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情迷法医 作者:FAN君 文案 《情迷法医》由《罪》和《法》两卷组成,它摆脱了普通耽美文的模式,以刑侦剧的方式,铺展开来,不再是简单的男男恋。 在这里,攻受的爱情线,没有矫情,没有夸张,没有放大。 乔烈儿,心细如发的首席法医; 严靖曦,巧舌如簧的金牌律师; 赵捷飞,铁面无私的刑警队长。 刑侦,取材现实,环环相扣,专业程度令人拍案; 法证,高科技、高手段、抽丝剥茧,论证辩识令人叫绝; 律政,心思巧妙,据理力争,你的“失之毫厘”使我决胜千里; 情感,来源于生活,质朴简单,毫无虚假; 背叛,只有金钱与利益才是让人性转为黑暗的所在。 将当下最热门的话题写成各个不同的案件,一环扣一环,目不暇接。 意外惊喜之余,也充满感慨和叹息。 内容标签:强强 都市情缘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烈儿、严靖曦、赵捷飞 ┃ 配角:张一、卢毅儿、木莹 ┃ 其它:严乔、赵乔   ☆、初出茅庐      SIN——罪,“天理”、“国法”对应着“犯罪”、“犯法”,没犯法未必就代表没有犯罪。国法是代表某一个组织的利益,天理是代表所有人共同的利益,没有犯法不等于没有犯罪。   上帝造人的时候,给人类本身有责任义务,有身份地位,有享受的以及拥有的。而人类既没有达到责任尽到义务,也没有守住身份和地位,并且该有的祝福和恩典也没有得到,该拥有的都失去了。   这就是罪。   -------------------------------------------------------------------------------   云苑新村,位于G市新机场航线下。   头顶传来飞机飞过“轰隆隆~”的巨响,早已习惯了的乔烈儿用被子蒙着头翻了个身子继续睡。   “还不起来,要迟到了。”人肉闹钟及时响起,退休在家的乔妈妈把房门敲得震天动地。   乔烈儿一骨碌坐了起来,刚睡醒的头发呈鸡窝状自然卷,“知道了。”   果着上身,下面只穿了条中央印着咸蛋超人的底裤,不要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弱智白痴没品味的底裤,因为他懒,懒得底裤都穿洞了还没去买新的,老妈实在看不过眼他穿着那些“透气”功能极好的裤叉,所以她老人家出手了。   “妈,我上班去了。”乔烈儿正准备带上门离去,回头看见自家老妈浓妆艳抹,一袭粉色荷花裙裹着米其林般的身子,手上拿着两把红得娇艳欲滴的扇子,“老妈,你这是闹哪样?”   “我的青春我作主。”乔妈“噔”肥臀一摆,水桶腰一扭,硬是做了个没实际也有姿势的POSE。   乔烈儿扶额,不就是文化公园里那群中国大妈又组织什么舞蹈表演。   “儿子,这次我们请了专人拍摄MV,回头拿给你看。”乔妈一脸自豪。   “那个.不用了。”乔烈儿抽了一下嘴角,已经够苗条,不想吐更不想减肥,“老妈,你留着给自己珍藏。”   “臭小子。”乔妈拿起一朵明黄色的太阳菊别在耳背,借着柜子玻璃的倒影左看右看,“咋有点像那杨二车什么姆。”   “嘣~”带上门,一溜烟下了楼,出了小区门向右拐走十分钟,能挤上地铁30分钟后能到警局。   ---------------------------------------------------------   玻璃镜子映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斜飞入鬓的眉毛显得神采飞扬,严靖曦打了白色泡沫,拿起飞利浦电动剃须刀“滋滋~”把刚长出来的须根刮得一干二净,往手心倒了些爽肤水,在棱角分时的脸长抹完后“啪啪~”再拍打一遍,严靖曦不是有自虐倾向,而是杜海莹说这样子皮肤吸收得更好。   杜海莹是谁?不就是那位一直想着嫁个有钱人,而今已经有点人老珠黄却还孑然一身的HR。(HR:人事部)   沾了点水把头发挼了挼,等会得挤公交,但愿不会是MARK哥的发型进去,犀利哥的鸡窝头出来。   很拉风地提着包向楼下走去,出了小区门向左拐走十分钟到公交站场,不期求能从前门挤上车,但求不被人从后门挤下来。   要知道这个南方的一线城市每天都上演着生死时速,争分夺秒。   乔烈儿小跑着穿过小区的花园,“啪”一声给人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正想喷他,你尼妹啊!不长眼啊!   “对不起!”对方首先道歉,看在他是个长着桃花眼的帅哥份上,乔小爷我就不跟他计较,不是因为他心胸广宽,当然主要是因为迟了挤不上地铁。   乔烈儿朝他点了点头以示还好,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地铁站跑去。   严靖曦想着他是直道,自己是拐弯切线,好像理亏了,虽然这机动车的行驶规范不一定适用在行人,也许是职业习惯,那句“对不起!”严靖曦便冲口而出,对方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他眼前。   他抬手一看腕表,妈的,万恶的资本主义!该死的私人企业!迟到一次扣五十块,一个月的工资能有多少个五十块,扳着手指头算一算!行了,还是不算了,再算真TMD要迟到了,兜里的五十块真要飞走了。   “嘀~”乔烈儿刚打卡进了地铁,工作人员已经架起铁马准备限制人流,把八达通往兜里一揣,今天又成功地避过高峰截流,看着铁马外的人群,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承蒙幸运女神的眷顾,乔烈儿成功地挤上了地铁,正欲感谢主时,“叮咚、叮咚”车门合上,却被身后的肥婆压在玻璃门上,形象顿时全没了,“我不要被肥婆压!”,当然这只是心里纳喊.说出来没准会揍,这年头不缺女汉子。   ————————————————————————————   G市警局大楼,司法鉴证科。   “燕姐。”张一叼着牙签坐在转椅上抠脚趾,“你确定要大花瓶?”   “咋了~”彭筱燕整理着工具箱,“有意见?”   “花瓶是摆设用的。”张一挠了挠头,白花花的头皮屑落了一肩。   “难道又要找你这种屌丝样的。”彭筱燕斜睨着他。   “平时肯定是含在嘴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的东山少爷。”张一侧头轻轻一吹,细碎的皮屑飘落一地,“我怕下不了现场。”(PS:东山少爷是指G市的公子哥儿)   “你丫的,还能再恶心点吗?抠完脚又挠头。”   “腐尸烂肉你见多了,我这一丢丢你扛得住。”   彭筱燕抽了一下嘴角,“当初选中你,我真是瞎了眼。”   “现在倒嫌弃我了。”   “不是嫌弃,是吸取教训。”   “燕姐。”张一挑了挑下巴,“花瓶来了。”   背对着门口的彭筱燕转身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眉清目秀的男子站在她身后。   “烈儿,进来吧。”彭筱燕看向张一,“一休,你自我介绍一下。”   张一走过来跟乔烈儿握了一下手,“张一,弓长的张,一休的一,法医物证。”   彭筱燕补上一句,“一休是西北大学法医系的淫才。”   张一满头黑线,“燕姐,你发音就不能准一点么?”   “乔烈儿,法医病理。”乔烈儿漆黑的眸子看着张一,“请多多指教。”   “你俩以后就是拍档。”彭筱燕拍了拍两人的肩,“彼此就多担带着。”   彭筱燕偷瞄了一下乔烈儿,这回捡到逸仙医科大学的校草,心里偷着乐,总算能洗洗眼了,不用每天对着屌丝和死尸。额发下远山眉,高挺笔直的鼻梁,抿着淡淡的嘴唇,上身穿着深蓝色复古翻领牛仔夹克,卡其色牛仔裤配长英伦风格休闲鞋,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司法鉴证科的手机铃声此起彼伏。   “兄弟!”张一搭上乔烈儿的肩,“你真走狗屎运,一进门就有案子。”   乔烈儿无奈的摊了摊手,“出门时踩了狗屎。”   张一上下打量着他,“大队的案子可不像支队那些小CASE。”   乔烈儿笑而不语,走过去拎起工具箱往门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学经济的,从事的工作也与刑侦、法证、律政无关,如有BUG请轻拍,谢谢!   ☆、粪池捞尸   一个半小时,城北大和镇卫生院。   三层小楼房后面的院落已经被用深蓝色帆布围蔽,派出所的人站在旁边守着,附近的村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不时掂起脚往围蔽处张望。   “法医。”彭筱燕亮了一下证件,带着张一和乔烈儿进入围蔽区。   彭筱燕戴上医用手套,“老周他们还没到。”   “刑警队那帮人例迟。”张一给了一双手套乔烈儿,意味深长地笑道,“扛得住吗?”   乔烈儿目无表情地接过手套,“你少担心我。”   三人走近已经被打开的化粪池,一股臭豆腐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   彭筱燕趋前身子往黑漆漆臭哄哄的粪池,“尸块都捞齐了吗?”   “不知道,掏粪工清理粪池时就捞出那块。”民警小廖捂着鼻子,看着那块散发着恶臭在粪池水泥盖旁边污黑的尸块。   “那得下去看看。”彭筱燕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小一.”   “我来吧!”她身后的乔烈儿站了出来,话音刚落张一便侧头看向他,这个G市土著校草竟然自动请缨着实让他有点意料之外。   乔烈儿换上连体防水渔夫服,脱掉夹克外套,换了卫生院提供的工作服,戴上高邦手套和防毒面具,顺着民警架设的木梯子下到齐腰深水的粪池里,恶臭几乎要把他熏晕,粪水里乔烈儿不停地摸索着。   “你们来得这么早。”姗姗来迟的刑警队队长周昆看见张一站在粪池旁。   “周队,不是我们早。”彭筱燕白了他一眼,“是你们太迟了。”   “就发现这么一块?”刑警队队员李石看到彭筱燕戴着手套检查之前被掏粪工捞出来的尸块。   “粪池里还有。”张一指了指化粪池,“石头,要不要下去?”   “你们怎么不去?”李石厌恶地看向粪池,“不会是等着我们下去。”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张一嗤之以鼻。   粪池里乔烈儿先是在堵塞的地方掏出一截尸块,“一哥,接着。”   张一接过乔烈儿递上来的尸块,那是一个人的上半身,表面光滑却硬如石膏,并散发出腐败奶酪样特殊恶臭。   “尸体蜡化。”彭筱燕放下原来手中的尸块走了过来。   队长周昆问道:“什么叫蜡化?”   “尸蜡的形成是因为尸体停放在水中或潮湿的土中与空气断绝体内脂肪发生变性变成灰黄色蜡样物,即尸体皂化。”张一把捞上来的尸块放到铺在地面的塑胶布上,“小乔,里面还有吗?”   “小乔?”周昆往粪池看去。   “我们的新同事。”彭筱燕没好气地说道,“还没来得及跟你们介绍就接到案子了。”   “从支队调来接你班的那个?”周昆嚼着口香糖冲淡那刺鼻的味道,“挺猛啊!一来就碰上这事。”   “嗯。”   “真要走?”   “能不走吗?”彭筱燕摘下手套,给搁在塑胶布尸块拍照,“我愿意留下,我老公也不肯。”   “那是,谁都接受不了怀孕时天天对着这些。”周昆向李石招了招手,“石头,找卫生院的院长了解一下情况。”   乔烈儿继续在粪水中摸索,接下来头骨摸到了,残缺的大腿摸到了,小腿骨摸到了……也只有这个上半身保存得算比较完好,其他地方基本上都碎了。   一身恶臭的乔烈儿从粪池中爬出来,彭筱燕朝他竖起姆指,“好样的!先去卫生院的洗浴间冲洗一下,换了衣服回局里解剖。”   乔烈儿脱下手套、防毒面具和渔夫防水服,取了自己的衣服往淋浴间走去。   -------------------------------------   “呕~”淋浴间隔壁的厕格里乔烈儿俯下身子往厕兜吐个不停,直到胃里都倒空了,酸水还直往喉咙上窜,从临床转到法医,再到支队,尸体他没少剖,但是趟屎水捞尸体还是第一回,胃里一阵一阵痉挛,乔烈儿捂着胃部,也许这就是逞能的代价。   “漱一下口吧!”   乔烈儿回头看见张一拿着一瓶怡宝水递了过来,他接过水灌了两口,咕咕隆隆漱了几下,“谢谢!”   “下次别逞能。”   尼妹啊!我就不信你张一能忍住不吐,乔烈儿正想反驳他,“一哥。”   “小乔,叫我一休。”张一打断了他的话,“是我轻视了你。”   乔烈儿有点意外,本来以为从进门开始起的这位毕业于名校西北大学的法医系高材生就看他这个半途转专业的草包不顺眼。   “我以为你是那种娇生惯养,吃不了苦的城里娃。”靠在门框的张一伸出手掌,“GIVE ME FIVE!”   正当乔烈儿准备与他击掌时,张一又突然收回了手,扇了扇风,“你先洗完,咱们再击吧!”   乔烈儿怒斥道,“你丫给我滚!”   “我又不是圆的,怎么滚?”张一嬉皮笑脸,“你学临床当医生不是好好的么?咋转到法医专业?”   “我喜欢!”乔烈儿反问道,“不行么?”   “可惜了。”张一摇头叹气,“你当医生肯定能迷倒不少护士妹子。”   “我不喜欢妹子。”乔烈儿推开挡在门口张一往淋浴间走去,乔烈儿对同辈从不掩饰自己的性取向。   张一愣了愣,朝他背影大声嚷道,“哎!你不会是看上我吧?”   嚷嚷后换来结果就是换来乔烈儿朝他伸了中指,我乔烈儿就算掉光了节操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一个吊丝,即使他是西北大学的高材生!   ☆、吊丝思维   司法鉴证科。   无影灯下,屎水中捞出来的尸块基本已经能拼成一个人形。   “死者,男性。”换了手术服的乔烈儿从头部开始进行解剖,彭筱燕拉了把椅子坐在边上。   颅骨顶部暴露,骨质暴露区形成黑色的污物附若,游离头皮尸蜡化,面颅骨外露,下颌骨缺失,上颌骨部分牙齿脱落。左侧颅骨从颞缝至矢状缝有长14。5CM的骨折线,右颞部有多处骨折线,骨折线呈放射状分布,中心无凹陷,无骨质压迹,双侧枕骨髁及基底部骨折,形成颅底孔状骨折,枕骨骨折面呈内大外小斜面。   “小乔。”彭筱燕边记录边问道,“这说明了什么?”   “头部经过重创。”乔烈儿把颅骨完全打开后,脑组织已经腐败液化。   彭筱燕示意进行下一步解剖,“开腔。”   手术刀拉开尸体的胸腔,左侧胸壁第4肋骨骨折,胸腔内有附若有黑色泥状物质,上半身形成污黑蜡样物,胸腹内脏器包膜皱缩。   乔烈儿检查死者的四肢,未端指(趾)骨全部脱落,各长骨及椎体未检见骨折,体表除以上部位外未检见开放性损伤。   彭筱燕抬头看了一下大钟已经晚上八点,“我先走了,你看看一休那边要不要帮忙。”   “嗯,燕姐路上小心点。”   “小乔,解剖完了吗?”彭筱燕刚走穿着白大褂的张一便进来了,“我要提取DNA交给刑警队找尸源。”   “好了,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提取DNA?”乔烈儿看着解剖上的尸块,“超声波破碎提取还是CTAB法?”   “都不是,用Chelex-100法。”张一从上半身中取出一条肋骨,把上面的腐败组织剔除后交给乔烈儿,“用纯水清洗两次,再以手术刀去除四周的肋软骨。我先去配提取用的试剂。”   张一从实验室中取5克Chelex-100,加100ml灭菌纯水;10克优级纯的SDS,加纯水到100ml溶解;5mgPK酶,溶于1ml灭菌纯水中;154。3mgDTT加1ml灭菌纯水溶解。   解剖室乔烈儿把处理好的绿豆大小肋软骨交给用榔头敲碎放进1。5ml,Eppendorf管中,加入张一配制的试剂,震荡混匀,用56摄氏度水浴过夜消化。   “明天把它拿出来震荡混匀后沸水保温8min。”张一继续说道,“14000r/min离心5min,扩增后就能提取到DNA,明白了吗?”   乔烈儿朝他打了OK的手势。   “那我先走了。”脱了白大褂的张一拿了摩托车头盔,“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就下班吧!”   “嗯~”乔烈儿点点头,“慢走,不送。”   不到三分钟张一又折了回来。   “怎么又回来了?”正在收拾实验室的乔烈儿回头看着他,“漏了东西没拿?”   “没有。”张一挠了挠头,瞬间些许头皮屑飘了出来,“你是没车吧?”   卧槽,你真当我是东山少爷,不会想着让我开车送你这吊丝回家吧!难为小爷天天挤地铁打桩一样站着,大有金刚不倒之势,分分秒秒上演着林忆莲那首《至少还有你》里面那句“我要抱着你,动也不能动”,不过歌词得改为“不用抱着你,动也不能动”。   毕竟自己是新人,乔烈儿还是客客气气地回应道:“没有,载不了你。”   “你误会了。”张一指了指挂钟,已经深夜12点,“这点儿挺晚,地铁和公交都停运了,打车也不容易,坐我摩托车。”   乔烈儿瞬间觉得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非常不妥,脸上有点挂不住便泛起红晕。   “我载你并不代表我看上你。”张一轻咳了两声,提了一下裤子,“我是直男,还是很直、很直、很直的那种。”   一股气血往上涌,如果杀人不用蹲大牢、打靶子,张一绝逼已经像只箭猪一样被插得满身都是手术刀。   “你不是我那杯茶。”乔烈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鸡窝头、萝卜裤运动套装、洞洞鞋,顺带拎着一个红扑扑土得不能再土的头盔的吊丝标准版,“放心,就算你弯了我也不会爱上你。”   “那我就放心。”张一拍拍胸脯,“走,去车库。”   站在车库门口的乔烈儿正脑补着张一那辆是500CC还是250CC,是本田还是雅马哈时,一辆粉红色的小绵羊摩托车“突突”异常艰难地从地下车库的斜坡爬出来。   “你确定它能载得动两个大男人么?”乔烈儿抽了一下嘴角,瞬间有种“虐畜”的感觉。   “二手的,马力是有点差,放心!绝对没问题。”张一把粉红色头盔递给乔烈儿,拍了拍后座,“坐,不要搂腰,俺怕痒。”   乔烈儿白了他一眼,你的猪腰我才不稀罕,看着手中粉红色头盔,乔烈儿虽然是同,但绝不是娘娘腔,这么妹子的东西让他很别扭。   “那个是买这车时,车主赠送的。”张一像他招了招手,“赶紧上车。”   乔烈儿不情不愿地戴上头盔,原车主绝逼是女人。   “突突~”小绵羊在柏油路上慢悠悠地跑着,张一扭过头,“你家是云苑新村。”   “嗯,前面左拐上了坡就是。”   “陡吗?”   “不陡。”旁边的摩托车、小汽车一辆辆地“嚓~”一下超过他们,“才30度。”   “30度?”张一吞了一下口水。   “有问题吗?”   拐了弯,“突~突突~突突突~”小绵羊一路娇喘着上那个30度的坡,旁边有个骑自行车的大婶轻松地超越了他们的小绵羊,还回头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顿时让乔烈儿一阵恶寒。   “我还是下车走合适一点。”   “哦~那也好。”张一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把车停了下,其实停不停没啥区别,那种速度跳车肯定不会受伤。   “你不是说绝对没问题吗?”   “我是指平地。”   张一推着小绵羊走在前面,乔烈儿走在后头做了个捏颈的动作,真想掐死他。   “我家到了。”乔烈儿走到小区门口,“谢谢一休!”   “那我回去了。”张一坐上小绵羊,掉转车头双脚叉在地上准备下坡。   “您这是?”乔烈儿不解地看着他。   张一咧嘴一笑,“手刹不太靠谱。”   说罢,小绵羊已经滑下坡,两只穿着洞洞鞋的臭脚正摩擦着地面增大阻力减速前进,乔烈儿心想着要是弄个金属鞋底会不会火花四溅,这一休哪里是手刹不靠谱,分明就是脑子不靠谱。   乔烈儿转身往家里走去,拍了拍的脑袋,还金属鞋底!自己怎么有这种想法,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吊丝者更吊丝!   ☆、婚内QJ案(一)   严靖曦从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下来,路过放心早餐摊挡买了个没有鸡的“糯米鸡”,因为里面的鸡块比指甲还小。   一路狂奔至写字楼的大堂,悲你个催啊!等电梯的人龙折了两圈后排到大厅外。   严靖曦决定发挥他的小宇宙,还有极限运动的精神,爬12层楼梯!还好事务所不在顶层33楼。除了跳楼死定以外,真没看出33楼有啥好处,以后有钱也不买高层,不过等有钱再说吧!这城市随便一套房都上百万,还是楼龄二十年以上的二手房。   像只疯狗一样冲进事务所,伸出中指使劲在指模考勤机的屏幕上按,不要问为什么是中指,入职前一天严靖曦的手指在清理房东那盘半年不浇水仍然顽强生长的仙人掌给扎伤了。   “很抱歉!不能识别。”傻不拉几的考勤机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眼看指针马上就要指向九点,咆哮马一样吼道:“我的五十块!”   “帅锅,机子坏了。”HR的杜小姐才施施然走出来说道:“今天不用打卡。”   这一刻严靖曦有揍美女,砸机子的冲动,但是为了可怜的饭碗,他决定打掉牙往肚里咽,忍!   严靖曦回到自己的小天地蓝色板格子间啃着只有糯米没有鸡的“糯米鸡”。   “案子你真的不接?”上司罗晓阳走到他的格子间。   “不接。”严靖曦抬起头,“我说过强女干案不接,那是我的底线。”   “不管那是你的底线还是你的底裤,看了卷宗再答复我吧!”罗晓阳把卷宗递给他,“我觉得不算强女干。”   严靖曦接过卷宗,低头翻阅。   “被告希望你接这单案子。”罗晓阳敲了敲格子间的隔板,“你自己考虑一下。”   合上卷宗,严靖曦决定先去看守所会一会他的当事人。   看守所。   他对面的中年男人眼神呆滞,蓬头垢面,嘴边还有些许须根。   “陈国先生,我是你的辩护律师严靖曦。”严靖曦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卷宗我看过了,但是还想听听你自己的说法。”   “其实。”陈国低头摩挲着手指头,“我只不过是戴着头套跟老婆搞了。”   “这算是玩S[和]M还是COSPLAY?”严靖曦转着手中的笔,“你老婆黄思华怎么会打了110?”   “不就是想教育一下我家婆娘。”   严靖曦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种方式也挺特别。”   “我跟她说了几百遍都不信。”陈国指着严靖曦激动地说道,“你说我有什么办法?你说!你说啊!”   “冷静一点。”严靖曦扶额,“你现在被控婚内强女干。”   “我哪里知道会这么严重。”陈国的双肩塌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她一天到晚就尽信网络上那些狗男人的甜言蜜语。”   陈国激动地拍着桌子,“都人老珠黄,真以为那些男人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没想到你还懂石榴裙。”严靖曦边记边说,陈国小学还没毕业就从农村来到G市打工。   “我家婆娘说的,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不照照镜子,快成烂茶渣了。”陈国搓了一下鼻子,凑近严靖曦,“其实她懂个屁,还不是那些男人哄她时说的。”   “情况我了解过了。”严靖曦把纸笔收起来,“到时庭上见。”   “严律师,你一定要打羸。”陈国焦急地说道,“我不想蹲大牢,还指望着跟媳妇过日子。”   “放心,没事的。我的经理罗晓阳说你指定让我当辩护律师。”严靖曦跟陈国握了一下手,微笑道,“我得感谢您对我的信任。”   “我就图你价钱便宜一点。”陈国小声地嘀咕着,“你们所的其他律师我请不起。”   严靖曦的笑容立马僵住了,市场决定价格,初出茅庐的他就像猪肉一样明码实价往货架上一躺,不用买一送一、清仓打折已经很欣慰,这会只能装着没听到,收拾好材料转身离去。   ☆、瘟神   晨曦的阳光晒到了屁股,人肉闹钟响了第三遍,乔烈儿依旧赖在床上,乔妈闯了进来使劲地踹了他的屁股两记,“叫你睡觉不睡觉,叫你起来不起来。”   “你又不是田亮,我又不是森碟。”乔烈儿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拜托别学人家的台词。”   “你瞧瞧几点了,要迟到了!”老妈把那台字体大得吓死人的老人手机往他眼前一放,“看!”   “卧槽!”乔烈儿屁滚尿流跑去厕所洗漱,“这回死定了。”   请赐予我力量吧!乔烈儿以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冲出小区准备拦截的士。   要是手机的闹钟抽风不响时,严靖曦绝对能睡到中午12点。   “洗唰唰,洗唰唰!”打湿了毛巾放进那个上一手租客留下来的连门都不关紧,必须用木勺子堵紧门缝才能运行的微波炉,“叮”滚烫的热毛巾便出炉了,往脸上一盖立马精神百倍,人清醒了自然能想起更多的事情,昨天的手机给财务室隔壁行政部的妹子的姐的女儿拿去玩过,看不懂吗?简单的来说就一个四岁小屁孩捣鼓了我的手机。   “玛丽隔壁!!!”闹钟被调晚了十分钟,整整十分钟。   请赐予我力量吧!严靖曦以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冲出小区准备拦截的士。   小区路口。   乔烈儿无比欣喜成功地捕抓到一辆的士,手刚放到金属门把上,奶奶的!一只咸猪手抓住了他的手,手拉手活像左手牵右手,又见桃花眼。   “你!”扯开嗓子正准备学咆哮马,想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发挥他精分的本色,语调一转文质彬彬地说道:“那个,我要迟到,能不能让我先.”   一脸诚恳地看着那个桃花眼的家伙,一边心里咆哮着老大,你赶紧让给我。   桃花眼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两人就抓着门把,不!正确的来说是乔烈儿抓着门把,严靖曦抓着他的手!   刚刚还带着怒意的声音,当严靖曦抬头对上乔烈儿的眼睛,发现对方立马和风细雨。果然是演技派的,凭啥老子要让给你?   的士司机不耐烦从驾驶位探出头来,“你们俩要不在一起,要不就别挡着我做生意。”   在一起?谁在一起,又不是宏迪!况且宏迪都找哥大去了。   “我去东方西路。”乔烈儿转头问他,“你去哪?”   严靖曦答道,“环城东路。”   “卧槽!你们俩一东一西。”司机伸出手拍打着车门,“要不拉完一个,再拉另一个。”   又不是屎,拉你个毛啊!当然这是他俩心里吐槽,高峰时间得罪的士司机伤不起。   尼玛的士司机想把他俩当傻逼了,一个东一个西,后面拉的那个肯定迟到,还不如去挤公交。   严靖曦正想发彪,嘻嘻!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公司那破烂玩意打卡机坏掉了,一拍脑袋SB了,还打什么的士,连忙让出的士,顺带优雅地为他开了门:“你先,请~”   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乔烈儿以为要来一场恶战,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坐上的士,理了理有点皱折的衣服,虽然风回路转得有那么点不适应,他决定还是不要去深究,想想等会去食堂吃啥好。   正美美地想着是云吞面还是生煎肉包子,“吱~”一个急刹车,车子已经停在警局门口。   乔烈儿一摸裤兜,二摸衣兜,三摸拎包.十八摸后仍然没有找到的钱包。   “你不会是想坐霸王车吧?”司机拉长了比包大人还黑的脸。   “那个,可能忘了,也可能丢了,你等等~”乔烈儿摸出手机正准备找一休求救,噢!傻眼了!居然.居然这时候没电!   “你这是玩什么把戏。”司机开始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地骂道:“看你穿得挺光鲜,没想到.啧啧!要知道这是高峰时段,赚钱就靠这一早一晚.”   乔烈儿的脸红到耳根,继而蔓延到脖子:“你跟我进去,我给钱你。”   “我在这停车还得付停车费,还得.”司机口沫横飞。   卧槽,哪来那么多废话!乔烈儿再三保证下,司机才愿意在传达室等他。   --------------------------------------------------------------------------   “一休。”乔烈儿风风华华地跑进司法鉴证科,“借我点钱。”   “你去澳门豪赌,被大耳窟追杀?”正在喂白鼠的张一几乎被撞翻。(PS:大耳窟就是放高利贷的)   “废话少说。”乔烈儿手板一摊,“50块。”   张一放下小白鼠,从钱包里抽出一张50,乔烈儿伸手去取之际,他又突然后退两步把手藏在身后,“先告诉我借钱干吗?”   “忘了带钱包,要付的士费。”乔烈儿急得正跺脚,初来步到的他除了司法鉴证科的张一和彭筱燕,其他人都算不上认识,彭筱燕今天恰好去了产检。   “你昨晚去哪过夜了?”张一一副要抓奸的模样,“你家到局子哪用五十块。”   屎可忍尿不可忍,兔子逼急了能咬人,最终忍无可忍的乔烈儿来了一记擒拿手把人压在身下,当然他不至于饥不择食而对吊丝有非份之想,从张一手中抢了钱一溜烟跑了出去。   张一被他那么一推一压腰都快直不起来,刚进门的刑警队员李石,“干啥子?你家小乔像风一样的男子。”   “抢钱。”   “世风日下。”李石张大了嘴,“这年头抢钱抢到局子里,当我们警队都□□去了。”   张一心想你们不是一直在□□,案子拖上一年半载破不了是家常便饭,“说正事,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   “队长说10点开会。”   “嗯,知道了。”   乔烈儿在传达室门卫诡异目光下付了双倍的车费再把那位唠叨司机大叔给打发走。   尼玛!千万别让我再遇到那个桃花眼瘟神!   ☆、被坑了   刑警大队会议室。   队长周昆,队员李石、刘华、张涵陆续走进来,司法鉴证科的张一和乔烈儿已经落座。   “周队,DNA结果。”张一把报告交给周昆。   周昆一边看报告,一边问道,“石头,卫生院那边调查得怎么样?”   “厕所在三年前改建过。”李石从档案袋拿出卫生院提供的建筑平面图,指尖在纸上点划着,“当时化粪池被清理干净,位置从这里改到那里。”   “三年,这么长时间怎么查。”周昆扶额摇头,“这案子不好办,看来又是悬案了。”   李石偷笑道,“那是不是不用查了?”   周昆刚张嘴准备说“深得我心”,却被人打断了。   “周队。”乔烈儿不悦地皱了一下眉,“成年人尸蜡形成的时间大约1~1。5年,而厕所改建在三年前,也就是时间范围可以缩少到厕所改建后的一年半以内。”   “一年半,也不好查吧!”   “跟派出所要一年半的全国人口失踪记录,进行DNA比对。”乔烈儿完全不理会向他使眼色的张一,继续说道,“这种事情我们在支队时也处理过。”   “乔法医,案子的事不用你操心。”周昆明显对这位新来的法医表示出不满,“啪”一下把DNA报告扔给刘华,“你等会把这个交技术科后去一趟派出所。”   “散会。”周昆挥挥手,众人便起来离去。   走在后头的张一凑近乔烈儿,“我们做好份内事就行了。”   乔烈儿突然停住了脚步,瞪着张一,“您的意思是我多嘴了?”   “我的意思是你别太白莲花。”   “趟了半天屎水,跟你一起加班到半夜提取DNA。”乔烈儿指着刑警队办公室的方向,“TMD,他三言两语就把案子定性为悬案。”   “嘿!”张一追上加快脚步离去的乔烈儿,“你就算要当宋慈,说话也得学会婉转点。”   “我就这么直肠子。”乔烈儿头也不回往司法鉴证科走去。   张一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   乔烈儿坐上的士绝尘而去时,“咦?”严靖曦捡起地上的黑色仿皮钱包,想必是刚才那个小哥丢的。   会不会里面放着美女照?这不是揭人家的隐私,而是每个人都一颗八卦的心,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严靖曦打开钱包抽出照片,“水仙啊!居然放自己的照片。”   细看小哥,长得挺秀气,眼睛不大,但瞳孔又黑又大,鼻子很挺,润泽的嘴唇不厚不薄刚刚好,严靖曦把钱包揣到衣兜里,改天要是见着了就还给他。   悠哉游哉地朝公交站场走去,车还是很挤,不过严靖曦心情愉悦,为什么呢?因为一想到省了二十块的钱的士钱,他就能从睡梦中笑醒。咋了?老子是守财奴!就你们高贵冷艳不差钱。   踱着优雅地步子,买了最爱的腩汁猪肠粉,大厦等电梯的人龙依旧长得折了两圈,不过没关系,严靖曦走到队伍的最末端一边用筷子夹着一次性饭盒里的肠粉一边排着队,尽管大堂保安走过来不下三次提醒这么做是不对的,他还是我行我素,不鸟保安!注意形象?由于心情太好,形象暂时丢三界外去了,让他就那么吊丝得瑟一回。   “叮!”电梯停在12楼,严靖曦前脚刚踏进公司,前台黄姑娘朝他摊开手掌,“五十块。”   “作什么?”他指着打卡机,“昨天下班你不是说没修好吗?”   “咳咳!”那个一年四季不知冷暖穿着黑色A字裙,整天板着个死人脸,戴着黑框眼镜的一副叼样的HR杜海莹站在他面前,“严靖曦先生,我很抱歉地告诉你一件事,昨晚我在公司等厂商派人过来修理这卡钟,一直到晚上十点他们才修好。”   你TMD有病,下班怎么不去进修?下班怎么不去泡吧?下班怎么不去找男人?   学历太高?不用进修;你很纯洁?不去泡吧;你是百合?不找男人。   那可以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啥?你两老已经移民国外。   坐回格子间,严靖曦板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扣除伙食、房租、杂费,再加上被罚了五十块,今天是白干了,一分钱都没赚着,不过活还是要干的,不赚钱也得先保本。   ☆、婚内QJ案(二)   G市人民法院。   书记员宣读员法庭纪律后,公诉人、辩护人、被害人依次入座。   审判长询问被告:“这次你是何时因何原因被拘留、逮捕的?”   “因为涉嫌婚内强女干案于20XX年2月10日被刑事拘留,20XX年3月23日被逮捕。”陈国焦急地辩解道:“我这只是上了自己老婆,这也算强女干吗?冤枉啊!”   “被告请冷静!”审判长章想板着脸道:“被告陈国,西城区人民检察院的起诉书副本是否收到?何时收到?”   看看站在身后的法警,陈国缩了缩脖子:“于20XX年5月22日收到。”   公诉人陈青剑拿起起诉书:“现在我宣读起诉书。   G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G检刑字(20XX)第6号   被告人陈国,男,现年34岁,汉族,家住在G市荔城区环城东路9号。被逮捕以前我是G市顺发贸易公司的销售代表,现押于G市看守所。   被告人陈国涉嫌婚内强女干,经G市公安局侦查终结,移送本院起诉,经依法审查,现查明:   被告人陈国自20XX年12月26日在持刀闯入G市荔城区环城东路9号强行与黄思华发生性关系,纠缠过程中导致黄思华身体多处瘀伤,经法医鉴定为轻微伤。事后拨打110报警,被告人陈国被前来的警察抓获后送交公安机关。   上述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足以认定。   本院认为,被告人陈国无视国法,作为丈夫违背妻子意志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之发生XING关系的行为。其行为已触犯了《刑法》第236条之规定,构成强女干罪。依照《刑事诉讼法》规定,本院特提起公诉,请依法惩处。   此致G市人民法院。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   被告陈国刚坐下听完起诉书后跃起来:“我跟自己老婆搞哪里犯法了?”   身后的法警按着他的肩迫使他坐下来。   “被告,你再这样子就会加控‘扰乱法庭秩序罪’!”审判长敲了敲手中的法槌,“公诉人对被告人有无发问?”   公诉人陈青剑走到陈国面前:“被告人陈国,你是不是戴着面具于20XX年12月26日在持刀闯入G市荔城区环城东路9号?”   “是,不是!”陈国抓着后脑勺,“只不过是想。”   陈青剑打断了他的讲话:“你只需要答‘是’还是‘不是’”   “是。”陈国耸拉着肩:“其实。”   没等他说完,陈青剑继续发问:“你有没有跟黄思华发生XING关系?”   “有。”陈国百感交杂地看了一眼自家老婆,“我原意不是这样子的。”   公诉人陈青剑没有理会他,转眼看向章想:“审判长,请允许我询问在坐的被害人。”   章想点了点:“可以。”   陈青剑面向被害人黄思华,“当晚被告是怎样闯入G市荔城区环城东路9号?”   “我一身看手机一边用钥匙开门。”黄思华回看了一眼陈国,“我老公戴着面具拿着刀抵着我后背。”   “你老公。”陈青剑指向被告席,“是指被告陈国。”   “是的,不过我真没想过要告。”   陈青剑:“当晚被告是不是戴着面具?”   黄思华点点头,“所以我才没认出是我老公,不然我绝不会。”   陈青剑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陈国要与你发生XING关系时,当时你是否愿意?”   “我不知道是我老公。”黄思华搓着衣脚。   “你只需答我当时‘愿意’还是‘不愿意’。”   “当时是不太愿意。”黄思华低着头,不敢对上陈国的怒目。   陈青剑:“当时你有没有反抗?”   黄思华点点头,“有。”   陈青剑嘴角微扬,朝审判长章想欠了欠身:“我的问话完了。”   审判长章想目光转向严靖曦:“辩护人,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严靖曦的手心有点冒汗,这单案子是他进入公义律师事务所接的第一单生意,对于他将来在事务所确立的地位有一定的影响,许胜不许败,“被告陈国,请问为什么你要假扮歹徒闯入G市荔城区环城东路9号与黄思华女士发生XING关系?”   陈国抬起手指向黄思华,“那个衰婆整天只知道上网,我不就是为了教育一下她才出此下策,想不到。哎~”   严靖曦继续追问下去,“所谓‘教育’,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H省打工,她一个女人在G市,经常上网跟些不三不四的男聊天。”陈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一副呆鹅的模样,就怕她被人给骗了。”   “其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妻子。”严靖曦“咳咳”清了一下喉咙,“为什么你要强行与黄思华女士发生XING关系?”   “哎呀~”陈国面红到耳朵根里去,“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她,我长年在外地好久没碰过女人,一时控制不住,想着是自家老婆,哪知道这也算犯法。”   严靖曦询问被害人黄思华:“黄思华,请问你是不是经常上网聊□□?”   黄思华低着头,用小得蚊子般的声音答道:“有时。”   “一天在线时间超过8小时,算不上有时吧?”严靖曦冷眼看着她,“发生这件事后,你有没有打算跟陈国离婚?”   “没有,要是当时知道是我老公就不会报警。”黄思华连忙摆手,“我已经阿SIR解释了是误会,不要抓我老公,抓了他,你叫我以后怎么办?”   严靖曦视线转向章想:“审判长,我的问话完了。”   ☆、婚内QJ案(三)   首先由公诉人进行举证。   陈青剑把出示被告人陈国作案时使用的面具、笔录及照片、法医鉴定结论书,证实被害人黄思华身上的瘀伤系轻微伤,“以上证据证实了20XX年12月26日在持刀闯入G市荔城区环城东路9号,被告人陈国强女干黄思华的事实。对以上证据请法庭组织质证。”   法警接过陈青剑的证据递交给审叛长,章想:“公诉人和辩护人是否还有证据向法庭举证?”   严靖曦请求道:“申请让证人出庭作证,请允许?”   审判长:“可以。传证人出庭作证。”   证人李丽君,一个卷发中年妇女战战兢兢地坐到证人席上。   严靖曦指尖摩挲卷宗,“证人,你与陈国一家为邻多久了?”   李丽君侧头想了想,“三年了吧。”   严靖曦提向被告人陈国,“他们夫妻的感情如何?”   李丽君:“挺好的。”   陈青剑举手提出抗议:“反对!陈国大部分时间都不在G市,身为邻居的李丽钧怎样能证明他们夫妻感情和睦?”   “远亲不如近邻。”严靖曦补充道,“李丽君与被害人黄思华感情深厚,常以姐妹相称。”   “反对无效。”审判长,“辩护人请继续发问。”   严靖曦向李丽君问道,“挺好是指怎么好?能否详细说一下?”   李丽君:“每次陈国从H省回来都大包小裹,买了不少东西给黄思华,有时思华还送一些给我。休假他们两口子一定去看电影、到步行购物,国庆还去了趟省内游,还给我捎带了些海鲜干货。”   严靖曦看向审判长,“我的问话完了。”   法庭进入双方辩论阶段。   首先公诉人陈青剑陈述:“被告人陈国以强迫的手段与黄思华发生关系,两人虽然是夫妻关系,丈夫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违背妻子意志,强行与妻子发生性关系的行为属于婚内强女干行为,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女干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严靖曦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头绪开始进行辩护:“首先,我们要明确‘婚内强女干’发生的期间是指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亦有特指在婚姻状况处于非正常的情况下,如分居、提起离婚诉讼等期间。”   “我的当事人。”严靖曦手心向上指向陈国,“夫妻感情良好,发生了这件不愉快的事后,两人并未提出离婚。”   “是!是啊!”被告陈国看向黄思华,眼圈微红,“老婆,你会原谅我的,是不是?”   黄思华含泪点头。   “我的当事人之所作出这种不理智行为全是因为他太爱自己的妻子。”严靖曦继续说道,“希望通过装扮歹徒入室来提醒妻子不要相信网上陌生男子的甜言蜜语,强行发生XING关系是他过于思念妻子,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事后黄思华也表示原谅了他。”   “我反对。”公诉人陈青剑举了一下手,“婚姻状况处于非正常的情况下,包括分居,是不是?”   严靖曦的桃花眼微微一瞪,静待其观。   陈青剑一脸自信,“陈国长期在外地工作,两人是分居状态,完全符合‘婚内强女干’的定义。”   “检察官,我想你对‘分居’的定义误解。”严靖曦嘴角微微上扬,“分居是指夫妻双方在继续维持其夫妻关系的情况下,停止共同生活,并各自建立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的状况。通常情况下,即使夫妻双方仍然同住于一个屋檐下,但只要彼此已分房,各不相干,这种情况如果满了两年,那么在法律上即可认定为夫妻分居。”   “我的当事人虽然不是天天跟他的妻子生活在一起,但是他夫妻感情甚好,每次相聚都旅游购物、吃饭逛街,离别时都是依依不舍。”严靖曦通过法警向审判长提交了证据,“这是近三年来,陈国和黄思华旅游、购物的佐证。”   审判长章想接过证物袋,里面有两人跟旅行社签订的旅游合同、照片,还有淘宝网上女性服饰用品的购物清单,“黄思华,你确定这些购物清单上所购的物品都是陈国送给你的吗?”   黄思华看过法警拿来的清单,“是的,这都是我老公给我买的。”   审判长:“公诉人还有没有答辩?”   陈青剑有点像打了霜的茄子瘪了,心里没底:“没有了。”   轮到被告人作最后的陈述。   被告人陈国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知怎么陈述。我爱我老婆,不想她被人骗,装神弄鬼伤害了她,我知道错了。”   陈国担忧地看着黄思华,“审判长,求你不要判我有罪,要是我坐了大牢,老婆谁来养。”   “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庭审活动进入下一个程序,即合议庭对本案进行评议,合议庭评议时将充分考虑控辩双方的意见。”审判长宣布,“休庭。10分钟后继续开庭。”   这十分钟简直度秒如年,严靖曦摩挲着手心,牙不自觉地咬着下唇。   审判长章想再次进入法庭环视一周后宣读:“G现在宣判。”   待全体起立后,审判长宣判,“荔城区人民检察院对被告人陈国犯的强女干罪的指控不成立,当庭释放。”   严靖曦一直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羸了!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迈出他事业的第一步,现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冲到G市地标小蛮腰电视塔顶层,很二B地张开双臂俯视众生大声叫嚷,“I am king of the LAW~~~”   当然这只是他想想而已,电视塔的门票太贵,到顶上竟然要250元,真当老子是二百五,还不如去犒劳一下自己胃,他摸了摸衣袋,想起那小子的钱包还在,看来不是触霉头的家伙,说不定是他幸运神。   ☆、天网恢恢   刑警大队。   “周队,失踪人口比对结果出来了。”   周昆有点厌烦地接过刘华交来的结果报告书,匹配就意味着必须继续追查下去,除暴安良、警恶惩奸不是他当警察的座右铭,大案变小案、小案变悬案才是他的座右铭。   “万志军,失踪了快三年。”周昆抬头看了一眼刘华,“当时定性为悬案。”   “卷宗记录,报案人称万志军的失踪,可能与其同乡孙艳有关,因为据传孙艳和万志江之间有暧昧关系。”   “当时她不承认和万志军有暧昧关系,对于万志军的失踪,也是一问三不知,其丈夫郑彪也一口咬定,万志军失踪期间,孙艳一直和他在一起。”周昆合上报告,“我认为这只是一踪普通的失足掉粪池案件。”   “队长,既然万志军的尸体已经找到,我觉得很有必要找这两口子再了解一下情况。”   周昆虽然不情愿,这案子在镇卫生院发现,早捅到媒体去了,这么随意就结了,会堵不住别人嘴巴,跟上头也不好交待,装装门面也必须的。   “那你跟张涵去一趟吧!”   “好,我马上去。”刘华走到连廊回头看了一眼队长办公室,摇了摇头,这混球当年也不知道怎么当上队长,在他带领下感觉离自己当年的雄心壮志,卷福梦想越来越远。   大源村,警车停在村屋的门口。   “别紧张,我们只是循例了解一下情况。”刘华双手接过郑彪端来的热茶,“万志军的尸体已经找到了。”   “他是我媳妇的老乡,三年前就失踪了。”郑彪搓着手,“警官,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能不能再说说万志军失踪当天你们的情况。”刘华呡了一口茶,淡而无味。   “这个我说过很多遍了。”郑彪摸了一下鼻子。   “那也不差这一遍。”张涵眼神不时瞟向坐在角落的孙艳,郑彪的媳妇自此至终一言不发地龟缩着,连眼神也不敢跟刘华他们对上。   “我就是跟我媳妇在一起,吃饭、睡觉、打豆豆。”郑彪向孙艳抬了抬下巴,“不信,你问我老婆。”   孙艳像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   “那行吧!谢谢你们的配合。”刘华搁下杯子,跟郑彪握了一下手,“我们就先走了。”   “慢走,不送。”   刘华他们刚离开,郑彪立即把门关上,后背都被冷汗都浸湿了。   警局食堂。   “你俩怎么苦大愁深的样子。”张一坐到张涵和刘华对面。   “不就是案子的事。”刘华拿起一块鸭脖子,指骨缝的肉丝,“就像这里,明明看到却吃不到。”   张一眼角的余光瞄到端着餐碟、碗筷乔烈儿四处找座位,向他招招手,拍拍身边的空座,“宝贝,坐这。”   乔烈儿对张一这种自来熟非常无奈,不过食堂几乎爆满了,想想还有两位刑警队的队员在这,跟同事处好关系是必须的。   “刘警官、张警官。”乔烈儿跟两位打了招呼。   “别叫警官,都自己人。”张涵舀了一口五指毛桃煲排骨汤,“叫名字就行了。”   张一搭上乔烈儿的肩,“刘华,继续说你那看到吃不到的事儿。”   “郑彪手心冒汗,摸了几次鼻子,说话期间至少看了他媳妇三次。”刘华啃着鸭脖子,“心里绝对有鬼,肯定在说谎。”   “你们刑侦不是有测谎仪吗?”乔烈儿不满地拿开张一的爪子。   “我们国家引进测谎技术的时间很短,推广应用还不普遍,测谎结论还不能作为诉讼证据在法庭使用。”张涵仰头把汤全喝完,“就算证明了他在说谎,也只能作为查案的印证、支持,侦查人员审讯突破犯罪嫌疑人的信心更加坚定。”   不能引用更好,乔烈儿打心里不相信测试仪这不靠谱,“那案子怎么办?”   “能怎么办?”刘华双手放在脑后,斜睨着张涵,“我看老大最高兴。”   “他巴不得案子成悬案。”张涵从烟盒拍出一根香烟放里嘴,“乔法医,要不要?”   “谢谢,我不抽。”乔烈儿摇了摇头,眉头不满地拧着,“那凶手就继续逍遥法外?”   “真以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张一用牙签剔着牙,“很傻很天真。”   乔烈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师兄弟   乔宅。   乔烈儿趴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吗?   “乔乔,出来吃水果。”乔妈旋了一下门的球锁,回头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同母异父的兄长卢毅儿说道,“你弟咋了,把自己锁在里面。”   “他心情不好就这样子。”卢毅儿从果盘中拿起一块苹果,“您老人家放心,我待会去看看他。”   “你在看啥剧看这么入迷?”乔妈一屁股坐到沙发,顿时凹进去一个大窟窿。   “越狱。”   “这小伙子挺帅嘛~”乔妈指着屏幕上WentworthMiller,“惹桃花。”   “惹不了。”卢毅儿目光依旧盯着电视。   “为啥?”乔妈往卢毅儿身边挪近一点。   “他是同志。”   乔妈看看自家儿子,再看看电视,一手拍到卢毅儿的大腿上,“哎哟~儿了,你不会是看上这个帅哥吧?”   “我不是看美男,我是在看剧情。”卢毅儿抚着自家大腿,“老妈,你要不要出手这么重。”   “还不是怕你成同志了。”乔妈似懂非懂地看着剧情。   房间中的乔烈儿拿起电话,“嘟~”长鸣音后,那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我亲爱的小师弟,又咋了?”   “被打击了。”   徐强按了免提,把手机搁在解剖台上,“看来出师不利。”   “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案子。”乔烈儿翻身坐在床上,“虽然尸体找到了,那个罪犯还是逍遥法外。”   “错!”徐强摘上医用手套,“一天没定罪,一天都得叫犯罪嫌疑人。”   “得了呗~”乔烈儿嗤之以鼻,“少给我抖书包。”   “既然尸体上没法找到突破口。”徐强手执刀子沉稳地拉开死者的胸腔,“为什么不试试从证物方面入手?”   “时间都过了这么久,凶器都不知道上哪去找。”   徐强金丝眼镜下的眼睛透着睿智,“站在凶手的立场想想。”   “侧写?当法医去揣测凶手的思维方式,靠谱吗?”乔烈儿嘟着嘴,“我只信奉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包括我所看到的、捕捉到的一切证据,法医是唯物,而不是唯心。”[注:侧写(profile,也译为剖绘)指根据罪犯的行为方式推断出他的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他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   “犯罪心理学并不是唯心,适当运用对我们有益无害。”徐强开动电钻,“嗞嗞~”地切开死者的颅骨,“如果你是凶手,把尸体扔进粪池后,你会怎么做?”   乔烈儿静默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徐强跟别人的对话。   ******   Z市警局的司法鉴证科。   “光头强!”   徐强把死者脑仁取了出来放在金属托盘上,“不会是捷小飞那只死扑街派你来的?”   “中!”年轻警察韩睿打了个响指,“飞哥问你什么时候能出报告。”   “催!催你个毛啊!”徐强把装着脑仁的金属托盘拿年轻警察面前一放,“恶心死你!”   一股腥臭味儿扑面以来,金属托盘上的脑仁抖了抖,年轻警察也跟着浑身抖了抖,赶紧调头离去。   ******   “师兄,你在解剖?”乔烈儿听到电话那头的对话。   “是啊!”徐强搁下金属托盘,“不加班不行,我们刑警队的那位卷福不会放过我。”   “我挺羡慕你的,干活带劲。”   “咳咳~”徐强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脑子抽了,加班还带劲!”   “我们队长啥事都不了了之。”乔烈儿叹了口气,“跟着这样的人共事,没劲。”   “啧啧~”徐强嘴角抽了一下,“绝配,你俩真是绝配!”   “跟谁?”乔烈儿眨巴着眼睛。   “我亲爱的乔华生小朋友,说你跟我们队的赵卷福同学。”徐强摘下手套,“不跟你聊了,我还得做化学分析,再聊真得干通宵。”   “那我不打扰你了,88!”   乔烈儿大字型地瘫在床上,侧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嘴角微微扬起,看来刑警队不全是垃圾,不对!应该是不全是腊鸭!(注:粤语,垃圾与腊鸭发音相近。)   ☆、寻找凶器   司法鉴证科。   砖头、钢管、木板、断裂的麻绳...杂七杂八的垃圾一字排开放在桌面上。   “全捞上来了?”乔烈儿扫了一眼,“尼玛比多拉A梦的八宝袋还多。”   “这化粪池也足够大,不然早堵了。”张一戴上手套,拿起用证物袋装着的砖头,“想从这些东西中找灵感吗?”   “又不是艺术家,哪来的灵感。”乔烈儿瞄了一下墙上的钟,“燕姐,怎么还没来?”   “她啊~安胎去了。”张一指了指乔烈儿,“以后就剩咱俩相依为命。”   “啧!”乔烈儿鄙视了一下张一,“谁跟你相依为命。”   张一举起砖头做了个拍砖的手势,“你说这一砖头拍下去,会怎么样?”   “可以导致头部重创导致颅骨骨折,也许是凶器。”   乔烈儿刚想接过砖头,张一又收回手,“不对!”   “我记得你尸检报告上有提到左胸第4肋骨骨折。”张一拿着砖头扬了扬手,“拍胸,好使么?”   “好像不太好使。”乔烈儿摸了摸下巴。   “你躺下。”张一指了指地面,“假设我一砖头把你拍晕在地上,然后再拍胸,试试~”   乔烈儿刚平躺在地上,突然又坐了起来看着张一,“为啥要我扮死者,你扮凶手。”   “躺下!”张一上前把他摁倒,“因为砖头在我手里。”   乔烈儿看着张一举起砖头一会停在他头顶,一会儿停在他胸前,心想着大哥,你千万别脱手,要是砖头掉下来可砸得我不轻。   张一半蹲在地上思索着,“拍完头再拍胸,不顺手。”   “你俩在干吗?”刑警队的张涵刚进来,发现一个在挺尸,另一个拿着砖头发呆。   “寻找灵感。”张一朝张涵单了一下眼。   乔烈儿一骨碌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子,“换别的试试。”   “换哪个?”张一挠了挠头。   乔烈儿抢先一步拿起用证物袋装着的钢管,奸笑着指向地面,“一休,躺下。”   “我怎么觉得你们在玩□□?”张涵靠在墙边。   “哪里!我们在寻找凶器。”乔烈儿抡起钢管,在空中比划,吓得躺在地上的张一赶紧闭眼滚开。   “你们怎么确定凶器也在粪池里?”张涵抱着臂,“也许扔在别的地方。”   “因为这个。”乔烈儿把桌面上用证物袋装着的麻绳抛给张涵,“装满粪便的化粪池浮力要比纯水大,尸体扔进去可能不会马上沉下去。”   “所以要绑上重物。”张涵拿着断裂的麻绳,“随手可得的重物,有可能就是凶手手上的凶器。”   “这都是推测。”乔烈儿把钢管当作棒球棍那样放在手心上拍了几下,“这个好使,抡下去应该符合颅骨骨折和胸骨折的放射性网状裂痕。”   “就算钢管是凶器。”张一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脚,“在粪池泡了这么久,什么痕迹都没了。”   “也不一定。”张涵从乔烈儿手中拿走钢管,用手机拍了照后拨通电话,“刘华,照片我发了给你,帮我查一下。”   “给我说说材质、规格。”刘华摁灭了香烟侧头夹着手机,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着。   “滚筒直径400-900mm之间,滚管长度800-1000mm之间,无缝钢管,表面精磨、镀铬、抛光。”张涵端详着钢管,“印刷机有没有这种轴?”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噼哩啪啦”的键盘敲击声,“是印刷机的版辊。”   “果然,谢了!”张涵打了响指,“你帮我再查仔细一点,型号、生产厂家等等,越细越好,回头见!”   张涵还没等刘华吱声便把手机挂了,乔烈儿问道:“有线索了?”   “案子破了,你们刑警队欠我们一顿饭。”张一靠在实验台边上抖着脚。   “这个应该就是凶器,少不了你们那份。”   张涵说罢已经出了门。      ☆、缉拿真凶   大源村。   “阿SIR,怎么又来了?”郑彪从门缝探出头来,“该说的我们都说了。”   “你心里有鬼吧!”刘华用版辊挡住郑彪正要关上的大门,“这钢管眼熟不?”   “我又不是卖钢材。”郑彪打着哈哈,“哪里懂这个?”   “少装蒜,你不是开印刷厂吗?”张涵双手插在裤兜里,“这个不可能不认识。”   “嘿!阿SIR,你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郑彪眼珠子一转,“印刷机的辊轴,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东莞嘉盛150不干胶印刷机。”张涵指了指郑彪身后的厂房,“我记得你们厂是用这个型号的机子。”   “阿SIR,别开玩笑。”郑彪抹了把汗,强作镇定说道:“嘉盛150很多印刷厂都在用,又不单是我们家在用。”   “看看这个。”刘华举起用透明证物袋装着的黄色单据,虽然里面的东莞嘉盛维修单字迹已经有点化了,但内容仍能看清楚,“不会那么巧合吧?案发后第二天你家的机子就报修更换辊轴。”   郑彪吞了一下口水,下巴一扬,“世上的巧合的事多着呢!”   “操!还嘴硬。”张涵看向厂房,“看来要让技术科来做痕迹分析,证明这钢管就是从你这台印刷机里拆出来的,你才死心?”   “老公。”一直在房间里偷听的孙艳走了出来站在郑彪身后小声说道:“我们还是认了吧。”   “你这婆娘!”郑彪一跺脚,别过头去狠瞪着孙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吓得孙艳身子直往后缩。   “两位,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张涵做了请的手势,“刘华,你留在这封闭厂房,通知技术科过来做痕迹比对。”   “好。”刘华往厂房走去,张涵把两人押上车往警局去。   ----------------------------------------   夜幕降临,G市食街,一行人走进麻辣烫大排档,地面油腻湿滑。   “他们一向都是铁公鸡。”张一用指尖抹过桌面,厚厚的油渍划开了一条痕。   “好久都没破案子了。”张涵剥着花生壳,“奖金少得可怜,那一丢丢的工资只够请你们吃这个。”   “我喜欢麻辣烫。”乔烈儿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再来一打生力。”   “只喝啤酒没多意思!要喝就来点烈的才够味道。”张一从包里掏出一瓶五粮液,“刘华,说说案子。”   “郑彪怀疑他老婆与死者有染,三个人约出来摊牌发生口角,郑彪就抡起准备拿去更换维修的锟轴钢管把人给打死。那时医院正在修化粪池,然后夫妻俩把人拖到后院,怕尸体沉不了,就给死者绑上钢管扔进去。”刘华大致把案情说了一遍。   “又是个‘情’字。”张一摇摇头,“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乔烈儿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养得起再说吧。”   看着憋得慌的张一,刘华和张涵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各式各样的麻辣烫串串放在桌子上,乔烈儿往水杯里倒了点茶洗刷了一下筷子,水便往店外的路面泼出去。   “唉呀!”泼出去的水刚好溅到路过的行人裤管上。   “对不起。”乔烈儿连忙站起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路人冲乔烈儿咧嘴一笑,便转身离去。   “人长得漂亮就是有好处。”张一斜睨着乔烈儿,“你看,一句‘对不起’,人家的火气就立马烟消云散。”   “你不说话会死么?”乔烈儿白了他一眼,“来,我们猜拳。”   “好!”张涵把酒倒满,“输了罚三杯。”   “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   “左飞飞,右飞飞...”   路人回头看向大排档,四人挽起衣袖正在猜拳,乔烈儿仰头灌了三杯白酒。   ☆、文艺青年   食街的另一侧,强记大排档。   “老板,炒牛肉河粉和星洲炒米粉。”严靖曦掏出一包纸巾放到桌子上,“擦擦汗吧!”   “哥,不用。”王健仁用袖子抹了把汗,“刚送完水,歇一下就好了。”   地中海头的大排档老板油爪子端着两碟粉“咯噔”往桌面一搁,“上齐了。”   严靖曦扳开木筷,“开吃。”   “我不客气啦!”王健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哥,能来多一份吗?”   “当然可以。”   *****   春雨微寒,严靖曦从S市毕业后初次来到这个无亲无故的G市,背着包拎着行李箱裹紧外套挤在火车站的广场上,雨打湿了发梢,冷水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流下来。   “你干什么!”   一声喝斥,严靖曦回头看去,个子不高、留着平头粗眉大眼的年轻男子抓住他身后的长相猥琐男的手腕,“哥,他想偷你东西。”   严靖曦把背包挪到身前,拉链果然被拉开了。   “书包的链子不是我拉开的。”猥琐男想甩开平头男子的手欲离去。   平头男子紧抓着他不放,“你还想抵赖,我看着你拉的。”   猥琐男二话不说,给了平头男子一拳,平头男子失了平衡往地上摔时一并把猥琐男拉倒,两人在地上你来我往,左一拳右一拳,边滚边打。   严靖曦无从把两人分开,猥琐男瞄到广场的保安正往这个方向过来,立马使劲推开平头男子,挤开围观的人群翻过广场围栏逃窜离去。   “谢谢你!”严靖曦倾前身子伸手把平头男子拉起来。   “不用。”平头用皱皱巴巴的衣袖抹掉滴下来鼻血,眼角淤青、额角擦破,“我妈说出门在外要互相帮助,路见不平要拨刀相助。”   眼前这人个子偏矮,圆脸呆鹅的模样,脑子好像不太灵光,但心地挺善良。   “我叫王健仁。”平头男子拍了拍身上的泥水,“哥,你叫什么名字。”   “严靖曦。”   严靖曦不轻易跟别人成为知心好友,也许是因为萍水相逢雪中送炭,也许因为这个人一根筋,也许因为这是个陌生的城市,也许因为无自己形单只影...。从那时起,一个律师和一个送水工,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人便成为了称兄道弟的好友。   *****   强记大排档。   “严大哥。”王健仁问道,“你找到那个丢了钱包的人没有?”   “还没有。”严靖曦掏出钱包翻开,“这几天都没见着他。”   王健仁把头凑过来,指着里面的照片,“这是他吗?”   “嗯~”严靖曦点点头。   “我好像在哪见过。”王健仁咬着筷子头,努力思索着什么。   “在哪?”   “那边。”王健仁指向食街的另一端,“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他在那吃麻辣烫。”   “切~”严靖曦嗤之以鼻,“你肯定看错了!”   “真的。”王健仁摇晃着手指头,“我绝对没看错。”   “他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吃东西。”   此时此该严靖曦脑海中展现出一幅文艺青年画面。   灯光柔和咖啡厅,驻店的歌手抱着吉他轻声吟唱,乔烈儿高领毛巾配贴身的牛仔裤,修长的腿搁在躺椅上拿着一本外文书品读,洁白的陶瓷杯中的咖啡散发着浓郁香味,醉人心弦。   王健仁在严靖曦面前招手,“严大哥,你在神游么?”   “没有。”严靖曦方才回过神来。   “他还猜拳喝酒呢!”   严靖曦摇摇头,“他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你又不认识他。”王健仁拿起碟“吧啦吧啦”扒个精光,“你怎么知道呢?”   “因为我是律师,察颜观色是我的强项。”   “但是...”王健仁偷瞄了严靖曦两眼,“我的女神都不爱香菇菜心爱红烧肉。”   “嘿!”严靖曦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上,定了定神,“那是女明星,都是包装出来的。”   “好吧~”王健仁继续埋头第二碟星洲炒米粉,打了个饱嗝,“你是律师,我说不羸你。”   食街的另一侧,麻辣烫。   “五”、“十”、“十五”...   “卧槽!”乔烈儿的脸泛起比关公还要红的红晕,脱掉外套挽起衣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怎么又输了。”   “小样的。”张一给他满上一杯,“喝呗。”   乔烈儿才喝了一半,捂嘴转身往外跑去,弯腰扶着路边的树,“呕~”   云苑新村前面的45度大斜坡。   张一背着醉得像沱烂泥的乔烈儿艰难地往上走着,“啧啧!什么千杯不倒,你吹呗!才三杯你就趴下。”   乔烈儿趴在他背上,睡得正香甜。   “我说你啊!这点儿酒量,以后怎么跟我混!”张一边喘着气边碎碎念念,“还有!我警告你,别流口水。”   “瞧你的瘦身板,怎么这么沉。”张一掂了掂背上的人,老腰都被压得快直不起来,心里暗骂道早知道就不逞能答应自己背他回家,应该让张涵和刘华轮流背,谁知道这一点点路程比跑马拉松还累!   那个骑自行车的大婶又轻松地超越了他们,回头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顿时让张一一阵恶寒。   云苑新村C幢2楼。   “怎么醉成这样子。”同母异父的兄长卢毅儿从张一手中接过乔烈儿。   “原壁归赵。”张一伸展双臂做了个大风车动作,活动了一下酸得要死的筋骨,“我先走啦。”   “谢谢!”卢毅儿道谢后架着乔烈儿往屋里去。   张一已经走到楼梯的拐角处,隐约听到卢毅儿说道:“伴儿不好找,你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哟哂,当我是什么了?这两兄弟!啧啧!!!   “喂,你可别误会!我跟你弟只是同事。”张一转身提了一下裤子,“我是直男,还是很直、很直、很直的那种。”   “嘣!”大门已经关上,也不知道卢毅儿听没听到。      ☆、险被诬陷   十字路口,车来车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柱着拐杖拎着布袋战战兢兢走在人行道,朝马路上的出租车扬手。   一辆辆的士视若无睹擦身而过,好不容易等到一辆的士有客人下车停在路边,老人急切地走过去,“哎呀~”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路基上,左右两边没有可以支撑受力的扶手的地方,老人艰难地尝试几次撑起身子都没成功。   从云苑小区出来的乔烈儿向老人伸出手,“大爷,我扶你。”   “哎呀!”老人龇牙咧嘴,按着髋部直喊疼。   “大爷,你先别动。”乔烈儿仔细观察了一下疼痛的部位,老年人骨质疏松 ,轻微跌倒即可发生骨折,“可能是股骨颈骨折,快打电话给你家人。”   老人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拨了电话。   片刻,一名趿着拖鞋叼着烟斗的中年男人往这边走来,“老头子,自己看个病还磨磨唧唧的。”   老人怯生生地看着中年男人,那人继续数落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这点儿我正在打麻将,还给我打什么电话!”   “你怎么能让老人家一个人去看病!”乔烈儿忍不住发话,“他可能摔断股骨颈骨折,赶紧送去医院。”   “你是谁?”中年男人打量着乔烈儿,“你怎么知道他骨折?”   中年男人看看还坐在地上的老人,再看看乔烈儿,“呸!”往地上吐一口水,趋前身子逼近乔烈儿,“小子!是你把我爸撞倒的。”   “你别胡说八道,我只是路过。”乔烈儿解释道,“你爸想打的士,不小心摔倒了。”   “路过?”中年男人“嗤”冷笑一声,“这年头撞倒了人都说是见义勇为。”   “儿子...”老人家张了张嘴,正准备解释什么便被中年男人打断了,“老头子,你给我闭嘴。”   中年男人心里盘算着,自己没工作,就靠着老人微薄的退休金过日子,老人家有点痴呆,脑子不太清醒,还想着打的士,这回摔着肯定要花不少医药费,怎么也得找个讹。   “不信,你问你爸。”乔烈儿求助的目光看向坐在地上一脸迷糊的老人。   “我爸有老年痴呆症,他说话经常颠三倒四。”中年男人环顾一下四周,周末的大清早人不多,“谁能证明不是你撞的?”   附近的店铺不多,绝大部分都没开门,路人都行色匆匆,根本没有停留作证的意思,刚才的士也一溜烟跑远了。   乔烈儿心想这回真成冤大头了,摊上这事儿,倒霉透顶了。   “我给他作证。”   乔烈儿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不就是那个桃花眼、薄唇一副陈世美负心汉,每次看见他都触霉头的家伙吗?   “又是哪根葱啊?”中年男人打量着严靖曦,转头看向乔烈儿,“是你喊来的同伙吧?”   “你一句话就想证明不是他干的!想得美!”中年男子轻蔑地看着两人。   “口说无凭,那这个呢?”严靖曦举起手机,里面视频播放着刚才的画面,“嗯,你觉得怎么样?”   中年男人沉着脸,挽起衣袖,露出手臂拙劣的纹身,“你有种!信不信老子找人收拾你。”   “法盲,在你找人收拾我之前,先让法律来制裁你!”严靖曦淡定地说道,“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三条,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刑事追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严靖曦挪了一下身了,档在乔烈儿前面,把中年男人隔开,“虽然并无以‘恐吓罪’命名的刑法条文。但实际上已经有其它条款做了恐吓行为的刑事处罚,那就是刑法第293条寻衅滋事罪,破坏社会秩序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纠集他人多次实施该行为,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可以并处罚金。”   “哈哈~”严靖曦一边观察中年男人脸色的变化,扳着手指头说道:“你刚才已经犯了诬告和恐吓罪,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罪名适用。”   “你...”中年男人手指颤抖着指向严靖曦,“你是什么人。”   “律师。”严靖曦微微一笑,“想不想法庭上见?”   “哼!”中年男人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两人。   ☆、罗生门(一)   “走吧!”严靖曦转头跟身后的乔烈儿轻声说道,“没事了。”   “谢谢你!”两人并肩而行。   “下次做好事前先留个心眼。”   “嗯~”乔烈儿看了看身边的人,样子还是蛮好的,不那么讨人厌。   “怎么呢?”严靖曦发现乔烈儿看着他,“是不是觉得不妥?职业习惯,凡事都先留个证据。”   “没有。”乔烈儿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了。”严靖曦从衣兜里掏出钱包,“一直想还给你,可是一直没碰上。”   “谢谢!”乔烈儿收起钱包,“一天内帮了我两次,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触碰到乔烈儿的手,微冷,骨节分明。   “这个算不上帮忙吧!”严靖曦询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医生。”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职业,而是每次跟人家说是法医,大部分人都会退避三舍。   “我就猜你是医务工作者,刚才马上就能判断老人是股骨颈骨折。”   严靖曦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乔烈儿的衣兜手机响起,“好的,我马上过来。”   “你有事?”   “嗯!有命...”乔烈儿立马改口说道,“有病案要紧急处理,先走了,88!”   “88!”严靖曦目送已经上了的士的乔烈儿,“原来是急诊室的医生。”   出来买早餐的严靖曦边走边自言自语道:“病案?还有这种说法的吗?怎么听起怪怪的。”   这一刻,在严靖曦心目中他仿如落入凡间天使,当然他不知道这位天使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宋慈的内心,而且时刻准备着剖尸解体。   ——————————————————————————————————————————   南村,破旧的老房,屋顶瓦片残缺处用几块帆布遮档着。   院落里死者容灿彬的家属失声痛哭,一条土狗对来来往往的警察不时吠几声,附近的村民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尸体已经被放了下来用被单掩盖,悬在老屋房梁上的白绫还在。   乔烈儿半蹲下来戴上手套拿走被单,掀起死者的衣服,尸斑呈片状分布,从头到脚触摸按压尸体各部位:“尸僵大部分出现。”   张一举起相机,在不同的角度给尸体拍了照。   “角膜微浊,嘴唇开始皱缩。”乔烈儿从工具箱中取出缩瞳剂滴到死者眼里,观察发现瞳孔仍有反应,“死亡时间不会超过4小时,帮我把尸体翻过来。”   “你要测肛温。”张一放下相机,戴上手套。   “预测死亡时间在4小时内,肛温要比肝温准。”乔烈儿看了一下测出来的温度,“凌晨5点左右。”   “那就是他一大早爬起来吊颈死了?”刑警队长周昆慢悠悠地走过来,“畏罪自杀。”   “周队,是不是缢死要解剖了才知道。”乔烈儿站起来,边摘手套边说道:“现在就判断是自杀为时尚早,至少要等尸检报告出来后再作定夺。”   “我不是第一天当刑警队长。”周昆脸色阴沉地说道:“用不着你来教我破案。”   “周队,少安毋躁。”张一搭上周昆的肩,“我知道你急着结案。”   “你知道就好!”周昆依旧板着脸。   “但程序还是得走的,顺顺气。”张一轻拍周昆后背,“不然我们也不好交待,你们也受牵连,上头会责难咱们,对不对?”   “有道理!还是小一通情达理。”周昆朝张一竖起大姆指,“我先去那边看看情况。”   周昆临走时瞥了一眼乔烈儿,摇摇头嘀咕道:“真不知道彭筱燕怎么会挑你。”   乔烈儿咬着牙,回瞪了周昆一眼。   “好啦!别再赌气。”   张一刚想走近便被乔烈儿推开,“滚远点,你跟他是蛇鼠一窝。”   “你这没良心的小子。”张一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我还不是护着你才这么说。”   “这种烂人也不知道怎么当上刑警队长。”乔烈儿收拾着工具箱。   “蛀虫、窝囊废多的是,人家后台硬,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张一看着乔烈儿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想当初两年前自己刚进入大队何尝不是跟他一副热血青年的模样,碰上这样刑警队长,脾气棱角早被磨平。   ☆、罗生门(二)   村道的土路。   周昆叼着烟走过来,“石头,怎么样?”   “等交警大队的人过来。”刑警李石半靠在警车的车头。   “那你等吧!我先回去歇歇。”周昆掏出车钥。   “老大,你先回去。”李石连忙让开,“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你办事。”周昆的摇下车窗扔了烟蒂,“我放心。”   车子扬长而去,掀起一阵黄色的尘土。   “鸟人!”   “石头哥。”交警郭子殇驾着白色的警用摩托停在李石身边,“在骂谁?”   “甭管,反正不是你。”   “不说也知道是你们那位极品老大。”郭子殇摘下头盔挂在车把上。   “心照。”李石拍了一记郭子殇的胸口,“别说出来。”   郭子殇从车尾箱拿出牛皮纸袋,“这是昨天事故的照片、口供。”   李石接过资料,沾了点口水翻阅笔录,“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监控视频。”   “村道没有装天眼,从车辆的痕迹判断。”郭子殇指着北面,“自北往南,在第二棵树正对的位置。”   “容灿彬说他路过时,朱彩娇已经摔倒在地上。”李石走到第二棵树的位置,“他是好心想扶她起来。”   “罗生门。”郭子殇点了点头,“这是容村和朱村交汇的道路,隔壁村的朱彩娇说是容灿彬的电动车把她撞倒。”   “肇事逃逸还是见义勇为?”李石摸了摸下巴,“差别蛮大的。”   “容灿彬家穷得叮铛响。”   “对。”李石指了指容灿彬家的方向,“容村说他被冤枉,所以吊颈自杀。”   “我来时经过隔壁朱村,他们说是因为容家无力支付医药费,畏罪自杀。”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李石扶额皱眉。   容宅。   “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事发的经过?”刑警张涵倒了杯热水给容灿彬的老婆。   容灿彬的老婆抽泣着说:“我们家老容是老实人,怎么可能撞了人不认。”   “事发后他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张涵拿出纸笔进笔录。   “他回来就一直唉声叹气,然后一整晚都碾转反侧睡不着,念叨着‘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绕着走不就没事了’。后来我睡着了,早上起来就发现他吊死在客厅里。”容灿彬的老婆抹着眼泪,“警官,我们家徒四壁,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都在念书,全家就靠老容一个人撑着,你说我们这回怎么办?”   容灿彬哭声越来越大,还招呼她的四个娃过来,“给警官跪下,快求他帮你们爸申冤。”   五个孩子在张涵面前跪了一地,吓得张涵连忙逐个扶起,“都别这样子。”   朱宅。   朱彩娇平躺在床上,蚊帐都打了好几个补丁,看到刑警刘华进来,挣扎着想起来,“阿SIR,你要帮我作主啊!”   真当我刘华是包青天,刘华上前按住她,“不用起来,你躺着回答我就行了。”   “给我说说事发经过。”刘华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拿出纸笔。   “那天我到市集卖完菜回家,就被他的车撞倒。”朱彩娇揉着后腰,“我椎间盘脱出都没钱去大医院冶,平时就村头的小诊所孙大夫那里拿二块膏药止一下痛,这回彻底起不来了。”   “阿SIR,你说我怎么办?”朱彩娇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刘华的手臂,“我那个智障的儿子就靠着我来养。”   “你老公呢?”刘华环顾一下狭窄的屋子,只有朱彩娇目光呆滞的儿子坐在角落剥花生吃。   “那个死佬欠下一身赌债,前几年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朱彩娇边哭边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阿SIR,我好命苦啊!”   “你先别太激动,我们会认真彻查。”   刘华被她的哭喊声震得头脑发胀,收起纸笔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   ☆、死因   司法鉴证科。   容灿彬的尸体平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乔烈儿换上手术服戴上医用手套,低头仔细观察因为绳索压迫颈部形成位于的舌骨与甲状软骨间索沟,两侧斜行向上,着力部位最深,向两侧逐渐变浅消失,缢沟处出血少见,上下缘、隆起有出血点。   解剖台上的手机处于免提状态。   “师兄,采用什么切口最好?”   电话那头传来Z市刑警大队司法鉴证科法医徐强的声音,“T形。”   乔烈儿把死者头部仰起,充分暴露出颈部,执着手术刀两侧乳突与肩峰连线作一切口,分离皮肤向上翻起,肌肉多无出血。   “分离颈动脉不要用镊子、止血钳夹住颈动脉,易造成人为损伤。”徐强电话里继续提醒道:“甲状软骨骨折一定要摸,不能只看看就了事,特别是甲状软骨上角。”   乔烈儿小心翼翼地把颈动脉分离,分叉下内膜可有横向裂伤,用手触摸后确定颈部骨折,舌骨大角、甲状软骨上角可骨折。   “舌骨最好原位就尽量剔除肌肉,取下来之后很难操作,也不容易剔干净。同甲状软骨一样,不要只看不摸,特别是舌骨大角、小角骨折,只看不摸,很容易忽略。”   “知道,师兄。”乔烈儿处理完舌骨后,下刀把死者的胸腔打开,“胸锁乳突肌在胸锁关节处可能见出血点。”   “那是牵拉力引起的,缢死的重要证据。”徐强把双腿搁在桌面上,侧头夹着电话边打边吃着猪红汤。   *******   正当徐强吃津津有味不亦乐乎时,那名年轻的警察韩睿又出现在他面前,“光头强。”   猪血块卡在徐强喉咙不上不下,几乎被咽死,“又是捷小飞那只死扑街派你来的?”   “中!”年轻警察韩睿打了个响指,“飞哥问你什么时候能出报告。”   “去年买了个表!”徐强从抽屉里拿出报告扔给韩睿,“一天到晚都催,就不能让老子过点舒坦的日子吗?”   韩睿拿了报告,扔下一句“飞哥叫你十五分钟后下来开会。”便落荒而逃,再不走估计那碗猪红汤就要扣到他脑袋上。   ******   乔烈儿听着那头的对话,不由窃笑起来。   他的笑声虽轻,但徐强耳尖还是能听到,“你还笑!你还有没有良心?”   “哈!”反正都听到,乔烈儿干脆放声大笑:“哈哈!哇哈哈!”   “不跟你聊了,不然又被我们的劳模赵卷福追鬼魂夺命CALL。”   徐强挂了电话,三扒两拨把猪红汤吃完。   张一进门发现乔烈儿若有所思地看着解剖台上开膛破肚的尸体。   “在想什么?”张一伸手在乔烈儿眼前挥了挥,“神游中?解剖完了?”   “嗯。”乔烈儿无精打采地看了张一一眼。   “缢死还是勒死?”   “缢死,没发现其他伤痕。”   看见他情绪低落,张一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不会又圣母上身白莲花汤姆苏吧?”   “你丫的,说到哪里去了?”乔烈儿瞪了他一眼。   “谁知道你想什么。”张一耸耸肩,“我又不是你情人,哪里猜到你的心思。”   乔烈儿狠狠地踢了张一一脚,“放屁!我是想起要是没有那人,也许我要跳海猪桥了。”   “啊!跳海猪脚?”张一张大嘴巴,“要被刑拘的,虽然我们公检法司都有熟人。”   “得了吧,我说说罢了。”乔烈儿说道,“今天一大早我扶了摔倒在地的有点痴呆的老人家,结果被他儿子一口咬定是我推倒他爸的。”   “然后呢?”张一趴在椅背上,“有人英雄救美了?”   “他是英雄。”乔烈儿斜睨着张一,“我可不是美人。”   “美男也是美人,继续说。”   “幸亏他用手机把过程拍了下来。”   “挺细心的,还会先取证。”   “当律师的。”   “难怪。”张一点点头,“你有问‘救命’恩人的尊姓大名住在何方。”   “‘救命’恩人?哪里这么严重?”   “你都准备跳桥,还不是‘救命’恩人是什么?”   “没来得及问就接到中心电话,匆匆赶去现场了。”乔烈儿托着腮帮子,“他还捡到之前我丢的钱包。”   “挺有缘分嘛!你啥都没问,将来想以身相许报答人家都没门。”   “去你的。”   两人斗嘴斗得正欢,完全没有察觉有人站在门口。   ☆、天作之合   “你俩真当我是透明的。”支队的法医沈华源忍不住吱了声。   “阿沈!”乔烈儿跟他击了拳,“怎么来了?”   “拿朱彩娇伤残鉴定报告给你们周队。”   “几级?给我看看。”乔烈儿接过报告,“a.日常生活需要随时有人帮助;b.仅限于床上或椅上的活动;c.不能工作;d.社会交往极度困难。”   “这么严重。”张一答道,“至少要评定为A2Ⅱ级。”   “对了。”沈华源拿出两封喜贴,“送两位红色炸弹。”   “你啥时候拍拖?”乔烈儿一脸惊愕,“闪婚?”   “相亲的。”沈华源答:“像我这种矮穷挫,找外面被人嫌弃,内部消化,咱们系统男多女少,又争不过那些警察。”   张一问道;“你老婆是做什么工作的?”   “化妆师。”   “给演员化妆?”张一把乔烈儿拉过来,“给这货化妆,说不定让哪个路过的导演看上,兼职拍个什么脑残剧或者广告,说不定比天涯四美还红。”   “天涯四美很红吗?我怎么不知道。”乔烈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张一,“你怎么不去化妆?说不定你比黄渤还红。”   “两位~”沈华源搓着手,“我老婆不是给艺人化妆。”   “婚纱影楼吗?”张一拍了拍乔烈儿,“以后结婚记得找阿沈打折。”   “我不需要。”乔烈儿别过头。   “对啊!你是不需要。”张一如梦初醒,“不过男男也可以拍,一起穿西装不就行。”   “两位打住。”沈华源有点尴尬,“也不是影楼。”   “都不是?”张一抽了一下嘴角,“不会是?”   “嗯~”沈华源点点头,“就是那个。”   “哪个?”乔烈儿眨巴着眼看看张一、再看看沈华源。   张一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殡仪馆。”   乔烈儿愣了愣,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恭喜你找到另一半!”   “恭喜!恭喜!”张一上前握着沈华源的手,“天作之合。”   “谢谢!那天记得一定到啊!”沈华源跟乔烈儿说道,“小乔,我想你当我伴郎,可以不?”   “好啊!当然可以。”   “两位,我先告辞了。”   张一和乔烈儿异口同声说道:“不送,慢走。”   乔烈儿心里想着,当伴郎无所谓,千万不要让你老婆给我化妆就行了。   ———————————————————————————————————————   刑警队会议室。   “司法鉴证已经把验尸报告送来了。”李石把报告书交给周昆。   “切~”周昆翻到最末页看了一眼,“我就说嘛,一定是自杀,这法医也真的...”   张涵问李石:“电动车做了痕迹鉴定吗?”   “结果出来了。”李石从牛皮纸袋抽出一页纸,“在这写着。”   “电动车车头有朱彩娇的衣物纤维。”张涵吸了口气,“这能不能证明是被他的车撞了。”   “当然能!”周昆合上报告书,“畏罪自杀。”   “咳咳~”李石清了两下喉咙,“周队,那不一定能证明。”   “啥?”周昆靠在椅背,“咋这么麻烦!”   李石解释道:“因为交警到场后看到朱彩娇抱着车头不放,衣物纤维有可能是那时蹭到的。”   “车辆撞倒人,应该会留下凹陷或刮损等痕迹。”张涵捏着指节骨,“石头,为什么交警技术科的报告没提及。”   李石答道:“其实算不上撞,可能是轻微带倒在地上。”   “那女人豆腐做的?”周昆倾前身子,“一碰就躺床上起不来。”   “朱彩娇椎间盘脱出多年没钱治,这次摔倒是雪上加霜。”刘华把朱彩娇的病历复印件交给周昆。   “卧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昆扫视了一眼众人,“唉~你们说该怎么办?”   刑警队的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难道又成悬案?张涵和刘华掩脸,这个月的奖金又准备泡汤了。      ☆、乔美人   云苑小区。   “201,送水。”王健仁扛着水桶敲开了乔家的大门。   乔母接过王健仁递给她登记卡,身后的乔烈儿拎着两套西装从房间里走出来在柜子的玻璃镜前比了一下,“哥,到底穿哪个好?”   “你穿灰色不好看。”卢毅儿抱着臂站在他身后,“还是黑色那套吧!”   在门口等待王健仁呆呆地看着镜子倒影出乔烈儿的容貌。   “你看啥子?”乔母发现王健仁呆鹅一样傻傻地瞧着屋里头,“我家没有闺女。”   “啊?没啥。”王健仁取回送水登记卡,“谢谢大妈,我走了。”   临走还不忘回眸再看了一眼玻璃前的乔烈儿。   “那你借我这套。”乔烈儿把PEACEBIRD黑色一粒扣毛呢直筒型商务西服套身上,“合适,看来哥的身材没变。”   “还没到中年,发不了福。”卢毅儿替乔烈儿理了一下肩部位置,“穿得挺好看,你自己怎么不买一套。”   “不喜欢。”乔烈儿伸展一下双臂,肩胛位置有点崩紧,“穿起来没休闲服自由舒服。”   “这套差不多两千元钱。”卢毅儿叮嘱道,“可别穿着下现场。”   “怎么会呢?”乔烈儿吐了吐舌头,“我是去当伴郎。”   “又不是你结婚。”坐在沙发上乔父放下报纸,“干嘛穿得比新郎还漂亮。”   “穿漂亮点不好吗?”乔母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说不定婚宴上顺便把媳妇讨回来。”   “阿沈叫我穿好一点,接新娘时开门利是说不定能少给点。”乔烈儿低头看了一下脚丫子,“哥,借我皮鞋。”(PS:G市风俗,接新娘时要给开门利是,数目由伴娘和姐妹团决定。)   “卧槽,你连皮鞋也要借?”卢毅儿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着他,“你火星来的?”   “我只有运动鞋和休闲鞋。”乔烈儿像只树袋熊一样想扑到卢毅儿身上,“你不会忍心看着我NIKE配PEACEBIRD。”   “几岁了,还学小时候卖萌撒娇!”卢毅儿推开他,无可奈何说道:“算我怕你了,领带呢?”   “要!当然要。”乔烈儿啄米小鸡一样使劲点头,“我就知道哥最好!”   “什么都借,要不要连底裤也借给你?”   “不用,这个我有。”   卢毅儿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一向都没辙。   ————————————————————————————————   婚车穿过如意路、百子湾、幸福大道...一切吉祥名字的马路抵达设宴的酒店。   五时恭候、六时入席、七时开吃。   乔烈儿就这样傻站着陪沈华源夫妇迎宾,不时有闪光灯对着他“咔嚓、咔嚓!”,快要闪瞎了他的狗眼。   “伴郎是谁啊?”、“哇,好帅!”、“我的男神!”...   “听说是刑警大队的法医。”、“最近从支队调到大队...”、“以前我在支队怎么没发现身边有芳草?”...   那群如狼似虎的女宾对他评头品足,乔烈儿一头黑线,不过他身边的新郎沈华源黑线更多。   这年头没什么比女人更可怕,尤其是一群女人,特别是一群未婚的大龄花痴女...乔烈儿倒吸了口气,幸亏他不喜欢女人。   在这个互联网信息极度发达的年代,乔烈儿完全不知道他不仅仅被偷拍了不少照片,而且这些照片在不久之后已经被上载正以几何级的速度在互联网中扩散传播,很快他便在公检法司系统里多了一个别名——“乔美人”,同时有个信息悄悄地在系统里广大的男同胞里流传开来,要是不想被抢镜头,千万别找乔烈儿当伴郎,否则会被忽略得惨无人道当炮灰。      ☆、一战成名(一)   宴席间,衣香鬓影杯酒交错。   乔烈儿揽上徐强的肩,“师兄,我以为你不来了?”   “Z市离不到一百公里。”徐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河蟹号用不着一个小时就到了。”   “你那边招不招人?”乔烈儿坐到徐强边上。   “想跳槽。”徐强舀了一勺子炒丁,“你不是刚调进大队,完了你那个上前线剖死尸重口组梦想吗?”   “没劲。”乔烈儿一脸沮丧,“理想跟现实总是有距离。”   “他是抖M。”张一叼着牙签,笑得花枝乱颤。   “那跟我们Z市刑警队抖S是绝配。”徐强笑道,“有机会我一定调你过去。”   “咯咯!光头强,不带这样挖人的。”张一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只能调你们的抖S过来,不许调我们家抖M走。”   拿着酒杯过来敬酒的李石好奇问道:“你们家的抖S是谁?”   徐强跟李石碰了杯,“判官。”   “噢,卖糕!”李石捂脸,“我这种懒人还是跟着老周混饭吃算了。”   “刘华。”张一问道:“那案子结果怎么了?”   “送到检察院被肥冰以起诉的证据不足给退回来。”刘华为众人添了酒,“争取达成和解。”   “穷得叮铛响,和不和解差别也不大,就算告赢了容家也没钱赔。”李石摇摇头,“这年头如果要见义勇为,还得先取证,不然到时候百口莫辩。”   张一似笑非笑地看着乔烈儿,看得他浑身发毛,“你看啥子?”   “我想起某人准备跳海猪桥。”张一用手肘捅了捅乔烈儿,换来乔烈儿白了他一眼。   大家吃得正带劲,“嘣”一声巨响,西北方的天空腾起一团团厚重漆黑的浓烟。   宾客们围到玻璃幕前,马路上的车辆纷纷让道,“呜呜~”一辆辆消防车驶过。   手机铃声响起一片,不带这样玩的!吃个婚宴也要出任务!!!   ————————————————————————————————————————   关于判官,在G省的警界可谓无人不知,至于原因就要回溯到一年前夏季的疾风行动。   晚上12点紧急集合,没有行动的时间、地点和目标。   局长把一个透明的胶箱放在台上,“把手机全交出来。”   所有人挨个把手机放进胶箱里,穿着黑色背心赵捷飞露出手臂上的二头肌,配上迷彩裤显身材矫健修长。   “交了手机就去领装备。”局长扫视了一眼台下交头接耳的人,“这次行动一级保密。”   赵捷飞穿上黑色的警服外面套着防弹背心,戴着半指手套拎起□□,拿起头盔扣好,弯腰系上军靴的鞋带。   一切准备就绪,夜色中数十辆装了防弹玻璃的警车分批沿着海滨高速前进,车内一片静谥,耳边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借着月光看到每个人都神色凝重。   三小时后警车下了高速,进入国道在跟离丰乐村五公里外停了下来。   荒芜的山崖上,黑压压的三千警力全部来自全省的警察精英,包括特警、刑警、防暴警察等,被分成103个小组以扇型的列阵悄悄包围着临海的渔村丰乐村。   丰乐村并非一般的渔村,村外筑着高高的围墙,四面都设了瞭望塔,村里有人提着枪轮班值守,毅然成了一座小堡垒。   这次他们的目标就是G省第一制毒基地——丰乐村。   103个小组,分批潜行接近村落,青砖高墙上的探照灯不时掠过。   赵捷飞隶属负责歼击的22组,由北往南进行围剿,他紧贴着墙壁,锐利的眼睛察觉到制高点上防御工事的毒贩举枪对准他们:“老狼,六点钟方向。”   外号“老狼”的郎日闪身举枪“呯~”放了一枪,毒贩惨叫一声身子后仰从塔台上掉了下来砸中楼顶滚到地上,赵捷飞冲上前踢开毒贩手中的AK47自动□□,用膝盖压着他反扣双手用手拷锁起。   “判官。”郎日把毒贩从地上拉起,“这是打副本么?”   “有没有爆装备。”赵捷飞换了弹夹。   郎日搜了毒贩的身,“低级怪,木有~”   赵捷飞看了一眼毒贩,中枪的腿不住地抽搐,血源源不住地流出来,“你别磨磨唧唧,他的血条快掉光了。”   老狼把人交给负责后援的组别后赶上队伍的步伐往村子深处跑,黑夜中枪声此起彼伏,不时传来脚步声。   “咕咚~”一个黑色椭圆形的物体从窗口中扔出来,十字路口的两人一左一右抱头滚到墙角躲在掩体后面,“嘣”一声巨响,土制的炸弹爆开尘土飞扬,近距离的爆炸声震得赵捷飞有点耳鸣,“老狼,你没事吧?”   “轻伤不下火线。”郎日抹掉被炸弹碎片击伤的脸上的血,“这哪里是条村,分明就是让咱们学董存瑞炸堡垒。”   “不是堡垒也用不着三千警力。”同组的外号“泻药”的谢遥被扬起尘土呛得咳嗽了两下,“从窗户攻进去。”   “一、二、三!”大块头“二师兄”朱小帅用枪托砸开目标的窗户,“这回不玩WOW,玩CS!”   “哗啦啦!”玻璃碎了一地,“后退!”队长谢遥一声令下,众人闪开紧贴墙壁。   黑漆漆的屋内火光四起,“突突~”由里朝外一阵疯狂扫射,随即传来金属子弹壳掉落地面的清脆声响。   “泻药,有土灵符么?”朱小帅小声问道。   “啥?”谢遥迷茫地看着他。   “看来没玩过热血江湖。”赵捷飞答道,“原地满血复活。”   “你俩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谢遥白了他们一眼。      ☆、一战成名(二)   “进攻!”谢遥举枪从窗户往里面扫射还击,郎日往里面扔催泪瓦斯,屋子里顿时烟雾弥漫,里头传来一阵咳嗽和打喷嚏的声音。   赵捷飞一个鱼跃跳进屋子里头,打了个前滚翻躲在临近的柜子后面举起枪朝楼上连发数枪,朱小帅、谢遥和郎日陆续跳进来。   “判官、二师兄去楼上。”谢遥命令道,“老狼跟我。”   赵捷飞刚踏上楼梯,头顶就传来枪响,赶紧趴下,“二师兄,调虎离山。”   朱小帅藏身在楼梯的转弯位置,不时探身向楼上发几枪。   赵捷飞从窗户跃到外面,像只敏捷的猫一样沿着水管徒手攀到二楼窗台向守在梯口的人“呯”一枪,人应声倒地“咕隆、咕隆”从木楼梯滚了下去,倒在朱小帅的脚下被他踩住动弹不得。   朱小帅用手拷把毒贩扣在楼梯上,一脚踢开二楼紧闭的厕所门,门撞到墙壁反弹了一下,“不许动,举起手来。”   “别开枪!”蹲在厕坑旁的毒贩装着投降,实际上一只手藏在身后正摸索着枪支。   “少耍花样。”一把声音从后面响起,毒贩刚扭头就被翻窗进来的赵捷飞用枪托打晕在地上。   厕所的地面上一袋袋白色的粉末,有些刚被撕开包装袋,有些已经被倒空。   “头号人物孙大军出逃,在E区附近的警员立即围堵。”耳麦传来指挥部的命令。   “老狼和判官去堵人。”谢遥命令道,“二师兄跟我去协助23组继续扫毒窝。”   两人接到命令后便往外跑去。   大风刮过,一个身影躲在窗帘后,殂击枪红外光线落在“老狼”的头上,戴着夜视镜的赵捷飞执枪举高45度角连发两枪。   “啊~”鲜血喷洒在白色的窗帘上,尤如血色牡丹,毒贩从窗台头朝下栽到雨棚上动弹不得。   “判官,抄近路。”郎日停在院落的高墙前,“翻墙过去。”   “等一下。”赵捷飞盯着高墙上铁丝,拾起地上的铁棍扔过去。   “咝咝嚓嚓~”蓝光四溅。   “尼玛,竟然装了高压电。”郎日喉头滚了一下,“差点被电死。”   “从这边过去。”赵捷飞后退几步助跑跃上树干跳到屋顶上,“快点!”   老狼紧随其后,抬头看见指挥部的直升飞机,螺旋桨掀起的风把树的枝叶吹得左摇右晃,几乎倒头栽下去。   “啾~啾~”制高点的射击台不时有人举枪向着飞机射击,直升机不得拉高攀升到射击范围外的高度。   “头号人物孙大军即将离开E区前往F区方向。”耳麦传来指挥部的命令。   赵捷飞从这个屋顶跳到对面的平台,双手攀着墙沿翻身上了高台,再顺着旗杆滑落...一路以极快的速度在夜色中攀爬、跳跃、潜行,不时还要躲避附近的冷枪。   老狼一开始还能跟上,没多久就停下来俯身用手撑着膝盖喘着气,“这小子玩跑酷!分明是开外挂了,不带这样玩的!”   再次抬起头,赵捷飞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数名身手敏捷的警察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过来,其中包括G市缉毒大队的任长风。   村落的街巷错综复杂,出了F区就是沙滩,边防的警艇在海上跟孙大军的手下驳火,十几名雇佣兵保护着孙大军往海滩奔去,一旦下了海逃脱的机率就很高。   直升机在头顶飞过,“22组Z1618,注意你三点钟方向,有殂击手。”耳麦传来指挥部的命令。   Z1618是赵捷飞的编号,听到提示赵捷飞闪身躲到墙角避过殂击,刚想换弹夹还击,一名黑人大汉冲过来迎面就来一拳,幸亏他反应快猫腰低头躲过,雇佣兵的拳头砸到墙凹了一个洞。   尼妹啊!莫非遇到拳王阿里,看来这回要高级怪,对方已经弹尽粮绝,只能徒手搏击。   赵捷飞抬腿一脚踢到黑人大汉的小腹上,对方抓住他的脚往向甩出去,赵捷飞落地时后背重重地撞到墙壁上。      ☆、一战成名(三)   赵捷飞右肩上的通讯器传来郎日的声音,“判官,报方位。”   “F区,北21、东116。”   “在干吗?”   “刷怪。”赵捷飞抹了一下嘴角渗出来嫣红的血,“呸!”他吐出口中的血沫。   大汉咆哮着向他冲过来,赵捷飞瞥见身边的沙堆,顺手捞起一把沙往对方脸上散去,然后一脚踏上墙壁借力跃起,有力的长腿不偏不差踢中大汉的头部,黑人大汉脑袋“嗡嗡”作响,一颗牙齿从嘴里飞了出来。   赵捷飞迅速抽出弹夹换上,对准回过神来的黑人大汉大腿给了一枪,两米高黑人大汉轰然倒地,捂着腿“嗷嗷”叫唤,赵捷飞抹了把汗,幸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然不好对付。   “这里交给我。”郎日赶了过来,“你去刷终极BOSS爆装备。”   □□散发出来烟雾地狭窄的街巷中经久不散,赵捷飞只能看靠仪表来判断方向往海滩跑去。   众多参与围堵的警员受到雇佣兵不同程度的阻截,赵捷飞和任长风算是最快摆脱对手。   要犯孙大军只身如亡命之徒般往停靠在海滩的船只狂奔,不时转身向后射击,赵捷飞举枪描准,耳麦传来指挥部的命令,“Z1618、G2143,注意!要活捉。”   月黑风高,根本无法瞄准目标,编号G2143任长风加快了脚步,飞扑上去把孙大军扑到,却被他反身一脚踹的脸上,剧痛下任长风的手松开了。   孙大军一个鲤鱼打挺跃起逃走,没跑出几步被赵捷飞的长腿扫倒,孙大军刚举起枪就被赵捷飞冲上去踢飞几米外,孙大军也不是吃素的,一记剪刀腿把赵捷飞绊倒。   爬起来的任长风举起枪却无从下手,两人扭打在一起,从沙滩滚到海水,满身都是粗糙的沙粒和咸腥的海水,他曲起膝盖压在孙大军身上,从小腿靴边抽出军刀举起狠狠地插入肩部,孙大军的血溅他的脸上。   任长风赶过来用枪指着孙大军,海岸线泛起鱼肚白,累了一宿的赵捷飞大字型瘫在沙滩喘着气。   轧根十数载的毒村因为有□□,每次都能提前收到消息总能逢凶化吉,这次G省组织的秘密的突袭行动调集了大量警界精英,事前进行严格的消息封锁,终于把这群败类一窝端了。   一战之后,“判官”声名鹊起。   ——————————————————————————————————————————   G市西郊是众多批发市场的聚集地,发生爆炸的是一个存放衣帽的仓库。   乔烈儿等人回警局拎了工具箱赶到现场时,整个区域已经被围蔽,警车和消防车顶上的夜色中不停闪烁。   120救护车停在警戒线外,“让一让!”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床擦身而过,伤员脸部焦黑,手从担架中垂下,衣不遮体。   张一伸手拉过乔烈儿,“给白衣天使让道。”   “人家是天使。”乔烈儿问道,“那我们是魔鬼吗?”   “是黑白无常。”张一看着伤者的家属向医护人员和消防员一把鼻涕一边眼泪鞠躬道谢:“家属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我们。”   火势基本被扑灭,消防水仍然举着水管继续喷淋防止死灰复燃,黑不溜秋的仓库不时发生“噼啪~”窗户玻璃破碎的响声,空气中弥温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地面留下一滩滩的积水,乔烈儿和张一穿上一次性防护服和鞋套,戴上安全帽和口罩深一脚浅一脚往发生爆炸的仓库走去。      ☆、火灾现场   “噢!卖糕的!”   “怎么啦?”张一听到回头看了他一眼。   “刚才回局里拿工具时忘了换衣服,穿着我哥的西装皮鞋下现场。”乔烈儿哭丧着脸,“这回死定了。”   “下现场别说些不吉利的话。”张一一脸严肃。   仓库温度还是很高,一股股灼人的热浪扑面以来,金属货架已经烧得变型金刚一样东倒西歪,一袋袋用塑料袋装着的衣服堆满一地,两人小心地绕过去。   张一拿出采样箱和镊子,“开始吧!”   乔烈儿弯着腰,用镊子小心地把粘附在铁架上烧得焦黑散发着臭味的肉块分离出放到采样箱。   “别碰铁架。”张一边收集被炸碎的尸块,一边叮嘱道,“温度还是很高,会被烫伤的。”   “嗯,我会小心的。”闷热的空气几乎让人窒息,乔烈儿想摘掉过滤口罩。   “小乔,别摘。”张一立即制止他,“燃烧后可能产生有毒物质。”   “这是什么?”乔烈儿蹲下来,从扫子把地上燃烧的灰烬拨开,一个高温后已经有些变形的有8个小兜红色塑料圆圈,“这不像是服装的配饰。”   张一走过来用摄子捡起红圈,“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两人扫开一片灰烬,竟发现同款的红色塑料圆圈铺满一地,高温后有些已经熔解、有些已经变型,乔烈儿取了一些放进证物袋里。   当把所有碎尸块收集完后,乔烈儿的里里外外都湿透了,婚宴当伴郎没吃多少东西,在闷热的环境里长时间半蹲后站起来人也有点恍惚。   “我把样送回局。”张一把采样箱的扣子扣好,“现在都凌晨了,你先回家歇歇,明天八点准时到局里做DNA检测。”   “谢谢一休。”   到了室外,乔烈儿连忙脱掉防护服、安全帽,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用手扇着风,接过民警递来的瓶装水,仰头“咕隆”一口气喝光。   云苑新村。   乔烈儿脱了皮鞋,大气都不敢喘,摄手摄脚往房间里走去。   “站住。”卢毅儿“啪”一下把灯打开,乔烈儿不得不用手挡着突如其来刺眼的光芒。   “哥,你还没睡。”乔烈儿问道,“耳朵真灵啊!我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卢毅儿捂着鼻打量着蓬头垢面的弟弟,“你身上那味道,不用听到声音都能知道你回来了。”   “这身衣服应了你那句。”乔烈儿抿着唇低头不敢对上卢毅儿的眼睛,“要不我拿去干洗了再还你。”   “洗了我也不敢再穿。”卢毅儿扶额看着那套皱皱巴巴的PEACEBIRD。   “那你等我发工资了再赔你新的。”乔烈儿小心翼翼问道,“好不?”   “不用了,赶紧洗洗睡吧。”卢毅儿叹了口气,这两千多就当打水漂,谁叫那个是自己弟弟。   乔烈儿吐了吐舌头溜进浴室,看着他的背影,卢毅儿越发不明白这人好好的有医生不去当,怎么偏要去当法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晨曦的阳光照进室内,严靖曦捂着脸从床上起来,算不算工伤就不知道了,反正公司批了他今天休假。   “啪~”按亮了卫生间的灯,这套是房中房,业主把一套三房两厅的住宅间隔成三个小单间,每个小套间还自建的独立卫生间,严靖曦这间是典型黑厕,大白天也得亮灯。   双手叉在洗手盆上,镜子里头的人半边脸肿得老高,一只桃花眼被挤成一条线,眼周一圈乌青。   “卧槽,手劲这么大怎么不去美国当职业棒球的投手,没准能拿联盟冠军。”严靖曦摸了一把脸疼得呲牙咧嘴,“嘶~”   “嘣嘣!”   严靖曦听到敲门声,转身出去开了大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   ☆、活血化瘀   “嘿!哥,看我带了啥。”王健仁把纱布袋打开,里面躺着几个热呼呼的鸡蛋。   “给我吃吗?”   严靖曦刚想伸手去哪,王健仁连忙藏身后,“不是。”   “那干吗用的?”严靖曦坐到床上,8平米的单间放不了多少家具,一床一椅一桌子加上吊柜,基本已经把空间给占满了。   “把脸伸过来。”王健仁拉了把椅子坐到他边,把热呼呼的鸡蛋往他脸上的乌黑处按下去。   “你娘亲啊!”严靖曦像蚱蜢一样弹开,“疼死我了。”   “我娘亲说热鸡蛋活血化瘀最好。”王健仁凑前身子又把鸡蛋按在严靖曦脸上,“忍着点。”   “嘶~”严靖曦疼得五官拎成一团。   “严大哥,你不是打官司吗?怎么像打了一架?”   “接了那官司真是倒八辈子的霉。”严靖曦回忆起昨天法庭上的情景一脸辛酸,为了一日三餐他接了这条整个事务所都没人愿意啃的鸡肋。   原告是黑涩会老大得力助手,因帮派内部之争暗中举报过老大,结果被老大□□殴打致残,愤而起诉黑社会老大。   被告贱肉横生的脸上有条长长的刀疤,让看了不寒而颤,原告瘦削的脸上一双阴鸷三角眼左瞧右看,又让人深生不安。   辩护席上的严靖曦往身后旁听席一看,黑压压一大片面瘫黑西装黑皮鞋黑领带,留着MARK哥大油头的扑克脸爷们儿正襟危坐在,挽起的袖子露出手臂纹着左青龙右白虎。   随着庭审的进行,后面那群黑衣男就越来越坐不住,越来越骚动,先是吐槽,继而国骂,最后就是飞鞋...幸亏有法警在场,否则可能上演全武行群殴,然而不幸的是其中一只鞋砸中了严靖曦,结果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严大哥。”王健仁剥开已经变冷的鸡蛋边吃边说:“我前天看到那小哥。”   “哪个小哥?”   “不就是被你捡到钱包的那个。”   “你说他啊!”严靖曦托着下巴坐在床边,“在哪见?”   “他...他家,A区...6幢201。”王健仁鸡蛋堵着嘴,说话也不太利索。   严靖曦自言自语道,“我记得那边是省中医院的宿舍楼,原来他在省中医当医生。”   “他们家换成我们公司的桶装水。”   “竟然订你们的水?”   “便宜啊!买十送二。”王健仁的大头凑近他,一口白牙缝隙里还塞蛋碎。   “能喝吗?”严靖曦鄙视着王健仁,“还不如喝自来水。”   “没事!我天天喝。”   “难怪你从来都不会便秘。”   严靖曦打量着王健仁壮实的身板,看起来倒健康,喝了也不会有大问题。对了?为啥要担心他呢?我跟他连朋友都不是。   “他好像准备要赴宴。”   “你怎么知道?”   “他拿着西装在大玻璃镜前比划了半天。”王健仁神秘兮兮地说道,“肯定去相亲。”   “胡说。”严靖曦脱口而出,“不可能!”   “凭什么?”   “凭...”严靖曦嘴张了半天,方才说道:“凭直觉。”   王健仁低头继续剥第二个鸡蛋。   严靖曦的脑海里浮现出乔烈儿赴宴的画面。   情调高雅灯光暧昧的西餐厅,伴着悠长的昔士风音乐,一身西装的乔烈儿骨节分明的手指托着水晶杯,轻晃着酒红的液体化出一圈圈涟漪,萦绕着淡淡的香水味。   优雅地拿起银质刀叉轻轻地把牛扒切着碎块,细嚼慢咽,品尝着日本和牛诱人的味道。   王健仁看了一眼还在神游状态的严靖曦,决定不理会他,继续剥第三个鸡蛋。   ☆、化学反应   事实上此时此刻实验室的乔烈儿...   “小乔,从这些碎尸块取样做DNA检测。”张一指着桌面用透明塑料证明袋装着数十块被烧得焦黑的尸块。   乔烈儿换上手术服戴上手套,拿手术刀剔除了烧焦的皮肉。“分离时要小心点。”   “我已经切得非常小心。”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着焦黑发硬碎尸块,银光闪闪的手术刀轻轻地从表面拉过,弥漫着一股臭味。   “你按对应的标记进行分析。”张一叮嘱道,“千万别张冠李戴。”   “我办事,你放心。”乔烈儿向他打了个“OK”的手势。   张一在证物袋中取出从现场捡回来的八个兜红色胶圈,其中有些圈的小兜中还有些细碎的粉末。   他把粉末加热后,用JK-9000气相色谱仪进行分析,“含氧元素。”   对分解出来氧化钾加入硝酸银,试管震荡摇匀,他举起试管迎着灯光细看,里面的白色沉淀物加酸不消失,张一在纸张上写上,“含氯。”   张一戴上用蓝色钴玻璃特制的眼镜,先用铂丝蘸少量稀盐酸在无色火焰上灼烧至无色,然后再用铂丝蘸取少量待测试剂在无色火焰上灼烧,仔细地观察着火焰颜色的慢慢呈现出浅紫色。   他摘下眼镜在纸张上飞快写下一个字“钾”,笔头抵着下巴思量了一会,咧嘴一笑在纸张上大笔一挥写下“氯酸钾”。   张一把装着粉末的器皿放进ICP光谱仪,用有机溶剂把样品基体溶解掉,过滤后转移不溶物,用盐酸和甲醇萃取样品,处理后的样品在去消解用ICP测试,结果显示含“红磷”,红磷是不溶酸碱和有机溶剂。   乔烈儿摘了口罩走到张一身边,指尖划过纸张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氯酸钾’+‘红磷’”,执笔在下面补上化学反应方程式,“5KClO3+6P=5KCl+3P2O5”。   他拿起那张写着化学方程式的纸张,“一休,简单的理解氯酸钾受热放出氧气,使红磷剧烈燃烧并产生产生高温,在有限的空间内就能发生爆炸。红磷在空气中就可以较快速的燃烧,而空气中的氧气只占21%;且氯酸钾的氧化性比氧气要强得多,所以它和氯酸钾混合会比红磷在空气中燃烧要快百倍!”   “正确!聪明!”张一朝他竖起大姆指,“更深一部的理解,氯酸钾,KClO3,其中Cl为+5价(即最外层电子数为7-5=2),处于不稳定状态,很倾向于夺得电子(即有强氧化性);而磷原子的最外层电子数为5,在有强氧化剂存在的情况下,倾向于失去电子,即有强还原性;于是这两种物质为了达到相对稳定的趋势,便发生了剧烈的氧化还原反应,在极短时间内释放出热量,形成极高的功率,于是就能起到爆炸作用。”   “没想到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竟然威力这么大。”乔烈儿用镊子夹起其中一个红胶圈,“造成四死亡。”   “DNA的图谱出来了?”   “嗯~”乔烈儿点了点头,“一共四组不同的图谱。”   “这下好啦!忙了一整天,我们的工作总算完成了。”张一伸了懒腰,夕阳的余晖照进实验室里,“剩下的就是周队他们的事。”   “那就是没事儿。”   乔烈儿往洗浴室走去,听说晚上会降温,还是洗洗赶紧回家。   ☆、无家可归   夜色渐浓,严靖曦的脸已经消肿了,从71便利店买了个烧鸭盒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翻开厚厚的《刑法》,隔壁传来男人压抑、低沉愤怒的声音,女人抽泣哭喊的声音,继而是玻璃陶瓷器皿落地的“乒乒乓乓”碎裂声。   这四间房中房是房东用木板间隔,隔音效果相当差,严靖曦合上书本,看来隔壁那女人又跟男友吵架,找女人就是烦,平时得哄着、捧着、护着,什么情人节、纪念日、生日,不能忘了还不能少了礼物。   吵架的声音逐渐升级,最后听到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男人怒斥道:“有种你就烧!别每次都一哭二闹三上吊,装模作样!”   接着一声惨叫,严靖曦愣了愣,屋子里头飘过一阵烟火的味道。   “失火啦!”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然后听到有人撞翻公共客厅桌椅夺门而去。   严靖曦揣了手机钱包,拿了手提电脑,那时他最值钱的家当,从柜子里头拎出一袋证件和存折,这是他最重要的家当。   外套来不及穿,趿着拖鞋抱着电脑和证件冲出自家房门,刚才吵架的房间浓烟滚滚,红红燃烧的木门吐着狰狞的火舌,公共客户桌椅被撞得横七竖八倒下,地上还有租客们跑丢了拖鞋,拉下的衣服和提包。   严靖曦憋气埋头穿过客厅冲到漆黑的楼道,蹬蹬往楼下跑去,脚一滑打了吃咧几乎要滚下楼梯。   天空下起了绒绒细雨,没带伞的乔烈儿把上衣的兜帽戴上,双手插在衣袋里出了地铁往家里走去。   “呜呜~”一辆辆红□□的消防车经过乔烈儿的身边。   “咋回事?”乔烈儿放下兜帽抬头看到云苑新村上空飘出团团黑烟,又不是风高物燥的日子,怎么接连出现火灾。   正在纳闷之际,手机在裤袋里“突突~”震动,乔烈儿看了一眼,不用猜也知道是指挥中心打来了。   现场已经拉起警戒线,消防员驾起云梯拿着高压水管向着失火的E区2幢906房喷淋。   地面一大片积水,冷雨纷飞,穿着拖鞋和单衣的严靖曦冻得抱着电脑直打哆嗦,上下牙关格格响。   “让一让!”派出所的民警要围观的群众腾出过道。   张一和乔烈儿穿上一次性防护服和鞋套一前一后拎着银质的箱子,乔烈儿的防毒面罩还挂在脖子上没戴,进入梯口之际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刚好严靖曦往他这边看,两人四目相对片刻。   已经上了几级楼梯的张一没看到他跟上来,便停下来问:“怎么啦?”   “没事。”乔烈儿戴上防毒面罩加快脚步追上张一。   水沿着楼梯一直往下流,楼梯显得格外难走。   楼下的严靖曦艰难地挪到派出所的警员身边,“阿SIR,刚才进去的是120的医生吗?”   “怎么可能!”警员挥了挥手,“都烧成黑炭,还救得了吗?”   “哦~”寒风中冷得严靖曦流鼻涕,这会儿连个擦鼻的纸巾都没有,只能吸溜一下,“那就是警察了。”   “你问这么多干吗?”警员警惕地看着严靖曦。   居委会的大妈拿着毛毯走过来,“E区2幢的,大楼没那么快解封,请先到居委会的会议室。”   “靓姨。”严靖曦把毛毯披在身上,“什么时候能解封?”   “你住哪个房?”   “906。”   “今晚你就甭想再进去。”居委会大妈像他招了招手,“跟我去居委会登记一下,政府安排了你们906的临时住在附近的招待所。”   严靖曦紧了紧毛毯,没穿袜子脚丫冷得有点僵硬,跟随着大妈往居委会走去。      ☆、自杀还是他杀   漆黑的906房,守在门口的警察掀起警戒线让张一和乔烈儿进入。   “房中房。”张一穿过狭窄的通道进入失火的小套间。   乔烈儿迈过地面的杂物,“这里很多这样的房间,隔着小单间租出去比较容易。”   窗户被熏黑的碎玻璃上,残缺的粉红色的HELLO KITTY猫大贴纸在上下翻飞发出“噼啪”的响声,雨夹着冷风纷纷从窗外飘进来,乔烈儿走过去把窗户关小一点。   被烧得焦黑的女尸弓着腰,四肢倦缩在地面上,借着临时照明,乔烈儿给尸体拍了照。   “你们来得真快。”   张一循声看去,张涵和刘华站在大门口。   “是你们太慢了。”张一问道,“周队和石头呢?”   “石头盘问左邻右里去了。”刘华摘上手套,“周队还用问吗?”   乔烈儿冷不丁冒出一句:“肯定是窝在哪个暖和地方‘统筹步署、全盘计划’。”   众人会心一笑。   “过火面积60平米。”张涵环视了一周,“根据现场记录,燃烧速度很快,不是普通的失火。”   “那就一定有引燃的物品。”乔烈儿答道。   “一休,你们家小乔就是聪明,一点就明白。”张涵赞赏地看着乔烈儿。   刘华笑看着张一,“不像你牛皮灯笼一样,点不明。”   “来!”张一挺起胸口,“尽管吐槽!”   四人蹲在房间找遍每个角落。   刘华捡起一个破碎的酒瓶,底下还有些积液,“一休,这个带回去分析一下是不是酒?”   张涵趴下从在床底下摸出一个塑料的罐子,摇了摇能听到里面有水声。   眼尖的乔烈儿依稀看到尸体下好像压着红色的物件,“一休,帮忙。”   两人合力移开尸体,张一用镊子夹起一个变了形的打火机,“这是纵火的工具。”   “zi焚?”乔烈儿问道。   “焚是焚了。”张涵把罐子放进证明袋,“但是ZI焚还被焚,目前还不能下定论。”   “那就得靠你们查了。”张一耸了耸肩,“找个新丁警察把尸体打包,明天准备尸检。”   尸体被放进尸袋抬上车送往警局的冷库。   --------------------------------------------------------------------------   招待所。   乔烈儿提着一个装得鼓鼓的环保袋,举起手想按门铃又缩回来,想了想还是按了下去,“叮铛。”   严靖曦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玩电脑,听到门铃响,连忙披上被子趿着招待所的一次性拖鞋跑去开门。   看见乔烈儿站在门口,严靖曦内心荡漾,不过脸上保持波澜不惊地说道:“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我听说你住在906,这次也受到波及。”乔烈儿坐到椅子上,“所以就来看看你。”   滚烫的开水注入茶杯,漂浮的茶包释出深褐色液体,“喝杯茶暖暖身子,你同事盘问了我大半个小时。”   “我们不是怀疑你”乔烈儿接过茶杯,“那个只是程序需要。”   “小心烫。”   乔烈儿双手握着杯,丝丝温暖从手心中传入,“凌晨一点了还喝茶,你不怕睡不着吗?”   “习惯了,这些袋泡茶都没茶味。”严靖曦问道,“你会不会睡不着,要不我给你换白开水。”   “不用,谢谢!”乔烈儿摇了摇头,“我这种人无论是咖啡还是浓茶,倒头就能睡。你喜欢品茶?”   “嗯,茶能让人心旷神怡。”严靖曦坐在招待所的劣质床上,床垫立即凹了下去,“可惜都烧光了,有一饼导师送我的生普洱,一直舍不得喝,早知道会这样子该早拿出来跟你分享了。”   “跟我?”乔烈儿尴尬地笑了笑,“我怕不懂欣赏,糟蹋了你的好茶。”   “有朋自远方来,理应好茶相待。”严靖曦摸着指节骨,“你是法医?”   “对不起。”乔烈儿对上严靖曦的眼睛,“我没想着骗你,只是...”   “只是你担心因为自己是法医,人家知道会退避三舍。”严靖曦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对不对?”   乔烈儿惊愕地看着严靖曦。      ☆、雪中送炭   要说严靖曦完全不介意是假的,不过美人当前,他决定还是战胜自己心里阴影,努力让乔烈儿看起来他毫不在意,“看来你忘了我是当律师的,把握对方的心理是必须的。法医是多么高尚的职业,中国有宋慈,外国有华生,我崇拜还来不及呢!”   那个...到底华生算不算法医,严靖曦不打算考究,不过梦中救死扶伤的医生瞬间变成剖尸解体的法医,吓得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小心肝一下子蹦到喉咙,又一下子掉到丹田,严大状不愧为心理素质极高的律师,具备良好的专业操守,即使小心肝在玩蹦极,脸上依旧淡定自然。   听他这么说,乔烈儿便释怀了,露出一个迷死人的浅笑。   “那次真的谢谢你!”乔烈儿想向他鞠躬,“如果不是你,我也许要跳海猪桥。”   “别这样子。”严靖曦连忙阻止他。   “见义勇为还是肇事逃逸。”乔烈儿无奈地摇摇头,“如果没有你的视频,大概我跳进黄河水也洗不清。”   “凡事做之前得留个心眼,先保护自己再帮助别人。”   “难道每次帮助前都得先在附近找个目击证人把过程先拍下来。”乔烈儿揉了揉眉心,“现在遇到这种事,首先想的不是我的能力能帮上他吗?而是想着我帮了他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这社会多悲哀。”   “法制的不健全造成今天的局面。”严靖曦安慰道,“如果污蔑诬陷、冤枉别人、歪曲事实能重判,相信有更多人愿意伸出手去帮助他人。”   “可是法制不是我们所能改变。”   “别想太多,有些事情暂时改变不了,就先学会适应它。”严靖曦从他里拿过杯子,“茶凉了,我替你换一杯。”   “不用,谢谢!很晚了,我得走了,明天还得解剖。”   听到“解剖”两字,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为毛不用来弹钢琴而用来剖尸体,严靖曦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尽量保持波澜不惊地说道:“早点休息吧!谢谢你来看望我,咱们见了好几次面,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乔烈儿,烈火的烈,儿子的儿。”   严靖曦从钱包中抽出一张名片,乔烈儿微笑着双手接过,“你叫严靖曦,不过我没有名片。”   乔烈儿那双剪水瞳笑起来弯弯的像新月一样,看得严靖曦心神仿佛,“方便留个电话吗?大家住同一个小区,相识也是一种缘分。”   “行啊!”乔烈儿掏出手机按名片的号码拨过去,两人互存了对方的号码。   临别时乔烈儿把环保袋塞到严靖曦怀里,“给你。”   “这是?”严靖曦翻开袋子,里面有外套、毛衣、西裤、袜子、打底衫、皮鞋、皮带,甚至连一次性底裤也放进去了。   “政府给的。”乔烈儿解释道,“你们的衣服在灭火时都给淋湿了,这大晚上想买也想买不到,紧急从仓库里调过来送给你们。”   “政府想得真细心啊!”严靖曦摸了摸衣服,“布料还不错,款式也挺新潮。”   “嗯!同事知道我来这,顺便让我捎带过来。”   乔烈儿赶紧告别严靖曦开溜,他怕越说越多,又被那名精明的律师看穿。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谢谢!   ☆、家贼难防   太阳初升,严靖曦打了个哈欠从床上起来,洗涮完毕换上乔烈儿送来的衣服,长度挺合适,只是肩部稍微紧了一点。   招待所的餐厅,906的租客拿着瓷碟挨个排队取早餐,严靖曦前面的在IT公司当程序员的老肖仍然穿着昨天逃亡时的衣服,抱着臂像筛子一样地抖。   “你怎么不换衣服?”   老肖打量着严靖曦那套全新的衣服,“你晒命吗?哪有朋友愿意三更半夜给我送衣服。”(PS:晒命是粤语方言,在普通话里的意思就是“炫耀,显摆”等,具有中贬意思。)   “朋友?”   “你这小子交了什么女朋友。”老肖拍了拍严靖曦的胸口,“挺有福气。”   严靖曦似乎明白了什么。   乔宅。   跟女友欢度春宵一宿没归的卢毅儿正在翻箱倒柜,“妈,你又把我的衣服收到哪里去了?”   “啥?”乔妈刚买菜回来,“我没动你的东西。”   “我新买的FREEBIRD外套,一次都没穿过。”卢毅儿把所有柜子都打开翻了个底朝天,“怎么没了?”   “不会吧!”乔妈放下菜篮子,“又没有贼光顾。”   “卧槽,还有新买的Pierre Cardin西裤和皮带都没了!”继而发现新买的毛衣、袜子、打底衫,甚至连为准备去旅游买的那包一次性底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快要发疯的卢毅儿转头问道,“妈,谁进过我房间?”   “哦~”乔妈努力了回忆了一下,昨晚起来拉夜尿时看到乔烈儿拿着环保袋从他房间里出来,“烈儿吧!”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卢毅儿掏出手机咆哮道:“烈儿,你把我的衣服弄去哪里?”   “哥,冷静点!”乔烈儿不得不把手机拿得离耳朵稍微远一点,他不想被震聋。   “还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   “我送给因昨晚失火而无家可归的朋友。”   “你怎么不拿自己的送。”   “我没有新衣服,旧的拿不出手。”乔烈儿求绕道,“哥,等我发工资后赔你。”   “你那一丢丢工资够赔吗?”   “分期付款,我要去剖尸体了。”   “你以为供楼...”还没说完便听到电话那头“嘟~嘟~”的鸣音,卢毅儿无奈地挂了机,他上辈子欠谁了?这弟弟像是来跟他讨债似的。   ——————————————————————————————————————————   刑侦大队会议室。   乔烈儿刚进门就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不到三十岁男子坐在长桌的末端啃着洽洽瓜子,刑警队队长周昆则在旁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人齐了?”周昆扫视了一圈,然后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新任的局长俞局,大家热烈鼓掌!”   “啪、啪~”大家意兴阑珊地拍了几下手掌,已经有一个窝囊废的队长,以为孙局退了能来个镇山之宝,没想到又添了个草包局长。   “谢谢!”俞征笑容可掬地用肥美的爪子给在场每个人派上一撮瓜子,“咱们边吃边聊。”   “真以为是开茶话会。”张涵跟刘华打了个眼色。   刘华凑近张涵小声说道:“是不是有种回到童年过六一节的感觉?”   “噗~”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乔烈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赶紧捂住嘴。   “这位同志?”俞征看见众人怪怪的眼神立马改口:“这位同学~噢,不对!这位同事,你咋了?”   “没事,他感冒打喷嚏了。”张一赶紧圆场道,“昨晚下现场着凉了。”   “保重身体。”俞征云里雾里地坐回原位,“身体是革[和]命的本钱。”   桌底下张一踢了乔烈儿一脚顺带瞪了他一眼,乔烈儿才慢悠悠地说道:“感谢领导关心。”   ☆、烧鸡翼   “先说说仓库爆炸案。”周昆翻开卷宗,“一休,你们司法鉴证的报告说爆炸是因为氯酸钾和红磷起爆炸,引燃仓库存放的衣服物料。”   “是的。”张一点头,“主要就是氯酸钾和红磷,还有检测到二氧化锰、氧化镁等辅助药剂。”   周昆拿起用证物袋装着的8个小兜塑料红色圆盘,“这么丁点的东西,现场有几箱也不见得能引起爆炸。”   “燃烧不是一个简单的氧化还原反应,是一个极复杂的包含物理化学变化在内的复杂反应。在高温下,会有一些来不及反应的磷受热变成磷蒸汽,体积瞬间增大千百倍,在高温的作用下,也可发生爆鸣气式的爆炸,虽然爆压不会向炸药那样高,但也会有较大的破坏力!”张一拿起8个小兜塑料红色圆盘,“不知道周队小时候玩过一种叫砸炮枪的玩具吧,弹药是那种有8个小碗的红色圆盘,那种一敲就能爆炸的火药。这个是玩具枪的击发帽。”   “氯酸钾和红磷混合就是爆炸性混合物,因为红磷的燃点低,所以和氯酸钾混合后的燃点就更低只有100摄氏度左右,且受热还会产生一部分空气中燃点只有40摄氏度的白磷。而热值又较高,还原性又很强,所以这种爆炸性混合物极其不稳定,粉末状的混合物热感度极高,极细的火星即可引爆;靠溶剂粘合法制成块状的药剂热感度有所降低,但机械感度明显提高,受到较轻的撞击也有自然自爆的可能。”乔烈儿看见周昆拿着证物还是将信将疑的表情,“周队,如果不信,我们可以做个活体实验。”   “什么活体实验?”周昆放下证物袋。   “弄个全封闭防爆玻璃间,放上一箱击发帽,40度恒温,然后请您也进去,看看会不会引起爆炸。”乔烈儿补充说道:“提醒一下,爆炸时产生的一些白磷是剧毒,五氧化二磷也有较强的毒性。”   众人一副等着看新鲜出炉炸子鸡的眼神儿盯着周昆,好死不活,偏偏这时李石的手机铃声经典歌曲响起,“烧鸡翼,我中意食。”(PS:周星驰的台词,意为“烧鸡翅,我喜欢吃。”)   “行了。”周昆黑着脸瞪了李石一眼,清了清喉咙,“我信就是了,没必要这么麻烦。”   “击发帽属于火灾危险性为甲类的爆炸物。”李石打开投影仪,用指挥捧指着屏幕上入库申请单,“他们冒充服装填报进仓,仓库管理员也没有执行规定检查货物。”   “四名死者是什么身份?”周昆问道,“查出来了吗?”   “三男一女。”李石拿出派出所交来的人员档案,“三名男的是搬货的工人,女的是该货品的公司跟单文员。”   “公司找到了吗?”周昆敲了敲桌面,“把法人控制起来。”   “是一家空壳外资公司。”投影仪上的照片是一个格子间,李石指着格子间,“这家公司使用的是挂靠场地,没有实际的经营场地,法人穆沙平时是在家办公,只有工商税务检查时才在格子间冒个泡。实收资本是采取分期缴纳,到目前为止只缴了首期注册资本1万美元,经营范围是批发零售,没有民用爆炸物品销售许可证。”   “那就是违规经营。”周昆问李石,“通知了工商吗?”   “工商、外管都通知了。”投影仪上显示出穆沙的生活照、护照,李石说道:“我们去到他家已经人去楼空,事发后潜逃。”   周昆义愤填膺说道:“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他刨出来。”   “老大,不是我不想挖,我真没人手挖。”李石摊了摊手板,“刘华和张涵又要去跟昨晚的新案子。”   埋头啃瓜子的俞征突然抬起头,“不是说从Z市借调了人手吗?”   “哎~”周昆一拍脑袋,“差点给忘了,韩睿下午就到。”   李石不解问道:“Z市来这不用两小时,怎么下午才到?”   “要等他把手上的活交接完了判官才肯放人。”周昆耸肩,“判官是什么作风,你们晓得。”   “原来是判官那边的人。”张涵问周昆,“老大,是不是我和刘华跟进昨晚的失火案,李石和韩睿跟爆炸案。”   “嗯,你们自己都安排好了,还用得着我说吗?”周昆看了一下腕表,问俞征:“俞局,还有没有什么要讨论?”   “没,没了。”俞征摇头,“你安排就好了。”   “那大家散会吧!”周昆已经披衣往外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刘华捅了捅张涵,“肯定赶着去打麻将。”   “有些事烂在肚子里就行了,别说得太明白。”张涵搭上刘华的肩,回头跟李石说,“石头,等会把昨晚录的口供交给我。”   “行,全给你。”李石边收拾材料边说:“我才不掺和两个案子。”   张一和乔烈儿回司法鉴证科。   人都走光了,俞征看见满桌子洽洽瓜子没人吃,用袋子收集起来,“你们都不吃,别浪费!我拿回办公室自己吃。”      ☆、思密达   司法鉴证科。   烧焦的尸体放在解剖台上,乔烈儿从软骨中抽取□□进行DNA分析。   “小乔。”张涵用两团纸巾堵住鼻孔,“能不能检测出她有没有喝过酒?”   “可以。”乔烈儿把一次性穿刺针的外包装撕开,看着张涵:“她是否喝酒跟死因有关吗?”   “当然有关。”刑警张涵指了指自己脑袋,“神智是否清醒很重要。”   长长刺针从左心房插入却抽不出血,乔烈儿拨出刺针,指尖摸索到死者右侧肋骨处,再次把刺针插入,暗红的液体灌满了针筒。   乔烈儿把血液样本放进GC-7980F型气相色谱仪配氢火焰检测器,顶空进样器把样本送进专用色谱柱分析。   仪器运作了一段时间后,与色谱仪相连的打印机“突突~”吐出写满数据的纸张,乔烈儿把检验结果交给张涵,“酒精含量是102.35mg/100ml。”   实验室另一边的张一把酒瓶中的液体注入送样瓶中,待色谱柱温达到90℃,汽化室温度达到150℃,检测器温度达130℃,N2(载气)流速为40cm3/min,H2流速为35cm3/min,空气流速为400cm3/min。   他先制作标液,吸量管准确吸取0.50cm3无水乙醇和0.50cm3无水n-C3H7OH于10cm3的容量瓶中,用丙酮定容至刻度,摇匀。用微量注射器吸取0.5L标准溶液,注入色谱仪内,记录各色谱峰的保留时间tR和色谱峰面积,求出以无水n-C3H7OH为标准物的相对校正因子。   再用吸管吸取1.00cm3的样品和0.50cm3的,内标物(无水n-C3H7OH)于10cm3容量瓶中,用丙酮定容至刻度,摇匀。用微量注射器吸取 0.5L样品溶液,注入色谱仪内,记录各色谱峰的保留时间tR,对照比较标准溶液与样品溶液的tR,以确定样品中的醇,记录C2H5OH和 n-C3H7OH色谱峰面积,求出样品中C2H5OH的含量。   刑警张涵走过来问道:“一休,瓶子里是不是酒?”   “是酒,而且还是高度数酒。”张一指着样品和标液的比对结果,“我刚才做了个检测,你看结果!”   “天书?”张涵拿起那份密密码码的检测结果,“里面我每个字都认识,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没文化真可怕。”张一从张涵手中夺回结果,“就酒中乙醇的含量检测。”   “现场找回来的罐子能检出里面装的是什么液体吗?”   “那个结果上午就出来了。”张一拉开抽屉在乱纸堆了翻出一张皱巴巴的A4纸,“外观为透明液体,主要成分为C4~C12脂肪烃和环烃类,并含少量芳香烃和硫化物。”   “别说鸟语!”张涵一听到那些什么烃、什么环、什么苯就一个头两个大。   张一“啪”一下把纸张按在张涵胸口,“兄弟,汽油!”   “哦!你说了一大堆废话,不就两个字搞定。”   张涵拿了结果摇着头准备离开,在司法鉴证干活的都是火星来的,以地球人的思维和语言是无法沟通的。   “卡鸡马!”张一拍了拍他的肩。   张涵莫明其妙,回头问道:“又说什么鸟语?”   “韩语,就是别走的意思。”张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个角落里拿出根牙签叼在嘴里,“凹凸曼,告诉你我们司法鉴证不是‘来自星星的’。”   “张一XI。”乔烈儿路过顺手拍了一记张一的后脑勺,“该吃‘思密达’了。”   “思密达不是韩语吗?”张一嘴角不屑地说道,“怎么能吃?”   “思密达,英文名‘Smecta’,含双八面体蒙脱石微粉。”乔烈儿停下脚步正儿八经地说道,“具有层状结构及非均匀性电荷分布,对消化道内的病毒,病菌及其产生的毒素有极强的固定,抑制作用;对消化道粘膜有很强的覆盖能力,并通过与粘液糖蛋白相互结合,从质和量两方面修复,提高粘膜屏障对攻击因子的防御功能。适用于成人及儿童急慢性腹泻,对儿童急性腹泻效果尤佳。”   前面那一大串学术语张涵选择性忽略,最后那句他却听得一清二楚,因为那个才是重点,指着张一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止泻药!哈!哈哈!哈哈哈!”   “很好笑么?”张一拉长了脸,看着乔烈儿远去的背影,“果然美人都是蛇蝎,你就欺负老子不是学临床医学。”      ☆、饿狼传说   公义律师事务所。   “上次接的案子在法庭上被扔鞋,这次又失火无家可归。”穿着黑色A字裙,戴着黑框眼镜的HR杜海莹掩着半边嘴笑道:“会不会事不过三?”   严靖曦没有理会,最近这女人老喜欢来找茬。   “小严,你这身衣服是牌子货耶~”杜海莹打量着严靖曦FREEBIRD呢子外套和Pierre Cardin黑色西裤,“难道是认识了什么...”   “杜小姐,我认识谁好像跟你没多大关系。”严靖曦指了指门外的年轻男子,“好啦!麻烦让一让,我的米饭班主来了。”(PS:米饭班主就是老板的意思。)   严靖曦侧身越过杜海莹往会客室走去,向中年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阮先生,请这边坐。”   男子阮俭生四十出头,发线有点后移显得脑门特别光亮,他接过严靖曦递过来的水杯,“严律师,听说你是以打刑事官司为主,这是经济纠纷案,你行不行的?”   “放心。”严靖曦坐下来,外套偏小了有点勒得紧,气透不过来,不得不解开衣服的钮扣,“问题不大。”   “我就等你的好消息。”阮俭生顺了顺嘴角黑痣上的毛,“那我先走了。”   “那个,阮先生。”严靖曦喊住他,“是不是先把首期付了。”   “哎哟~”阮俭生搓着手,堆着满脸假笑,“看!我一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我绝对不会不给钱的,你就放心。”   “不是不信任您,这是公司规定。”严靖曦毕恭毕敬地说道,“还是麻烦您去一趟财务室。”   “对!对!”阮俭生不情不愿地掏出钱包,“是得要按章办事!”   严靖曦暗暗叹了口气,这点活提成本来就不高,但愿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不然那一丢丢的奖金都保不住。   ------------------------------------------------------------------------   G市的城中村,漳村。   三层的村屋全都租出去,严靖曦拎着包拖着箱把行李搬到三楼的单间,帮他搬家的王健仁提着塑料水桶、衣架、平板锅等杂物跟在后头。   门打开散发着一股霉味,“严大哥,你真确定住这?”   “嗯~”严靖曦放下行李,把床单铺好,“便宜。”   “你不是拿了失火赔偿金吗?”王健仁把塑料水桶、衣架、平板锅拿厨房里,“而且你工资比我们这些送水的要高多了。”   “省钱。”严靖曦取出那套FREEBIRD呢子外衣和Pierre Cardin黑色西裤轻轻拍了拍,挂进防水布制成简易衣柜里。   “哥要省钱讨媳妇?”王健仁瞪大眼看着严靖曦。   “不是。”严靖曦抱臂看着衣柜里的衣服,“是为了还债。”   “你欠谁钱了?”王健仁伸手进裤裆里头。   “喂,你干吗?”严靖曦掩脸,“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也不能这么当着面打□□的。”   “啊?哥你想哪去了,钱放这安全。”王健仁干脆把外裤一脱露出有拉链袋的底裤,从里头掏出三百块钱,“我只是想借点钱给你还债。”   “谢谢!”严靖曦放下掩脸的手,“你留着自己用。”   “你嫌少?这是平时留着用的。”王健仁眼巴巴地看着严靖曦,“我把钱都寄给我妈了,回头我让她寄回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严靖曦伸出手拍了拍王健仁的肩,“相信我,真的不需要,你还是留着讨媳妇。”   “真的不需要?”王健仁拍着胸脯,“我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   “放心,你大哥我能搞定。”严靖曦搭上他的肩,“插刀教的好兄弟,去帮我煮个面,我收拾一下东西。”   “好的!要放大葱吗?”   “不放,会口臭。”   王健仁把榨菜放进面条和着一起吃,“严大哥,就快过年了,你买票没有?”   “我没有家可以回,不需要买。”严靖曦停下筷子,自从他妈妈离他而去,这世上已经再没有亲人了。   “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家?”王健仁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我妈说人多热闹。”   “到时候再说吧!”   “你没说‘不去’,我就当你同意。”王健仁“吧唧、吧唧”把面条全扒光了。   过年的感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那将来呢?   吃过面条,王健仁回他送水公司的宿舍去了,严靖曦洗过澡,用白毛巾擦了擦还滴着水的发丝,盘腿坐到床上刚翻开那本厚厚的《民事诉讼法》,对面握手楼便传来像噪音一样的歌声。   “爱会像头饿狼嘴巴似极甜   假使走近玩玩她凶相便呈现   爱会像头饿狼岂可抱着眠   她必给我狠狠的伤势做留念   呜~”   “又不是月圆之夜,学什么狼叫。”严靖曦皱起眉下床关上窗户,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依旧能隐约听到,回到床上捧起书却一个字没看进去,心里烦燥得很,搁下书拿起手机调出图库,屏幕上那人的样子,长得挺秀气,眼睛不大但瞳孔又黑又大,鼻子很挺,润泽的嘴唇不厚不薄刚刚好。   为什么要把乔烈儿钱包里照片翻拍下来,严靖曦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许合眼缘,看着他的样子总能让他愉悦和。   指尖划过屏幕,写下“我想你~”   卧槽!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严靖曦连忙要按删除键...   “你给我说清楚   我要啃掉你的骨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呜呜呜~”   对面握手楼鬼魅般的歌声突然传过来,严靖曦打了个激灵,手一抖明明是要“删除”,怎么是...傻眼了!   他不是都敏俊XI,他更不是星星;   他不会停止时间,他更不会瞬移。   死啦!怎么办?这回怎么办!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就先当缩头乌龟,眼不见耳不听心为静,关机!   关掉手机,外面的噪音好像也停止了,再次翻开那本《民事诉讼法》,严靖曦努力地边看边记录着要点。   桔黄的灯光下,棱角分明的五官,专注的眼神,抿起薄唇,沙沙翻书页声一直到凌晨两点。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是严书婧留给他的遗言,严靖曦永远不会忘记他妈妈的话。      ☆、还债   江边的大排档。   “老板娘,来一斤赖尿虾,两瓶生力。”乔烈儿掰开一次性的木筷刮了两下,“今天AA制。”(PS:赖尿虾,学名虾蛄)   张一把酒瓶放嘴里,直接咬开瓶盖,“不是说好你请我吗?”   “没钱。”   张一坏笑着凑近乔烈儿,“包M【河蟹】B了?”   “去你的!”乔烈儿伸手想捏他,被张一拍掉。   “拿开你的油爪,你不用租房、又没有女友。”张一打量着他,“穿衣随便又没品味,爱吃但不讲究,钱都花哪里去了?”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品味,也不看看自己穿着套头运动衫配萝卜裤,丢脸!”乔烈儿吸着赖尿虾的汁,“得还钱给我那个很有品味的哥。”   “两兄弟的钱还计较。”张一不屑地说道,“你哥心胸真窄。”   “我哥没追我九条街已经算好了。”乔烈儿吐了吐舌头,“因为我拿了他新买的衣服送人。”   张一好奇地问道:“送谁了?”   “桃花眼。”   “终于找到报答人家的方式。”张一搭上他的肩,“真不打算以身相许么?”   “滚一边去。”乔烈儿正剥着赖尿虾的壳,“好扎手的壳。”   “看我干吗?”张一发现乔烈儿吸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   “嗯~”乔烈儿笑了起来,“你真懂我的心。”   “你要是女的,我考虑一下。”   “疼。”乔烈儿扔下虾壳,手指头被虾壳扎满了小孔,“你帮忙剥一下会死么?”   “乔烈儿,我告诉你!就算你变性成女人,我也看不上你。”张一笑着数落他,“懒、粗鲁、嘴贱、脾气又坏,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   “损我损得可起劲啊!”乔烈儿用手肘顶了一下他,手机响起,“妈,在跟朋友吃宵夜。”   “昨天舞蹈团的钟阿姨要介绍她家侄女,我给你约了周末去相亲。”乔妈在电话里唠叨,“别老跟你那些男同事去劈酒。”(PS:劈酒就是喝酒的意思。)   乔烈儿答道:“女的。”,切~什么舞蹈团,不就是公园里跳舞的退休大妈。   张一指了指自己,朝他做了口型,“我怎么成女的。”   乔烈儿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做了个封口闭嘴的动作,然后朝电话里头说到,“妈,放心!会送的,我也不放心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家,不安全嘛!”   张一捏着他的脸使劲往外扯,乔烈儿疼却不敢吱声,“妈,就这样吧!88~”   “疼死我了!”乔烈儿拍掉张一的手。   “活该痛死你,敢让我变性!”张一瞥了一眼他的手机,“你手机有短信。”   乔烈儿打开短信,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张一斜睨着他,乔烈儿的脸微微泛起红晕,也许因为酒精,也许又因为别的。   乔宅。   “妈,什么事让你心情这么靓?”从房间里出来的卢毅儿看见挂了电话的乔妈一脸春风荡漾,哼着粤曲小调。   “我现在放心了。”乔妈拍了拍胸脯,“你弟跟女同事约会。”   “女同事?”   “嗯!”乔妈收敛起笑容,“你当哥的就赶紧结婚,别挡着弟弟的道。”   “我挡他的道?”卢毅儿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小声嘀咕着:“他要是跟女人约会,母猪都会上树。”   完全没把卢毅儿话听进耳朵里的乔妈依旧满心欢喜地看着某港台的狗血豪门争产剧。   云苑新村。   粉红色小绵羊停在的那个45度大斜坡下,“你自己走上去。”   乔烈儿从摩托车尾下来,摘下粉色的头盔交还给张一,“谢了,一哥。”   旁边有个骑自行车的大婶轻松地超越了他们的小绵羊,还回头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顿时让两人一阵恶寒。      ☆、扫场   建设路越晚越疯狂,沿路的树缠着七彩变幻的霓虹灯,闪烁的招牌下穿着的兔子服、女仆服的服务生在大街上派宣传单。   “这条马路大大小小一共有几十家酒吧食肆。”李石跟在韩睿后面,“你不会打算一家一家找吧?”   “这里是外国人聚集地,根据穆沙公司员工提供的线索,穆沙平时下班就喜欢在这里跟老乡小酌两杯。”年轻的韩睿回头跟李石说,“况且才几十家,我们老大上百家也是这么挨家挨户去查。”   李石叉腰摇头,你老大是谁,我老大又是谁,劳模跟懒虫有比较的意思么?哪里的人不好借,偏偏跟判官借人用,“周队超过十家就不查了。”   “你们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身便服的韩睿故意把束在牛仔裤里的衬衣扯出一边衣角,用手挠了挠头发,弄得凌乱一些,“石头哥,你衬衣扣子打开两个。”   “这是干吗?”李石看了看自己扣得正儿八经的衣扣。   “装呗!”韩睿像看二百五一样看着李石,“不然一脸正气进去谁都知道警察来查案子,你们老大没教你吗?”   两人并肩走进“BOB CLUB”,这已经第二十九家,李石捶着腿坐下来,韩睿找来酒吧经理,亮了一下证件,掏出穆沙的相片,“最近有见过这人吗?”   酒吧经理接过相片,皱着眉看了半天,“那边的人都是深棕色皮肤、深眼窝、大胡子、长袍,顶上包个大头巾,哪认得出来。”   “他手背有六芒星的纹身图案。”   经理还是迷茫地摇摇头,“阿SIR,对不起!真没印象。”   “行吧!”韩睿跟酒吧经理握了握手,“谢谢你!”   李石懒洋洋地站起来,两人继续向下一家店进发。   “老大,啥事?”跟在后头的李石从衣兜摸出手机。   “三缺一,赶紧过来。”周昆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麻将洗牌声音。   “别找我。”李石远远落后在健步如飞的韩睿后头,“我跟小韩还在扫场。”   “不是吧!还在扫?”周昆叼着烟,“意思一下就行了,哪用那么认真!”   “我愿意,可人家不乐意。”李石无奈地说道,“总不能让他一个扫场,到时候说出去咱队的名声就坏。”   虽然他们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俗语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李石还是不想传遍整个G省,以后什么运动会、文艺表演、学术交流怎么抬起头来。   发现李石没跟上来,韩睿便招呼道:“石头哥,赶紧!”   “哎~来了!”李石回应了韩睿后,电话里跟周昆说道:“这小子的精力好像用不完,我先挂了。”   “你慢慢熬,别丢咱们队的脸。”周昆挂了电话继续搓麻将。   丢脸?原来你还知道丢脸,咱队的脸面不就是给你这个极品的队长早丢光了。   李石小跑几步赶上韩睿进了一家西餐厅。   “老板,见过这人吗?”餐厅的老板接过照片端详了半天,凑近调酒师,“小叶,你记性好。”   调酒师小叶放下酒瓶,一手拿着照片,一手摸着下巴,“我记得他,以前经常都带着不同的女伴来这。”   “以前?”韩睿追问道,“那最近呢?”   “最近少来了。”小叶无意间抬起头看向大门外,“真巧,他来了。”   韩睿跟李石对了个眼色,感觉到异样的穆沙夺门而逃,两人立即转身追出去。   “别跑!”韩睿对发足狂奔的穆沙穷追不舍,“石头哥,包抄他。”   跟了一段的李石有点气喘,死撑着抄小路截击,不能丢脸啊!咱好歹都当了几年刑警,可不能输给一个新丁。一想到这,刚慢下来的李石又像上了发条一样快了起来。   韩睿一个飞扑把穆沙扑倒压在地上,抄近路前面堵人的李石冲上去反剪刀穆沙双手,拿出手镐“喀嚓”一声锁了起来,亮了一下□□,“穆沙先生,你涉嫌违规经营爆炸物导致四人死亡,请跟我们回警局。”   “石头哥,你不是抄近路吗?”   “抄了。”   “那怎么比我还慢?”   “...”   “石头哥,你在喘吗?”   “这不叫喘,叫深呼吸。”   一头黑线的李石把穆沙押上警车。   ———————————————————————————————————————   审讯室。   张涵和刘华跟洪锦彬面对面坐着,“洪锦彬,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洪锦彬留着小胡子,翘着二郎腿。   “根据左邻右里提供的证词,当晚你们发生了激烈争吵。”张涵翻开了口供记录,“有人听到你跟文凤娟说‘有种你就烧!’。”   “阿SIR,肯定是听错了,我是说有话好好说别烧。”他眯起一双三角眼,“不过她要生要死也不是第一回。”   “酒瓶上有你的指纹。”   “我跟女朋友喝了两杯。”   “你们因为什么吵起来?”   “阿SIR,我口渴。”   刘华给他倒了杯水,“少耍花样,喝完继续说。”   “有烟吗?”洪锦彬呡了一口水,“困!”   “没有。”张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别唧唧歪歪。”   “来来去去不就是嫌我穷就是怀疑我一腿踏两船。”洪锦彬摊了摊手,“总以为我把钱花到别的女人身上去。”   “然后你放火烧了她?”刘华观察着洪锦彬的反应。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阿SIR,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文凤娟怎么会烧着了?”   “吵了两句,她往自己身上倒酒和汽油,然后打了火就烧成那样了。”洪锦彬用手指头抠着鼻。   “当时怎么不救她?”   “像火球一样。”洪锦彬比划了一下,“逃命还怕来不及。”   刘华和张涵对视了一眼,人渣!文凤娟真是有眼无珠,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为这种人而死不值。   两人从审讯室出来,刚好遇上押着穆沙回来的李石。   “这么快就抓到人了。”刘华有点惊讶,“我没看错吧?”   “小韩,你把人先带进去做笔录。”李石等韩睿走远了,竖起三根手指头跟刘华说道:“我跟他走了三十家店,还狂奔800米,腰都快直不起来。”   “能抓到人结案。”刘华给李石点了根烟,“月底出粮请吃饭。”   “还没发工资就打我主意。”李石吐出一个烟圈,“你们那边怎么样?”   “麻烦~”张涵摇摇头,“刚跟检察院的肥冰通了电话,仅有人证听到的口供不足以起诉洪锦彬教唆他人自杀。”   “如果没有新的证据,24小时就要放人。”李石摁灭了烟屁股。   “嗯!”张涵点点头,“所以才头疼。”   “我看咱俩这个月的奖金有点悬了。”刘华拍拍张涵。   “习惯了,少抽两包烟。”   两人难兄难弟似的一起离开。      ☆、恶意透支   G市区级人民法院。   花城银行的代表律师骆云星站起来宣读起诉书,“被告人阮俭生,男,现年44岁,汉族,家住天静区长青路25号303房,截止至20XX年1月20日,阮俭生共拖欠信用卡欠款本息490904.56元未还,透支时间已经超过两年,经银行多次催收仍不归还,存在蓄意进行恶意透支的行为,已严重损害了银行的合法权益,构成违约。”   被告律师严靖曦站起来进行陈述,“200X年4月8日,我的当事人阮俭生先生填写信用卡申请表,向原告银行申领普通信用卡,经银行审批信用额度5万元。之后,银行系统将我的当事人评级为白金客户,单方将信用额度提升至50万元,然而我的当事人与银行当时签订的信用卡领用合约里,并没有写明银行可自动为持卡人提升信用额度,银行在信用卡业务经营中没有尽到谨慎、注意义务。”   审判花玲宣布,“法庭进入辩论阶段。”   “审判长,这是200X年4月8日签订的合约。”严靖曦呈上信用卡申领合约。   审判长花玲接过细看里面的确没有提及到允许银行可自动为持卡人提升信用额度。   原告律师骆云星举了一下手,“虽然合约没有注明,但是花城银行的曾发过短信通知客户调整额度,在额度调整后被告阮俭生并没有表示异议,视同承认合约修订生效。”   “我反对!”严靖曦辩护道,“所谓的调整后不反对就表示同意,前提条件是我的当事人在知情的情况下,但是我的当事人自始至终并不知道,请问阮俭生先生是你什么时候知道额度发生了调整?”   “收到法院传票时。”阮俭生捋一下黑痣的长须,“调整额度的短信完全没见过,我一直都不知道他们调整了额度,平时就是刷卡,收到催款就还款,绝对不是恶意透支。”   “审判长。”严靖曦举了一下手,“我要求原告提供曾发送相关短信给阮俭生的证据。”   审判长花玲看向骆云星,“原告是否能提供相关证据?”   “审判长,无法提供。”骆云星心里想道,三年前的短信记录,银行早就清空了,“虽然合约中没有注明允许银行自动为持卡人升级,但我们有交易事实根据,这是阮俭生信用卡的交易记录。”   原告律师骆云星把一叠银行打印出来的交易流水账通过法警交给审判长花玲。   阮俭生看着那叠厚厚的交易记录,吞了一下口水。   “阮俭生先生。”骆云星转向阮俭生,“发生了这么多笔的交易,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不知道很奇怪吗?”阮俭生旋着无名指的金戒指,“我好忙的,刷了哪张卡怎么记得,你们一直没催款,突然说我欠了四十多万,两年后突然告我恶意透支。”   “这里花城银行发出的紧急止付通知记录。”骆云星把记录呈给审判长,“在这两年期间,花城银行多次发出紧急止付通知,而阮俭生一直都没有理会,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提出诉讼。”   “我的当事人并不是不理会催款通知,而是根本没有收到。”严靖曦呈上被告阮俭生两年来9份租赁合同,“由于阮俭生先生这两年期间经常搬家,很多邮件都无法及时收到,银行也没尽到确认客户是否收到催款通知书的责任。”   “恶意透支包托多卡透支和异地透支。”骆云星说道:“多卡透支是指持卡人向多家银行提出申请,多头开户,持卡人还旧透支,出现多重债务,导致无力偿还,根据银联记录,阮俭生向六家银行申领了信用卡;异地透支是指持卡人利用信息不能及时汇总,‘紧急止付通知’难以及时送达的现状,肆意透支,有理由相信阮俭生为了躲避而经常搬家。”   “在司法解释中,对“恶意透支”增加了两个限制条件:一是发卡银行的两次催收;二是超过三个月没有归还。这里面就排除了因为没有收到银行的催款通知或者其他的催款文书,而没有按时归还的行为,持卡人没有接到有关通知或者文书,过了一定的期限没有归还的,不属于“恶意透支”。在这两年期间阮俭生先生换了6份工作,搬家是为了离上班地点更近,原告凭自己的意愿揣测我的当事人搬家的目的是不合理的。”严靖曦拿出六张信用卡,“关于一人多卡,是因为银行职员都有信用卡摊派任务,为了帮助朋友、亲戚完成任务,多开几张信用卡是人之常情。”   辩论后休庭十五分钟。   法庭重新开庭,审判长花玲宣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庭审活动进入下一个程序,即合议庭对本案进行评议,合议庭评议时将充分考虑控辩双方的意见。现在宣判,请全体起立。”   骆云星和严靖曦相互对视了一眼,谁胜认负,马上见分晓。   “阮俭生恶意透支罪名成立,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条规定10万~100万元数额巨大应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现判处阮俭生有期徒刑6年。当事人不服地方人民法院第一审判决的,有权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上一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审判长花玲敲法槌:“现在宣布闭庭。”   “严靖曦,你不是说没问题!”如果不是法警按住,阮俭生一定冲上去来一招“农夫三拳”,脸上黑痣的须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阮先生,我会尽快搜集新的证据提出上诉。”严靖曦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柳暗花明   花城银行环城支行,自助柜员机玻璃屋。   严靖曦把□□□□ATM机,卡不进也不出,卡在入口处,按了屏幕上的所有键依然没半点反应。   “先生,麻烦过来一下。”严靖曦向大堂经理招了招手,“卡住了。”   “我看看。”大堂经理捣鼓了两下,掏出钥匙把机子打开取出□□,“现在的不法分子越来越猖獗。”   “怎么回事?”   “你看。”大堂经理用手指刮掉插口处的双面胶,“要是你晚上来取钱,估计你转身就被盗卡了。”   “谢谢!”严靖曦接过卡准备找其他柜员机取钱。   一把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哥,怎么还没下班?”   严靖曦循声看去,乔烈儿正站在大堂经理身边。   “是你啊!”乔烈儿认出了严靖曦,“真巧。”   “来取钱。”严靖曦看向大堂经理,“这位是您的哥哥?”   “嗯!”乔烈儿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甚是好看。   “幸会、幸会。”严靖曦上前一步跟卢毅儿握了手。   两人再次碰面,相视一笑,彼此并没有打算提起那条短信。   乔烈儿不提起,并不是他没有心存幻想,只是怕自讨没趣,还不如埋在心里头;   严靖曦不提起,并不是他没有心存幻想,只是怕越描越黑,还不如埋在心里头。   乔烈儿向卢毅儿介绍道,“我朋友,也是住在我们云苑新村的。”   严靖曦摇摇头,“我现在没住那了。”   “搬了?”乔烈儿问道。   “上次火灾后就搬了。”   听到火灾,卢毅儿心里便明了,偷偷打量着严靖曦,五官棱角分明,长得蛮帅,高度跟乔烈儿差不多,目测也有一米八左右,长得比乔烈儿稍壮一些,过于精明锐利的眉宇却让人有一股不安感。   “搬哪去了?”   “漳村。”   “那里环境不太好。”   “先住着,以后再搬吧。”严靖曦无奈地笑了笑,这位G城土著应该不是很了解像他这种新客家人生活的艰难。   “你们先聊着,我去忙了。”卢毅儿拍了拍乔烈儿的肩,“等我一会,收拾完一起走。”   卢毅儿转身离开后,严靖曦把□□放回钱包里,一张□□签单从钱包飘落到地上。   乔烈儿弯腰拾起,“你掉了这个。”   “谢谢!”严靖曦接过签单,有个念头突然闪过。   “嗯?”乔烈儿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觉得有点奇怪。   “你哥在银行做。”严靖曦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能帮得上我一定帮。”   “我想了解一下银行处理信用卡交易后的详细程序。”   “行,回头问问我哥。”   严靖曦看了一下腕表,“有事先走,改天请你吃饭。”   “好啊!”乔烈儿爽快地答道:“我等着。”   严靖曦告别后走出银行,带着眷恋的眼神回头看了一下那人,夕阳透过银行的玻璃门为他修长的身影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低头交叠着腿坐在休息椅上摆弄着手机。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乔烈儿抬起头对上严靖曦的眼视,露出一抹笑容,朝严靖曦挥了挥手,做了一个“88”的口型。      ☆、似曾相识   警局。   乔烈儿远远便透过敞开的俞征局长办公室看见一群猥SUO男围着电脑,露出一副YIN邪的小贱样。   他探头进去,“在看啥?”   “小乔,快过来!”李石向他招手:“一起看。”   乔烈儿正要过去,被张一档开,“哟哂~不适合你看。”   “男人都喜欢看。”刘华拉开张一,“别防碍人家科普XING知识。”   “他练了葵花宝典。”张一话音刚落,后脑已经被乔烈儿拍得眼冒金星。   “你俩再内讧全轰出去,全都不许看。”俞征“咔嚓、咔嚓”吃着旺仔小馒头。   “征征悉怒,别这样!”李石指着屏幕,“那女的胸比小馒头还小,没看头。”   “这不像□□。”乔烈儿看见画面中一对男女正在ZUO爱,镜头是远处透过窗户偷拍,窗帘刚好挡住了两人的脸。   “原来你还看过□□。”张一附在他耳边,“我以为你只看GV。”   话音刚落,这次换来的结果就是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最近网警扫黄封SE情网站。”刘华站直了腰,“这是网站上发的视频,专门偷拍人ZUO爱。”   乔烈儿问道:“抓到了吗?”   “没有。”刘华摇摇头,“也不知道在哪里偷拍。”   乔烈儿凑过去,画面中那个窗户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见过?”众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不出你...”   “别误会!”乔烈儿脸“霍”一下红了,“我真没看过这些网站。”   众人依旧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这下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再多的解释都成了掩饰。   手机及时响起,乔烈儿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转移视线。   “臭小子,敢骗你老妈。”   “咋了?”乔烈儿被喷得莫明其妙。   “小区王大姐说那晚是个男的栽你回家。”   “哪晚?”   “就是你跟我说和女友去约会那晚!”   “哦,那个,我没骗你啊!”乔烈儿顺口开河,“摩的司机,晚了没车打摩的。”   耳尖的张一竖起耳朵听得一清二楚,“哟哂~你当我是什么?上次我成了你女友,这回成了摩的司机。”   “烈儿,那边谁在说话。”乔妈有点耳背,听得不太清楚。   “没有,你听错了。”乔烈儿抹了把汗,“我要剖尸体,就这样吧!”   挂了电话,一抬头发现众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异口同声说道:“剖尸体?你当我们是什么?”   宁犯天条,莫犯众僧,乔烈儿这回懂了,后退一步夺门而逃。   云苑新村。   吃过晚饭,乔妈洗碗去了,乔爸在露台修剪盆栽,卢毅儿坐在沙发上看英超切尔西VS曼城。   “哥!”乔烈儿坐到卢毅儿边上。   “干吗?”卢毅儿眼神依旧盯着电视机,“越位啦!还不吹!”   “还债。”乔烈儿把一个胶袋塞进卢毅儿怀里。   卢毅儿斜眼看着他,“这是还利息,还是打发乞丐?”   “嘻嘻~”乔烈儿吐了吐舌头。   “一包一次性纸底裤和三对袜子。”卢毅儿从袋子里抽出袜子,“还是好又多10块三对,放进洗衣机洗一次就变形。”   “你就将就一下,人家还没发工资。”乔烈儿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托你帮我问事儿怎么样?”   “你对他的事情挺上心。”卢毅儿一拳捶到沙发上,“射啦!这么好的射门机会都浪费掉!”   “我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乔烈儿拿起茶几果盘的水果刀。   卢毅儿看了一眼明晃晃,折射着灯管冷光的水果刀,“所以你打算□□两刀?”   “当然不是,你想吃苹果还是雪梨?”乔烈儿把果盘往卢毅儿面前推了推,“我削皮!”   “虚伪!”卢毅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那事,我问了。”   “咋样?”乔烈儿两眼放光一样看着卢毅儿。   “流程那张纸条在我包里头。”卢毅儿叮嘱道,“你看完就把它扔掉。”   卢毅儿刚说完,身边的人“嗖”一下已经消失在他眼前进了房间翻包。   “你看上人家了?”卢毅儿朝房里头喊。   “没有,普通朋友。”乔烈儿拿着纸条似懂非懂地边走出来边看,“他之前帮过我。”   “通常一开始是friend,然后best friend,最后就成了gay friend。”   “别胡说八道。”   卢毅儿问道:“他是律师?”   “嗯~”   “坐下。”卢毅儿拍拍身边的空位。   乔烈儿坐下来,“怎么啦?”   “你是当法医,他是律师。”卢毅儿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在同一战线上,你俩不合适。”   “说哪里去了,我跟他不是好基友,爱信不信!”乔烈儿挥了挥手,“我打电话去了。”   “十月芥菜起心了,自己还知道。”卢毅儿自言自语,“我还不是为了未雨绸缪。”(PS: “十月芥菜”形容少男少女情窦初开。)   此时乔烈儿拿着手机在阳台聊得正欢。      ☆、峰回路转   G市,中级人民法院。   审判长章想负责阮俭生恶意透支案上诉的二审判决。   “审判长。”被告律师严靖曦嘴角微微上扬,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我要求银行提供交易签单。”   “审判长,我反对。”原告律师骆云星有点紧张,“交易明细账足以证明阮俭生恶意透支的事实,被告律师要求提供交易签单是无理要求。”   “到底是辩方的无理要求还是作为原告的银行根本无法提供有关证明。”严靖曦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骆云星,“仅凭银行单方面提供的打印出来的交易明细账,我方有足够理由质疑这些账册的真实性和有效性。单凭债权人书面明细,而这张明细没有任何支持的原始凭证和我当事人的签章,如果这样就能证明我的当事发生这些交易事项尚未归还款项,那么是不是我自己也写一张骆云星律师欠我100万的明细账单就能向他讨债。”   审判长章想思考了一下,看向原告律师骆云星,“被告的要求是合理的,请原告提供相关的交易签单作为佐证。”   “审判长,因银联签单只保存一年的扫描件。”事到如今骆云星只能实话实说,“因此现无法提供交易签单等凭证,只能提交银行打印的交易明细。”   休庭回来后,审判长章想宣布审判结果:“经审理认为,在信用卡领用合约并未对银行可自行提升阮俭生信用卡额度的情况下,银行自行将阮俭生的信用卡额度从5万调整至50万,因此银行作为信用卡发卡行,在信用卡业务经营中没有尽到谨慎、注意义务,造成出现高额   透支款无法归还的风险增大。   现银行主张阮俭生存在拖欠透支款未还的违约行为,但仅提供了银行自行打印的明细,未能提供相应的交易签单等凭证予以证实,也没有提供证据证实阮俭生是否存在拖欠银行所主张款项未还的事实,因此法院认为原告银行应承担举证不能的责任。驳回原告银行的全部   诉讼请求。”   法院的阶梯,狭路相逢。   骆云星拦住了严靖曦的去路,“你怎么知道银行签单只保存一年?”   “这个我不需要告诉你。”严靖曦下巴轻轻一扬,侧身越过骆云星,“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顺着长长阶梯往下走,严靖曦掏出手机看屏幕上翻拍照片,“你真是我幸运神。”   (PS:案子看起来好像很荒唐,但偏偏这是真实的案例。另外国内的庭审与英美那边不同,但考虑到文章的阅读观赏性和人物的塑造,不会太遵循国内的模式,敬请谅解,谢谢!)   铂丽星购物商场。   透明穹顶下吊着奢华水晶灯,风吹过水晶之间碰撞发出清脆响声,晶体六角型的折面反射出七彩夺目的光芒,这里汇聚了各类名牌奢侈品店。   严靖曦顺着镀金扶手的旋转楼梯上了第三层,即使你穿着平凡也不会受到冷眼,因为这年头土豪也可能披着稻草,红白蓝胶袋也可能是“双C”牌。   “HERMES”店的售货员热情地把严靖曦迎了进去。   “先生。”售货员拿出一款深紫色暗花真丝领带,“这款是今年的新品。”   严靖曦放在脖子上在镜前比划了一下,“太花哨了。”   “不会啊!”售货员看着镜中人,“你戴着这个挺时尚的。”   “不是我戴的。”严靖曦拿起另一款浅蓝色斜纹真丝领带,“这个可能更适合他。”   具备专业素养,见多识广的售货员虽然心里猜到了什么,依旧一脸淡定,保持优雅的笑容,“我帮你包起它。”   葱白一样手指在包装袋上用丝带结了一朵漂亮的花,郑重地捧在他面前,“刷卡还是给现金?”   “刷卡。”   离开商店时,售货员90度深鞠躬,“欢迎下次光临!”   严靖曦看着四位数字的金额,心脏紧紧地抽了一下,这一丢丢的布咋就那么贵!哎~还下次光临,多来几次估计要风餐露宿。   ☆、约会   蒙罗丽莎西餐厅。   严靖曦坐在靠窗边的位置,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向马路对面,那里是他曾经住过的云苑新村E区2幢906。   曾经无数个夜晚他趴在窗户看着这间西餐厅,幻想着他和他的挚爱蜡光下共享情侣套餐,互诉心声缠绵爱恋。   他的挚爱?严靖曦脑中仿如晴天霹雳,他为什么要约乔烈儿来这家店...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正掉进万劫不复的纠结中时,一把声音响起,“你来得真早。”   严靖曦抬头看见那人穿高领白色毛衣,短装牛仔外套配牛仔裤,系着灰白相间的围巾,单肩背着包站在他面前。   “来了,坐!”严靖曦细心地为他拉开椅子。   “我又不是女的。”乔烈儿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不用这么绅士。”   “呵呵!”严靖曦把菜单放到他面前,“看看吃点什么?”   不远处侍应小姐热情地走过来,“点菜吗?”   “先看看。”严靖曦问道,“你推荐一下。”   “要不来个情侣套餐。”侍应小姐指着菜单介绍,“这个最超值,有小吃、主菜、甜品,还有饮料、雪糕送。”   “我们两个男的。”严靖曦指了指乔烈儿,再指了指自己,“吃这个?”   “没关系的。”侍应小姐示意对面那桌子,“两个女的不也点了情侣套餐,最重要是物超所值。”   对面的乔烈儿低着头既不表示反对也没表示赞同,刘海恰恰挡住他的表情。   严靖曦也拿不准他怎么想的,“你介不介意?”   “随便。”乔烈儿嫣然一笑,“你来决定吧!”   侍应小姐掏出点菜机捣鼓了两下,“已经下单了,很快就可以上菜。”   严靖曦把用精美包装纸包着的漂亮盒子推到乔烈儿面前,“谢谢你帮忙。”   “你请我吃饭,还准备了礼物。”乔烈儿脸泛起红晕,“可我什么都没准备。”   “这是必须的,没有你的帮忙我也羸不了官司。”严靖曦挑了一下眉毛,“不拆开看看吗?”   “谢谢!”乔烈儿拆开包装纸,傻眼了。   “喜欢不?”严靖曦关切地说道,“我觉得挺合适你。”   “喜欢,当然喜欢!”乔烈儿只能硬着头皮应答,一向喜欢休闲装的他几乎从来都不穿西服,必须穿时就借卢毅儿的,这不是难为他么!人家送他领带,尼玛还得自己掏钱买西装皮鞋去配,典型人家送酱油还得买鸡配,乔烈儿欲哭无泪,旧债未清新债又来,他未来几个   月的工资要完蛋了。   侍应小姐送上菜肴,点亮了桌上的红蜡烛,温暖的烛光忽明忽暗映着两人的脸。   “906的失火案破了没有?”严靖曦用不锈钢条羹搅拌着芝士忌廉汤。   “还没。”乔烈儿舀起罗宋汤呡了一小口,有点烫、有点辣、有点酸。   “我觉得你们法医很厉害。”严靖曦想起那晚浓烟滚滚熊熊烈火,尸体绝对被烧得惨不忍睹,“要面对那些尸体。”   “那个算不了什么。”一说起本行乔烈儿就像个话唠,“上次我在粪池捞尸才叫恶心。”   严靖曦“铛”一下,条羹掉汤碗里。   “怎么了?”乔烈儿眨巴眼看着严靖曦,“吓着你了?”   “没事。”严靖曦不想扫他的兴,更不想被看扁,只能勉强说道:“手滑了。”   “上面还有尸蜡,又滑又臭。”乔烈儿越说越兴奋,“你知道什么是尸蜡吗?”   严靖曦摇摇头,奇怪!他为什么要知道什么是尸蜡?这尸蜡于他又有何事呢?他又不想变成木乃伊或者蜡像。   “尸体表面形成一层蜡。”乔烈儿戳了一下红蜡烛,“就像这个。”   一滴滴滚烫的蜡油沿着蜡烛慢慢滴下,侍应走过带起一丝风,烛火晃了两下,灭了~   明明是很浪漫很温馨的气氛,突然变得很惊怵。   沉渍在现场回忆中的乔烈儿完全没有察觉,继续科普:“那臭味就像你现在那碗芝士忌廉汤在夏天高温下放上几个月。”   严靖曦把那碗推到边上,别说喝,看着都反胃。   “你怎么不喝了?”乔烈儿突然醒悟过来,“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不,不是。”严靖曦摆摆手,“我想先吃牛扒。”   手机铃声响起,严靖曦看了一下是律师事务所的出纳来电,“任姐,还在加班?”   “小严,阮俭生那宗官司的尾数还没打过来。”   “不会吧!”严靖曦不安地敲着手指,“他说过两天就打款,现在都过了一周。”   “小严,我看人一向很准,这人上次交首期,一看就觉得是赖账的主。”   “我再催催他。”严靖曦挂了电话,又拨给阮俭生,听到却是提示音,“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乔烈儿切了一块牛扒放嘴里,“信用卡的官司,欠钱不给?”   “嗯!”严靖曦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极力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遇到这种事情难免的。”,其实心里却慌得很,买领带卡数要还、房租要交、饭还得吃,这次收不到尾数,他的提成要黄了。   “他欠银行的钱,你还帮他打官司。”乔烈儿欲说还休,“我觉得...”   “你觉得我在帮坏人?”严靖曦猜到他的想法,“早就不应该接这种官司。”   乔烈儿满脸尴尬,“你会读心术?”   “银行没有尽到认真审核信用卡持有者的偿还能力就擅自提升额度是他们的过失,也许你认为这是钻法律的空子,但是正因为有人钻空子才知道漏洞的存在,至于怎么杜绝这些漏洞就不是我们律师的事。”严靖曦摊了摊手,“况且仅凭银行提供的资料,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刷了这么款,对不对?”   隔行如隔山,乔烈儿也不懂怎么反驳,懵懂地点头附和。   最后甜品布丁也上了,乔烈儿用纸巾抹了嘴,从背包拿出瓶子倒出一颗口香糖,“没了,你帮我去对面士多买瓶口香糖。”   “一颗不够吗?”严靖曦看着他手心上的口香糖。   “你没看广告吗?”乔烈儿把玩着那颗口香糖,“两颗一起吃才是最好。”   “哦!我这就去。”严靖曦有点琢磨不透,明明等会走的时候可以顺路去买,但乔烈儿的口气不像是征询他,而是直接用命令的口吻让他立即去买,“你在这等我。”   看到严靖曦下了楼往马路对面走对,乔烈儿向侍应招了招手,“结账。”   窗外的树枝随风敲打着窗户,车辆穿梭在灯火辉煌的街头。   乔烈儿把信用卡交给侍应后托着腮往窗外看,“对面不就是严靖曦以前住的那幢楼。”   Hello Kitty,窗户的大贴纸,他猜到为什么那个场景会似曾相识,乔烈儿拎起背包往外走。   “先生,你的卡。”侍应连忙追上去把卡还给乔烈儿。   乔烈儿仰起头看向对面楼顶层熏黑了的外墙,身后那幢高楼与云苑新村E区2幢906相隔一条宽阔的马路。   ☆、查水表   严靖曦买完口香糖回到西餐厅面对空桌子,拾起遗留在椅子上灰白相间的围巾,“刚才坐这里那个男子呢?”   “您说那位先生,他已经走了。”侍应走过来准备收拾桌子的餐具,“请问这些还需要吗?”   “不需要了。”严靖曦掏出信用卡要结账。   “你的朋友已经结账了。”侍应把杯、碗和碟一捞子全端走。   “滴~”严靖曦听到短信提示的声音。   一行短短的文字显示在屏幕上:“我有事先走了,也许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严靖曦拿起围巾深吸了一口,那里有属于他淡淡的很甜很温馨的味道,有点像蜜糖,又有点鲜花的香味。   乔宅。   “我回来了。”乔烈儿单手扶着鞋柜换上布拖鞋。   “明天冷空气,降温八度。”乔父膝上放着G城晚报,摘下老花眼镜,“记得添衣。”   乔烈儿忽然觉得脖子空空落落,围巾呢?白天有没有戴出去呢?是不是丢在哪呢?   不对,好像没有,难道在家里?乔烈儿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想不出来到底带没带出去。   “妈,有没有看到我的围巾?”   “哪条?”乔妈往洗衣机里注入衣物柔顺剂。   “我就只有一条。”乔烈儿走到生活阳台,“妈,别放柔顺剂。”   “放了又香又不会有静电。”乔妈还特意多倒了一杯盖子柔顺剂。   “你真要放,能不能换个味道?”乔烈儿扇了扇空气弥漫着甜腻的味道,“例如海洋微风。”   “我觉得甜蜜花香不错。”乔妈哼着小调,“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乔烈儿一头黑线,乔妈明摆着——你不爽,自己来洗。   乔妈看见洗完澡肩上搭着毛巾的卢毅儿从浴室里走来,“问你哥去。”   “哥,有没有看到我的围巾?”   “哪条?”卢毅儿拿着电吹风“呼呼”地吹着湿漉漉的头发。   “灰白相间的。”   “那条啊!”   乔烈儿赶紧爬起来,“在你那?”   “怎么可能!”卢毅儿不屑地看着他,“这么没品味的东西我会要吗?”   “唉~”乔烈儿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看来真的丢了。”   “幸亏你转专业了。”   “嗯?”   “不是丢钱包就丢是围巾。”卢毅儿用手指理了理头发,“要是当外科医生,没准今天留了剪刀,明天忘了针线在病人肚子里。”   乔烈儿头上黑线更多,黄历为毛只写不宜出门,为毛不写不宜进门。   --------------------------------------------------------------   云苑新村隔着马路对面那座楼。   一群便衣警察悄悄地来到903房门口,“叮咚~”   里面的宅男穿着睡衣,戴着镜片像瓶底般厚重的眼镜从房间里出来,“谁啊?”   门外在答道:“查水表。”   “这个月怎么这么早就来查。”   宅男托了托架在蒜头鼻上的眼镜,走到门后拉开门栓,几个彪型大汉便闯了进来。   “枪。”看到大汉腰部别着的枪,宅男吓得后退几步背部抵着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双腿不住地打颤,牙关上下哆嗦。   “你是不是司徒辉?”为首的警察上前一步。   “阿SIR。”司徒辉“扑通”一下跪在地下,“我只是偷拍搞点毛片放网上,别抓我,求你了!”   两名警员进入司徒辉的房间。   凌乱的房间堆满衣服臭袜,一台开膛破肚没盖子的主机运行着,显示器上播放着毛片,一对果体的男女在滚床单。   警员戴上手套用鼠标点开文件夹,可谓精彩纷呈,女厕所、扶梯裙底、洗浴间、睡房ZUO爱、更衣、打野战...各种偷拍分门别类地放在不同的文件夹里。   “有发现吗?”刘华边走进来边戴手套。   “师兄,当然有。”坐在电脑前的警员回首,“这次还得多谢你们提供的线报。”   “你们网警不是可以根据IP地址锁定他的位置。”刘华走到挑起一股发霉味道的窗帘布,正对面就当天火灾事发的单位,“怎么一直没抓到人。”   “他登录的是国外服务器。”警员拨掉电源和数据线,把整台主机搬走,“查起来不容易。”   刘华取走搁在窗台的摄像机,给司徒辉带上手铐,“黄站大神,走吧!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警局,刑警大队。   刘华把装着司徒辉电脑里偷拍的证据的U盘插进电脑里。   屏幕上呈现出的画面,由于拍摄的整整相隔一条马路,距离太远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   一对男女正在争执。   披头散发穿着睡衣的女子推搡了男人几下,男人便指着她破口大骂。   由于没有声音,只能根据愤怒的表情和激动的动作判断男人是在骂人。   女人突然转身拿起桌面上酒瓶往自己身上洒,男子一把夺过来,整瓶从女人的头淋下去。   *****   乔烈儿看着屏幕念着:“有种你就全淋下去。”   “你怎么知道?”刘华惊愕回过头看着他,“你会唇语?”   “别犯傻,就算懂唇语,距离这么远也看不出来。”乔烈儿坐在椅把子上,“我瞎猜的。”   “切~”刘华继续看视频。   *****   女人浑身湿地蹲在地上抱着腿嚎啕大哭,男人踹开门走了出去。   一刻钟后男人又折返,手里提着一个塑料油罐,往女人身上泼洒过去。   男人指着女人骂骂咧咧好一会,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扔到女人脚边。   女人抽泣着,伸手捡地上的打火机。   歇斯底里地尖叫,因激动而颤抖的手打着了火机,微弱火苗跳跃着。   男人站在离她不远处,女人的手伸得笔直,两人就那么对视。   忽然火苗沿着她的手臂往上蹿,火球腾起,瞬间烧成了个火人。   女人满地打滚,男人吓得目瞪口呆,火渐渐蔓延到床铺、衣柜,房间浓烟滚滚,男人落荒而逃。   *****   “她明明伸直了手,火没碰到她身上。”刘华把视频倒回来,“怎么一下子就着了起来。”   乔烈儿指着扔在地上的塑料罐,“那罐就是张一检测出来的汽油。”   “我明白了。”张涵打了个响指,“汽油是有挥发性的,房间很小,火苗引燃了空气中弥漫着汽油气体。”   “估计他俩也不知道会这样子,以为闹着玩。”刘华摸着下巴,“根据司徒辉的口供,这对情人很豪放,喜欢不拉窗帘滚床单,黄站大神司徒辉特喜欢把装了长焦摄像机搁在窗台偷拍他们,两口子三天两头吵架打架,每次都弄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回检察院的肥冰有足够证据落案起诉教唆杀人罪,可以申请逮捕令。”张涵搭上乔烈儿的肩,“小乔,这回全靠你才破了案,谢谢!”   坐在椅把上的乔烈儿交叠着腿,“一句‘谢谢’怎么够!”   “那你想怎么样?”张涵往空中吐了一个烟圈,扳着手指头:“吃饭?唱K?礼物?你想要啥?”   “都不要,帮我一个忙。”   “行,能帮得上一定帮。”张涵弹了弹烟灰,“你说。”   “这个人。”乔烈儿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欠钱不还。”   “讨债!”张涵看了一眼纸条便收进胸前的衣袋里,“包在我身上。”   “你办事,我放心!”乔烈儿拍了拍张涵的胸口,“先走了,你们继续审讯。”   “这么快就走。”刘华笑道,“不想了解一下我们怎么讨债?”   “我只关心结果,过程留给你俩慢慢享受。”乔烈儿双手插着裤袋往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干啥子都好,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淋汽油,就算火苗没有直接接触到也会引燃,这不是闹着玩的。   ☆、讨债   僻静的德坭新街。   喝完早茶的阮俭生一手托着鸟笼,一手拿着电话,“老兄,我刚刚又申请了一个信用卡!怕啥,拆东墙补西墙。”   阮俭生挂了电话,哼着小调逗着笼里的八哥,手上的金戒指阳光下灼灼生辉,麻将般大的翡翠玉牌用白金链挂在胸前。   “涵哥,就是那只土豪?”小混混手里拿着大麻袋。   靠在街道拐角处的张涵点点头,“干得利索点。”   两个小混混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旁人看到,从后而上一袋子套着阮俭生。   阮俭生眼前漆黑,手一松鸟笼掉在地上。   小混混对着麻袋一轮拳打脚踢。   “哎呀,大爷饶命。”麻袋里的阮俭生用手护住头倦缩成一团,“冤有头债有主,打错人啦!”   张涵负着手慢腾腾地走过来,一脚踩在阮俭生的头部位置,“没点错相,打的就是你。”   “爷,小的真没惹你。”阮俭生哭丧着脸。   “你条粉肠!”张涵踢了麻袋,“欠钱不还。”   鸟笼里八哥扑腾着翅膀学舌,“你条粉肠!欠钱不还。”   阮俭生卷缩着身子,“你是银行派来的人?”   “小样的,老子不是银行的。”张涵把写着账号的纸条扔在麻袋边上,“赶紧还钱,小心老子废了你。”   鸟笼里八哥扑腾着翅膀学舌,“小心老子废了你。”   麻袋里的阮俭生哆嗦着,“还,一定还~”   “别想着报警。”张涵蹲下来戳着阮俭生的脑袋,“老子黑白两道都有人。”   “不报,打死我也不敢报。”   听着脚步渐渐远去的声音,憋得难受阮俭生从麻袋里挣脱出来深吸了一口气,身上到处都酸痛,挽起衣服发现青一块紫一块,“哎呀、哎呀呀!”   鸟笼里八哥非常不识事务地学舌,“你条粉肠!欠钱不还。”   “屌你!”怒火攻心的阮俭生一脚踢翻鸟笼,笼子滚了两圈后门打开了,八哥“扑腾、扑腾”往空中飞去,留下一条羽毛随风飘落到阮俭生的头上。   司法鉴证科。   乔烈儿坐在转椅玩手机“植物大战僵尸”,张一耳朵上别着一支笔拿了本花花绿绿的杂志坐到他旁边。   “看啥子?”   “《阁楼》”张一沾了点口水翻书页,“这身材真是劲爆。”(PS:《阁楼》,某SE情杂志。)   “假的。”乔烈儿把头伸过来看了一眼又继续打游戏。   “大就行,你管她真假。”张一抖着二郎腿一脸色迷迷地继续翻书页。   “还花钱买书。”乔烈儿白了他一眼,“剖尸时你没少看。”   “卧槽!”张一合上书,“你咋不对着条男尸撸管。”   “你俩又斗嘴。”张涵走了进来,“小乔,你的事搞定了。”   “谢谢涵大侠。”乔烈儿拱了拱手,给张涵拉了把椅子,“请坐!”   “要是还收不到钱就给告诉我,不过看他也没那个胆子。”张涵把玩着手中的火机,“对了,那个律师是你什么人?”   乔烈儿答:“恩人。”,张一答:“情人。”   张涵叼着烟皱起眉看着两人,“那到底是啥?”   “你不说话会死么!”乔烈儿一脚踹开张一的轮子转椅。   ☆、爱婴岛   恤孤路。   冷风刮过,大叶榕的黄叶落了一地,严靖曦的皮鞋踏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立起衣领紧了紧外套。   街边小贩用纸皮箱档着冷风,摊位的帆布被风掀起一角,小贩拿了块板砖压住。   一双皮鞋停在他面前,小贩抬起头,“要买什么?”   严靖曦弯下腰拿起一只会打鼓的小熊,“多少钱?”   “25元。”小贩用手背抹了垂落下来的两行鼻涕,“会打鼓、会转圈,你瞧,还有闪灯。”   “太贵了。”严靖曦放下小熊,摸摸干瘪的钱包,“给我一袋气球。”   “五元。”小贩接过钱,还想早点收摊回家,没想到又是一个抠门的主。   G市孤儿院。   “小严,你来了。”头发花白的苏院长把严靖曦迎进门,“孩子们可想你了。”   一个刚学步的孩子挪过来抱着严靖曦的大腿。   “最近忙。”严靖曦抱起孩子,“顺顺,乖不乖?”   “她可乖了。”院长倒了一杯茶给他,“知道你今天,他们从一大早盼到现在。”   “哥哥。”小男吮着指头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今天又给我们带了什么礼物。”   “虎子,不能这样子的。”院长训斥道,“没礼貌。”   “院长,小孩子心性,我小时候还不是一样讨礼物。”严靖曦放下顺顺,蹲下来抚着男孩的头,“虎子,哥哥今天给你变小动物。”   “好啊!”、“我要小兔子”、“严哥哥,我也要!”小朋友们围了过来,拍着小手一脸期待。   “排好队,每个人都有。”严靖曦掏出长条型的气球吹涨后,三两下子拧成兔子、小鹿、蛇等小动物。   虎子拿着小兔子气球绕圈跑,高兴地唱着,“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小朋友们拿着气球散开自个儿玩去了。   “你真是个好人。”一脸慈祥的苏院长轻拍着严靖曦腿,“好人会有好报的。”   “我来看他们,也不是图什么回报。”严靖曦轻轻一笑。   “我知道你就是个善良的人。”院长拿起一个气球,“想不到小小的气球也能做出这么多小玩意。”   “我妈教的,比起她做的我差远了。”   严靖曦看向窗外的光秃秃的枝桠,小时候很穷很穷,别的孩子家有积木、有玩具车、有布娃娃,他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不妒忌,因为心灵手巧的妈妈总能用彩色的气球拧成各种动物、植物、手枪。   察觉到严靖曦的思绪,苏院长岔开了话题:“这里要建‘爱婴岛’。”   “专门接收弃婴?”   “是啊!”院长叹了口气,“总比扔在路边强。”   “会不会造成更多人弃婴?”   “不会。”院长摇了摇头,“如果不想要了,无论有没有爱婴岛都会扔。”   “那你们这里的压力可大了。”   “作为试点,走一步算一步。”   严靖曦握着温暖的茶杯,很幸庆他的妈妈在最艰难的时候没有抛弃他,虽然日子过得很清苦,但是能待在妈妈的身边都是最幸福的,可惜现在她已经永远离开了。   “小严,快过年了。”院长关切地问道,“买了回家的票吗?”   严靖曦摇摇头。   “买不到?”院长拿出手机,“我有朋友在铁路部,要不我联系一下看能不能买上。”   “院长,不用了,谢谢!”严靖曦按着院长的手不让她打电话,“我春节不回家。”   家?他的家在哪?不是他不想回家,而是无家可回。   孙家村,那个祸害了他母亲一生的村落,这辈子不会再踏足,因为那里只剩下恨!   S市,他母子俩曾经相依为命的城市,母亲走了,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G市,这个陌生的每天都行色匆匆的南方城市,生活像漂萍一样,他为谁停留?又为谁眷恋?      ☆、家在何方   火车站的广场下起了小雨,大包小裹,人挤人,夹杂着一股酸臭味儿。   王健仁背着一个皱巴巴的牛仔布背囊,“严大哥,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去你家蹭年饭,不能一点手信都不带。”严靖曦戴着兜帽坐在箱子上面。   “你不是缺钱吗?”王健仁掂了掂背包带子。   “把包放在这,背着多累。”严靖曦从箱子下来,“上次官司的尾数收回来。”   事实上,不仅仅是尾数回来,而且还是翻了整一倍,财务曾经打电话去问阮俭生是否汇错了,得到的答案额外的款是专门打给严靖曦的,理由是为了感谢他赢了官司,唯一让他不解的是阮俭生说这番话时充满了恐惧,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不知道。   “比起那些桶装水,这点重量算什么。”王健仁一脸憨厚老实。   前面人龙开始缓慢地挪动,王健仁嘴里叼着车票兴奋地说道,“严大哥,进站了。”   “呜~”火车缓慢地启动了,非常幸运的是他们抢到了别人退的卧铺票,本来王健仁舍不得买,严靖曦便说反正自己没地儿去,干脆跟他回去蹭年饭,抢着把票买了下来。   车厢很闷很臭,被单胡乱地扔在床的角落,严靖曦和衣躺着,昏暗的灯光下过道的椅子也坐着人,不过比起连上厕所都走不过去硬座要强多了。   火车行进单调乏味的摇晃着,睡在上铺的王健仁很多久已经打起呼撸,中铺严靖曦却毫无睡意,他从包里摸出那条灰白的围巾嗅了一下,甜甜的香味沁入肺腑,他没打算把围巾还回去。   柔软的围巾贴在脸庞,合上眼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夜幕下,风轻轻掠过,初春粉白色的紫荆花纷纷扬扬落了一身。   他的左手牵起他的手,右手搂着他的腰轻轻地把人拉近到身旁。   面对面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他闭着眼睛贴上去...   然后,就是没有然后...   “严大哥!起来!”   大嗓门在耳边响起,严靖曦猛然睁开眼,已经下了铺的王健仁的大头正对着他,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到了吗?”严靖曦看向窗外,绿油油的叶子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快了!”王健仁点点头,捧着一碗□□红烧牛肉方便面盒吸溜着面条,汤汁几乎溅到严靖曦脸上,“严大哥,要不要老坛酸菜面?”   “随便,不要太辣就行。”   “我去给你泡一个。”   严靖曦低头看着手中的围巾,梦里差一点就亲上去了...   怎么会做这种梦?噢~卖糕,底裤竟然...竟然有点湿了!   老子没有前列腺炎,那不是尿!那是...严靖曦扶额。   “严大哥,泡好了。”王健仁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从茶水间回来,“我还给你加了一条香肠。”   “谢谢!我洗漱完就吃。”严靖曦红着脸偷偷地拿了条底裤藏在衣袋里,跳下床赶紧往卫生间跑去。   王健仁看着外面连绵起伏的山峦,希盼的神色溢于言表。   无论家再穷再贫瘠,那也是你的家。   那一刻,他很羡慕王健仁,至少有一个可以让他眷恋的家。   对面老大爷的收音机正播着一首很久很久以前的歌。   “我想要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   我想要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   谁不会想要家   可是就有人没有它   脸上流着眼泪只能自己轻轻擦   我好羡慕他   受伤后可以回家   而我只能孤单地孤单地寻找我的家   相同的年纪不同的心灵   让我拥有一个家”   严靖曦的塑料叉停在半空中,心中一阵哽咽,他何尝不想有个家,谁又能给他一个家?   ☆、家的味道   湘西。   藏在烟霞雾气群山中的村落炊烟袅袅,破旧的中巴车停在村口。   两人拉着行李沿着湿润的青石阶往村子里走进去,村头的二伯老大远就看见他们,激动地挥着手,“二狗子回来了。”,二狗子是王健仁的小名。   灰败的断墙,院子里一棵百年老槐树下有口井,落叶打了几个转飘落井水中泛起了涟漪。   一条黄色土狗在青砖瓦屋前溜达着,警惕地盯着严靖曦,不进走过来在他裤管嗅几下。   “阿黄,长膘了。”王健仁摸了摸土狗的头,土狗摆着尾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   “二狗子,你终于回来了,让妈看看!”王妈从内屋出来围着王健仁转了个圈,“我的儿,瘦了。”   “壮着了。”王健仁向母亲介绍道,“这位就是严大哥。”   “哎哟,看我这人真是晕了头,竟把客人晾在一边。”王妈上前拉着严靖曦,“二狗子经常提起你,别客气,当自己家就好了。”   “谢谢阿姨。”王妈的手温暖粗糙,让他想起无论风吹雨打,妈妈总时这样拉着他回家。   “太好了,都回来了。”一手提着鸡脖子,一手拿着刀,满脸胡子皮肤黝黑的王爸走出厨房,“我先去杀鸡,”   “阿弟呢?”   “去田野摘菜了。”   王健仁跟着父亲,“爸,让我来吧!”   “不用!”满脸皱纹王父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有点驼背的他摆了摆手,“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   严靖曦环顾一眼房间,斑驳的墙壁贴满王健义的奖状。   “我弟,六年级。”王健仁一脸自豪,“我脑子不好使,希望他将来能像严大哥你一样考上大学。”   “一定能考上的。”严靖曦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王健仁把自己的被铺搬到隔壁弟弟的小房间,腾出最好房间的大床铺,“严大哥,你睡这。”   看到严靖曦有点难为情的样子,王妈赶紧上前,“小严,你是客人,睡这是应该的,就让他们兄弟俩挤一挤。”   “是啊,我睡觉爱磨牙打呼噜踹人。”王健仁铺好了床,“我弟习惯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啦!”这家人敦厚朴实、热情好客,严靖曦也不再推让。   农村的夜黑得特别快,站在院子的王父点燃了炮竹往空中抛去,“噼噼啪啪~”   炮竹的红衣铺满一地,瘦削的王健义捂着耳朵站在他哥的旁边,黝黑的生生地冻出两个红晕。   “爷们儿都进来。”王妈端着用瓷碗装着菜肴从厨房里出来,“开吃了。”   古朴的圆木桌子,辣子鸡、麻婆豆腐、清炒野菜、剁椒鱼头,这是王家一年来最丰盛的一餐饭。   “小严,多吃点。”王妈夹了辣子鸡,王父又给他添上剁椒鱼头。   王父和王母只挑青菜来吃,肉都让给了他们三个,严靖曦饭碗上满满都是菜,“谢谢!你们也多吃点,一起吃。”   “阿弟,你要向严大哥学习。”王父叮嘱王健义,“将来要当个有出息的人,不要像你爸面朝黄土背朝天。”   “也别像我只能干体力活。”王健仁夹了块鸡肉给王健义,“长身体,多吃点。”   “严大哥。”王健义怯生生地看着他,“我的作业不懂能请教你吗?”   “当然可以。”严靖曦被他们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便埋头吃饭,菜很辣,呛了几下,“咳咳!”   “是不是不合胃口?”王妈站起来系上围裙,“我再做一个菜。”   “不,不是。”严靖曦连忙说道,“阿姨做的菜太好吃了,吃得太急才呛道。”   王妈欣慰地笑了,“那就多吃点。”   严靖曦不太能吃辣,这点辣已经能呛得他眼泪流,但他选择全吃光,因为那是家的味道,幸福的味道,久违的味道。   ☆、大洋彼岸   Z市,大年三十。   警局冷冷清清,赵捷飞自动请缨这晚值班,不是他有多高尚多伟大的情操,而是孑然一身的他在哪过都一样,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虽然局里安排了食堂给今晚留守的同事做年夜饭,不过这点儿食堂大妈也没心思做饭,这顿年夜饭估计也不太好   啃。   赵捷飞披了外套带上门,他双手插在衣袋里,迎面而来温暖的海风带着淡淡的咸味,南方短暂的冬季温暖潮湿,出了警局顺着华灯初上的马路往好又多超市走去,路上车辆比平日少了许多,拖着行李箱的人群行色匆匆归家心切,要知道这个拥有上千万的人口位于G省第二   大城市超过80%是外来人口,每年春节都几乎上演着空城计。   挑了两包冷冻水饺,赵捷飞便打道回府。   这日子连贼都回家过年了,相信今晚也不会接到指挥中心的电话,赵捷飞把大长腿搁在桌子上,戴着耳麦开了电脑。   “爸~”   屏幕上头发花白赵父,“小飞,年夜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为了不想让父母操心,赵捷飞决定说谎,“食堂给我们作了丰富的晚餐,妈呢?”   “正在做早餐。”赵父叹了口气,“来美国这么多年了,面包牛奶我还是吃不惯。”   “有妈在,哪里吃不惯都不怕。”   “面条煮好了。”盘着发髻的赵母系着围裙出现在屏幕上,“老头子,你先去吃,我跟儿子聊会。”   赵捷飞边啃着洽洽葵瓜子边聊,“姐没在吗?”   “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姐神出鬼没。”赵母用抽纸抹净手上残留的面粉沫。   “CIA,当然不能随便让人知道她的行踪。”   “不说那丫头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妈,我在这边干得好好的。”赵捷飞眼角瞄到电饭锅的盖子孔正冒着水蒸汽,连忙说道:“妈,我要出任务了,晚点再跟你聊。”   “大年三十也有任务?”赵母半信半疑地盯着屏幕。   “犯罪分子不放年假。”赵捷飞边说边装模作样地装配手枪,一副要准备出警执勤的样子。   “那总得吃年饭吧~”   “就是没饭吃才出来作案。”赵捷飞把配枪别到腰后,“妈,不说了。”   “好吧!妈就不碍着你工作,先挂了。”   “妈,注意身体!88~”   “这水这么快就开了。”赵捷飞关掉视频,走到电饭锅前掀起锅盖把速冻饺子一咕隆地倒进锅里,溅起的水花烫得他直甩手,赵捷飞吹   了吹手,“我的妈呀,真热!”   地球的另一端——美国。   端着一碗面条的赵父走过来看见正在关闭状态的电脑,“亲爱的,这么快就儿子聊完?”   “捷飞说赶着出任务。”赵母用咸蛋超人看哥斯拉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赵父,“老头子,你喊得也够肉麻的。”   “入乡随俗嘛。”赵父吸溜着面条。   “那咋不见你随俗吃面包牛奶?”   自知理亏的赵父赶紧开溜,边走边嘟嚷着,“犯罪分子大年三十也上班,真敬业,难道黑社会也有三工。”   赵母没好气地拢了拢头发。   ☆、群殴单挑   又回到地球的这一端。   赵捷飞把像死猪一样白白胖胖在锅里浮浮沉沉的水饺捞了出来,用不锈钢饭盒盛着边吃边看春晚。   “突突~”桌子的手机震个不停,赵捷飞按了接听键,“小木,这点儿就拜年?早了点吧。”   “想着你的红包。”   “想着我就行了。”赵捷飞侧头夹着电话,“红包就免了,咱们平辈。”   “你不是我的好哥们吗?”   “讨红包时就喊哥。”赵捷飞夹了一个饺子往嘴里塞,“咱们一起长大,平时咋没见你孝顺一下我。”   远在北方J城的木莹看着窗外的纷纷扬扬细细绒绒的雪花了无声息地落下,“下雪了。”   “下雪?”赵捷飞抬眼看向窗外永恒的绿叶,自从父母出国后他就没再回J城,一直留在南方的他很久没有回去过年,想念那种雪花融化在手心感觉,想念外出时冷风扑面、进屋时暖入心扉那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想念一家子围在一起和面包饺子的感觉,想念家家户户窗上贴着红红的福字,想念捂着耳朵放鞭炮烟花,想念向母亲讨红萝卜做雪人的鼻子...想念着那种属于年的味道。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打雪仗吗?”   “怎么会忘了。”赵捷飞轻笑了一声,回想起久远的记忆,“那时你们两兄妹经常内战,但一看到我就群起攻之。”   “嗤~你跟你姐不也一样。”   “还有你哥说的那句,我至今还记得。”赵捷飞思索了一会,“问我是‘群殴’还是‘单挑’?”   “哈哈~”木莹捂着笑了起来,“想不到那个你还记着。”   “当然记着。”赵捷飞搁下筷子,“我选了‘单挑’,结果还是被你俩一起围攻,你哥还奇葩地跟我解释了什么叫‘单挑’。”   “哥!”木莹朝站在户外准备放鞭炮的木霖喊,“小飞,‘群殴’还是‘单挑’。”   “告诉他。”木霖拍了拍落在肩上的雪,爽朗地笑道,“‘群殴’是我们俩打他一个,‘单挑’是他一个打我们俩,你问他啥时候回来‘单挑’我们?”   “免了。”电话那头赵捷飞想起那个长得比熊大熊二还壮木霖,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木莹问道,“你吃过年饭了吗?”   “正在吃。”赵捷飞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水饺,“速冻水饺。”   “在家?”   “局里头,今晚当值。”   “又是你当值?”   “什么叫又是。”   “去年年三十不也是你么?”   “像我这种全家已经移民的单身汉,就算局里不安排我也自告奋勇求值班。”   “你要当先进?当劳模?”   “当你妹啊!年三十值班算三工。”   “你五行欠钱?”   “不缺钱,但也不跟钱有仇。”赵捷飞把最后一个饺子吞了下去,“反正我在家也是一个人过,还不是就着速冻水饺看春晚,在哪吃在哪看没啥区别。”   木莹心里泛起酸酸的感觉,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铃声,身为经侦大队的警察不用想也知道是赵捷飞工作用的那台手机在响。   “卧槽,真有任务。”赵捷飞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指挥中心打来的,这年头倒霉起来喝水也能塞牙,大年三十也有案子。   俗语说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狼来了   除夕,G市。   全城食肆张灯结彩,这个城市早已习惯年夜饭在餐馆吃,不得不分两轮来吃,乔家订的是第二轮八点开始。   “烈儿。”乔妈打量着乔烈儿的黑色短装羽绒服配牛仔裤运动鞋,“怎么穿成这样子。”   “有问题吗?”乔烈儿举起胳膊,看看左膀右臂,又看看身前身后,“没破没烂,挺好啊!”   “太随意了。”乔妈不满地扳着脸,法令纹延伸到唇角,“跟你哥借一套。”   “不借。”穿着新款皮衣的卢毅儿往头发抹了点定型水。   “这怎么行!他会娶不到老婆的。”乔妈嘟嚷着,“佛山的十三姨说今晚介绍她的外甥女给烈儿认识。”   “娶不到就把他嫁出去。”卢毅儿连忙把乔烈儿往门外推,“赶紧出门,唐僧又开始念经。”   乔烈儿吐了一下舌头赶紧跟着他哥开溜了,乔妈被他俩气得无话可说。   湘西。   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电脑,吃完饭一家子围着炭炉拉家常聊到八点就去睡了。   平时十二点睡已经算早睡,这点儿严靖曦根本睡不着,窝在谈不上舒服却很温暖被子里头翻出《刑法》看了两页,眼神飘向床边上的手机。   虽然没有网络,幸亏还有信号,严靖曦指尖划过写下短信:“吃过年夜饭了吗?”   两分钟后,“滴”显示有一条短信,“还没上菜,你在老家?”   “不是,在朋友的老家。”   “去女朋友家?好事近了。”   “哎呀!”严靖曦一拳捶到桌板上,这什么跟什么啊!让别人误会了,还没等他解释,又来了一条短信,“帮我一个忙,半小时后给我打电话,通了你就挂机。”   严靖曦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举手之劳帮一下也无妨,回复:“可以。”   “我要开吃了,88!爱死你!”   看到最后三个字,严靖曦“噗”一下笑了起来,指尖细细地摸着屏幕上那三个字。   他从文件中调出视频回看,记得那天一大早下去买早餐恰好看到乔烈儿路过,他便拿起手机拍了下来,至于为什么要拍,拍下来做什么,当时没真没想过,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动了心。   如果没有那三次的相遇他们也许还是陌路人,这可能就是缘份,谁又知道这可能是有缘无份。   G市,味醉仙菜馆。   三姑六婆围了一桌子,又开启审犯的模式。   烈儿,怎么还没找到女朋友,为什么找不到?是不是你眼角太高看不上人,这样子是不行的,娶妻求淑女,我八姑大姨妈表姐的女儿年芳十八,约个时间大家出来见见面,一回生,两三熟,三回就...   毅儿,还没准备结婚吗?合适就婚了,早婚早生娃,到时候你爸妈年纪大了帮不上忙,我六婶七舅父堂弟的儿子拍拖十年,去年终于婚了可就生不出来,今年不就离了...   吧啦!吧啦!一群话唠!一大堆废话!三个女人一个墟,这里有十几个女人,得有多少个墟?   每年都逃不过这场除夕大审判,兄弟只能“嗯、啊、哦!”应对着,然后一个劲埋头吃饭。   半小时后,手机适时响起,乔烈儿装模作样地听了一会,桌底下伸出两根手指,“YEAH!救星到。”   “三婶、六嫂、八姑...”乔烈儿披上外套,“有紧急任务,各位慢用,我先走了!”   卢毅儿无限怨念地看着乔烈儿离开,关键时刻又剩下他一人孤身作战。   乔烈儿满心欢喜地走在大街上,正想着找谁出来陪他逛花街迎新春,手机再次响起。   原来真有“狼来了”这事儿,竟然是指挥中心的电话!      ☆、除夕迷案   棠南村是一块飞地,位于G市和Z市交界,地域上算是G市的,但行政管辖权却是归Z市。   一名身穿蓝白条纹服装的光头中年男子倒卧在避静的高速公路杂草丛生的桥墩旁,一辆白色的警用摩托停在路边,两名警察拉起警界线把现场封锁了,正等待120的救护车。   交警小关冻得直搓手,朝赵捷飞招手,“师兄,你来了。”   “嗯~”赵捷飞点头打过招呼,蹲下身子戴上一次性医生橡胶手套,中指和食指合并放在男子的颈动脉上能感觉到脉搏跳动强劲有力,再放到他的鼻子下发现吸呼均匀,两指撑开眼帘,瞳孔没有放大。   赵捷飞细致观察了一下,男子唇厚,眼间距较宽,鼻翼肥大,崭新的衣服衣摆处撕了一个口子。   “他没死。”交警小关蹲到赵捷飞身边。   “还活得好好的。”赵捷飞把手臂搁在膝盖上,“像睡着了。”   “我原以为是醉汉遇到交通意外。”派出所的巡警小梁指着小关,“CALL了交警支队。”   “我来到发现不对劲,没伤口、没酒味。”小关解释道,“所以就通知你们。”   赵捷飞手指抹过男人的胸口,“奇怪。”   “怎么了?师兄。”交警小关看见赵捷飞的指尖停留在男人的胸前。   “这种服饰明明像是医院的,却没有印着医院的名字。”赵捷飞抬起头问道,“附近有医院吗?”   民警小梁答道:“最近的医院离这至少也有50公里,而且没有住院部,是一个小诊所。”   赵捷飞撩起男子的衣服,腹部有一大块的深棕色胎记,左胸、右侧肋骨下方均有“X”和“O”的标记,“这是什么意思?”   民警小关打了个喷嚏,冷得抱紧臂,“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救护车到现在还没到。”   “呜呜~”救护车从高速公路驶下来,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鬼,说曹操曹操就到。   “咋那么迟?”小关埋怨道,“要是等你们救命,早投胎去了。”   “过年都回家了,司机是新调来的。”医生提着急救箱从救护车上下来,“不晓得路。”   医生蹲下身子检查了一番后,摸着下巴说道:“没啥异常,只是昏睡,会不会中了迷【和】药之类?”   众人合力把人抬上担架床,赵捷飞问医生:“你刚才提到迷药,能检测出来吗?”   “我们是小诊所。”医生摊了摊手板,“没那个设备。”   “小关,通知总部派法医过来采样进行血液检验和尿液分析。”赵捷飞转头吩咐派出所的小梁,“你跟救护车一起回医院,记住把人看好,我看完现场立即过去。”   小梁随车离去。   ---------------------------------------------------------------   月黑风高,赵捷飞抬头看着右面离地10米高的高速公路,男子身上没有伤痕,排除从高速公路掉下来或者被人扔下来的可能性。   他的左面是荒山密林,“那个林子通向什么地方?”   “永久墓园。”交警小关觉得后颈凉嗖嗖的,看见赵捷飞往那边走去,喊道:“师兄,真要过去?大晚上的...”   赵捷飞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小关左看右看,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想了想还是跟过去妥当一点。   左前方人一般高的杂草明显有被碾压过的痕迹,赵捷飞停下腿步,“他应该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师兄,真要进去么?”小关紧跟着赵捷飞。   赵捷飞抽出□□上了膛一步一步往密林走去,密集的树叶把公路的灯光给遮挡住了,分外幽暗冷湿。   地面杂草横生,赵捷飞的脚踩到枯枝上发出“咔嚓”的响声,小关的心脏顿时紧了一紧。   一条黑影闪过,赵捷飞停下脚步,小关没防备直接撞到赵捷飞的后背,声音颤抖着,“那...那是什么?”   “一只猫。”赵捷飞看了一眼后面的小关,“你别抖,行不?”   “控制不住啊~”小关嘀咕着。   微弱的月色下,一块蓝白间条碎布挂在枝桠上,赵捷飞拿出物证袋,用镊子夹起布条放进去,“看来是这个方向。”   “那边就是墓园。”小关喉头滚动了一下,不远处的有些蓝幽幽的光忽明忽暗,头皮一直发麻,脚也僵住了。   赵捷飞察觉到他的异常,停下脚步扭头说道:“那是磷火,俗称鬼火,小时候老师没教你吗?”   “不对。”赵捷飞看着“鬼火”侧头想了想,“磷的燃点是40摄氏度,大冷天不应该出现。”   “那你的意思是真的...”小关的脸惨白、惨白,上牙打下牙哆嗦着,“真的有鬼吗?”   “你...”赵捷飞白了他一眼,“也许有地热,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两人继续前行,小关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树林只有两人的踩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静得让人发慌,小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越过一小片树林,一间破旧的砖屋坐落在中央的空地上。   “鬼屋...”小关大气都不敢喘,手按在胸口上,以免心脏跳了出来。   赵捷飞猫着腰潜行到砖屋的窗台下,木窗框嵌着玻璃,赵捷飞轻轻推开窗户往里面看一片漆黑。   他掏出手机开启了电筒功能,光源扫过房子,灰尘在光柱中跳跃,里面放着木制的桌椅和床,架子上搁着水杯,看起来像个休息站,赵捷飞翻窗进了屋子。   “嗷呜~”远处传来像狼又像狗的叫声,小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等我。”小关看看身后漆黑的密林,进去两个人,在这一个人,也跟着翻窗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只有20平米左右,赵捷飞举着手电挨个地方照了一遍,除了蜘蛛网外啥都没发现。   “这是巡林园的休息站吧?”小关往左挪了两步,离赵捷飞稍微近一点。   “可能是。”赵捷飞关了手机,屋内一片漆黑。   “你...你...”小关用颤抖的声音问赵捷飞,“干吗关了?”   “想事情。”   “想事情也用不着关掉吧!”小关想从裤兜里掏着自己手机,“黑漆漆,不怕么?”   “这样才容易想事儿。”   “啪哒~”越慌就越倒霉,小关的手一抖,手机竟掉在地上。   蹲下身子摸索着地面想找回手机,好死不活一抬头看见赵捷飞的手机屏幕亮了,幽幽的蓝光自下以上打在他脸上,一副惨白惨白的鬼模样,小关吓得的要尿出来,“大哥,手机怎么突然又亮了。”   “有来电啊!”赵捷飞不解地看着他,“屏幕当然会亮。”   小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是没听见手机响。”   “调了震动。”   “...”   小关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赵捷飞,嘴角不由得抽了两下。      ☆、商机   小诊所。   载着乔烈儿的车往G市和Z市交界地棠南村驶去,乔烈儿紧了紧衣服打了个哈欠,本来这块地域不属于他跟进的范围,不过大年三十,当值的法医不多,各市之间允许互相调配借用,所以把他拉过来处理这个案子。   警用福特小车停在小诊所的院子里,两层的诊所,二楼黑咕隆咚,一楼急诊室亮着昏暗的灯光,今晚唯一的一个值班的医生老早就躲上二楼盖着大棉被子睡觉去了。   乔烈儿提着工具箱走进一楼空荡荡的候诊大厅,左面一排长椅上侧躺着一个用外套盖住头的人,乔烈儿走到那人身边掀起外套,对方睡眼惺松。   傻愣了半天才坐起来,外套滑落到腰部,“您是?”   “法医。”乔烈儿目无表情地看着他,顺便把尿液的采样杯放进那人手里,“挽起袖子准备抽血,等会去厕所尿进杯子里头。”   “医生。”那人把采样杯放在长椅上。   “法医。”乔烈儿已经拿出橡皮筋、采样管、针头,一副准备抽血的架势。   “法医,我是派出所便衣民警。”那人从衣服里袋里掏出证件,“我姓梁。”   “怎么不早说。”乔烈儿不满地放下针管,“那人呢?”   小梁摸了摸后脑勺,心想不是我不早说,而是你根本没给机会我说,偷瞄一眼这位长得蛮帅的法医,老妈说人越漂亮脾气就越坏,难怪她老人家常唠叨娶妻求丑女,“人在里头。”   他穿上鞋,踩着鞋跟领着乔烈儿往急诊室走去。   小梁伸手“唰”一下拉开急诊室垂着布帘,里面的床上根本没人,被褥被推在床里边,凹了下去发黄的枕头显示有人曾经在这睡过。   小梁张大嘴看着乔烈儿,乔烈儿回看着他,你眼看我眼,大眼瞪小眼。   乔烈儿颦起眉:“你在耍我吗?是不是大年三十没人陪你,来拉个垫背的?”   目瞪口呆的小梁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才还在的。”   “我觉得你的反射弧特别长。”乔烈儿瞅着民警小梁,连珠炮式地质问道:“刚才?刚才是多久前,你睡着前?你睡了多久?有你这样当警察吗?老大远让我来采样本,结果人呢!人呢!人呢!”   小梁被他说得无地自容,脸红得发烫。   乔烈儿数落道:“睡得脸都有压痕。”   小梁摸了摸脸,试图把压痕抹平。   乔烈儿继续数落道:“睡得嘴角有口水渍。”   小梁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此时此刻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   ----------------------------------------------------------------------   密林小屋。   “你说什么!我不是叫你看紧吗?”接了电话的赵捷飞咆哮道,“刚才?刚才是多久前,你睡着前?你睡了多久?有你这样当警察吗?老大远让我来调查案子,结果人呢!人呢!人呢!”   “那个...那个现在该咋办呢?”大冷天小梁的后背都被汗浸湿了,这两人怎么连骂人的话都几乎一模一样,遇到他们真是倒八辈子的霉,难怪算命先生说我流年不利,看来等会要买一打红底裤,一声叹息!唉~   “还不赶紧去找,我马上赶过来。”赵捷飞挂掉电话。   “师兄,要回去?”一直竖起耳朵在旁边的听着的小关有种即将大赦的感觉。   “嗯~”赵捷飞大步流星走到窗边翻了出去。   小关手机也不要,赶紧跟着翻窗离开。   回到小诊所,天已经渐渐亮了,晨曦的露珠沿着树叶滴落在地面的黄土上。   “有人吗?”赵捷飞环顾了一眼人影都没一个的候诊大厅。   值班医生裹着毛毯从二楼走下来,“嚷嚷个啥?”   赵捷飞问道:“医生,那位警察呢?”   医生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出去找人。”   “我想看一下门口的监控录像看。”   “没有。”医生又想往楼上走去。   “那不是吗?”赵捷飞指着大门顶端的摄像头。   医生慢腾腾地转身看了一眼,“装饰用的。”   赵捷飞气结,医生已经上了楼梯,“有事也别找我,老子马上就下班了。”   这时民警小梁从门外进来,看见赵捷飞二人,“师兄,你们回来了。”   “人找到没有?”   小梁不敢对上赵捷飞鹰一样的眼睛,低着头说:“找不着。”   赵捷飞扶额,“法医呢?”   小梁小声嘀咕着:“被气走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忙了一个通宵啥也没找到,一个人晕到在路边,可能送到医院后醒来自己走了,也许事情就是这样子,但赵捷飞心里却总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好像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不过线索暂时断了,只能先搁下。   ——————————————————————————————————   湘西,村头。   湿润的、充满泥土气息的空气,一遍竹林连绵不尽。   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掂起腿折了一片竹叶,撕成细条状递给坐在青石砖上跟他年长他几岁的女孩,姐弟俩穿着红袄子,冻得红扑扑的脸上挂着两行清鼻涕。   女孩灵巧的手指先把竹叶前端卷成花芯状,然后边掰边折,一朵唯美逼真的玫瑰花呈现在女孩的手心中,她把编好的花放在青石台上,拿起一片叶子继续做下一朵,小男孩托着腮坐在旁边看着。   “挺好看的。”跟王健仁一起出来瞎逛的严靖曦拾起青石台上的“花朵”。   “叔叔,你想学么?”女孩吸溜着鼻涕,竹叶在爆裂的小手上灵巧地跳跃着,“我可以教你。”   严靖曦觉得做这个太少女了,拿起一朵“花”装模作样地放在鼻子下闻,没有花香却有竹叶的清香,“小妹,叔叔不学。”   “嘻嘻!很简单的,怎么不学。”王健仁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烤红薯,手往衣摆抹了抹,折了一片竹叶撕开递给他,严靖曦无奈地接过。   女孩故意的放慢了动作让两人跟着学。   别看王健仁的脑子笨,那双粗糙长着厚茧的手却十分灵活,看了一遍就编出了一朵像模像样的花,相反严靖曦脑子好使却十指笨拙,不是编到一半花瓣散开,就是力度没控制好扯断了竹叶,最后干脆放弃了坐在边上看他们编。   “叔叔,送给你。”女孩把花拢起来,用绳子扎成一束递给严靖曦。   严靖曦接过花束,摸了摸孩子的头,“谢谢!”   “我的红薯呢?”王健仁左看右看,刚才放青石台上吃剩一半的红薯没了。   “阿弟,咱们回家。”两姐弟手拉手往村子里头走去,小男孩别过头来朝王健仁笑了笑,小嘴角还残留着些许红薯。   严靖曦捧着拳头大的小花束,“情人节拿去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哈哈~”王健仁捶着石板笑道:“这山沟里哪有人过情人节。”   “傻子。”严靖曦敲了一记王健仁的头,“谁叫你在这卖,回G市卖。”   “竹叶容易变干变脆。”严靖曦捏着手中的竹叶,“我们把彩色的塑料软管剪开作为花束的材料,蓝色叫蓝色妖姬、红色叫热情真爱、黄色叫珍重祝福、紫玫瑰叫浪漫之恋、白色叫纯洁的心、粉色叫初恋物语...”   王健仁一脸呆傻地坐在旁边听着。   “用2元一大卷的彩色包装纸托着底部,然后绑上丝带。”严靖曦指着花束末端:“放进透明的塑料盒子里,成本才几块钱,但可以卖上几十块钱。”   懵懵懂懂的王健仁,最后那听懂了就是能赚钱,竖起大姆指,“严大哥就是聪明。”   严靖曦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定了,你按我的要求做,情人节准能赚上几千元钱。”   几千元钱对于王健仁来说是个大数目,满心欢喜地像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   ☆、情人节   春节很快就过完了,严靖曦又加入了回城大军,又开始为生计奔波。   律师事务所。   郭志超走路的姿势有点像螃蟹,用手扶着桌沿慢慢坐下来,屁股触到椅子时五官拎成一团,“嘶~”   他有点尴尬地看了一眼敞开的门,拿着水杯进来的严靖曦立刻细心地关上会客室的门。   “郭先生,关于案子...”   “我要告他强女干!”郭志超一手捶到桌面上,茶几微微地抖了抖。   “对不起~”严靖曦翻开郭志超的卷宗,“因为依照我国刑法的相关规定,强女干罪是男子强女干妇女的违法行为所构成的犯罪,因此,强女干罪的构成要件有两个关键:首先,强女干罪的主体是男性,其次,强女干罪的客体必须是女性。”   郭志超听完严靖曦的话后,面露不悦:“你的意思是我告不了他?”   “不是说告不了。”严靖曦解释道:“但不能以强女干罪起诉他。”   没等他说完,郭志超一下子站起来,强忍着菊花的痛楚,“老子一定要告他强女干,不然这口气下不了!”   严靖曦连忙上前扶他却被郭志超甩开手,“我找别的律师去。”   看着郭志超一拐一拐离去,严靖曦无奈地垂下手,今天是情人节,事务所的人走得特别早,虽然没有约会,反正案子接不成干脆开溜算了。   情人路上,成双成对。   王健仁把蛇皮袋搁在路基,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盒的自制花束放在摊开塑料布,便开始叫卖。   “这个好漂亮。”一名女子挽着男人的走过来,俯身拿起一盒花束。   男人问道:“多少钱?”   “这种38,那种28,她手里的48。”王健仁搓着手,“先生,买一个送给女朋友!”   女子晃着男人的手臂,“我喜欢,买呗!”   “便宜一点。”   “这个。”王健仁抓着脑袋为难地说道:“已经很便宜了。”   “打个折嘛~”男人不依不挠。   “先生。”严靖曦出现在摊档旁,“今天可不能打折。”   “为什么?”男人挑了一下眉。   “没听说过吗?”严靖曦煞有其事地说道:“情人节,情人送的礼物打折,爱情也会打折。”   听了这番话,女人面露不安,嘟着嘴看向男人。   “这盒13支,那盒14支。”严靖曦拿掉女人手里那盒,换上另外两盒贵的,“两盒一起买,1314,一生一世!”   女人一副期盼的眼神看着男友,大有不买就分手的姿态,男人无奈掏钱付了一张百元大钞。   严靖曦接过钱,不忘说上两句吉利话:“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严大哥,你好厉害。”王健仁问道,“怎么提前下班了?”   “没事做,开溜。”严靖曦嚼着口香糖,“别让价,今天的钱最好赚。”   王健仁的呆鹅一样站在那里,严靖曦挥了挥手,“你去那边休息吧!我来。”   觉得自己嘴笨,王健仁干脆蹲在边上啃瓜子,给严靖曦打下手,把花束装起来交给顾客或者找赎一下散钱。   一对穿着中学生校服的情侣路过。   “帅哥,买个花送给女朋友。”严靖曦挡着他们的道,把花束塞到女学生手中,“同学,人比花娇。”   女学生娇羞一笑,含情默默地看着男同学。   男同学问,“多少钱?”   “不贵,这款才28元。”严靖曦已经唤王健仁,“小弟,帮客人包起来。”   王健仁已经拿了个精美的纸袋把女生手中的花束盒子装起来。   小情侣离开后,王健仁抓了抓脑袋,“严大哥,我觉我们刚才好像做得不对。”   “哪里不对?”严靖曦吐掉口香糖,笑咪咪点着手中的钞票,不到半小时就进账了好几百元,收获颇丰。   “他们还是学生啊!”   “学生又怎么样?”严靖曦把钱塞到王健仁的腰包里,“我还不是为了帮他们省钱。”   “...”   “你看。”严靖曦指着对面鲜花店,“不买这个28的,等会得买280的。”   “...”   “咱们这个特适合学生,省钱、环保、耐用。”严靖曦喋喋不休道,“学生恋最长也熬不过大学毕业,放上几年恰好分手扔掉。”   王健仁已经彻底放弃辩驳,又蹲回路边。   一名年轻的女子走过来,严靖曦立即迎上去,“美女,精美花束,买个呗。”   桃花眼大帅哥挡道,无论你是恐龙还是女神都不由得停下来多看两眼。   “粉红色走桃花运。”严靖曦卖力地推销着,“买了姻缘马上到。”   女子将信将疑,“是不是真的?”   严靖曦扯谈道:“心中有情便是情。”   “不是‘心中有佛便是佛’?”   “一样的,一样的!”严靖曦收了钱,向女子邪魅一笑,把人家电得稀里糊涂。   三百多个花束两小时就卖光,王健仁收拾着摊子,“单身女子也买花?”   “是个女人都喜欢花。”严靖曦笑眯眯地点算完钞票交给王健仁,“不错,想不到销量这么好,当初应该多做点。”   王健仁把钱分成两半,塞了一半给严靖曦。   “你这是做什么。”严靖曦推搪着,“别给我。”   “咱哥俩一人一半。”   “花都是你做的,我只是动动嘴皮。”严靖曦退后一步,“你要供养两老,还有弟弟在读书,都得用钱。我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钱你留着。”   “你动脑子我动手,必须的!”王健仁脑子一根筋梗着脖子,逮住严靖曦,绝对不收钱就不放人。   严靖曦拗不过他,最终还是把钱收了。   “严大哥。”王健仁从腰包里翻出一盒制作精美的花束,火红色的“玫瑰”扎成心型状,上面还洒着金粉,“给。”   “怎么还有。”严靖曦接过花束,“这个能卖个好价钱。”   “不许卖!”王健仁扳着脸。   “为啥?”   “送给你的。”   “谢谢!”   严靖曦收起盒子,与王健仁道别后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表白   云苑新村。   茶几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有巧克力、毛毛熊、珍藏版火机、手表、领带...   “收获不少。”躺在沙发看电视的卢毅儿把腿搁在茶几上,“看来今年单恋你的妹子,同期比又增长了不少。”   “什么同期比?你以为做账!”乔烈儿拿起传说中具有安神定经作用的熏衣草小熊,“这熊是派出所的户籍警小娟送的。”   “你不要给我。”卢毅儿伸手把小熊抢过来,“我送给女朋友,让她抱着熊甜甜入睡,每晚都能梦到我。”   “作梦?抱着它睡只会作噩梦。”   “学医的人一点都不浪漫。”卢毅儿瘪了瘪嘴,“这熊挺可爱,怎么会作噩梦。”   “里面装着杂草种子和真菌,还有几十只活米象。”乔烈儿戳了戳熊宝宝的肚子,“知道什么是活米象吗?就是夏天米谷里常会生出的小黑甲虫,天天搂着这只小熊睡觉,有可能引起真菌感染,免疫力弱的人群,还有可能会得皮炎、皮疹。”   卢毅儿脸上风云骤变,可爱的小熊仿佛变成丧尸大魔头,赶紧扔回给乔烈儿却意外地滚落到了地上。   “怎么没见你约会去?”乔烈儿捡起小熊拍了拍它身上的浮尘,“被甩了?”   卢毅儿做了个咸蛋超人的手势,“打住,我们还在爱河中沐浴,她今晚要值班。”   “情人节还得值班,肯定遇到女魔头上司。”   “中!失婚女人,今晚值班的全是热恋中的店员。”   “很明显我不好过,也不让你们好过。”乔烈儿从房间的衣橱里拿出一条浅紫色领带,“哥,周末你陪我去选套一衣服配这条领带。”   “噗~”正端起茶杯喝茶的卢毅儿,一口茶几乎喷出来,缓缓地转过头来,“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   “你不是说我土鳖吗?你眼光好,帮我选套衣服配领带。”   “亲,本末倒置了!”卢毅儿抢过领带,“牌子货,这款挺好,料子也不错。”   乔烈儿凑近他,“眼光好不?”   “好,非常好。”卢毅儿鄙视着他,“肯定不是你挑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挑的?”乔烈儿有点不忿。   “得了呗,就凭你一贯烂到家的审美水平,啧啧~”   “哼!”乔烈儿不高兴别过头。   “这领带上千元。”卢毅儿把领带塞给他,“小样的,你的钱包够不够钱买配它的衣服。”   乔烈儿平时光顾匹克、361的运动装,对西装、皮鞋、领带的价值没啥概念,有点惊讶:“一小块布,值么?”   “这个至少戴在外面能让人看到。”卢毅儿拍了他一记脑袋,“你怎么不问为啥CK的内裤几百块钱,别人又看不到。”   “是啊!”乔烈儿眨巴着眼靠近他,“为什么呢?”   “卖萌可耻,滚一边去。”卢毅儿推开他,“还有,你丫的欠我钱还没还。”   “分期付款。”一说到还钱乔烈儿就立即弹开,他的手机响起,“好,你等我。”   “去哪?”卢毅儿看见他换鞋准备出门,“419?”   乔烈儿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是情与欲分开。”   “跟谁约会?”   “不告诉你。”   卢毅儿抱着臂走到露台往下看,风雨亭中的人一目了然。   风雨亭中,严靖曦手插在大衣兜里不时往外张望。   “穿这么少,不冷吗?”严靖曦见他毛衣外面只穿了件薄外套,摸了一下他冰冷的手。   “急急忙忙出来忘了换外套。”乔烈儿搓着手跺着脚,寒风中瑟瑟发抖。   严靖曦本来想脱掉大衣披在他身上,考虑到对方是男性这么做感觉像把他当成女性了,思前想后把自己围脖解了下来,尽管不太顶用,“戴上这个,小心着凉。”   “谢谢!”乔烈儿摸着围巾,上面还残留着严靖曦的体温,“你找我有事?”   “嗯,没有。”严靖曦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衣袋里的盒子,挤出来的笑意有点僵硬,“刚好路过,我还想着你可能跟妹子约会去了。”   乔烈儿的脸冷了下面,不咸不淡说道:“我不喜欢妹子。”   直接得让他意外,坦白得让他措手不及,一直徘徊心里的矛盾没想到迎刃而解,严靖曦紧张得手都在颤抖。   他拉起乔烈儿的手,郑重地把花束盒子放到乔烈儿手心中,“我把心交给你,你愿意接受吗?”   乔烈儿低头看着火红色心型花束,严靖曦惴惴不安地等待他的表态,大冷天手心后背冒着汗,比当年高考放榜还紧张。   他笑而不语,凝视着花束良久,突然踏前一步张开双臂拥抱着严靖曦,“冷,抱一下我。”   这一切让严靖曦欣喜若狂,他用力地回抱着他,“在一起,好吗?”   “嗯~”乔烈儿把头靠在严靖曦的肩膀上,两人相依相为偎。   ☆、媳妇的花束   云苑新村。   “201,送水。”王健仁扛着水桶,腾出一只手按了门铃。   乔妈从厨房出来,手往围裙抹了两下,“麻烦放这,等我儿子回来再换上去。”   “阿姨,我帮你换。”王健仁把水机上空桶取下来,把新桶的包装纸撕开,扛起、翻转、往水机上搁,一气呵成全不费力。   “真是谢谢你!”乔妈转身往主卧走去,“小伙子,我去拿登记卡。”   乔烈儿的房间正对着客厅,王健仁无意间看到书桌上放着那盒花束。   侧着头看了一会,还是觉得不踏实,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睡房门口,这回看得真真切切。   “你看啥子?”拿着送水登记卡出来的乔妈发现王健仁鬼鬼祟祟在乔烈儿的房间前探头探脑,“都说我家没闺女。”   “阿姨,你家真没有闺女?”   “没有!我就两个儿子。”乔妈警惕地看着王健仁,“你这是查户口还是查水表?”   王健仁离开时还不忘回头多看房间两眼。   ——————————————————————————————   刚下班回家严靖曦看见王健仁蹲守在他家门口。   “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有...”王健仁吱吱唔唔,“没有...”   “爷们点。”   “严大哥。”王健仁拉长了脸,“我看到那束花。”   “花,在哪?”严靖曦心想这呆瓜不会真的看上自己吧?是不是发现我把花送人,所以生气了。   盘算着如何应对之际,王健仁一脸别扭答道,“严大哥,你听了以后要有心理准备。”   严靖曦坐立不安,我的妈呀!这厮不会是准备表白吧?难道这世道已经像腐女们想的那样全民BL,噢!卖糕!   “严大哥,你爱的人可能不爱你。”   “我爱的人不爱我?”严靖曦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我没听懂。”   “花是用来送给媳妇的,对不对?”   “对啊!”严靖曦抹了一下滴汗的额角,王健仁不会把他当成自己媳妇吧?   “我昨天送水到丢钱包的小哥家,看到那束花。”王健仁故意压低声音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密秘,“你喜欢的女孩肯定把花送给小哥,所以你爱的人不爱你,她爱丢钱包的小哥。”   这是什么神逻辑?严靖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眼泪花都洒出来。   “严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王健仁学着电视里的对白安慰道,“不必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你不是说我把花送给我爱的人吗?”严靖曦捂着笑疼的腹部,“所以我送了给小哥。”   “你...你...”王健仁后退一步,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你喜欢小哥?”   严靖曦轻描淡写地应道:“嗯!”   “严大哥,我妈说这是病。”王健仁神秘兮兮地指着脑袋,“这里有毛病,得治。”   “这不是病,这叫性取向。”   “哥,我们老家有土法子可以治。”王健仁哭丧着脸,“趁着年轻得赶紧治。”   “怎么跟你说好呢?”严靖曦思量怎么才能跟这个呆瓜说明白,“章永,你知道不?”   “知道,影星。”王健仁努力回忆,却又想不起来,“他演过什么戏呢?”   “甭想了,都是文艺片。”严靖曦看他想得快翻白眼的样子,“你不会去看的。”   “哦~”王健仁抓了抓有点干枯的头发,“那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他的粉条?”   “不是。”严靖曦“咳咳”清了两下喉咙,“他是同性恋。”   “你看上他了?”王健仁瞪大眼看着他,仿佛严靖曦是个十恶不赦的劈腿极品渣男,“那小哥怎么办?”   “你说到哪里去了?”严靖曦扶额,跟王健仁沟通是一件费时费神的事情,比上庭还累人,“我的意思无论明星还是平民都可能是同性恋,很平常的事。”   王健仁两眼茫然,似懂非懂,良久才反应过来:“那他现在找到男人了么?他爸妈同不同意?”   “死了。”   “怎么死的?”   “自杀。”   “自杀?”王健仁惊愕地看着严靖曦,“严大哥,你不会想不开吧?你别死啊!”   “切~”严靖曦斜睨着他,“第一,我不会自杀,我更想赚钱享受生活,追求我的爱情;第二,他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不是因为同性恋才自杀。”   “哦~”王健仁又抓脑袋,“抑郁症又是什么?神经病么?”   “这个你不用懂。”严靖曦打量着呆傻的王健仁,“反正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得抑郁症。”   “哦~只要你不自杀就行了。”王健仁小声嘀咕着。   算了,跟他是说不明白,严靖曦已经放弃跟王健仁解释同性恋跟自杀是没有关联的,反正他不再大呼小叫地认为他得精神病就行了。   “那小哥也喜欢你吗?”   “你哥我一表人才,他怎么会不喜欢我。”严靖曦嘴角微微上扬,“改天我们仨一起下馆子吃顿饭。”   王健仁心里就乐意,至于要不要认识乔烈儿,这不是重点,吃才是重点。   ☆、弃婴   初春的恤孤路,旧叶落去,枝桠抽出新芽,一遍绿意盈盈。   的士驶过掀起地上枯萎卷曲的落叶,停在孤儿院门口,“爱婴岛”三个红字分外耀眼。   黑衣男子下了车,婴儿没有哭也没有笑,青紫的小脸紧闭着眼倦缩在男人臂弯里,一只已经蔫了一半的氧气袋挂在外面,男人的手指触碰了一下婴儿的脸蛋,俯下身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强忍着的泪花在眼中一直打转。   他弯下腰把婴儿放在爱婴岛门前的长椅上,从背包掏出一个环保袋,里面装着婴儿的衣服和奶粉。   男子后退了一步哽咽着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请你原谅爸爸妈妈。”   孤儿院的保安从监视器里看到外面的情况,立即开门出来。   “别走,等一下。”保安往爱婴岛走去。   男子飞快地上了车,从后车窗回看了一眼,垂下头掩脸哭泣。   保安记下车牌后把婴儿抱进孤儿院交给护士。   “不对劲。”护士接过婴儿例行检查,“快打120。”   十五分钟后,急救人员赶到,经过一番检查后摇摇头。   头发花白的苏院长叹了口气,这是爱婴儿开启以来首次接收到死婴,“报警吧!”   ——————————————————————————————————   司法鉴证科。   乔烈儿换上手术服静静地站在解剖台前,无影灯下瘦小躯体僵硬地躺在冰冷的钢质解剖台上。   他是青年,虽然不是热血;他是法医,但也不是冷血;面对这样的案例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张一走过来搭着他的肩,“可以开始了吗?”   乔烈儿戴上医用手套,“他们为什么这么狠心?”   “你没孩子,未必能理解当父母的心。”张一表情严肃扳过他的肩,“乔烈儿,记住执行法证工作时不能带入个人情绪,否则影响你的判断。”   “嗯~”乔烈儿抬头看着吊在天花板上的无影灯,再合上眼整理了一下自己情绪,片刻过后重新睁开眼睛,“开始。”   “全身黄疸。”他的手指压了一下尸斑,颜色便褪去。   从头到腿触摸婴儿的全身,发现尸僵局限于下颌、项部,乔烈儿小心地撕开贴在颈部咽喉处的白色胶布,纤细得仿佛一扭就会断的脖子上疤痕分外狰狞显眼。   张一盯着那条蜈蚣样肉芽,“这疤痕是?”   “插喉留下的。”乔烈儿取了针管,“死亡时间大约2-3小时前。”   婴儿的额角和大腿青紫发黑,抽血和打点滴的针孔清晰可见,乔烈儿指尖在婴儿的颈部摸到静脉,针管插进去抽出血样交给张一,“你来分析,我要算出具体的时间。”   张一把提取出来的血浆样本放进Orion一1020钾钠分析仪的化学电极,与含有钾和钠离子的溶液相接触,化学电极所测出的电势能与i有溶液内相应离子的有效浓度(册度)的对数成正比,根据Nernst方释的原理推导出有活性的钾钠离子浓度。   打印机“突突”把检验结果打印出来:“血钾离子活性(mmol/L)7.23”   乔烈儿接过验单,再结合尸斑和尸僵,在报告上面写上,“死亡时间下午17:00。”   他重新返回到解剖台前,持握着锋利的手术刀从颈部切入,当看到里面的情况时乔烈儿的手抖了一下,食道贲门狭窄,婴儿腹腔存在大量积液,肝脏明显比正常婴儿要大。   夜深人静,完成尸检后乔烈儿坐在工作桌前写报告,他揉了揉眉心,指尖停在键盘上迟迟无法落下,撕开一包速溶咖啡,滚烫的开水冲进杯子里,杯子中央啡色的水珠跃起再落下,形成一圈圈的涟漪后又归于平静,有时候生命渺小就像这滴水珠一样,这份尸体检验报告不仅仅是关于一条生命逝去的原因。   ———————————————————————————————————————   Z市,权记砂锅粥店。   三十出头的林华坤点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粥,桌子上放着几瓶珠江啤酒。   当他吃得正起劲,郭志超怒气冲冲走了进来,“玛丽隔壁!你个死人渣!”,店内的人纷纷侧目。   “小超,客气点。”林华坤阴阳怪气地说道,“咱们你情我愿,好来好散呗。”   “你放屁!谁跟你‘你情我愿’。”郭志超一掌拍到桌子上,力度大得把其中一个酒瓶震倒了。   林华坤用牙签把隙在牙缝的肉渣剔出“呸”一下吐到地上,“那你去告我强女干,怎么不去?”   “你!”郭志超激动的脸色涨红。   林华坤靠在椅子上嘲讽道:“律师有没有告诉你告不了男人强女干男人?”   郭志超觉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堵得慌,脑内全是那个人渣看着他贱贱地笑的影象,“你MB给我去死!”   红了眼的他抡起桌上酒瓶往林华坤的头上砸去,随着玻璃碎的声音,林华坤一阵眩晕,眼角一片血雾,手下意识地捂住头,鲜血从指缝中溢出顺着手背、手臂染红了衣袖。   店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郭志超握着断了一半染血的酒瓶,手不住地发抖呆呆地站在林华坤面前,直到有人喊“报警”,郭志超才扔掉酒瓶,推开围观的人群夺门而逃。   ☆、鸡肋   Z市警局。   “坐吧!”赵捷飞拉了把椅子给林华坤,“说说事发的经过。”   “阿SIR,我正在吃粥,然后那人冲进来捞起酒瓶就往我头上砸,你一定要捉住他。”林华坤摸着头上缠着绷单,隐约还能看到渗出的血迹,“嘶~疼死我了。”   “你跟对方什么关系?”赵捷飞眼也没抬,笔在记录本上“沙沙”地写着。   “没任何关系。”林华坤搓了搓鼻子,“阿SIR,有烟吗?”   “没有。”赵捷飞说完便从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无缘无故干吗打你?点错相啊!”   “阿SIR,你贼不厚道。”林华坤悻悻地看着赵捷飞:“明明有,又说没烟。”   “学你啊!”赵捷飞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放嘴深吸了一口。   “阿SIR,你别开玩笑。”林华坤三角眼里的眼珠子转得飞快,“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没有烟灰缸,赵捷飞随手拿了个一次性杯子把烟蒂煾灭在里面,“根据目击证人的口供,你叫他告你强女干。”   “那是气话,你千万别当真。”林华坤一脸谄媚,“419,好来好散,那小子后来又纠缠着不放。阿SIR,你懂的!”   “我不懂419,只知道250。”赵捷飞靠着椅背半眯狭长的眸子,“别浪费大家的时间,打你的人是谁,名字、电话,怎么认识的,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他叫郭志超,我跟他在酒吧认识的,睡过几次。”   “哪个酒吧?”   “南极星。以前有他的手机号码,我后来换了电话号码,也就没存了。”   “你是躲着人家吧。”   “不是、不是!”林华坤连连摆手,“手机丢了才换号码。”   赵捷飞儿鹰一样锐利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林华坤心里发毛抹了把汗。   他突然合上记录本,“今天先到这,有需要再请你过来协助我们办案。”   林华坤提到嗓子上的心落了下来,放松了紧绷的肩,哈着腰说道:“警民合作嘛,我一定配合的。”   待他离开后,赵捷飞吩咐新丁袁晟,“你去南极星套点料。”   “老大,普通案子。”袁晟有点不明白赵捷飞为什么会对这种案子上心,便地问道,“有必要么?”   赵捷飞没答话,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他,袁晟立马识趣地说道:“我马上去。”   “穿得IN一点。”丢下一句话便出门去了。   “哦!”对于老大的想法,袁晟很多时候也不太懂,反正按着他说的去做也八九不离十。   ————————————————————————————————————————   公义律师事务所。   严靖曦坐到自己的格子间,弯腰开了电脑,南方的梅雨季节,玻璃、墙壁都挂着水珠,透过玻璃幕墙,外面一片雨雾。   上司罗晓阳停在小韦的格子间,“你接不接?”   “这个案子我没空接。”小韦把卷宗甩给上司罗晓阳,“我还在跟盗窃案。”   罗晓阳用卷宗拍打着下属小包的格子间,“那你来接。”   “经理,求你了。”小包双手合十求道,“我是房奴、车奴、孩奴,别为难我了。”   “小包。”严靖曦用笔头敲了敲对面格子间的隔板,“什么案子?”   “不就是孤儿院那案子。”小包压低声音说,“吃力不讨好的活,赚不了钱。”   “那怎么还接回来?”   “领导介绍的业务,咱部门经理不好意思推了。”小包扯了扯嘴角,“鸡肋,得找人啃。”   严靖曦没有答话,低头暗自偷笑,这些人鼠目寸光,只关注眼前的利益。   “经理,我接。”   正在游说小杨的罗晓阳闻声回过头来,“小严,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严靖曦接过卷宗,心想我就这么小透明吗?   “你们学一下人家。”罗晓阳提高了声音,“一个个都只挑好的吃,不为公司着想。”   “经理,您可别这么说。”为免成为全民公敌,严靖曦赶紧圆场,“刚好我闲着,大家都忙得很。”   “那也是。”罗晓阳拍着他肩,“好好干,我看好你。”   严靖曦翻开卷宗,心里打着小算盘,鸡肋也有可能成为机会,张爱玲说的成名就趁早。   ☆、老同学   喜洋洋火锅店。   “小乔,这位是我的好哥们小王。”严靖曦细心替乔烈儿拉开椅子让他落座,顺手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在椅背上。   “你好!我叫乔烈儿。”乔烈儿伸出手想跟对方握手,却见对方傻愣愣地没有回应,突然想起也许严靖曦有跟他提过自己的职业,大概是对方介意了,面上露出些许尴尬。   他的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严靖曦的眼睛,“咳咳~”轻咳了两声,顺带瞪了一眼那呆瓜。   严靖曦知道那呆瓜并不是介意乔烈儿的职业,而是长期在社会底层生的他,从来不会有人向他主动握手,所以才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   乔烈儿的手正欲垂下时却被对方那双粗糙的手一把握住,只见对方咧嘴一笑,露出绝对不止八颗牙,仿如西哈努克见了毛爷爷般激动的使劲上下摇着手,“我叫‘王健仁’。”   “贱人?”乔烈儿心里打了个“咯噔”,以为自己听错了,用询问的眼神向严靖曦求证。   严靖曦心里立即明了,赶紧解释道:“健康的健,仁义的仁。”   “哦~”乔烈儿恍然大悟,想抽回手却还被王健仁紧紧抓住,秀气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咳咳~”严靖曦再次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说道:“还不放手!”   “我老家在山沟沟里,我爷不懂普通话。”王健仁松开了手,傻傻的挠着后脑勺,“所以才起了这名字。”   “字面意思挺好的。”乔烈儿无奈地笑了笑,王健仁他爷起名字时用的是老家的方言,咋会想到“健仁”与“贱人”同音。   “你没认出我吗?”王健仁拍着自家胸口,“咱们曾经见过面。”   乔烈儿努力思索了半天也没想起哪里见过,平时在家的时间也不多,何况哪里记得送水的长什么样子,勉强挤出点笑容掩饰一下。   王健仁盯着坐在他对面的乔烈儿,笑道:“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笑起来很...”   在幼儿园时是园草,读书时是校草,现在警局里是警草,长相出众的乔烈儿自出生起就没少被夸过,无非就是笑起来很漂亮、很有气质、很俊俏...他对这类赞美之词早就习以为常,具备免疫力,通常一笑置之。   哪里知道王健仁傻笑着指着乔烈儿说道:“你笑起来很像只狐狸。”   这货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严靖曦几乎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偷瞄了一下身边的乔烈儿,脸由红转白,白再转黑,黑再转回红,那转快频率比四川的变脸还快。   好死不活地旁边那桌子的小女孩子在用点读笔播着儿歌。   “七点了,天黑了   太阳下山了   狐狸先生几点钟   小猴儿要归家了   狐狸偷偷的笑   狐狸奸险地笑   何必担心没晚餐呢   烧猴儿真好吃   ”   眼见乔烈儿的嘴角抽了抽,心知不妙的严靖曦赶紧打岔道:“我们先点菜。”   王健仁抓了抓脑袋,“你们点吧,我不懂。”   “要什么锅底?”服务员面无表情地拿着纸笔,“有红汤、清汤、鸳鸯。”   “清汤。”、“红汤。”   服务员不满地看向乔烈儿,再看向严靖曦,“到底要啥子?”   “那就鸳鸯吧。”严靖曦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乔烈儿,得到对方的首肯。   “要什么料?”   “香菇、茼蒿、萝卜、玉子豆腐、肥牛。”严靖曦看着价目表,“再要一份红薯粉和木耳。”   “太清淡了。”乔烈儿扁了扁嘴。   “这些健康。”严靖曦把价目表递给他,“那你爱吃什么?”   乔烈儿也不客气,接过价目表一口气念道,“半只鸡、手打牛肉丸、花枝丸、鸭血、鱿鱼,再要一打炭烧生蚝和青口。”   严靖曦斜睨着他,“这么多肉能吃完吗?太腻了吧。”   “不会腻。”乔烈儿摇了摇头,“放心,我能吃完。”   “要喝点什么?”服务员不耐烦地催促道:“啤酒、菊花茶、饮料。”   “菊花茶。”、“生力啤。”   “烈儿,喝茶健康。”   “靖曦,喝酒过瘾。”   服务员不满地用笔戳着桌面,“要啥?赶紧!”   “我要菊花茶。”严靖曦无奈地说道,“一支生力啤,一支果粒橙。”   一会儿食材便上齐了,严靖曦往中间不锈钢锅放入食材,升起的热气夹杂着浓重的花椒等香料味道。   烟气袅袅,水雾腾起,辛辣的味道让乔烈儿的脸泛起一阵红晕,小指无意识地拨开挡在眼前的额发,微微嘟起色泽红润嘴唇吹着嘴边的食物,在严靖曦眼里尽是风情万种。   男的挽着女的手往他们走来,男子向乔烈儿打招呼:“小乔,好久没见。”   乔烈儿闻声抬起头,“王爷!”   徐正淳身材修长,气质儒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完全符合他的外号“段王爷”,细看之下徐正淳的样子跟严靖曦有几分相似,也许因为五官菱角分明,两人都有一双桃花眼,只是严靖曦的眼里掩不住他的张扬,而徐正淳的眼里掩不住他的阴戾。   “我女朋友童晓岚。”徐正淳转头跟女友介绍道,“我的发小乔烈儿。”   发小?乔烈儿心里想着他们什么时候成发小了?虽然他俩从小就认识却不是好友,气场总对不上。乔爸是骨科医生,徐爸则是内科医生,两家都住在宿舍大院里,上医院的附属幼儿园,然后是逸仙医科大的附小、附中,到了高考以为可以摆脱这么阴魂不散的老邻居、老同学,乔烈儿决定北上报了燕京医大,结果当年报燕京医大的实在太多很不幸被挤了出来,平行志愿被逸仙医科大学捡了回去,两人又成了校友。   “你好。”乔烈儿跟童晓岚点点头,“这两位是我朋友。”   五人打过招呼便有点冷场,乔烈儿冷不丁冒出一句,“今晚《我的野蛮老婆》首映。”   童晓岚立即看了一表,摇了摇徐正淳的手臂娇嗔道,“正淳,电影快开场了。”   徐正淳也猜到乔烈儿的心思,便顺着台阶下,“那我们先走了。”   ☆、同居   乔烈儿夹了一块牛肉,“没味道。”   “不会吧!”严靖曦试了试,呛得直打喷嚏。   乔烈儿喊服务员,“小姐,加辣椒。”   语毕,一碗红彤彤的尖椒已经扣进锅里,呛得严靖曦眼泪流,“你不是南方人吗?也太能吃辣了吧?”   “谁说南方人就不能吃辣。”乔烈儿从红汤里夹起一条辣椒,若无其事地放进口中嚼。   严靖曦哪里知道这位文艺青年大美人内里藏着一颗狂野的心,爱辣椒、爱炸鸡、爱劈酒、爱麻将、爱运动、爱打机。   乔烈儿哪里知道这位风流倜傥大帅哥内里藏着一颗小资的心,爱菜心、爱香菇、爱品茶、爱围棋、爱宅居、爱看书。   趁乔烈儿去洗手间的空隙,严靖曦要了一罐王老吉,扣着易拉罐的铁环拉开一口闷掉。   王健仁问道:“严大哥,你不是已经喝过菊花茶吗?”   “双保险,怕上火。”严靖曦打了饱嗝。   “你可以只吃清汤。”   “那不行。”严靖曦揉着撑得浑圆的胃,“总不能他一个人吃红汤,我只吃清汤。”   “这有问题吗?”   “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明白吗?”   王健仁傻呆地张着嘴,其实他不太明白严靖曦的意思,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无下限,这点他是懂了。   夜深,人静。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彼此越走越近,彼此的手碰在一起。   牵着,握着。   “最近忙什么?”   乔烈儿侧头,“我还能忙什么?”   严靖曦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弃婴案是你负责吗?”   “你怎么问起这个?”乔烈儿盯着他,“你是这宗案子的辩护律师?”   “嗯~”严靖曦点点头,“你会不会因为这个觉得我们站在对立面上?”   “即使是穷凶极恶的杀人法也有聘请律师维护自己的权利。”乔烈儿停在脚步凝视着他,“上班时你是律师,我是法医;下班后你是严靖曦,我是乔烈儿,明白吗?”   “我明白。”严靖曦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小样的。”乔烈儿轻拍了两下严靖曦的脸,“别想着从我这里套资料。”   “算了吧!”严靖曦捏了一下他的脸,“你解剖那些汤汤水水事儿,我躲还来不及呢!”   “那行,咱们说好互不干涉对方工作。”乔烈儿举起手掌,“击掌为盟。”   “啪!”两人掌心碰在一起,严靖曦顺势握着他的手把人拉进怀里轻啄了一下唇,“搬来跟我一起住,好吗?”   乔烈儿头靠在他的颈窝,几不可闻的鼻音“嗯”了一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G市人民法院,一大早就有一群记者守在门外,徐伟的太太一下车就被记者围着,□□短炮闪个不停。   “你们夫妻知不知道抛弃孩子是违法的?”   “对于此事你自己有什么看法?”   “社会舆论带给你们的压力...”   严靖曦护着徐伟的太太戴着口罩低着头泪眼婆娑艰难越过记者的包围,“请你们让一让,马上就要开庭。”   记者拿着话筒档住严靖曦的去路:“请问你是徐家的什么人?”   “我是徐伟的辩护律师。”镜头前的严靖曦从容不迫。   “这案子你有把握吗?”   “对不起,根据律师的职业操守,有关案情的一切我无法透露。”一身笔挺西装的严靖曦显得意气风发,如他所料,媒体对这宗案子高度关注。      ☆、弃婴案庭审(一)   刑事第一法庭。   书记员:“公诉人、辩护人、被告人、是否当庭?”   公诉人谢诚儒:“已到庭。”   辩护人严靖曦:“已到庭。”   书记员宣读员法庭纪律后,公诉人、辩护人、被害人依次入座。   “G市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在开庭,传被告人徐伟到庭。”审判长花玲敲响法槌,“这次你是何时因何原因被拘留、逮捕的?”   “因为涉嫌遗弃罪于20XX年2月28日被刑事拘留,20XX年3月8日被逮捕。”徐伟眼下黑气浓重,声音嘶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说罢,徐伟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珠。   审判长花玲宣读完法庭组成人员的名单和《当事人在庭审中的权利》后,“现在开始法庭调查,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公诉人谢诚儒站起来宣读起诉书:“现在我宣读起诉书。   G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G检刑字(20XX)第17号   被告人徐伟,男,现年40岁,汉族,家住在G市天净区南源路85号大院之一。被逮捕前是金明通建筑设计公司的技术人员,现押于G市看守所。   被告人徐伟涉嫌遗弃罪,经G市公安局侦查终结,移送本院起诉,经依法审查,现查明:   被告人徐伟自20XX年2月25日17点30分把他的一岁零儿子遗弃在G市孤独儿院门口的爱婴岛,孤儿院怀疑婴儿已经死亡并拨打110报警,经法医鉴定婴儿死亡时间是17点左右,被告人徐伟被前来的警察抓获后送交公安机关。上述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足以认定。”   本院认为,被告人徐伟,其行为已触犯了《刑法》第261条之规定,对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扶养,情节恶劣的行为,构成遗弃罪。依照《刑事诉讼法》规定,本院特提起公诉,请依法惩处。   此致G市人民法院。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   审判长敲了敲手中的法槌,“请公诉人向被告人发问。”   公诉人谢诚儒:“被告人徐伟,你是不是20XX年2月25日17点30分把他的一岁零两个月儿子徐振风遗弃在G市孤独儿院门口的爱婴岛?”   “是。”徐伟说完后,又觉得不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叫遗弃。”   谢诚儒继续发问:“婴儿徐振风死亡时间是20XX年2月25日17点,也就是你送他到爱婴岛前已经死亡了。”   “我不知道的。”徐伟回忆起当天放下孩子时的情境时眼圈发红:“从家里抱他出来时还有气息的,临别时孩子的脸还是热乎乎的。”   “你知不知道你的孩子患有食道贲门狭窄和布加氏综合征?”   徐伟点点头。   “请明确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   “你知不知道他离开必要的医疗设备是会导致死亡?”   “我已经带了氧气包。”徐伟懊悔的捂着脸,“真不知道这么短的路程,他也熬不过。”   谢诚儒毕恭毕敬向审判长说道:“我的问话完了。”   审判长花玲目光转向严靖曦:“辩护人,请开始问话。”   严靖曦站起来理了理衣襟,“徐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孩子的病?”   “出生后四五天吧。”徐伟努力回忆着一年前事,“我太太还没出院,医生到住院部跟我们说的,当时真的、真的很难接受。”   “为什么选择一年后放弃?”   “我们一开始还是抱着能治好的心态。”徐伟才40岁,头发已白了一大部,眼角的鱼尾纹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得多,“这一年来我们熬得好辛苦,家里的老人都熬病,债台高筑,实在没办法才送去爱婴岛。”   “你知不知道爱婴岛不接收一岁以上的婴儿。”   “不知道。”徐伟迷茫地问道:“为什么一岁以上就不收?”   “审判长,我的问话完了。”严靖曦向审判长鞠躬后坐了下来。   审判长花玲:“当庭陈述结束,根据《刑事诉讼法》第157条的规定,公诉人应当就自己指控被告人的犯罪事实,当庭举证,辩护人应当就辩护被告人无罪的事实当庭举证。下面由控、辩双方进行举证、质证。首先由公诉人进行举证。”   谢诚儒首先站起来,“审判长,我申请让公诉方证人出庭作证。”   审判长:“可以。传证人出庭作证。”   孤儿院的梁护士坐到证人席上,法庭严肃局促的气氛让他局促不安,抿着嘴唇绷紧了肩。   谢诚儒向梁护士微微一笑,“梁虹女士,请你不用紧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梁护士表情像打了肉毒杆菌一样僵硬,“嗯。”   “请问20XX年2月25日17点30分,是不是你发现婴儿徐振风死亡?”   “保安把孩子交到我手中,当时我不确定他已经死亡。”   “请说一下当时情形和你的判断。”   “孩子送来后,我们都会做简单的体检。”护士梁虹回忆当天的情景,“然后我发现他的呼吸停止,心跳也停止了,就立即拨打了120。大约十五钟后,120的医生来到后确定婴儿已经死亡。”   “感谢你的证词。”公诉人谢诚儒面向审判长,“我的问话完了。”   护士梁虹离开证人席时目光投向严靖曦,她与严靖曦在孤儿院见过几次,目光中有诧异、有不解、还有愤怒。   “审判长。”严靖曦的情绪没有受到梁虹的影响,“我申请让辩方证人隋俏珍医生出庭作证,请允许。”   “同意。”   G市儿童医院内科主任隋俏珍坐到证人席上。   “隋医生,过去这一年里,你一直有跟踪徐振风的病情。”严靖曦双手垂下交叠,“请你讲一讲徐振风的病情和这一年以来病患及病患家属的实际情况。”   “我是徐振风的初诊医生,他出生后三天便送到我们医院PICU(儿童重症监护室),被证实患上食道贲门狭窄和布加氏综合征。”   “请您描述一下这两种病的病情。”   “徐振风8个月大时,前后完成3次扩张手术,花费4万多元,但均失败,经过妇儿中心的专家组联合会诊一致认定,建议过几年再行手术,此后只能靠流食维生,在再次接受手术前只能吃流食,且要通过注射器和导管“打”进胃里,正常人2秒能喝完的一杯水,患有这种疾病的人要耗时10分钟。”隋医生叹了口气,“布加氏综合征(BCS)是由于各种原因所致的肝静脉和邻近的下腔静脉狭窄闭塞,肝静脉和下腔静脉血液回流障碍,产生肝大及疼痛、腹水、肝脏功能障碍等一系列临床表现。严重的病患需要原位肝移植,由于他的体质太弱,就算找到匹配的肝进行移值,术后可能会引起①心功能不全;②腹水或乳糜腹;③血胸;④肝性脑病;⑤人工血管阻塞;⑥肺栓塞,即使走绿色通道进行费用减免,至少要几十万,这个数目还不包括并发症的治疗费用。”   “您是不是还介绍了徐伟去Z市妇婴医院求诊?”   “是的。”隋医生交握着手,“Z市妇婴医院接诊过这类病例,他们比我们更有经验。”   “根据尸检报告,徐振风是死于肝脏衰竭。”严靖曦手中扬了一下手中的报告书,“如果徐振风没有被送去爱婴岛,而是在家中或医院,徐振风会不会死亡?”   “这个很难说,在医院也不一定能抢救,病情太严重了。”隋俏珍托了一下眼镜框,“但在家中应该熬不过。”   “也就是说徐振风的死亡与是否送到爱婴岛并无关联。”严靖曦挑了一下眉,“能这样理解吗?”   隋俏珍医生点了点头。   “我反对。”公诉人谢诚儒举手抗议,“辩方不能以假设的事实作为辩护依据。”   “反对有效。”审判长接受了谢诚儒的抗议。   “感谢您的证词。”严靖曦向隋医生颔首,“审判长,我已经问完了。”      ☆、弃婴案庭审(二)   法庭进入双方辩论阶段。   首先公诉人谢诚儒陈述:“徐伟20XX年2月25日17点30分把他的一岁零两个月儿子徐振风遗弃在G市孤独儿院门口的爱婴岛,证据确凿,虽然我国法律目前并无“弃婴罪”,刑法里有遗弃罪,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六十一条规定,对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扶养,情节恶劣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目前国内法律对弃婴行为没有细化的界定和分类,我想问问在坐的所有人,爱婴岛设立的初衷是什么?”严靖曦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人,“建立‘爱婴岛’的目的是为防止弃婴在野外受到不良环境侵害、延长婴儿存活期,作为弃婴接收设施和临时庇护场所。”   “爱婴岛只接收一岁以下的弃婴。”谢成儒挼了挼顶上稀疏的头发,“徐振风已经一岁零两个月,将对遗弃一岁以上婴儿的恶意弃婴行为,这次恶意遗弃已死亡婴儿的事件,当事人已严重违反我国刑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应当受到法律的严厉惩罚。”   “这种做法并不合法。”严靖曦反驳道,“目前法律上对遗弃行为不是按照年龄界定的,1岁以上孩子如果是遗弃,1岁以下也是遗弃。这种矛盾、模糊不仅让送婴儿去婴儿岛的父母要偷偷摸摸、担惊受怕,也让民政、公安部门管理执法的时候难以把握。既然是违法的,那为什么要建这个岛”   话音刚落,旁听席上一片哗然。   谢成儒被堵得无话可说。   严靖曦举着一份报纸指着上面的报道:“‘爱婴岛’收到弃婴全部患病,包括兔唇、脑瘫、先心病以及与遗传因素有关的唐氏综合征、蚕豆病、苯丙酮尿症。我的当事人在这一年来为医治他的儿子徐振风已经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并向亲朋戚友举借了十几万,在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选择送到爱婴岛。”   “但是自己的小孩,陪他走最后一程也是一种尊重生命。”   “公诉人,你对我的当事人理解有误。”严靖曦反击道,“他的目的就是让孩子能够生存,生存就是人最基本的权利,送去‘爱婴岛’并不是对生命的放弃,相反是寄予了希望,我的当事人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把孩子托付给政府,作为这个家庭最后的救命稻草。试问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身上的一块肉?”   被告席的徐伟双手捂脸,旁听席上徐伟的太太已经泣不成声。   审判长:“法庭辩论结束,现在根据《刑事诉讼法》第160条规定,由被告人作最后陈述。”   被告人徐伟用指腹抹掉泪水,哽咽着说道:“我...我真是舍不得,一年...整整一年,从出生的喜悦到知道病情的严重,仿如人生过山车,由峰顶跌到低谷,我们没想过放弃,G市的大医院都跑遍了,Z市也去了,如果还能借到钱我甚至想过带孩子去帝都。家徒四壁,能借都借过了,而这个病却像无底洞一样,只能寄望于政府。”   “我看不到将来,还曾经萌生一死了之的念头,为了孩子我甚至连血都卖。”徐伟颤抖着挽起衣袖,手臂内侧针孔附近积着青紫色的淤血,“我没想过他会死的,抱着孩子出来时还有气息的,还特意换上新的氧气袋。如果我知道他熬不过那天,绝不会选择把他送去爱婴岛,我真的很后悔!真的!”   旁听席上一片唏嘘。   “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庭审活动进入下一个程序,即合议庭对本案进行评议,合议庭评议时将充分考虑控辩双方的意见。”审判长宣布,“休庭。30分钟后继续开庭。”   休庭结束,审判长花玲宣读结果:“G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徐伟遗弃婴儿一案,合议庭经过开庭审理,控辩双方当庭陈述、当庭质证、当庭认证、当庭辩论等法庭调查、法庭辩论阶段和法官听述、听证、听辩后,合议庭对本案进行了认真评议,作出一审判决,现在宣判。”   全体起立后,审判长宣判,“G市人民检察院对被告人徐伟的指控成立,考虑到被告的家庭情况及困境,予以从轻判处,判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执行。”   审判长敲了法槌,宣判闭庭。   最后判决结果严靖曦并不意外,以儆效尤法庭肯定不会作出无罪的判决,作为轻罪辩护,这已经是很理想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推荐、求收藏   ☆、家庭煮男   公义律师事务所。   妇人抽泣着,肥润的手指上硕大钻戒闪瞎了严靖曦的狗眼,“严律师,我不想儿子坐牢。”   “无罪辩护是不可能的。”严靖曦把抽纸盒推到妇人面前。   她取了抽纸擦掉眼角的泪水,“最多会被判几年?”   “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对方不是重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严靖曦的桃花眼隐隐透着一股冷漠,“这官司要到Z市,属于异地诉讼,费用方面...”   “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肯接这宗官司就行了。”妇人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撑满了百元大钞,“刷卡还是交现金?”   “都可以,出门左转财务室交钱。”严靖曦合上卷宗,“我先把材料看完后,可能还需你们配合取证。”   昔日门可罗雀,今日门庭若市,同僚们投向严靖曦的目光既羡慕又嫉妒。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云苑新村。   乔父摊开报纸戴上老花眼镜,“‘爱婴岛’宣布关闭。”   “为什么?”乔烈儿剥着栗子吃,“才开了一个月。”   “不堪重负。”乔父指着报纸头条,“已经收了两百多个婴儿。”   “这么多!”乔烈儿盘腿坐在沙发上。   “唉~”乔父叹了口气,把报纸拿给儿子看,“上次那个弃死婴的被判缓刑一年。”   新闻报道里提到律师“严靖曦”,那三个字在乔烈儿看来尤其显眼。   如严靖曦所料,这宗官司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严靖曦”这三个字也伴随着频繁地出现在各大报章,行外人看来这宗官司算不上赢了,行内人看来却是一个名利双收的绝好跳板。   乔烈儿走进厨房搭上乔妈的肩,“妈,这米要下多少水才合适。”   “平时十指不沾杨春水,这回又闹着搬出去住。”   “你也知道我经常加班,上班的时间又不定时,我白天补眠时你买菜煮饭剁肉吵得无法入睡,我半夜下班回来一丁点声响也会把你们吵醒,老爸神经衰弱醒了又睡不着,眼睁睁到天亮。”   “你连饭都不会煮,叫我怎么放心。”乔妈心疼地捏了一下乔烈儿的脸,“瘦了。”   乔烈儿讨好道,“现在不就学嘛,总不能让你一辈子煮饭给我吃。”   “我当然不会一辈子煮饭给你吃。”乔妈白了他一眼,“以后就是你媳妇煮,你年纪也不少了...”   一听到“媳妇”、“年纪”...乔烈儿的头就疼,悄无声息地溜出厨房。   “娶妻求淑女,早婚早生娃,过几年妈年纪大了就帮不了你带孩子...”乔妈喋喋不休说了一通,回头一看早没人影,“这孩子,一说这个就开溜。”   “爸妈,我走了。”乔烈儿单肩背着背包,换上鞋准备出门。   “吃完晚饭再走。”乔妈用围裙抹着手走出来。   “不了。”乔烈儿“噔噔”已经下了楼。   ——————————————————————————————————   教师新村3幢601房,他俩租住的新居。   乔烈儿往电饭煲时加水,手掌压在米粒上,水漫过手背,“好像差不多了吧!”   按了煮饭的按扭,走回客厅刚坐下又站了起来,“两杯米会不会不够吃?”   搬进来后一直都是严靖曦负责做饭,要是他不在乔烈儿就叫外卖。   乔烈儿踱进厨房,掀开煲盖抓了把米撒进去,重新走回客厅窝在沙发里玩PSP。   玩了一局游戏,打开饭锅感觉米饭有点干,往锅加了一杯水。   十分钟后回头再看又觉得快成稀饭,加米、加水、再加米、再加水...无限死循环中,电饭煲表示它即将崩溃。   严靖曦掏出钥匙开了门换上拖鞋,家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小乔,你在干吗?”严靖曦探头往厨房里看,乔烈儿系着围裙手忙脚乱地拿着铁锅和铲子,头顶的吸油烟机亮了灯却忘了按启动键,烟雾腾腾仿如爱丽丝梦游仙境,只是味道有点呛人。   “你回来了。”乔烈儿被呛得咳嗽了几下,“今晚我下厨,你在外面等吃。”拎着鱼尾往锅里扔,沾了水滚烫的油“噼噼啪啪~”飞溅起来,乔烈儿不得不拿锅盖挡住。   “你行不行的?”严靖曦担忧地看着鸡手鸭脚的乔烈儿,“要不我来吧!”   “你太小看我了。”乔烈儿把严靖曦推出厨房外,“嘣”一下把门关上。   回头一看,锅里的仓鱼快要糊了,赶紧用铲子把翻转,谁知道用力过猛,鱼被扒掉了一层皮。   煎好的鱼上了碟,往锅里放了青菜和牛肉片,翻炒了几下。   “盐呢?”乔烈儿弯腰想取放在厨柜的盐,手肘碰翻了油瓶,“噢,卖糕!”   赶紧抓了一把厨房纸吸油,焦糊味越来越浓。   “小乔,是不是糊了?”严靖曦在客厅闻到刺鼻的味道,相比担心乔烈儿煮的菜,他更担心是乔烈儿会不会把厨房烧掉。   “没事!”乔烈儿把菜盛到碟子,准备煮汤。   ☆、晚餐   半小时后。   饭桌上,一碟糊了一半的菜心炒牛肉,一条皮破肉烂的仓鱼,一锅上面有黑色漂浮物的番茄蛋花汤。   严靖曦拿了饭勺准备打饭被乔烈儿喊住,“用这个。”   他接过乔烈儿递来的汤勺,“你不是煮米饭么?”   “本来是的。”乔烈儿解了围裙。   严靖曦掀开锅盖,热腾腾满满一大锅饭,不对!米饭已经成了稀饭。   乔烈儿对上严靖曦询问和不解的眼神,“加了几次水和米就成这样子了。”   “水多了,你不会舀出来吗?”   乔烈儿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严靖曦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糊了的菜心剔出来,剩下能吃的不够十条,夹了一块牛肉嚼了半天还是吞不下,“这肉你有没有用嫩肉粉腌?”   “还得腌么?”乔烈儿尴尬地笑了笑,“我不知道啊!”   严靖曦把肉渣吐了出来,“几成熟?”   “十二成!”乔烈儿吐了一下舌头,“我怕有疯牛症,煮得稍微久了点。”   他决定放弃再次尝试那碟牛肉炒菜心,筷子刚碰到那条鱼,发现肉质又霉又烂,“这鱼不新鲜。”   “冷冻的。”乔烈儿托着腮,“买的时候怎么知道是不是新鲜?”   严靖曦用筷子指着鱼眼,“看鱼眼,不能混浊。”   “原来这样子啊!”乔烈儿盛了一碗汤,“试试这个。”   严靖曦接过碗,轻轻把上面黑色漂浮物吹到一边,“是不是炒完菜没洗锅就煮汤?”   “啊?”乔烈儿脸“唰”一下红了,“我想着全做完再洗锅。”   严靖曦斜眼看着他,努力平复一下心情,“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第一次。”   “那是!”乔烈儿把菜往他面前推,“你多吃点,别浪费了我的劳动成果。”   “...”严靖曦看着桌子上的菜肴,抹了一下额角上的汗,勉为其难夹上两筷子就着那像粥的米饭吃了几口,无意间看到乔烈儿的食手缠着创可贴,“手怎么啦?”   “哦,这个!”乔烈儿举起手指,“宰鱼时不小心弄伤了。”   “市场买的时候档主会帮你宰好。”   “要加收钱,我想着宰鱼跟剖尸应该差不多。”乔烈儿自顾自地说道,“结果发现原来宰鱼比剖尸难多了。”   “亲爱的。”严靖曦脸色发白,“能不能不说这个?”   “噢~对不起。”乔烈儿夹了一条还没糊的青菜放严靖曦碗里,“习惯了,三句不离本行。”   严靖曦无奈地笑了笑,“这习惯可不好,得改。”   南方的城市睡得总是特别晚,挂钟已经指向11点,外面依旧车水马龙,大街小路上夜宵店人声鼎沸。   穿着长袖T恤配球裤的乔烈儿躺在沙发上抖着二郎腿,光着脚丫子玩他的PSP,“哎呀!哎呀呀!怎么又挂了。”   厨房里严靖曦中食拇三指握紧鸡蛋敲击碗边,再将两拇指伸入左右一掰,顺势将其倒入碗中,用筷子把蛋打匀,加水后放进去锅里蒸。   白色的水雾在锅盖的排气孔溢出,夹着一股淡淡的蛋香味,记得儿时生日,妈妈总会做上一碗美味的炖蛋给他,甜丝丝暖进心窝里的味道至今还记得。   五分钟后,碗里凝结了的蛋色泽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严靖曦把两碗炖蛋端到客厅,“小乔,趁热吃。”   乔烈儿舀一羹炖蛋送进嘴里,又香又滑,脸泛起了红晕,“我的手艺太差了,今晚你也没吃饱。”   虽然那顿饭实在很难吃,但让十指不沾杨春水的乔烈儿下厨,严靖曦心里还是溢满幸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做的晚餐!”   “你的手艺不错。”乔烈儿已经把碗里的蛋吃光了,“还有么?”   “没了。”严靖曦看着乔烈儿狼吞虎咽的样子,吃完还不忘舔一下嘴唇,乔烈儿的行为总是与他外表不搭调。   乔烈儿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满足地微仰着头看向严靖曦,“谁教你做的?”   “我妈。”   “你妈在老家吗?”   “我没有老家,也没有家人。”严靖曦低头用条羹拨弄着碗中还吃完的炖蛋,“她在我上大学时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乔烈儿倾关身子握着他的手,他想安慰他,却苦于语言贫乏苍白无力。   严靖曦把乔烈儿拉进怀里,“以前我孤身一人,从现在起不再孤独了,因为有了你相依相伴。”   拥有了乔烈儿,在这个陌生而冷漠的城市,让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多了一份归属感,徒增了一份依恋。   乔烈儿回抱着他,鹅黄的灯光下两个人影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   阳光透过百叶窗帘散了进来,留下斑驳的影子。   四月的清晨,雨露微寒,仅盖着一张薄毯子的乔烈儿往里拱了拱想从对方身上取暖,睁眼却空空落落。   坐起来被子滑落到腰际露出赤果的上半身,挼了挼挡在额前刘海,方才想起严靖曦一大早已经乘坐河蟹号到Z市打官司。   趿着拖鞋走进洗手间,双手合拢接了水龙头的水,把脸深埋进去让人瞬间清醒,镜子倒影出颈部清晰的红印,“这货属狗,张口就咬。”   乔烈儿特意把衬衣的领子扣到最顶上,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确保牙印藏了起来才拎包出门。   ☆、酒吧(一)   Z市警局。   “一连几天都没收获?”赵捷飞“啪”一下把文件扔到桌面上,“你真当泡吧去了?”   袁晟,比韩睿还新的新丁,手指摩挲自己的衣脚,不敢直视他的眼,“飞哥,人家都不鸟我。”   “不鸟你?”赵捷飞蹙眉,“今天晚上我也去,看看什么状况。”   月上柳梢头,袁晟老早就在南极星酒吧门口等,打量着站在隔壁妖孽,穿着粉红色半透明衬衣,还故意解开几个扣子露出嶙峋的排骨,军绿色低腰裤能看到红底裤的边儿,比鸡冠还红的朋克头下熊猫一样烟熏眼,左耳四个环,右耳两个环,青筋暴凸的手腕戴着廉价的链子。   有猛男路过,妖孽两眼放光一样迎上去,嗲声嗲气:“帅哥,有伴么?”   猛男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径自进了酒吧。   看到妖孽糟冷遇,袁晟没忍住,“噗”一下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妖孽闻声冷眼盯着他,“一副‘白斩鸡’的模样。”   袁晟看见赵捷飞从马路对面过来,黑色衬衣领口开到第三颗纽扣,VERSACE军牌钛钢吊坠约隐约现,修身jeans显得腿格外长,慕斯把额发挼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平光眼镜下掩藏了一双锐利的眼睛,整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袁晟揉了揉眼,确定眼前的是确实是赵捷飞,“老大,你这是搞哪门子?”   “潮男造型。”赵捷飞打量着袁晟,白衬衣连最顶的扣子也系了,下身宽松的西裤配白布鞋,肤色白晳面孔稚嫩,“白斩鸡,麻烦给点专业精神。”   “我看是渣男造型。”   离他俩不远的妖孽掩嘴吃吃地笑起来。   “尼玛笑就笑得爷们一点。”袁晟恶心的感觉在胃中翻腾,瞪了妖孽一眼,“掩着半边嘴像个女人一样。”   袁晟昂首挺胸仰天裂嘴大笑几声,“爷们是这样笑的,知道不?”   妖孽抛给他一个“SB”的眼神。   赵捷飞迎面而来,妖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弱柳扶风般靠上去,当然他的身型离弱柳还是一段相当大的距离,“帅哥,第一次来么?”   “怎么可能!”赵捷飞拿出ZIPPO火机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吐出烟圈,“带我弟来见识一下。”   “你弟?”妖孽不可置信地的打量着“白斩鸡”。   “看什么看?”袁晟胸一挺,“不像么?”   妖孽甩下一句“基因突变。”,便领着赵捷飞进去,一头黑线的袁晟紧跟其后。   节奏强劲的音乐,变幻的灯光,舞池中清一色是男人,肥的、瘦的、高的、矮的疯狂地摇头、扭腰、摆臀。   赵捷飞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侍应端着托盘殷勤地问道,“先生,要喝点什么?”   “Tequila。”赵捷飞看着落座在身边的妖孽,“给他一杯Rum。”   “哎哟~”妖孽向赵捷飞抛了媚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Rum。”   侍应侧头看向袁晟,“先生,您呢?”   “矿泉水。”袁晟摸了摸脸,“我不会喝酒。”   “好的。”侍应转身翻了一下白眼,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奇葩。   赵捷飞扶额,难怪这么多天都一无所获,一只喝矿泉水的白斩鸡,换谁都对袁晟没兴趣,哪里能套出料来。   “我叫姚天宇,你可以叫我‘小妖’。”妖孽的手臂斜搭在赵捷飞的肩上,“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沈瑞天。”赵捷飞翘着二郎腿,饶有趣味地看着姚天宇。   “咱们的名字很像耶,这就缘分。”姚天宇看着自己涂黑了的指甲,“跳个舞吧!”   “好啊!”赵捷飞一把拉起姚天宇往舞池走去。   袁晟心里翻了个小白眼,像个屁啊!才一个字相同,何况老大不叫这个名字,还缘分,我看是猿粪!   他张大嘴看着赵捷飞的背影,老大敬业精神真是可望不可及。   两人在舞池贴身热舞,姚天宇勾着他的颈吸了一口,清新木香调,香柠檬和香根草的调合,充满了活力和个性,仿佛绅士的回归,“瑞哥,你喷了GIVENCHY的香水,很迷人、很HIGH。”   “香水怎么够呢?”赵捷飞贴在姚天宇的耳边说道,“你有让人更HIGH一点东西吗?”   “哎哟~”姚天宇戳了一下赵捷飞的胸口,“摇头[和]丸!”   “那个没意思,啃了像SB一样。”赵捷飞邪魅一笑,“有没有让人昏睡,为所欲为的。”   姚天宇捏了一下赵捷飞的耳垂,娇嗔道:“你真坏!昏睡了做起来有毛意思。”   “跟你当然不需要。”赵捷飞朝袁晟单了一下眼,舔了舔嘴唇,“可是跟他,你懂的!”   不明就里的袁晟被赵捷飞恶心得打了个寒颤。   “他不是你弟吗?”姚天宇用手把赵捷飞的头扳正,让他看着自己。   “契弟。”   “我就说你们哪里像兄弟,除非基因突变。”姚天宇撒娇般地捶了一下他,“难道人家就不对你胃口。”   “香辣和清淡混着吃才有味道。”赵捷飞松开抓着姚天宇的手,“你要是没有那就算了。”   “哎~”姚天宇拉住赵捷飞的手,“等等嘛!”   “爽快点!”赵捷飞压低磁性的声音,“我等不及了。”   “你跟我打一炮。”姚天宇把玩着赵捷飞衬衣的扭扣门。   “行啊!”赵捷飞挑了一下眉。   “你先坐回去等我一下。”姚天宇往吧台走去找酒保。      ☆、酒吧(二)   袁晟看见他回来拱手道,“老大,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没到手。”赵捷飞瞪了他一眼,“演戏要演全套。”   “是的!是的!老大说得对。”   “少来这一套。”跳完舞浑身是汗的赵捷飞把衬衣脱掉,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打底衫露出精壮的二头肌。   袁晟摸着下巴,“老大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赵捷飞看见酒保把一小包东西塞进姚天宇手中。   “他回来了。”赵捷飞提醒道。   袁晟立即噤声继续喝他的矿泉水。   “你要的东西。”姚天宇扬了扬手中用小纸包又把它收到裤袋里,盯着赵捷飞上臂的纹身Радичегожить,“这是什么?”   “俄文。”   “高端大气上档次。”姚天宇的指尖轻轻划过赵捷飞手臂,“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赵捷飞把玩食指Panthère de Cartier白金戒指上充满野性的猎豹头,祖母绿装饰豹眼,缟玛瑙点缀豹鼻、钻石铺镶出斑斓豹纹,优雅高贵而又流露致命诱惑,“我们活着为了什么。”   姚天宇凑近赵捷飞暧昧地说道,“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打【和蟹】炮。”   “你不想更HIGH一点吗?”赵捷飞往姚天宇的杯子添了酒。   姚天宇两颊绯红,双手蛇精般攀上赵捷飞的颈,“我收费不贵,包你满意。”   “很焦急的样子,看来等不及了。”赵捷飞似笑非笑道,“要不要上卫生间解决?”   袁晟一头黑线地看着眼前暧昧的两人,老大不至为了套料要牺牲SE相。   姚天宇挽着赵捷飞的手臂往卫生间走去。   刚进厕格姚天宇背对着他,急不及待地想脱裤子。   “咯噔。”赵捷飞故意把车匙掉在厕所的地砖上,“小妖,你掉了东西。”   厕所的灯光较暗,狭窄的厕格站着两个男人显得有点挤,趁着喝得有点迷糊的姚天宇半眯着眼弯腰往地上张望,赵捷飞两只手指伸进姚天宇的裤袋把那一小包的东西。   姚天宇摇晃着站直了身子,跟他面对面,难闻的酒气喷在赵捷飞的脸上,“瑞哥,是你喝醉了。”   他醉熏熏地拎着钥匙在赵捷飞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你的。”   “有润滑剂么?”赵捷飞接过钥匙,平光眼镜后的眸子少了一分柔情多了一分凌厉。   “不需要。”姚天宇边说边要解赵捷飞的皮带,“春宵苦短,外面还有人排着队。”   “弄伤你,我可舍不得,马上去买。”赵捷飞宠溺地捏着对方的下把,然后转身打开厕格的门,“宝贝,等我。”   姚天宇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掀开马桶盖往里吐,等他吐完赵捷飞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酒吧对面的露天停车场。   “我喝了酒。”赵捷飞把车匙抛给袁晟,“你来开。”   袁晟坐进驾驶位,“飞哥,你不会真的为工作献身了吧?”   赵捷飞愣了一下,然后怒视着他,“深井冰。”   “深井冰是什么?”袁晟握着方向盘把车驶出路面,“新型冰【和蟹】毒?”   “神经病。”赵捷飞指了指脑袋,“当刑警不是胸口挂个‘勇’字就行,还得动脑子。”   “老大说得对。”袁晟盯着赵捷飞衬衣袖口露出些许俄文字母,“飞哥,警察不是不能纹身吗?”   “假的。”赵捷飞把手臂搁在车窗上,“印上去的。”   “还有这种东西。”   “要不要往你脸上贴个‘2B’?”赵捷飞拆开姚天宇给的纸包,嗅了嗅里面的粉末,“难道是‘奶茶’。”   “奶茶?”袁晟把车停在红灯前笑道,“老大费了这么大的劲从MB手里拿的竟然是街边8元一大杯的奶茶。”   赵捷飞微微向上挑的眼角含着怒意,转身伸手到后座从袁晟包里抽出《犯罪心理学》,随手投进路边的垃圾筒。   “喂!你怎么扔掉我的书。”袁晟刚想下去捡,交通灯变成绿色,后面的车使劲地按喇叭。   “开车。”赵捷飞瞧向窗外,“知道我为什么扔了你书?”   “不知道。”袁晟赌气似的深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向前驶。   “刑警不需要书呆子,尽信书不如无书,别一天到晚捧着本《心理分析》当圣经看。”赵捷飞斜睨着他,“不服气?是吧?”   “不是,书上说破案讲求知己知彼,看懂对方有助于分析案情。”   “你侦探小说看多了?寒武吧还是小说吧?14K还是绿袖?别以为心理分析就是看一眼你穿什么衣服、戴的饰品、桌面的东西怎么摆放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断定你会干些什么事情,那都是小说在瞎扯。心理分析对连环案件或者精心策划的案件是有帮助,但它并不是那么神,而且现实中大多数案件是激情犯罪,根本无法应用心理分析。对于刑警来说,不断拓宽知识面、具备敏锐的观察力更重要,还得跟得上潮流,随时随地能融入犯罪嫌疑人的群体里。今天能装成同志,明天能装成花花公子,入得了酒吧出得了赌场。”   “老大,你怎么会混腐吧?”袁晟的三白眼盯着他,“难道你真是...”   “重点放哪去了!”赵捷飞真想一拳揍过去,“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   “明白,当然明白。”袁晟点着头,“不但要进得了刑侦吧,还得能混进腐女吧。”   “还敢跟我抬扛。”   车子一路驶去,里面传出袁晟的惨叫声在虚空中回响,“老大,别打...”      ☆、林华坤案庭审   Z市人民法院。   双方进入白热化的辩论阶段。   原告辩护律师陈秋娆,“郭志超于20XX年3月20日20点30分在Z市教育东路权记砂锅粥店用酒瓶袭击林华坤,造成林华坤脑震荡,证据确凿,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应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故意伤害罪在主观方面表现为故意。即行为人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损害他人身体健康的结果,而希望或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在一般情况下,行为人事先对于自己的伤害行为能给被害人造成何种程度的伤害,不一定有明确的认识和追求。”被告辩护律师严靖曦竖起手指说道:“第一,我的当事人并没有携带任何伤及器械进入权记砂锅粥店;第二,林华坤曾经伤害过我的当事人身体,在粥店言语上刺激和中伤的我的当事人,致使郭志超作出不理智的行为。属于过激反应,不能构成故意伤害。”   “故意伤害罪主体要件是凡达到刑事责任年龄并具备刑事责任能力的自然人均能构成故意伤害罪。”原告辩护律师打量着被告人郭志超,“被告年满十八岁,案发当天状态清醒,经法医鉴定没有精神病史,有足够理由相信被告在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对被害人林华坤的身体造成伤害。”   被告辩护律师严靖曦数着手指头,“故意伤害罪就结果的严重程度而言,则有3种形态,即轻伤、重伤或死亡,是不是?”   原告辩护律师点头表示同意,“是的,本案已经构成林华坤轻伤。”   “如果没有造成轻伤以上的伤害如没有达到伤害等级或虽达到等级却属轻微伤,则不能以故意伤害罪论处。”严靖曦扬了扬手中的医学鉴定报告,“林华坤只是轻微脑震荡,根本算不上轻伤。”   原告律师陈秋娆微微侧头盯着严靖曦,“故意伤害罪立案标准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一条的规定,人民法院直接受理的自诉案件包括人民检察院没有提起公诉,被害人有证据证明的轻微刑事案,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应当予以立案,不需要达到轻伤以上标准。”   “算不算轻微刑事案,这点还有待商榷。”严靖曦把郭志超的病历交给法警,“审判长,林华坤于是20XX年1月24日强行侵犯了我的当事人郭志超,我的当事人在无法申诉的情况下才作出不理智的行为。”   “无论我的当事人在此案前作出任何违犯行为,并不能作为洗脱被告犯罪行为。”陈秋娆摊了摊手板,“更何况仅凭病历无法证明我的当事人侵犯了郭志超。”   “那个死人灌醉了我,强做了那些事!”郭志超因为激动而脸色泛红,指着林华坤骂道,“害老子住了三天医院,用酒瓶砸你已经算便宜你了!”   不该说的都全说了,严靖曦狠狠地剐了郭志超一眼,手指在唇前划过,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一夜夫夫百夜恩。”林华坤阴阳怪气地说道,“那天你不是爽死了么?今天反过倒说老子强你了,还砸了老子的头,这笔账看我怎么跟你算!”   “你TMD浑蛋!谁爽,你说谁爽了!”郭志超激动得几乎要扑出被告席,法警死死地按住他。   “说你啊!郭志超,我说的就是你!”林华坤抚着缠着白纱布的额头,“哎呀,好疼!说不定有什么后遗症,你砸锅卖铁也得赔我钱。”   “我呸!”郭志超朝着林华坤的方向吐口水,“赔你老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法庭上对骂起来,严靖曦无奈扶额,头“突突”地痛。   “嘣!嘣!”审判长敲响了法槌,“被告人和被害人,法庭不是市场,不是你们骂街的地方,初犯训诫,再犯可以向你们提出诉讼。”   审判长肃起脸扫视了两人一眼,两人终于闭嘴,“休庭后作出宣判。”   经过这一闹,严靖曦的心已经冷了半截,意兴阑珊地等着宣判结果。   不出他所料,审判长宣判郭志超故意伤害罪罪名成立,判有期徒刑一年,驳回赔偿林华坤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66万元,判决最终赔偿金额为三万六千元,十五工作日内可向上一级法院提出上诉。   “严律师!”妇人肥硕的身躯堵住了他的去路,“我要立即上诉!”   “在没有新的证据之前,不建议上诉。”   “我儿子可不能坐牢。”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抱怨道,“你是怎么当律师!”   “没有哪个律师能包打赢。”严靖曦越过她走出几步停了下来,漆黑眸子从眼角流转到眼尾,“二审是终审判决,在没有新证据前贸然提出上诉是不理智的。”   严靖曦的手插在裤袋里头,拾级而下。      ☆、奶茶   Z市警局,司法鉴证科。   “袁晟,光头强的分析报告还没出来?给我继续催!”   新丁袁晟答道:“刚催过了。”   “TMD,那混球答应我今天出结果。”赵捷飞斜靠在办公桌上,“催到他甩裤都给我催出来。”(PS:甩裤指裤子掉了。)   “我马上去。”   赵捷飞背对着他,指尖剔开百叶窗帘往楼下瞧,突然怒斥道:“光头强!你条粉肠!”   刚踏出门不明就里的袁晟回头往房间里看,只见赵捷飞走出阳台越过围栏跳了下去。   袁晟赶紧走过去,赵捷飞从二楼办公室的阳台跳下去落到一楼饭堂的顶层上,法医徐强带着徒弟往大门走。   “师傅,判官在后面。”刘星扯了扯徐强的衣摆。   徐强眼角偷瞄到赵捷飞追过来,“装着没听见,赶紧溜。”   徐强拎着徒弟加快脚步上演夺路狂奔、生死时速。   赵捷飞沿着楼顶追过去,一个箭步跃下去不偏不移正好徐强堵在传达室前,“属兔吗?跑啥?”   “到点了。”徐强抬起腕表,“下班。”   “你把表调快了。”赵捷飞瞟了一眼传达室的挂钟,“还有五分钟。”   “捷小飞,你这个抖S!”徐强气得快要抓狂了,“你还让不让人活的!”   “少废话!”赵捷飞像拎小鸡一样领着徐强往回走,“今天完成不了,休想下班。”   夕阳下的大光头尤其逞亮,一直在二楼盯着的袁晟“噗”笑了起来,“光头强,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数小时后。   徐强揉着酸胀的脖子把毒物分析报告交给赵捷飞,“搞定了。”   “主要成分是□□、□□、γ-羟基丁酸。”赵捷飞翻开报告,“果然是‘奶茶’。”   “□□是常用的有效催【河谐】眠药之一,也可用于焦虑及神经紧张等,它是一种强烈的麻【河谐】醉药品,口服后可以迅速使人昏【河谐】迷晕倒。0.75mg的□□,能让人在10分钟快速昏【河谐】迷,昏【河谐】迷时间可达4--6小时,可溶于水及各种饮料中,也可以伴随酒精类共同服用。□□没有任何味道,见效迅速,药效比普通安定强45—100倍。”徐强指着报告解释道,“□□为较强的镇静催【河谐】眠药,其作用与硝西泮相似但较之强,亦有较强的肌肉松弛作用;γ-羟基丁酸又称4-羟基丁酸(4-Hydroxybutanoic acid)或GHB,是一种在中枢神经系统中发现的天然物质,在许多国家被认定为毒【河蟹】品。”   “三合一,劲爆!”赵捷飞“啪”合上报告,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我们也要三合一,把他们一窝端了。”   “这跟我无关。”徐强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次出于好奇还是问了:“你这东西你哪来的?”   “同【河谐】志酒吧,一个M【河谐】B手上拿的。”赵捷飞刚说完就发现徐强眼神里包含着些许震惊、些许鄙视、还有些许厌恶,“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喂!你想到哪去了?”赵捷飞从他的眼光猜到了八九不离十,“我是查案。”   “那你也不能假公济私,还有泻火千万别找M【河谐】B,很脏的,容易染上各种疾病。”徐强像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自个儿嘀咕着,“捷小飞,你怎么不去拍拖?”   “我都说了不是发泄私欲。”赵捷飞耸了耸肩,“我也想拍拖,不过没找到合适的。”   徐强的恶趣味又犯了,金丝眼镜下露出一丝狡黠:“我给你介绍,包满意!”   “光大强,你不会是想介绍熊大和熊二?”赵捷飞嘴角扯了一下,他可不想要彪悍得像头熊的女人。   “滚!你动画片看多了。”徐强掩着半边嘴偷笑,“抖S肯定要配抖M。”   赵捷飞没有理会他,拿了报告就往外走。      ☆、观摩   G市,司法鉴证科。   张一把他挡在门口,嘴里还叼着牙签,“今天吃了早餐么?”   “想请我吃吗?”乔烈儿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忘了告诉你,老子名草有主,不过我还是很享受被人追求的感觉。”   “呕~”张一歪头作势要吐,“罢了,你倒贴我也不想要。”   “你不损我会死么?”乔烈儿踢了一脚,“少贫了,说正经事。”   “今天有法医系的学生观摩。”张一扬了扬下巴,“我是怕你被他们恶心了。”   乔烈儿挑眉打量着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张一仿佛从他的眼神儿读到“知我者,莫若张一也”,不觉间浑身一阵恶寒。   无影灯,冰冷的钢质解剖床。   “死者,无名氏,男性。”尸体仰面躺着,乔烈儿指着已经呈绿色头部,“知道为什么腐败先从头部开始?”   在学校看到的尸体都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散发一股不太好闻的福尔马林味道,但是比起通体发着恶臭,膨胀得快要爆炸的尸体不知道强了多少陪,忽然很怀念解剖课上的尸体,此时此刻五官拎成一团的学生不敢直视。   “穿红衣服的,你往哪里看?”戴着口罩的乔烈儿蹙眉,眉宇间不怒自威,“认真看,答我!”   红衣男生咽了一下口水,勉强直视尸体肿胀的面部,舌外突眼张开,“因为头朝下?”   说罢,头偏向一边干呕两声,乔烈儿的脸冷了下来,“待会你把尸体送回冷库。”   红衣男生一副比死了爹娘还痛苦的表情,耸拉着脑袋,在一边看好戏的张一坐在转椅上架着腿窃笑,乔烈儿最受不了就是当法医还怕尸体,这回谁跟着他谁倒霉。   “不论男女一般头面部多向上,因此腐败气体常首先出现于头部及上胸部,该处皮肤首先变绿。”乔烈儿拿起死者的手,手的皮肤,尤其是掌跖部分皮肤皱缩,苍白呈浸渍状。   绿衣女生胆子大,越过红衣男生细看之下发现手足部分表皮与真皮脱离,“老师,这就是‘溺死手套’?”   乔烈儿眸子亮了,盯着女生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解!24~48小时后即皱缩明显,死亡时间至少超过48小时。”   “老师,那最多不超过几天?”   “4天。”乔烈儿微阖着眼帘,“水中腐败尸体比重轻于水,故如无重物捆绑或水草缠绕,多能浮出水面,一般夏季水中的尸体,死后经过1~4天即可浮起。”   乔烈儿执着的手术刀,刀尖划过尸体表面,如同被注满水的气球被拉开一个口子,污秽的汤水随着口子争先恐后奔涌出来倾泄在解剖台上逐渐漫开。   红衣男子瞬间头皮发麻,刚想别过头,乔烈儿立即瞪了他一眼。   腐败尸体肺泡高度扩张以至破裂,多数肺泡腔内充满水肿液体,支气管腔内出血,肺脏缩小而呈污秽红色。   乔烈儿剪开气管、支气管,取出潜藏在里面水草、泥砂递给绿衣女生,“交给一休。”   “一休?”绿衣女生眨巴着眼,“老师,这里有和尚么?”   “长着一副小贱样的那位就是。”乔烈儿眼眸也懒得抬起,剖开胸腔内发现有血性积液,这是由于肺内吸入之水漏入胸腔,部分则由于血液坠积所致,胃肠内的溺液也渗入腹腔。   已经走回实验室做水库水样分析的张一连打几个喷嚏,“肯定是乔烈儿那厮在背后说我坏话。”   “你是一休吗?”   青涩的声音带点怯生生,张一抬头看见一个女子在门口探头探脑,说不上特别好看,但青春扬溢,差点爆了一句甚合孤意。   张一拍了拍脑袋,看来最近穿越小说看多...好不容易把舌头摆正,说道:“我是,找我有事?”   “张老师。”绿衣女生把样品交给张一,“乔老师,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哎哟哟!怎么好意思让你跑一趟,让我过去拿就行了。”张一心里却乐颠了,咱家小乔乔就是懂我的心。   “张老师,我先走了。”   “这么快?不坐一下。”张一喊住准备离开的绿衣女生。   绿衣女生环顾一下不是金属器材就是玻璃器皿的实验室,吐了吐舌头:“老师,这里没有一盅两件清茶点心,我也不好久坐。”   “那是。”张一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欧阳晓斯。”绿衣女生莞尔一笑,“你可以叫我小C。”   “小C!”张一摸着下巴,“这名字好!非常好!”   风起帘卷,一抹清风才把陷进花痴妄想症的张一拉回到现实,赶紧开了机子做COD比对。   ☆、踢馆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熟悉的雨伞,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   “怕你没带伞。”严靖曦特意把伞往乔烈儿身边倾斜一点,自己半个手臂露在外面。   乔烈儿看见他郁郁寡欢的样子,挠了一下他的掌心,“官司怎么样?”   酥□□痒的感觉,严靖曦侧头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输了。”   “人生总有输赢,别太介怀。”乔烈儿侧身理了理严靖曦的衣襟。   “我明白。”严靖曦点点头。   商厦林立,展柜里的珠宝在璀璨的聚光灯分外耀眼夺目,玫瑰金、黄金、白金三色指环交叠相套,代表着友情、爱情和亲情,乔烈儿停下脚步,漆黑眸子映着指环。   严靖曦静静地站在他旁边,不说话不代表他不知道,不表态不代表他不在乎,不承诺不代表他不爱恋,乔烈儿一颦一笑他都会在乎,乔烈儿一举一动他都会铭记心上,只是他目前做不到的,他不会轻易许下诺言。   三色指环,如果可以话,乔烈儿宁愿它从未出现过。其实早已忘记了,却没料到严靖曦一直惦记着,更没料到那竟然是最后的一份礼品,自此之后那条细细的链子栓着指环一直、一直挂在脖子陪伴着他。   ————————————————————————————————————————   Z市,刑警、缉毒联合行动。   警车停在几个街口外,南极星酒吧照常开业,丝豪不知道接下来即将迎来一群特殊的“客人”。   衬衣牛仔裤配运动鞋,不显山不露水,衣摆下却潜藏极大危险。   后巷已经被人堵上,浑然不知的人们依旧一派热闹,蹦的啃药、摇头摆臀。   “警察临检!”门口的数人亮出□□。   酒吧一片哗然,衣衫不整的忙着整理衣服,嗑药的忙着扶脑袋好让他不继续摇,卖粉的忙着把粉藏起来。   “咔嚓!”枪支上膛的声音,不大却清晰,负责这次联合行动缉毒组谢遥站在最前头,“全部都不许动,接受盘查。”   大厅顿时鸦雀无声,屏息静气。   赵捷飞领着一队人进厕所。   “嘣”赵捷飞一脚把厕格的门踹开,门撞到墙壁又反弹回来,被他抬脚顶住。   厕格里的人脸色发青,瓶子里的药粉倒了一半进马桶,手一抖瓶子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赵捷飞脚边。   “林华坤,咱们也算冤家路窄。”赵捷飞一记擒拿手把林华坤的手反剪,清脆利落扣上手铐交给手下,“带回去。”   赵捷飞戴上手套拾起装着半瓶药粉的瓶子,装进警员递过来的证物袋。   隔壁厕格传来迷糊的呻[河蟹]吟声,门被警员踹开,坐在马桶上的姚天宇半睁着眼摇摇晃晃扶着壁站起来。   “赵队,这个好像啃了药。”   赵捷飞歪头看向身后的队长,“带回去验尿。”   妖孽一样的姚天宇被人从厕格里揪出来,揉着眼侧头打量着赵捷飞,长袖T恤和牛仔裤,细碎的额发,没有饰品、没有眼镜、没有香水味儿,少了腹黑的味道,多了阳光的味道。   突然挣脱了警员的束缚,身子软哒哒地往赵捷飞身上靠去,“帅哥,说好的四一九。”   “Four你老【和蟹】母!”赵捷飞厌恶地连退两步,狠狠地剐了一眼姚天宇身后的警员,“还不逮住他,傻愣个鸟啊!”   一直努力憋着不笑的警员赶紧上前逮住姚天宇,赵捷飞怒气冲冲夺门而去。   在不久后的将来G省警界八卦频道又多了一个传说——“判官无敌,男女通吃。”   酒吧中央,搜出的毒品、违禁药品大大小小,固态的、液态的,瓶装的、盒装的放满了一桌子。   “泻药。”赵捷飞抛了根烟给谢遥,“今天收获不少。”   “托你老人家的福呗!”谢遥拢起手点了火,诡异地笑着:“判官,你牺牲也真够大的,嘻嘻~”   “别瞎传!我没有跟那个MB做过。”赵捷飞踢了谢遥一脚,“你这没良心的混球,下次让罗局安排你驻场当M【和蟹】B卧底。”   “哈哈!哈哈哈!”谢遥夸张地仰天长笑,把极其发达的胸大肌擂得“崩崩”响,“就算弯了老子也是攻,谁敢睡老子!”   赵捷飞扯了一下嘴角,这货不会因为缉毒时亲自试粉,啃多了把脑子也啃坏了。   审讯室。   “啪”一袋药粉扔在木桌子上,谢遥指尖敲着桌面,“老实交待。”   林华坤合掌放在膝盖,三角眼左看右瞄,“阿SIR,我真的不知道啊!”   “它叫‘奶茶’”赵捷飞嘴角明明挂着笑意,却看着让人心寒。   “阿SIR,别开玩笑。”林华坤装着一副无辜的样子,“这东西能喝么?”   “当然能,要不要冲一杯给你喝?”谢遥风轻云淡地说道,“判官,你来告诉他吧!”   “也没什么,不就是遇水即溶,即冲即饮,与各种饮品混合后,口味都不发生变化。”   “哈哈~”林华坤不敢对上赵捷飞的眼神,“阿SIR,别玩我了!家里有老下有少,还等着我回家。”   “主要成分是□□、□□、γ-羟基丁酸。”赵捷飞修长的双腿搁在桌面上,跟谢遥对视了一眼,“有催眠、镇静的作用,短时间能致人昏迷,其中□□还能干扰人的记忆,让人忘记服药后发生的事情,”   “我就知道这东西害人,所以才倒了。”   “嗯哼~你也知道害人啊!”赵捷飞冷冷的鼻音,“泻药,看来他要跟咱们死啃,放着让他坦白从宽的机会也不要。”   谢遥按了摇控器,审讯室的屏幕上出现了酒吧的画面。   ******   摇晃的镜头中林华坤正搂住一个小帅哥上下其手,十分钟后小帅哥离开坐位往厕所方向走去,林华坤从衣袋里摸出瓶子往酒杯倒入些许白色的粉末,粉末没入水中,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酒液依旧清淳,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折返回来的小帅哥不明就里,端起酒杯仰头喝个精光,片刻过后林华坤架起昏迷不醒的小帅哥准备离开。   “警察临检。”   林华坤打了个激灵,扔下帅哥拿着瓶子往卫生间跑。   ******   “嚓~”屏幕回归黑暗,谢遥抬了抬下巴,“觉得怎么样?”   林华坤像只丧家之犬耸拉着头。   ————————————————————————————————————————   Z市第一人民医院。   深夜的急诊室静悄悄,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儿,脚步声在空荡荡地连廊回响,寂寞而单调。   值班医生郝杰正支着胳膊打旽,“咯咯~”有人敲了两下桌面,轻声道:“郝医生。”   郝杰一个激灵,睁开迷糊的眼睛,“你是?”   指尖压着一个装得鼓鼓的白色信封推到郝杰面前,郝杰偷瞄了封里的内容物,眼里闪出些许精光,笑意盈盈左手拉开抽屉,右手臂轻轻一拨,信封不偏不倚落在抽屉里,整个动作流畅娴熟,仿如装了光纤看视频,完全没糟点。   “郝医生,您看?”对方的指尖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击。   “放心,绝对跟真的一样。”郝杰拍着胸脯,“你要的东西一定会出现的检验结果里。”   “不是要跟真的一样。”对方凑近郝杰,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地说道:“而.是.要.真.的,这事儿就拜托您了。”   “哈哈!”郝杰笑起来鱼尾纹能夹死苍蝇,“受人钱财,替人...”   还没等他说完,对方就把手指放在唇边,“有些话不宜多说。”   “恕我失言。”郝杰摩挲肥厚的手掌,“我懂的。”   郝杰站起来相送,对方优雅地报以微笑,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衣袂随风飘起又再落下。   ☆、二爷   东坑水库,位于G市和Z市交界处。   李石和张涵顶着烈日深一脚、浅一脚往村里走去,拿着技术科的根据头骨制作的人像还原图沿途挨个询问。   当然他们不敢拿溺水无名尸的照片出来,怕吓死着人,即使拿出来也没用,肿得连他娘亲都认不出来。   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蹲在村口的树头底下打牌,李石走过去出示一下□□,“各位,打扰一下。”   “啥?”几个男人谨慎地而又不安盯着李石,“我们没赌钱。”   知道他们误会了,张涵连忙澄清道,“我们只是循例问个事儿,你们待会继续打。”   李石展开图纸,“这个人,你们记过吗?”   “嗯~”、“啊~”、“噢”,其中一个平头男伸长脖子盯着图像,“好像见过,他怎么了?”   没想到开局如此顺利,李石与张涵相视一笑。   “淹死了。”李石在右腹部比划了一下:“这个位置腹部棕色胎记,身高大约一米七五,穿着白色T恤和运动裤。”   众人默不作声,一股不安的思绪在弥漫,张涵扬了扬手安慰道,“大家安心,我们是来调查,不是来抓人。”   “胎记。”穿背心的男人拍了一下站在他前面的平头男肩膀,“你记不记得!”   “别拍肩,等会输钱了。”平头厌恶地瞪了他一回,抹了抹肩,“晦气!”   张涵看看背心男,再看看平头男,“你们不是说不赌钱吗?”   两人互相踢了一脚,“阿SIR,你听错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没听错。”李石抛着手中的录音笔,“我们录口供时,按规定是要录音。”   一个唱白脸,一个□□脸。   “请配合我们调查,不就是打牌嘛!”张涵打圆场,搭上李石的肩,“石头,我们刚听错了,对吧?”   “是的!是的!”李石顺着台阶下,掏着耳笑道:“最近没挖耳屎,有点背。”   树下的几个男人瞬间明白过来,“警民合作,必须的!必须的!”   李石正了脸色,“继续刚才说的。”   “这人是个流浪汉。”背心男指着村尾,“老喜欢住在那里的涵洞,天气热就到水库里泡一下。”   “村里人都管他叫二爷。”平头男指了指脑袋,“这里不好使。”   李石和张涵,顿时感觉一瓢冷水浇下来,李石问道:“他有没有跟人结仇之类的?”   “结仇?”平头男左看右看,大家都一副没听说过的表情。   “或者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张涵给他们挨个发了烟点上:“甭急,都好好想想。”   当中一名秃顶的男子弹了弹烟灰,“二爷平时蓬头垢脸,像地拖的头发油腻腻一缕缕粘在一起,前段时间突然头发削短了,人也洗得白白净净,不过最近又打回原形。”   “前段时间。”张涵挑了一下眉,“是指什么时候?”   “春节,年初二。”秃顶男拧巴着脸思索了好一会,“我还记得那天陪媳妇回娘家,在村口碰到他。”   站累了的李石坐在石板上,“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这儿不好使,能说些什么?”秃顶男指了指脑袋,“前言不搭后语,他说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白色床上,门外有个穿深蓝裤浅蓝衣,披着件黑色的大皮顶着大盖头,他吓得赶紧溜了。你能听明白吗?”   张涵和李石相互对视了一眼,“突突”的发动机声由远渐近,张涵用手肘捅了一下李石,“穿深蓝裤、浅蓝衣和大盖头,莫非是指他?”   巡警小梁从警用摩托上下来,派出所离这里不远,小梁没戴头盔戴了警帽,“听说师兄来查案子,所长让我来配合一下两位。”   张涵上前跟小梁握了手,“这水库周边就你们一个派出所?”   “是啊!”巡警小梁展臂用手势比划着,“水库附近三条村子都归我们所管理。”   “有没有见过这人?”李石展开人像绘图,“或者问问你们同事。”   “这不是上次在桥底发现那个吗?”小梁接过复完图像,“水库捞尸那会我也在,肿得都认不出来。”   尸体已经泡成巨人观了,能认出来才怪,想想觉得恶心。   “桥底?哪个桥底?”张涵嚼着香胶,“什么时候?”   “就那!”巡警小梁指着远处的高速公路,“除夕,他昏倒在马路上,我们送他到医院。”   “你载我去看看。”张涵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回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李石的肩,“你去‘二爷’的窝看看。”   小梁载着张涵来到桥底,张涵下了车抬头往上看,重型车辆辗过路面发出“轰轰”的响声。   “是这里吗?”张涵来回踱着步,鞋子沾了不少地面的碎沙,“我怎么觉得没接过这个案子。”   “这里是飞地。”小梁解释道,“这条高速路延伸过去都归Z市管,那天是他们派的刑警。”   “后来呢?”   “后来...”小梁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我把人送到医院,自己睡着了,醒来后发现人跑了,还挨了两顿骂。”   “跟这案子的刑警,知道是谁不?”   “判官。”   “嗤~”张涵笑了起来,“难怪挨骂,那另一个是谁?”   “法医。”小梁瞪了张涵一眼,“是你们局的。”   “我们局的?”张涵指着自己惊愕地说道:“这不是归Z市管的吗?怎么是我们的人。”   “除夕,全省都没个人,东拼西凑。”   “知道是谁不?”   “不记得名字。”巡警小梁努力地回忆当天被人踹醒时的情景,“蛮漂亮的小哥。”   张涵打了个响指,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另一面,李石跟着村民往村尾走去。   涵洞的鼠辈听闻到脚步声纷纷窜出去,走进涵洞便闻到一股腥躁味儿,地面上有一张边角破损的席子,水瓶铁罐东歪西倒,被老鼠啃掉一个角变质发硬发黑的面包扔在角落。   李石戴上一次性手套,他半跪在地上用手电照遍涵洞每个角落,发霉发臭的烂纸皮箱里露出一角浅色的布料。   他走过去搬开纸箱,弯腰拾起面料扬开,阳光尘螨飞舞,蓝白间条衫上沾着黄黄绿绿的污迹,按款式来说应该是医院服饰,找遍整件衣服都没发现任何字样。   “这附近有医院吗?”   负责领路的平头男村民答道:“方圆百里就一家卫生院。”   “有住院部吗?”   “嘻嘻!”平头男笑道,“阿SIR,卫生院医生、护士、收费发药加起来还不到10个人。”   李石把衣服、水杯等放进证物袋,用摄子把现场的发丝收集起来一并打包。   “你怀疑‘二爷’住过医院?”跟随来看热闹假牙男一张嘴,满口金牙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富贵逼人,“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二爷’虽然脑子不好使,可是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这话咋听得那么耳熟,李石停下手里的活,“咋个好法?”   “三九天还能跳水库。”背心男着胸脯,SHOW了一下自己的二肌,“手臂比小爷的壮。”   上帝是公平的,头脑简单的人果然四肢发达,李石把证物收拾好,给现场拍了照并通知派出所把现场封锁起来。      ☆、证人   Z市中级人民法院。   庭审进入双方举证阶段,严靖曦站起来面向审判长陈杨鞠了一躬,“审判长,我请求传召新的证人。”   “同意。”陈杨批准了证人出庭作证。   严靖曦转向郝杰,“郝医生,请问当天是不是你接诊郭志超。”   “是的。”郝杰颔首。   “请讲述一下我当事人当时的病情。”严靖曦摊开右手掌示意郝杰陈述。   郝杰坐正了身子,有点紧张地交叠着十指。   严靖曦心领神会说道,“不用紧张,实话实说。”   “当晚诊断的结果是齿状线下肛管皮肤层裂伤后形成的小溃疡,也就我们俗称的‘肛【河谐】裂’。”   “造成‘肛【河谐】裂’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外力引起的机械性创伤。”   “我反对。”检察官陈秋娆举手阻挠,“审判长,‘肛【河谐】裂’与‘郭志超故意伤害林华坤’没有直接关联。”   “反对有效。”审判长陈杨提醒严靖曦,“辩方,请注意你的提问必须与本案有关系。”   “知道。”严靖曦向法警提交了一份血液检验报告后向郝杰提问道:“请问我的当事人郭志超的尿液样本中发现了什么?”   “三唑仑和氟硝西泮。”   严靖曦继续追问,“可不可解释一下这两种是什么?”   “安【河谐】定药、镇【河谐】静剂。”   “感谢你的作供。”严靖曦向审判长陈杨颔首,“我的问话完了。”   轮到检察官陈秋娆发问,“郝医生,我有点质疑这份检验报告的真实性和有效性。”   “嗯?”郝医生有点心虚地看向辩方律师,严靖曦却刻意躲开他的眼神。   陈秋娆追问道,“一个肛裂的患者,为什么会做抽取血液做毒物分析?”   “因为患者当时神志不太清醒,本着医者父母心和我的多年来行医经意,完全有理由怀疑患者误服药物,才特意安排了这项血液检验,根据检验结果是否需要洗胃。”郝杰义正严辞地说道,“身为一个具备专业操守、以患者为重的医生,被你质疑弄虚作假,我觉得受到极大的侮辱。”   严靖曦表面一副面瘫的表情,心里却偷着乐,检察官的质疑他早就预料到,虽然事前教了郝杰怎么应对,没想到这郝医生还能借题发挥慷慨激昂言辞一番。   审判长宣报庭审进入陈述阶段。   严靖曦提交一纸诉讼,起诉林华坤故意伤害罪,向法庭提出刑事附带民事诉讼反诉。   陈秋娆站起来把长发拢到肩后,“首先,无证据证明林华坤下了药,在郭志超非清醒状态下与他发生了XING行为,这样不能构成故意伤害罪;其次,20XX年3月20日20点30分郭志超用酒瓶袭击林华坤的事实确凿,构成故意伤害罪。”   严靖曦站起来抹平了衣脚,昂首挺胸地陈述道:“20XX年1月24日林华坤前往G市与我当事人郭志超赴约,我的当事人不慎喝了加进俗称‘奶茶’迷hua药的饮料,林华坤对处于不清醒状态的他进行了侵犯并导致我的当事人肛【河谐】裂,郭志超的血液检验结果证实含‘三唑仑’和‘氟硝西泮’,Z市在南极星酒吧扫毒过程发现林华坤藏有违禁药物,主要成为‘三唑仑、氟硝西泮、γ-羟基丁酸’。”   他拿出一份有关南极星扫毒报道和医学资料交给法警转送到审判长手中,“由于‘γ-羟基丁酸’代谢比较快,所以在郭志超身上无法检测出来,但我们绝对有理由相信林华坤向郭志超下了药。事后林华坤否认了对郭志超的伤害,并恶言相向侮辱了他,我的当事人于20XX年3月20日20点30分在Z市权记粥店作出冲动而不理智的行为,用酒瓶袭击了林华坤造成轻微伤。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向法院提起与本诉在法律事实上有直接联系的独立的诉讼请求,借以达到抵消。”   审判长审阅了资料,休庭后作出宣判,如严靖曦所料,双方互为抵销,无罪释放。   庭审结束后,两人在法庭的回廊狭路相逢。   “你造假。”陈秋娆轻蔑的笑着,“胜之不武。”   “武还是不武我不关心,反正我赢了。”严靖曦侧身越过她时说道,“你没证据证明我造假,我将保留告你诽谤诬陷的权利。”   律师本身就是游走于灰色地带的职业,谁对谁错,谁是谁非,谁黑谁白,终究无法说清。      ☆、水库溺死案   G市警局,俞征的局长办公室。   “俞局,说好的东西呢?”   “不急,先试试这个。”俞征端出一砂锅,掀开锅开五香料的气味四溢,闻得醉人心肺,看得人口水直流,“茶叶鹌鹑蛋。”   乔烈儿挑出一个砸开蛋壳,深啡色的汤汁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淌过他的指尖滴落下桌面上,被煮得紧缩结实的呈现浅啡色的蛋白,咬下去鲜美甘香。   “好吃不?”俞征眨巴着星星眼。   “好吃。”乔烈儿已经吃完一个,又捡起另一个,俞征特蛮羡慕乔烈儿这种能吃不肥的特质。   俞征把砂锅往他面前推近一点,“好吃就多吃点。”   “咋做的?”   “这个可简单。”每逢说到做菜,俞征就会化身成为话唠,“记住五要素,鸡蛋、茶叶、五香粉、盐、八角。”   “一锅炖吗?”乔烈儿恨不得连汁都喝光。   “不是。”俞征摆了摆手,“先用白水把鹌鹑蛋煮熟,然后敲裂蛋壳,下料煮开放上一夜,第二天煮沸就能开吃。”   “听起来很容易。”乔烈儿用抽纸擦干净手,手掌一摊,“说好的秘笈。”   “小菜一碟。”俞征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给!”   突然一只大手斜□□来,不由分说抢了尚在半空中停留的纸张。   “哟西,这是啥?”张一叼着牙签,“凉伴木耳、鱿鱼炒菜心、子姜炒鸡、鲜山楂排骨汤。”   “看什么看!”乔烈儿一把抢回,把纸张抖得“啪啪”声,“菜单,猪!”   张一挤了一眼,“你做饭?”   乔烈儿的眼神分明是写着:“不行么?”   “哈!哈哈!能吃吗?”张一挠着肚皮,“别到时候让我剖了你,看看是不是食物中毒!”   “呼哧”掌风刮过,手起掌落,张一的后脑勺遭受一记重击。   俞征看傻了眼,不知不觉间连蛋壳也吞了下去。   “俞局,你没事吧?”张一伸手捡掉俞征嘴角的蛋壳,“你俩一颗不剩全吃光我都不计较了,你也不至于连蛋壳也吞掉。”   “补钙。”乔烈儿把纸张叠好收起来。   “补钙?”张一抽了一下嘴角,“我怕会结石。”   乔烈儿很笃定地答道:“不会,信我。”   “信你?”张一抱臂,“你又不是春哥。”   “要不要赌一把。”乔烈儿挑了一下眉,“剖开不就知道。”   “两位...”俞征终于见识到传说中的司法鉴证科重口组,“我还不想死。”   “乔乔,你一向爱吃香喝辣,那菜不对你的口味。”张一嬉皮笑脸地搭上他的肩,眼角露出一丝笑意,“是不是?”   “关你屁事!”乔烈儿斜眼看着他,“你来干吗的?”   “对哦!我来干吗的?”张一折断手中的牙签。   俞征心中想着司法鉴证科不仅重口而且还二缺,看来真不是一般人干的活。   “我想起来了!”张一一跺脚,“周队叫我们去开会。”   三人磨磨蹭蹭终于出现在会议室,为什么墨迹?主要是等我们亲爱的俞局打包他的美食。   一碟盐酥花生、一碟酱萝卜、一碗辣豆干,从食盒里拿出放在会议桌中间。   俞征双掌合十,“咱们边吃边聊。”   “俞局,你来主持会议。”周昆假惺惺地看着他。   “周队。”俞征推搪道:“还是你来吧!”   周昆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目光停在乔烈儿身上,“乔烈儿,你们司法鉴证先说。”   乔烈儿正埋头看着桌底下俞征给他的菜单,张一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喊你呢!”   “啊?”乔烈儿抬起头,“溺死,尸检没发现其他伤害痕迹,毒物分析没异常。”   张一补充说道:“肺部采样出来的水质浮游生物与水库水样比对一致。”   “排除了死亡后抛尸水库?”   “可以排除了。”   周昆转向李石,“你跟张涵那边有什么发现?”   “经查证,死者是名流浪汉,外号叫‘二爷’,常居村尾的涵洞里。”李石把涵洞的图片放到投影上,用指挥棒指着角落处,“在这里发现了一件类似医院的衣服。”   “死者曾经在除夕夜昏倒在通往Z市的高速公路桥下,后来自己醒了从医院里偷跑出来。”张涵把派出所提供的案件记录交给周昆。   “那个案子是Z市接了。”周昆翻了两页,看到字多就觉得心烦索性合上,“为啥水库又归我们管?”   “飞地,只有高架桥那段属于Z市管。”张涵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乔烈儿,“小乔,听说那案子的法医是你。”   众人齐唰唰地看向他,乔烈儿无奈翻了一下眼,“别这样看着我,那次啥都没干,我大半夜赶到医院连人都见不着。”   李石用笔抵着下巴,“当时他们怎么说的?”   乔烈儿如是答道:“他们要求派法医做毒物分析。”   “毒物分析?”张涵若有所思,“这个很有必联系判官才知道怎么回事。”   “跟Z市并案!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不就是一个游泳溺死案,死因没可疑,别吃饱了撑着。”周昆听着头大,并案意味着折腾,“俞局,您觉得呢?”   “我觉得这酱萝卜再放点辣椒更好。”俞征正嚼着萝卜,抬头对上大家怪异的眼神自知失言,红着脸道:“刚才说到哪?”   “俞局,这案子就是个普通的溺水案,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就这么结了吧!”反正前面的内容俞征根本没听进去,周昆就挑着有利于他的来说。   “案子你比我清楚,你说能结就结了吧!”俞征把酱萝卜往周昆面前推,“你也尝尝。”   “谢谢领导!”周昆用牙签擢了一块,“味道好极了,没事的大家就散会吧!”   众人你眼看我眼,意料之中的事,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扫货   走廊上乔烈儿走在前头,张一追上两步,在他耳侧说道:“我以为你会冲着周队大呼小叫,必须并案查个水落石出。”   乔烈儿停下来侧头看着张一,指着脑袋,“我这里没进水,而且不用肺来说话。”   “看来有长进了!”张一扯着他的袖子,“‘用肺来说话’是啥意思?”   “就是废话!”乔烈儿甩开他的手,“别碍着我。”   拐角的露台。   乔烈儿靠在围栏上,夹着手机:“师兄,在干吗?”   电话那头徐强勉强撑开眼皮,“打盹。”   “你老人家虚了。”   “虚了个毛啊!我连续加了三天班。”徐强托着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帮我转达一件事。”乔烈儿无聊地扯着身边的树叶。   “啥事?”徐强听完差点没把电话给砸了,“别的都行,这事没门!”   “为什么?”   “不为什么!”徐强恨某人恨得牙痒痒。   “你是决定不帮?”乔烈儿冷哼了一声,“我把你在大学全爆给嫂子听。”   “有啥好爆,我怕你个啥!”   “大四那年偷拿了我的照片去网上泡学妹然后被掌掴,研一在学姐楼下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然后被浇水,让我好好想想!”乔烈儿指尖放在唇上,“研二那年...”   “得了!得了!”徐强拳头捏头“硌硌”响,“我帮你就行了。”   “我爱死你了,师兄!”   “省省吧你!”徐强纳闷,“干吗你不直接联系他?”   “我跟他不熟。”   “一回生,两回熟,三回滚床单。”徐强继续说道,“我觉得你们很般配,真的!”   “记得给我把事情办妥,否则爆你大锅!”说罢乔烈儿便了电话。   徐强耳畔传来“嘟嘟”的忙音便放下手机,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并拢,抖S配抖M是绝配,天造地设,人间极品。   ————————————————————————————————————————   K港,一个被称为购物天堂的地方。   乔烈儿对这个城市没有丝毫的好感,尽管跟G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不是严靖曦死缠烂打嚷着去扫货,他是不愿意踏足这块寸金尺土的地方。   红灯亮起,乔烈儿抬头环顾四周密密麻麻的牙签一样高楼林立,压抑、郁闷、眩晕,总有种让人想跳楼的感觉,住久了不知道会不会得抑郁症,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挤破头也要来K港定居。   红灯转成了绿灯,川流不息的车辆停在斑马线前,行色匆匆的人流快速地穿越马路,仿佛走得慢一点也会被踩到脚跟。   名店廊。   “挺适合你。”严靖曦拿摸着下巴看着从试衣间里出来的乔烈儿。   乔烈儿提了提脚,蹲下再站起来,“绷得太紧,穿着不舒服。”   “换一条吧!”乔烈儿转身又向试衣间走回去,“还是牛仔裤穿着舒服。”   “别换!”严靖曦喊住他,“这样才好看。”   乔烈儿无奈地看着已经跑去结账的严靖曦。   “小乔,我觉得这件外套很配刚才买的那条裤子。”严靖曦把乔烈儿连拉带推扯到落地镜前,拿了浅棕色的贴身小外套在他前面比划了一下,“试一下。”   严靖曦拿着衣服从后替乔烈儿穿上,“合身,你觉得好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乔烈儿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可否认严靖曦的品味是不错,“上班穿这个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严靖曦把衣服递给恭候已久的导购小姐,“把这个包起来。”   还没等乔烈儿反应过来,导购小姐已经热情地把刷卡机送到严靖曦面前。   “我们去那边看看鞋子。”严靖曦左手提着几袋子的战利品,右手搂着乔烈儿的肩,“走!”   “这到底是谁来扫货?”乔烈儿俯身系鞋带,“你让我买的东西比你自己的还多。”   “有区别吗?”严靖曦捏了一下他的脸,贴在耳边说道:“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   乔烈儿瞪了他一眼,“公众场合,注意分寸!”   “这城市开放得很。”严靖曦交叠着脚,“少担心。”   乔烈儿换了鞋搁在地上的镜子前踱步,发现玻璃橱窗外有个女孩正拿着手机拍他们两个。   “有人在拍我们。”乔烈儿坐下扯了扯他的衣角,“走吧!”   “怕啥?我看是觉得咱们帅。”严靖曦回头看了女孩一眼,“她爱拍就让她拍。”   “我可不想被人拍了放上油桶。”(PS:油桶指youtube,国外某视频网站)   乔烈儿换回自己的鞋子,松了松脚腕儿,穿皮鞋实在太难受了,还是运动鞋舒服。   ☆、K城风波   逛街是体力活,乔烈儿觉得比解剖还累,当然这只是心里吐槽,他不想扫严靖曦的兴致。   严靖曦左手提着四袋,右手挽着三袋,外加一杯珍珠奶茶,回头把喝了两口的奶茶递给乔烈儿,“喝不?”   “太甜太腻。”乔烈儿心里翻了个小白眼,“你咋喜欢喝这种东西?”   “本来不喜欢的。”其实他也不觉得这种既没有奶又没有茶的饮料好喝,严靖曦举起杯子看着里面黑色的糯米丸子在咖啡色浊液里蹦跶,“如果不是警方在林华坤身上查获那种叫‘奶茶’的违禁药品,我那官司还羸不了。”   “爱屋及乌,神逻辑!”乔烈儿扯了一下嘴角,“要是在尿液里发现违禁品,那你是不是得喝尿?”   “能不能不恶心我?”严靖曦装模作样地踢了他一脚。   两人边说边笑走到商场门外,南方的初夏已经热浪滚滚,室内室外截然不同的温度。   广场中央围了一圈人,烈日下一个妇人跟一名男子激烈地争吵着,不到2岁的小男孩扶着婴儿车嚎啕大哭。   “你拍什么!”妇人欲上前抢夺男子的手机。   男子把手机举高,“敢当街小便,还怕人家拍吗?”   “你以为我想让他在大街上小便么?”妇人指着商场厕所长长的人龙,“小孩子憋不住。”   “那也不能尿到地上!”   妇人示意手中的矿泉水瓶,“我用这个接了。”   男子张望了一下干爽的地面,转身欲离去。   妇人抢先一步堵住他,“你把东西删了。”   男子不理会甩开妇人的手,双方拉扯着,争夺之间手机“啪哒”一下甩出去落在严靖曦脚边。   严靖曦弯腰捡起手机,却没有打算把手机交给任何一方。   “把手机还我。”   年轻的男子上前一步,严靖曦把手机藏在身后退了一步,“删了自然还你。”   “凭什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严靖曦不急也不躁,“就凭你触犯了隐私权。”   “犯法?啧!”男子轻蔑地笑道,“希少跟他伴儿的艳照放上去也不用蹲大牢。”   “希少确实不犯法。”严靖曦瞄了一眼手机,“据我所知,上传的那位却蹲了大牢。”   男子张了张嘴,欲说什么,却又说出什么来。   严靖曦竖起食指,“第一,希少跟他伴儿拍艳照,算是你情我愿,没有触犯法律。可是你拍人家,这位小朋友同意了吗?小孩子他妈妈同意了吗?”   小男孩抱着妈妈的大腿,红红的鼻子皱了皱。   “第二,你知道什么是《未成年人保护法》吗?”严靖曦竖起两根指头,“《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三十一条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披露未成年人的个人隐私。”   年轻的男子忿忿地看着严靖曦,“手机还我,否则我报警。”   “有种你就报警!”严靖曦亮了男子的手机屏幕,“你把小孩的尿尿视频传上‘油桶’,视频上清晰地看到小孩的面庞和□□,这就已经侵犯他的隐私权,如果造成较大的影响,则可依照《刑法》第246条的规定,作为侮辱罪定罪处理。”   这时路过的巡警拨开人群,“没什么大不了事,赶紧删掉。”   在警察的监督下男子把刚才拍的视频删掉,背起包离开时不忘吐槽道,“你们这些人质素就是差。”   一直站在旁边围观没吭声的乔烈儿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们K城的人在D城包贰奶就是素质高,一个孩子憋不住在街上小便就是素质低。”   众人哗然,继而窃笑,男子悻悻地离去。   妇人抱起孩子,向严靖曦道谢:“谢谢!幸亏有您。”   “举手之劳,何须挂齿。”严靖曦摆了摆手,看着小孩子,“小朋友,下次记得不要在大街上尿尿,被人看了小鸡鸡可就羞羞了。”   “我会注意的。”妇人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捏了捏娃儿的小鼻子,“这孩子就是不听话,我十来分钟前已经要带他去厕所排队,他说不急,回头出来又憋不住。”   “他还不到两岁吧?自我控制的能力不可能按成年人的标准来要求。”   乔烈儿朝孩子做了个鬼脸,引得小孩子“咯咯”地笑,羞羞地躲在母亲怀里。   “我猜你是医生吧?”妇人从头到脚把乔烈儿地看了一遍。   乔烈儿尴尬地笑了笑,严靖曦斜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否认就默认,妇人坚信乔烈儿是医生,“我可是会看相的,一看你那双手就知道是拿手术刀的。”   “啊咳!啊咳咳!”严靖曦努力以咳掩笑,心想这妇人看相也蛮准的,确实是拿手术刀的人,不过不是救人而是宰人。   “小哥,我看姻缘也很准的。”妇人盯着乔烈儿的眉眼打量一翻,“红鸾星动,明年一定娶妻生仔。”   前面那句很受用,结果后面那句给了严靖曦当头一捧,娶个毛啊!拉起乔烈儿赶紧与妇人道别,再说下去怕是双胞胎、龙凤胎都出来了,严靖曦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掀桌翻脸。      ☆、医患案(一)   K城酒店。   狭窄的房间,推开窗户对面是冷冰冰的玻璃幕场映着天际的赤霞,眼底下车水马龙,喧闹而压抑的城市,难怪当年某明星会纵身一跳。   洗浴间里出来严靖曦从后抱着他,“干吗?不会想跳下去吧?”   “跳楼断胳膊折腿爆头,红的白的糊成一团,太难看了。”   严靖曦的胃部一阵痉挛抽搐,乔烈儿自顾自继续说道,“跳海泡上个十来天再捞上来,绝对膨胀得大了不止几个码,连老妈都认不出来,戳下去汤汤水水准流一地。”   忍无可忍的严靖曦扳过他的肩吻上去堵住了他的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暧昧引人遐想的喘息声。   两人面对面侧躺在床上,严靖曦用指尖顺着乔烈儿的眉毛、眼睫、鼻梁和唇齿细细地描绘,“你看我的眼神,怎么好像有点不同了?”   “刮目相看。”乔烈儿头压在臂弯上定晴看着他,“我的严律师。”   “看来以前我在你心目不咋样。”严靖曦捏了一下他的鼻尖。   “确实。”乔烈儿手掌停在严靖曦的左胸,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以前律师总给我的感觉不像好人,专门钻法律的空子。”   “你要不要这么直白。”严靖曦露出一丝浅笑,“不过看在你对我刮目相看就原谅你吧!不过你今天让我吃了一惊。”   “是吗?”乔烈儿用手肘撑起半边身子,“不至于吧?”   严靖曦挑眉看着他,“小乔,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才知道啊!别以为只有你们律师雄辩过人。”乔烈儿翻身趴在洁白的床褥上戳着手机屏幕,“哎哟,咱们被出名了。”   “赞你一句就得瑟,怎么啦?”严靖曦俯身压在乔烈儿背上,他们街头“辩护”被路人拍了放到网上,点击率节节上升。   “重死了。”乔烈儿用手肘顶了一下严靖曦,“滚开!”   动了一下脚丫子,依旧被死死地压住。   相比正在纳闷的乔烈儿,严靖曦嘴角上扬,出名对于他们律师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不怕遗臭万年,只怕石沉大海永不见天日。   为什么要帮助那对妇儿,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那一刻想起他妈妈,记得小时候他被村口三爷骂野种时,平时柔弱的母亲把他护在怀里,娇小的身子毫不畏惧地指着健壮的三爷臭骂了一顿。   ———————————————————————————————————————   G市健民医院,耳鼻喉科。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白色墙壁,光洁的地板,走廊上坐满了病人,有人低头玩手机,有人焦急地看着候诊屏幕,有人打盹...   “请孙菁到5号诊室就诊。”   那个叫孙青的人个子不高的男人,戴着鸭舌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单肩挎包进了5号诊室。   坐在里头童晓岚抬起头,“怎么又是你!”   “病没治好!”孙青阴沉着脸,眼下黑气浓重:“我鼻塞、气闷,整晚都睡不着。”   “你都来了多少遍,还不相信!”童晓岚医生叹了口气,“X光、CT拍过了,会诊也做了,手术很成功,真没问题。”   “童晓岚!你当时说这个是治疗鼻炎的小手术,肯定是你造成医疗事故拒不承认。”孙青拍了一记桌子,童晓岚医生电脑显示器也被震得抖了一下。   “微创手术,医疗事故组也调查过。”童晓岚也有点恼怒,“你还想怎么样?”   “医疗事故组还不是你们医院的人。”孙青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童晓岚。   “你有话好好说。”童晓岚眼神中有点慌乱,“医疗事故组是卫生局指派的,并不只是我们医院的人。”   “有区别吗!”孙青踢翻了椅子,“还不是一家亲,官官相卫!”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别的医院看。”童晓岚点击了下一位病人的号,“请你离开,不要防碍其他病人看病。”   “你这八婆,休想打发我走。”孙青侧着头怒目圆瞪,颈上青筋暴现,从挎包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我今天就把你们这些黑心的医生杀光光!”   童晓岚吓得花容失色,双脚发抖勉强站起靠在墙壁上,手按在起伏的胸口上,冷汗浸湿了额发和后背,刀尖闪着寒光在眼前摇曳。   听到叫号的下一位病人旋开门锁,推门探头进来,双手捂着嘴几乎吓得瘫倒在地上。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两刀、三刀...鲜血飞溅到孙青脸上,他胡乱抹掉沾在眼周的血雾,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四刀、五刀...甚至清晰地听到刀刃抽离肉帛的声音。   白大褂被染成血红色,面色苍白的童晓岚顺着墙壁慢慢向下滑坐到地面上,睁着眼张着嘴,满脸惊恐。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孙青用肘揉了揉鼻子仰头长笑,垂手提着刀,血污沿着刀刃蜿蜒流到刀尖聚会成血珠“滴嗒、滴嗒~”一滴一滴落在米色的地砖上,顺着地砖间的缝隙与童晓岚身上流趟出来的血融合在一起蔓延开。   此情此景,走廊候诊的人吓得尖叫着四散奔跑。      ☆、告密者   G市警局。   老大远便听到刑警大队周昆的狮子吼,“你们当中哪个是反骨仔!”   周昆双手叉腰来来回回地踱步,伸出五爪金龙做了一个正反动作,“吃碗底反碗面。”   李石踏前一步小声提示道,“老大,是‘吃碗面反碗底’。”   “是吗?”周昆疑惑了一下,瞬间又绷起脸,“别转移话题,这不能为你洗脱嫌疑。”   “老大,真的不是我!”李石举起双手作无辜状。   周昆心想李石平时懒得像坨屎,他的可能性比较少,周昆的眼神在张涵和刘华之间来回移动,“不是你,就是他!”   “我指天为誓。”张涵向天举起爪子,“真不是我。”   “你一向发誓当吃生菜。”周昆拍掉张涵的手,“完全没有说服力。”   “绝对不会是我。”刘华摊了摊手板,“我没跟这个案子,干吗要掺和这事,对不?”   周昆摸着下巴,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到底哪个小王八居然去告密!   有个人影在窗前一闪而过,周昆探头细看时人已经走远,“那是谁?眼熟。”   “我也觉得眼熟。”李石瞧刘华使了个眼色,“是吧?”   “是!是!”刘华捅了捅张涵,“不就是那谁嘛!”   张涵摸着后脑勺打哈哈,“就知道是那个啊!”   “放屁!”本来还在思索着那个是谁的周昆突然醒悟过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仨骂道:“差点给忽悠了,你们背对着窗户,哪看到是谁!别想着岔开话题,今天不供出谁是二五仔,休想滚回去。”(PS:二五仔意为叛徒)   司法鉴证科。   一双逞亮的小牛皮鞋停在他面前,闲得抠脚丫的张一眼眸也懒得抬起来,“亲,这儿不是躺着进来就是碎成几块给搬进来,此地生人勿近,请速速散退,您要是来报案的请出门左拐下楼。”   “咳咳!”   站在面前的人轻咳了两声,熟悉的声音让张一抬起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哟西,新瓶装旧酒。”   “这什么破比喻。”乔烈儿摘下墨镜。   “装模作样戴墨镜,你不怕看不着路!”张一绕着乔烈儿转了个圈,松阔的T恤牛仔裤变成修身的西裤配衬衣,提包取代了背包,“抽哪门子的风?才去了K城两天。”   “他让买的。”   张一像只大狗一样手搭在乔烈儿的双肩上,在颈窝上嗅了嗅,“居然是香水味,不是福尔马林味。”   “我还没死,用不着泡福尔马林。”乔烈儿推开张一,坐下来三下五除二踢掉皮鞋揉着脚,“还是运动鞋舒服。”   “还好,休假只是去K城几天。”张一打量着他,“要是去棒子国,回来说不定连你妈也认不出来。”   “我这么帅!”乔烈儿指着自己脸凑近张一,“犯得着动刀子么?”   “行了!”张一拍了两下他的脸,“知道你是咱们的警草。”   乔烈儿满意地笑了,“刚才看到周昆揪着他们三个□□,咋回事?”   “有人告密了。”张一神秘兮兮地贴近乔烈儿耳朵。   乔烈儿挑眉,“告啥密?”   “把案子的事告诉了判官。”张一靠在椅背上,“然后就捅出大事儿。”   乔烈儿手中转着的笔掉了下来,“什么大事儿?”   “Z市向上级提出并案,省厅责问下来,说我们局欺上瞒下,故意隐匿案情。”张一摊了一下手板,“俞局后台硬,一句是新官上任不熟悉业务就搪塞过去了,周昆这回倒霉了,首当其冲成活靶子,听说不仅扣工资,还得全省通报批评。”   “那不叫倒霉。”乔烈儿撇了一下嘴,“叫活该。”   “那人不会是你吧?”张一斜眼看着他,“我看你跟光头强蛮熟的。”   “你觉得呢?”   张一笑而不语,朝他摊开手掌,“掩口费。”   “想得美!”乔烈儿从后用臂弯卡颈,“SB!我更想杀人灭口。”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医患案(二)   G市健民医院。   医院的保安用警戒线和雪糕筒把耳鼻喉科封锁起来,风穿过走廊卷起散落在地面的病历、验单,地砖上一点点芒星状的血滴,越往5号诊室越密集越浓烈,红艳得让人惊悸。   两名保安拿着警棍把守着,看见刑警和法医走过来便侧身腾出位置让他们进入诊室,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溅在白色的墙壁上的喷射状血渍已经呈暗红色。   被反绑着双手的孙青低头一声不吭地蹲在墙角落,完全没有之前的狂躁,根据保安的交待孙青行凶后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等他们来,不吵嚷也不反抗。   刘华取出相机把现场拍下来,这时孙青突然站起来,李石立即警惕地抽出□□上膛对准他,“蹲下,想干什么?”   “你们是刑警?”孙青脸色平静,没有继续往前,也没有蹲下,一直念叨着,“人是我杀的,我是凶手,我跟你们回去。”   李石跟身后的张涵对视了一眼,这是搞哪样?   张涵用手铐把孙青锁起来带走,遇到赶过来穿着一身正装的乔烈儿,张涵微微愣了一下,“要去相亲吗?”   乔烈儿答非所问,“伤者呢?”   “在ICU。”张涵答道。   乔烈儿转身跟张一说,“我去那边看看,这里交给你。”   12楼通往ICU的连廊,乔烈儿的后腰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回头看见是位护士妹子,怀里抱着装血浆的箱子。   “对不起!”护士道歉后,脸色绷紧急急忙忙往ICU跑去。   隔着巨幅玻璃,躺在里面的人缠着一圈圈绷带,心监仪、呼吸机,血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仍无法改变灰败的脸色。   医生、护士围了整整一圈,密不透风,也丝毫改变不了心率和血压数值往下掉的局面。   颓败的双肩无力地下垂着,最后掀起白布从头到脚覆盖着,徐正淳用手掩脸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板上,几名同僚上前蹲下轻拍他的肩诉说着什么,隔着玻璃乔烈儿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但也猜到是安慰的话语。   看着徐正淳双肩抽搐隐忍的哭泣,有时乔烈儿很庆幸自己是一个法医而不一个医生,他可以从容地面对死亡的人却不懂面对活着的人。   乔烈儿合上眼,不久前他们在喜洋洋火锅店偶遇,热恋中的童晓岚亲密地挽着徐正淳的手臂,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再次碰面竟成了冰冷的尸体。   ————————————————————————————————————————   G市,警局会议室。   张涵翻开尸检报告,“身中5刀,2处刺伤、1处切割伤、2处抵抗伤,致命是哪一刀?”   “左锁骨处下方深至胸腔18CM。”乔烈儿用指挥棒指着屏幕上的照片,“这是致命伤。”   “等一下!”刘华提出疑问,“现场发现的尖刀刀刃仅长16CM,会不会还有其他凶器?”   “不会。”张一执起用证物袋装着的尖刀刀柄,“伤口的深度并不单单由力度决定。对于凶器来说,刺进身体的过程中最大的阻力就来自于皮肤,只要突破了这一层障碍,阻力就会小的很多,这和用刀刺西瓜差不多。”   “嗤~”一声低沉的裂帛闷响,众人循声看去,俞征正举着尖刀捅向绿油油的大西瓜,鲜红的瓜汁血水般从破裂处溢出滴落,俞征尴尬地说道,“天气转热,买个西瓜给大家消暑。”   看着他的尖刀,李石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征征,你的刀。”   俞征看看手中的刀,再看看用证物袋装着的尖刀,咦?双胞胎耶!他一脸无奈,“附近市场凑合着买了这个,没想到...你们继续聊!”   李石跟刘华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分明就是写着你觉得这样子还能吃得下么?   张一继续解释道,“当行凶的力度很大时,组织往往会被压缩,这样当凶器被□□的时候,留下伤口的深度就会大于凶器的长度。”   “伤口呈‘T’”字形。”乔烈儿指着尖刀的凹槽,“带有血槽的刺刀才会造成这种伤口。”   张涵看向乔烈儿,“这几刀的顺序又是推测出来吗?”   “第一刀应该是颈部那刀。”乔烈儿微侧头指着颈部左面,“脖子有明显割伤,伤口较浅,没有切断气管、喉管和动脉,从伤口分析是切割伤。”   “一开始就往颈部,分明是要取她性命。”刘华倾前身子,“为什么这一刀没致命?”   “人的本能。”乔烈儿抬起左手,“应激反应使她用左手挡了一下,造成了左臂抵抗伤。”   “抵抗伤,即受害者在被袭击过程中本能地用手阻止凶器、或试图抢夺凶器时所造成的伤害。抵抗伤通常有两种:一种为出现在手掌、手指关节处的切割伤,这意味着受害者曾试图抢夺凶器;而另一种则可能是手掌、胳膊上的贯穿伤或切割伤,这说明受害者曾使用胳膊或手阻止刀具。”张一补充说道,“死者的左臂伤是属于第二种。”   李石摸着下巴,“按推断下一刀是右腹部。”   “可以这么推测。”乔烈儿局部放大了死者的右手图片,“右下腹的刺伤深度不如左锁骨下方的深,因为她用右手去挡,纠缠中造成右腕肌腱、血管、动脉全部被割断,最终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然后就是致命的第五刀。”张涵擢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左锁骨处下方,心脏位置。”   “对!”乔烈儿点头,“胸骨上窝处刺创致上腔静脉破裂导致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张涵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越听眉越紧,隐约中似乎有些不好的事,其他人屏气静息等待。   挂了电话,张涵招呼乔烈儿,“小乔,立即和我去一趟看守所。”   张涵拎着乔烈儿往外走,迎面跟姗姗来迟的刑警队长周昆撞了个满怀。   “去哪?我刚来就散会?”   张涵抛下一句“回来再说。”便扬长而去,这个队长已经形同虚设,周昆本人也乐于这样。   ☆、疯子   G市,看守所。   深牢大狱,艳阳透过铁窗投下斑驳的影子。   坐在他们对面的孙青额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隐约还能看到渗透出来的血色。   “上午还好好的。”张涵盯着他的前额,“怎么成这样子了?”   “自己撞的。”孙青被手铐拷住的双手抵着额头,一副很难受的表情,“可不可以判死刑?”   一直低着头的乔烈儿听到这句话时,蹙眉抬头,思绪凝结,“为什么要求死?”   “因为我想死。”孙青的嘴角长了一圈青茬的胡子,眼底黑气浓重,他倾前身子一字一顿地说道,“生.不.如.死。”   看守所的警察扳着他的肩提醒道,“坐好点,别耍花样。”   孙青动了一下肩,甩掉按在他肩上警察的手。   “为什么生不如死?”乔烈儿半眯起眼,“难道你有其他隐疾。”   “呼吸!”孙青颈部的青荕暴突,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我告诉你们,我呼吸不了!”   张涵凑近乔烈儿低声问道,“可能么?”   乔烈儿思索一会,疑惑地摇摇头。   “哇!”孙青突然抓着自己前胸的囚衣,头“嘣嘣”地往桌子上撞,脑袋好像不是他自己的撞得可起劲,突如其来的变化如在场的人措手不及。   “再撞真会出人命。”乔烈儿看到孙青额角的血已经渗透纱布顺着脸颊流下去滴落在囚衣上,看守所的警察和张涵一左一右把狂躁的孙青按住,被压制着的孙青脸紧贴着桌面,喘着粗重的鼻息,胸口大幅度的起落。   提着急救箱闻声赶来的看守所值班医生,“刚止了血,怎么又磕伤了。”   “你滚远点。”孙青眼布红丝,一股蛮力试图挣脱警察的束缚,胡乱地挥舞着手,“你们医生都不是个好东西。”   “真是好心着雷霹。”看守所的医生小声嘀咕着,“不给止血,流血也流死你。”   “死了好!老子透不了气,老子睡不觉,你们就是要把我给折磨死,横竖都是死,不如给我一枪死得痛快!”孙青啐一口沫,“老子就是给你们这些王八蛋医生给整得生不如死,什么卫生局、医院都是一伙的,护着那贱人,我这是替天行道。”   看守所的医生绷紧脸,拿出针筒注了针水,一声不吭往孙青手臂扎上去,快速推针。   “你给我打什么针!就知道你们没一个安了好心!”孙青几近疯狂地扭动身子,踹了两名警察好几腿,张涵几乎倾尽全身力量用手臂压着他,孙青的声音渐渐小了,最后软了下来动弹不得。   看守所的医生抹了把汗,幸亏镇静剂起效,总算安静下来,孙青的咆哮似乎还在两耳上回响。   张涵伸展手臂扩胸舒展,“小乔,你怎么看?”   “可以向上级申请做个精神鉴定。”乔烈儿知道张涵叫他来的目的,“不过我更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恨医生。”   张涵与乔烈儿并肩走出看守所,“回头我把病历资料送你那。”   “还有,我想替他做个检查。”乔烈儿向着看守所的方向歪了歪头。   “有必要吗?”张涵停下脚步,“卫生局的鉴定都说手术很顺利,不存在无法呼吸。”   “有。”乔烈儿停顿了一下,“我只相信我所见的。”   张涵无奈地摇了摇头,偏执唯物似乎是法医的天性。   G市警局,刑警大队办公室。   周昆把申请单随手抓成一团扔进纸篓,“哪来这么多屁事?”   张涵从纸篓里把纸捡回来,“这个你不得不签字。”   “嗯?”周昆摁灭了烟蒂,一双三角眼瞄着张涵,“啥意思?”   “俞局已经签名同意。”张涵把皱巴巴的纸条打开,“你就补签一个。”   “哟!真了不得啦,居然越级递上去。”周昆大笔一挥潦草地签上大名,“这法医是不是闲得慌,不就是一个疯子砍杀医生,普通的医患纠纷,还申请什么复查。”   张涵低头把纸条收回去,一个是懒得要死,另一个是偏爱较真;一个不是好啃的主,另一个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人注定水火不容。   警察医院。   乔烈儿一身白大挂站在医院门口,夏风吹过扬起衣袂。   警车还没停下来,已经远远听到车内孙青咆哮的声音,“检你他妈个毛啊!”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夹着孙青的掖下连拉带扯往候诊大楼走来,乔烈儿吩咐道,“先带他去做CT,然后再去耳鼻喉科做鼻内镜检查,然后去做精神鉴定。”   一看见白大褂,孙青就份外激动,跺着脚踢腿,三番四次差点踹到乔烈儿身上,“不做!老子不做!你们跟童晓岚都是一伙!”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乔烈儿瞪了孙青一眼,指着他声色俱厉地说道,“你给好好地听着,我是法医,属于公安系统,别老瞎嚷嚷!”   孙青声音小了下来,试探地问道,“你也是警察?”   “编制上算是。”乔烈儿头也不回大步领着人往放射科走去。      ☆、自伤   警局,司法鉴证科。   资料摊满一桌子,乔烈儿揉着眉心,左手拿起放射科医生提交的CT检验结果,图片下的小字写着:“鼻腔鼻甲组织缺失。”   右手拿起耳鼻喉科出具的鼻内镜检查结果,上面写着,“鼻腔宽阔、黏膜干燥、苍白、有结痂,存在2个鼻甲组织缺失。”   孙青因为呼吸不畅、头疼去看病,主诊医生是童晓岚,诊断结果是鼻炎引起鼻甲肥大增厚,当时做了一个鼻甲切除的微创手术,资料显示手术是成功的,患者也表示效果很好,但是四五个月后,孙青就经常抱怨呼吸不畅,头疼,睡不着觉。   乔烈儿拿出孙青在健民医院的病历,指尖捏着纸张一页页翻看,手术后的半年内孙青坚称手术失败去了无数趟医院进行复诊,医院反复检查不出什么大问题,也是提及鼻腔宽阔、黏膜干燥、苍白、有结痂,到直至血案发生。   他展开白纸,执笔在纸上写着,“持久的妄想症障碍、鼻甲切除手术,两者关系?”   乔烈儿双手扶额,这两者有直接关系吗?拨通了手机,轻声道了一句:“师兄~”   无事不登三宝殿,电话那头徐强正想发作损他两句,不过听到他声音中透着疲惫,心也就软了下来,“怎么啦?”   “我手上的案子,犯罪嫌疑人者做完鼻甲切除手术,患上精神障碍杀了主刀的医生。”   “因果关系成立,有什么问题?”徐强拿捏着手中的烧杯语气中带点不耐烦,“一般的医患纠纷。”   “犯罪嫌疑人表示他做完手术后,吸气咽喉就痛、呼吸混乱、肺部张力不正常,心慌,有时头晕头痛。”乔烈儿继续说道,“我给他做了CT和鼻内镜,鼻腔宽阔、黏膜干燥、苍白、有结痂,应该不会影响呼吸。”   徐强有点疑惑了,“这么奇怪?他会不会是因为精神障碍造成的错觉?”   孙青疯狂用头撞桌面的情景历历在目,“不像是,我在看守所亲眼看到他用头撞硬物求死,而且他一再要求判他死刑。”   听他这么说,徐强也开始抓脑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这种情况还没遇到过,让我好好想想。”   徐强挂了电话,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旋即转身看清来人,骂道:“卧槽,进来也不敲门。”   “我敲了,你谈得正起劲。”赵捷飞拉了把转椅坐下来,双腿搁在解剖台上,手指敲着椅把,“连你也抓脑袋,看来遇到难题了。”   “确实。”徐强抱臂斜靠在解剖台边,突然醒悟到什么东西,挑眉狠瞪了赵捷飞一眼,“你偷听我打电话。”   “我没偷听。”赵捷飞掏了一下耳朵,“刚好你说的,进了我的耳朵。”   “...”徐强瞥了他一眼,“狡辩!”   “其实可以问一下我妈。”   “你妈?”徐强给了自己逞亮的脑袋瓜一巴掌,“对了,我怎么给忘了,你妈是法医系的教授。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合作吗?”   “怎么会忘了。”赵捷飞百无聊赖操起手术剪对一张白纸胡乱地剪着,他的精力太旺盛,好像总是用不完停不来,不瞎搞点什么就不舒服,“想用脑仁把我吓跑,嗤!”   “当时我就觉得奇哉怪也,新来的刑警不可能这么淡定。”   “你要知道我从小就在饭桌上接受老妈的熏陶,炒肝尖儿少不了肝脏病变史,炖猪脑少不了脑仁迸裂史,酱爆大肠少不了菊花养护史...最后发展成她哪天不说一下,我就吃不安睡不稳,总觉得少了点啥。”   “哈哈!”徐强指着赵捷飞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我觉得只有娶个法医才能满足你的特殊需要。”   “少废话,回头把资料发给我。”赵捷飞把随手剪得七零八落的纸片扔给徐强,“说正事,从G市接过来的溺水案有没有必要重新做一次尸检?”   “没必要。”徐强答得干脆利落。   “你就对G市的人这么有信心?”赵捷飞回忆起除夕那晚的情景,“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他身上的符号、衣服,他当时像是被注射了某种药物导致昏迷了。”   “第一,根据流浪汉的尸检报告和目击记录,身上没有你所说的符号,衣服调查就是你的事,跟法医无关;第二,即使能确定当时被注射了药物,时隔这么久,早就代谢完了,神仙也验不出来。”徐强板着指头说道,“第三,做尸检的是我师弟,我对他很有信心,因为他跟你一样,偏执自虐分裂型人格。”   听到第三点,赵捷飞觉得分明就是瞎扯,什么偏执自虐分裂型人格。      ☆、地狱厨神(一)   G市法庭长长的石阶,经过夏季暴风雨的洗礼,湿且光滑,每次走过这段短短的路总是夹杂着不同的感情,开庭闭庭如同潮起潮落,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头发花白的顾律师拾级而下,庭外偶遇的严靖曦加快了脚步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顾律师,案子还顺利吧?”   “甭提了。”顾律师叹了口气,“本来以为稳操胜券,临门一脚黄了。”   严靖曦非常不解,“黄了?”   “司法鉴定已经证实孙青患有持久的妄想症障碍。”顾律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要承认作案时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就不需要负刑事责任,送去强制医疗就行了。”   “他否认了?”严靖曦将信将疑,“这可是关系到死刑判决。”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二B的人。”顾律师一拍大腿,摇着头说道,“他不仅否认,居然还求审判长判他死刑。”   这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严靖曦拍了拍顾律师的肩以表安慰,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你说!这官司让我怎么打?”顾律师气得手发抖,“他家里人还想让我帮他上诉,没门!那不是坏我名声吗?”   “一审判了?”   “嗯!”顾律师点头,“死刑。”   严靖曦若有所思地看着顾律师有点佝偻的后背顺着石阶渐渐远去,有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教师新村。   入夏后的南方热浪滚滚,窗外蝉鸣,猫狗都找荫凉处歇菜去了,乔烈儿脱了上衣赤着膊,花花绿绿的沙滩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小腹平坦、肌肤的纹理紧致,正埋头在厨房掏鼓着他们的晚餐。秉承不成疯魔不成活的原则、坚守不成大厨不成活的信念,遵循屡战屡败永不怕炒糊的精神,努力改善他的厨艺,以达到赶曦(严靖曦)超征(俞征)的水平。   “鱿鱼是这样切的么?”乔烈儿把手掌大的鲜鱿鱼正面反过来再把背面反过去,再看看贴在墙上征征的秘笈,“征征怎么没写清楚。”   哎呀!随便吧!乔烈儿像抛硬币一样把鱿鱼往空中一抛稳稳当当落案板上,腻滑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那就切这面吧!”   “木耳要泡。”他的指腹抹过秘笈,抓起一堆黑不溜秋的木耳放进碗里,感觉好像少了点,于是又多放了些许,“大概够了吧?征征也不写清楚。”   “这子姜是啥?”乔烈儿举起一块老姜端详了半天,手起刀落切成薄片状,“都有个姜字,应该是一路货色。”   “山楂要不要削皮?”他用刀擢着纸条,“死征征,还说什么厨神宝典,分明就是葵花宝典,绝逼是坑人的货。”   ******   远在贰沙岛别墅俞征喝着海底椰炖乌鸡看某妈出品的脑残剧《肥猪格格与狗阿哥》。   屏幕中某妖男兰花指一翘,“欲练神功,必先自宫。”,某剧很穿越的节奏。   “哈嗤!哈嗤!”俞征连打两个喷嚏,心里嘀咕着哪条粉肠在背后说他坏话。   ******   乔烈儿把洗净切块的排骨放进焖烧锅里头,放一个山楂,好像少了点;多放一个,好像还是少了点;再放一个...反正山楂也属于水果,多吃无害,干脆把冰箱里那一袋子山楂全倒进去,加水烧开慢炖。   手提电脑的□□“滴滴”响,乔烈儿用抹布擦过手往房间走去。   对方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验证,□□的昵称叫“孩子他娘”,笨拙的企鹅头像在屏幕上蹦哒。   乔烈儿指尖停在键盘上空久久不能落下,他只知道对方是师兄徐强搭通天地线找来的专家□□号,至于具体是谁也没跟他说清楚就挂了电话,这昵称到底叫“孩子”还是叫“他娘”好?   思前想好,还是叫“前辈”吧!   南有乔木:前辈,您好!   孩子他娘:别见外,叫“他娘”就好,哈哈...   乔烈儿满头黑线,这光头强到底是不是给错了□□号码?好欢脱的砖家。   大洋彼岸。   赵捷妤看着屏幕笑得肩膀抽搐,冷不防背后响起一把声音:“你在干吗?”   “没干啥。”赵捷妤吐了一下舌头,让开位置给自家老妈。   赵妈一看被纂改了□□名,以及让人吐血的对话,气得七窍生烟,扭头盯着赵捷妤,“难道你不知道这叫侵犯隐私么?”   “侵犯隐私是我们的职业习惯。”赵捷妤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棱镜门。”   “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进CIA。”(CIA,美国中央情报局。)   “老妈,谁这么大面子让你重出江湖?”   “你弟同事的朋友。”赵妈把那个非常极品的□□名又改了回来,“还有这是你弟的□□。”   “这么上心。”赵捷妤笑问道:“难道是未来弟媳?”   “要是这样妈就放心了。”赵妈叹了口气,“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纳闷之际,乔烈儿看到□□头像又再闪动,这回名字不同了,看上去比之前靠谱。   上善若水:不好意思,刚才是误会!请您把资料发给我看看。   南有乔木:好的,麻烦前辈了。   乔烈儿把孙青的病案、医疗记录扫描件传到大洋彼岸,把检查的细节跟对方详细地说了一遍。   对方接收后,一切又静如止水,估计正在看资料。   ☆、地狱厨神(二)   刚进门的严靖曦嗅到一股焦糊味儿,“小乔,你在煮什么?好像糊了。”   “糊了?”乔烈儿愣了一下,糟糕!肯定是汤烧干了。   趿着拖鞋冲到厨房,严靖曦已经把炉火熄灭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儿。   “这是啥?”乔烈儿感觉脚底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往下瞧,黑不溜秋的木耳浸水膨胀后从碗里溢出滚到地上。   “小乔,你到底泡了多少木耳。”严靖曦捡起滚到地上的木耳,“一餐哪里吃得完。”   谁知道泡水后大了这么多倍,虽然自知理亏,却嘴硬答道:“我是准备吃两天。”   严靖曦宠溺地摸着他的头,“乔少爷,这饭还是我来做吧!”   “滚!少看爷啊!”乔烈儿双手推着严靖曦的后背,“你给我出去等着。”   严靖曦无奈地离开厨房往房间走去,瞥见电脑的□□在闪,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上善若水”的对话框。严靖曦往下看去,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眼神流露出一丝诡异,像是野兽捕捉到猎物的气息。   “铛”清脆的陶瓷碎裂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每次轮到乔烈儿煮饭洗碗必有碗碟牺牲,为了家里的餐具不再出现惨剧,严靖曦考虑过要不要全部换成不锈钢的。   严靖曦心“咯噔”地跳了一下,几乎蹦出喉咙,赶紧关了□□,不动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鹅黄的灯影下,枫木色的餐桌,两人面对面坐着。   乔烈儿舀了一碗汤给他,“鲜山楂排骨汤,开胃助消化。”   奶白色的汤汁,看上去很诱人,严靖曦呡了一口,酸得牙都软了,“你下了多少山楂?”   “不多,才十来二十个。”   “...”   “试试这个。”乔烈儿夹了一块放进严靖曦碗里,“子姜炒鸡。”   “这分明是老姜。”严靖曦用筷子夹着一片老得起渣渣的姜片,“哪里是子姜?”   “耶?”乔烈儿瞪大眼睛,“我以为一样。”   “儿子跟爷爷。”严靖曦斜睨着他,“你觉得一样么?”   “一样,都是男人。”   “狡辩,怎么不当律师去?”   “不想抢你饭碗。”   严靖曦“噗”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碟子的菜,“这鱿鱼怎么看上去怪怪的。”   “对哦,怎么没卷起来。”乔烈儿凑进看看那碟鱿鱼炒菜心,再看看严靖曦,“为什么呢?”   严靖曦用筷子拨弄了一下鱿鱼,“切反了,当然卷不起来。”   “征征没说清楚。”乔烈儿咬着筷子头。   “征征是谁?”   “我们的新局长。”乔烈儿想起美味的茶叶鹌鹑蛋,吸溜了一下口水,以免流出来太丢人现眼,“虽然查案很菜,不过他很会做菜。”   “也算有一技之长,只是蹲错了坑。”严靖曦探瞬的门光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在跟‘杀医案’?”   “嗯~”乔烈儿警觉地盯着他,“你怎么关心这个?不是说好不干涉我的工作吗?”   “随便问一下。”严靖曦伸手捏着他的下巴,“那些恶心事儿,我躲还来不及呢!”   乔烈儿笑着拍掉严靖曦的手,用手背抹了一下额角汗,把风扇调高了一档。   “不是装了空调么。”严靖曦看见他汗涔涔的样子,伸手把他贴额角的湿发撩到耳后,“怎么不开?”   “买空调花不了多少钱,可电费耗不起。”乔烈儿低垂着眼,用筷子夹起白米饭往嘴里送,从小到大吃住在家,柴米油盐、灯油火蜡,啥都不用他操心,自打搬出来跟严靖曦同居后,才晓得日子要精打细算。   严靖曦心里微微紧缩抽痛,握着他的手郑重地说道:“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别弄得一副情深深眼蒙蒙的样子。”乔烈儿抽回了手,讪笑道:“小爷用不着你来养。”   严靖曦凑近亲了他一口,“知道你是爷们儿。”   他捕捉到严靖曦眼里一丝闪烁,“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严靖曦埋头扒了几口饭,他在想...一直在想,关于生活、关于前途、关于...,他不是甘于安稳的人,机会不会无缘无故砸到自己头上,像指间沙一样稍纵即逝碰到就要好好把握。   乔烈儿对上严靖曦的眸子,那双漂亮含笑的桃花眼有时像极了一汪深潭,有时候他看不透彻也看不明白。   晚饭后乔烈儿一边在网上查资料,一边在□□上继续请教那位专家,窝在床上的严靖曦抱着手提电脑查阅,只是乔烈儿并不知道他们查的是同一样资料。   ☆、大学宿舍   Z市音乐学院。   正午的宿舍静悄悄,走廊上鞋子、拖鞋随意地扔了一地,黑猫掂着脚穿过楼道。   “这帮懒妹子。”刚洗完头用布裹着卷发的宿管大妈一边念叨着一边推门指着扔在楼道的鞋子、杂物,颐指气使道,“赶紧收进去,再发现全扔进垃圾桶里去。”   穿着背心短裤、睡衣睡裤,头发凌乱的妹子们懒洋洋地把东西收拾回去。   “咯咯!”大妈敲了不止十下门,走廊尽头601房没有回应,嘴里念着“601、601开房...”   空调的冷气从门缝溢出来掠过宿管大妈穿着平底凉鞋的脚面,大妈用头疑惑地贴近木门,里面悄无声息,转身准备离去走出两步又折回来,从后腰摸出串成一大把的宿舍钥匙,一阵钥匙金属摩擦撞击声后,宿管大妈找出601房的钥匙插进去“咔嚓”旋开了门。   冷气扑面而来夹着一股微甜的气味,四人的房间只住了两人,另外两到在学校外面租房子,淡绿色的窗帘挡住了西斜的日照。   宿管大妈往里瞧,妹子头耸拉着睡在靠里头的铁架床下铺,如瀑的黑发垂落在床沿,覆盖在腰身的薄被一半已经划落到地上。   “怎么睡得像死猪一样。”宿管大妈走到床边,惨烈凄厉的尖叫声在宿舍楼里回荡,听得人毛骨耸然。   女学生脸色灰败,杏眼圆瞪嘴唇黑紫,苍白的手临死时还撕扯着衣领,宿管大妈吓得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急促的呼吸让她胸口发闷。   被惊醒站妹子们有些在自家房间里探出头、有些走出来站在楼道,两名相对大胆一点的女汉子亦步亦趋走近601房,强撑着抖得筛糠一样的腿进去拽起还坐在地上的大妈往外走。   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宿舍楼的女生站在外围三三两两抱团私语,眼神既惊慌又好奇。   赵捷飞回头朝落在后面的法医徐强喊道:“光头强,快点。”   “腿短,跟不上。”徐强拎着箱子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我来吧!”赵捷飞接过徐强的工具箱,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六楼。   下了窗帘的房间光线昏暗,徐强的徒弟刘星给尸体拍了照片,两人合力把尸体抬下来进行现场初步尸检。   “下颌、项部僵硬。”徐强戴着手套从头到脚按压尸体全身的肌肉,掀开死者的衣服发现身体左侧处有尸斑,他指压下去颜色渐退,抬头看了一下空调的温度是26度,“死亡时间大约两小时。”   赵捷飞蹲到徐强身边,“尸体有没有被移动过?”   “尸斑集中在左臂外侧、左肋下。”徐强指尖顺着身体往下滑,“还有这里,左腿外侧。”   “死者是靠左侧身睡。”赵捷飞看向徐强,“没有被搬动过。”   “正解。”徐强点头赞同,“这里是案发第一现场。”   赵捷飞站起来环顾房间,桌面上放着一把小提琴和调音器,空调的冷风吹过,乐谱的章页随风扬起再落下,那些蝌蚪符号他看不懂。   窗台上企鹅形状的加湿器已经停止了喷雾,透明肚子的水已经干涸,联想手提电脑依旧亮着,赵捷飞戴上手套敲了一下键盘,屏保加了密,吩咐手下韩睿,“送去技术科解密,重点检查浏览轨迹和聊天记录。”   赵捷飞弯腰检查床铺,简单的上下两层铁架床,死者睡下铺,赵捷飞掀开被褥和枕头,一个带喷嘴雾化瓶滚到地上,瓶身上贴着标签“沙丁胺醇”,“光头强,这是什么用的?”   徐强接过瓶子,“缓解哮喘用的。”   新丁袁晟走了进来,赵捷飞扭头问道:“同宿舍的女孩在哪?”   袁晟答道:“案发时在琴室,现在安排在会议室,老师陪着。”   赵捷飞站起来叮嘱袁晟,“你去跟她聊聊。”   韩睿看着袁晟离去后笑道:“老大,你让白斩鸡去,能行吗?”   “女生一般对小白没抗拒感。”赵捷飞挑了一下眉,“像你这种腹黑可不行。”   “我又不是墨鱼,能有多黑。”韩睿摆了摆手,把电脑装到进证物袋交给技术科解密。   尸体装进尸袋正准备运走,楼道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门外警员张开双臂挡着。   “发生什么事?”赵捷飞走出去,中年妇人发髻凌乱,鼻涕眼泪满脸流,哭喊着要进现场。   “飞哥,是死者的妈妈。”警员拦住妇人,“太太,你不能进案发现场。”   “我们稍后会安排认尸。”安慰人是赵捷飞最头疼的事,“太太,请你先冷静一点。”   “不可能的!我女儿不会死的!”妇人双眼红肿,气一下喘不上来两眼发黑,幸亏警员及时架着,否则就倒在地上。   ☆、翻案   G市,兰园——闹市中的一方绿洲。   鸟语兰香、小桥流水、假山飞瀑,山水屏风隔着的内间檀香袅袅,青花瓷贴身旗袍的茶艺小姐娴熟地用葱白一样的玉指托起骨瓷茶盏,关公巡城为紫砂满上清茶,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严靖曦大姆指内弯放在手心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律师,清茶第二品。”   “好茶!”顾子民端起杯子先闻后品,微微下垂的眼角掩饰不住他锐利的目光,倾前身子盯着坐在对面的严靖曦:“严律师,你不会只是想请喝茶吧?”   “顾律师,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严靖曦抱拳拱手笑道,“前辈,叫我‘小严’就好了。”   “你也叫我‘老顾’吧!”   “您是老行尊,我怎么敢...”   顾子民凝视着杯中清澈的茶汤,“别绕圈子,敞开天窗直话直说。”   “快人快语!”严靖曦用包里拿出资料,指尖压着推到顾子民面前,“这个也许你用得着。”   严靖曦拿起桃仁酥浅尝,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对面人表情的细微变化,心里暗暗惦量着,头发花白的顾子民戴上眼镜取出资料细细品读,内间静得只听到翻页的声音,顾子民原本绷紧的脸渐渐放松,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笑容。   顾子民摘下眼镜,粗糙的手心覆在文件上面,严靖曦桃花眼中闪烁着期盼的目光,“顾老,您觉得怎么样?”   “好小子!”顾子民赞许的目光中夹杂着疑问和猜忌,“这东西哪来的?为什么要帮我?”   “举手之劳。”严靖曦眼角微挑,指尖抹过紫砂杯的杯沿,“何足挂齿。”   “无功不受碌。”顾子民靠在红木椅上抱臂着眼前眉宇间掩不住跋扈飞扬的人,“恕我真言,你不像无利所图的人。”   严靖曦拿起茶盏为顾子民添茶,“只为高攀前辈您。”   “哈哈!挺会说话。”顾子民屈指扣红木桌面以表谢过,“官司打完后我们再叙。”   “求之不得。”严靖曦夹了一块绿茶桂花糕放进顾子民瓷碟里,“顾老,尝尝这个招牌糕点。”   内间里两人谈笑风生,虽然不乏虚言假语,无阻两人相谈甚欢。   G市,健民医院,院长办公室。   “院长,这不是真的吧?”一向知书识礼的徐正淳撞开了院长室的大门。   正襟危坐的曹院长托了一下眼镜框欲言又止,“正淳...”   “他都承认了杀人,一命抵一命。”徐正淳一拳捶在桌子上,“不是结案了吗?”   “听说法医推翻原来的鉴定结果,并向省厅提呈了安排权威机构重新做鉴定。”曹院长错过徐正淳拍了拍他肩,负手站在窗前俯览着医院的空中花院。   “什么权威机构,还能质疑我们的诊断结果?”徐正淳胡子拉渣、眼神憔悴。   “帝都的燕京医大耳鼻喉科和西北大学的法医系教授组成的专家组。”曹院长仰视天空,“他们已经飞抵G市开始鉴定了。”   徐正淳低头双手抓着凌乱的头发,额角“突突”的痛,不要!千万不要!   曹院长手放他的肩上重重地压了一下,“你别太担心,即使重新鉴定,未必能翻案。”   ——————————————————————————————————————————————————————   Z市,警局,司法鉴证科。   无影灯下,法医徐强的光头逞亮逞亮,油光可鉴。   “死者,韩雪清,年龄20岁,身高160CM,体重43KG。”徐强接过刘星递过来的手术刀以Y字型的切口拉开死者胸腔取出肺部切片,在高倍显微镜观察肺部切片,“气胸,气体潴留于肺泡,使肺泡含气过度,肺内压明显增加。”   解剖室的自动门徐徐打开,赵捷飞背负着手走了进来,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光头强,怎么样?”   “还在验。”   赵捷飞手里拿着个苹果,“有新刀子么?”   “左面第一个柜里,没用过。”徐强抬了抬下巴,“自己拿。”   解剖室内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徐强招呼他,“捷小飞,要过来看看吗?”   赵捷飞取出手术刀非常淡定的削起苹果皮,“我边吃边看。”   站在徐强身旁的刘星看得直打了个吡咧,几乎碰翻解剖台上的U形盘,虽说刀子是全新的还没用过,毕竟那是准备解剖用的,刘星生平以来第一次看见有人用手术刀削苹果,而且还是边看解剖边吃。   “纵隔胸膜向两侧移位,心脏及升主动脉前缘与胸骨间距离增大。”徐强的医用手套已经被血染红,指着胸腔解释道,“纵隔气肿。”   赵捷飞边咬着苹果边凑近去看,身后的刘星看得目瞪口呆,这神经得多大条才能做到这个境界,简直能让刘星跪地膜拜。   徐强摆正死者的头部,“口唇和甲床发绀,球结膜充血、水肿。”   “哮喘导致猝死?”   “中!猝死是支气管哮喘最严重的并发症,果然有个法医教授的妈是不同的。”徐强板起脸,“不过,这是表象。”   赵捷飞扔掉苹果芯,“你的意思是引起哮喘急性发作的原因?”   “嗯,不过诱发的原因实在太多。”徐强有点茫无头绪,“你那边如果有线索,也许能让破解这个难题。”   “行吧!我这边有什么消息立即通知你。”   徐强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上次拜托你妈的事,怎么样?”   赵捷飞没反应过来,“哪事?”   “抖M的事。”   “那个啊!”赵捷飞拍了一下后脑勺,“我妈应该跟他联系上了。”   徐强促狭地笑道,“我觉得你妈会喜欢他。”   “我发现你这人挺八卦。”赵捷飞扯了一嘴角,“赶紧干活去。”   ☆、猝死   ******   大洋彼岸,美帝国天空下。   光洁冰冷的牛油刀载着香喷喷的牛油酱抹在新拷出来还带着点焦黄香喷的面包片上,叠着青翠的生菜叶和香煎多汁的肉片,一份美味简单的三明治放在赵父的陶瓷碟子里,满上一杯新鲜的冻牛奶。   “孩子他妈,为啥这几天不和面做包子。”赵父对新鲜美味的西餐怎么也提不起兴趣,讪讪地吃了几口。   “前几天一直没空。”赵妈喝了一口牛奶,“你将就吃吧!”   “最近忙个啥子?”赵父对牛油这东西还是比较抗拒,从冰柜里拿出老家的J城冬菜,面包夹冬菜,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小飞同事的事。”赵妈拢了拢发髻,“这孩子聪颖、悟性高,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好学生,而且很有责任心。我给燕京医大的老同学打了招呼,这种病例一种以来被人忽视,这回是该重视了。”   “我们儿子的眼光一向不错。”   “嗯!那是当然的。”   说起一对儿女,两老总是掩不住的骄傲。   ******   Z市,刑侦大队。   赵捷飞把新丁袁晟喊进办公室,“袁晟,你跟死者韩雪清的室友笔录给我看看。”   袁晟把笔录交给赵捷飞,“宿舍本来是住四个人,另外两个搬到校外租住,同住的郭晓娟与韩雪清是闺蜜。”   “案发时郭晓娟在哪?”   袁晟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坐在赵捷飞对面,“在琴室练琴,我查过监控录像,也向负责管理琴室的老师了解过,案发时间一直在琴室。”   “大中午不休息去练琴。”赵捷飞翻着笔录,“有问过为什么吗?”   “嗯~”袁晟支支吾吾,脸有愧色:“那时没想到这个问题。”   “老大,我向韩雪清的同班同学和老师了解过。”韩睿拿着资料走了进来,“郭晓娟的音乐天份并不算很好,为了将勤补拙就练得格外勤奋,午休时间也用来练琴。”   赵捷飞用眼神示意韩睿坐下来,“韩雪清的医疗记录拿到了吗?”   “自小有哮喘,但不算严重。”韩睿把医务室病历交给赵捷飞,“她下周要到国外参加一个重要的演出,首席提琴手。”   赵捷飞立即吩咐道,“袁晟,你去查一查要是韩雪清不能出席,谁是得益者。”   “我马上去。”   袁晟离开后,赵捷飞打开韩雪清已解密的手提电脑,查看QQ记录和搜索痕迹,“韩睿,你去查一下跟韩雪清有关联的人。”   韩睿站在他的旁边,盯着上百个QQ好友,想想还有同学朋友,“这么多人,怎么查?”   “先把‘三无’人员剔除掉,重点查有利益冲突或者联系频繁的。”   “三无?”   “无作案动机、无作案时间、无作案条件。”   韩睿有点不解,“老大,这也许只是哮喘发作猝死。”   赵捷飞指尖放在唇边没有搭话,细长的眼睛、深邃的目光让人抓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   G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孙青一案采出公开审理。   旁听席上的严靖曦交叠着腿,辩护席上的顾子民回头与他对视了一眼相互点头。   双方进入激烈的辩论阶段。   顾子民站起来向被告孙青提问:“请问你当时接受手术的原因是什么?”   被告席上的孙青如是答道:“鼻炎导致鼻塞,呼吸不畅。”   “在手术前童晓岚医生有没有告知你鼻甲消融术可能引起的后遗症?”   孙青摇了摇头,“没有,她说是一个微创手术,很安全。”   顾子民向法庭提交了术前告知书,“医院并没有履行告知我的当事人手术可能引起的后遗症。”   “我反对。”检察官陈青剑举手表示抗议,“那是医疗系统通用版告知书,不可能列明每一项后果。”   “反对有效。”审判长花玲接纳了陈青剑的抗议,“辩方律师,请注意你的提问。”   “审判长,我知道了。”顾子民继续询问孙青,“术后是不是一吸气咽喉就痛,呼吸混乱,肺部张力不正常,心慌,有时头晕头痛。”   孙青像被人戳到穴位一样,猛地点了一下头。   “在开了空调的环境,每吸一口气,感觉冷空气直接进入到你的肺里,鼻子、咽喉、气管干冷燥痛,只好用嘴巴呼吸。”   孙青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是的,每分每秒呼吸都是痛苦。”   ☆、空鼻症   顾子民向审判长请求道,“审判长,我想传召证人。”   审判长颔首同意,一名头发花白稀疏的老者柱着拐仗在法警的搀扶下坐到证人席上,他就是大名鼎鼎燕京医大耳鼻喉科最权威的黄教授,跺一下拐杖能让整个业界抖一抖。   “黄教授,您好!”顾子民毕恭毕敬地向黄教授打了招呼,“这次鉴定是由您来负责,是吗?”   “是的。”老者挼了挼唇下白色的胡子,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被告孙青接受了鼻甲消融术后,患上了空鼻症。”顾子民请求道,“您能我们解释一下什么是空鼻症吗?”   “鼻腔就是一台空气调节器,可以感受气味,对吸进来的空气进行加温加湿,同时发挥过滤作用。另外,鼻腔的黏膜,尤其是鼻甲的黏膜可以感受有气体进入鼻腔,如果黏膜缺失多了,‘空调’的作用减弱,呼吸时会感到一股凉风直接进入到肺里,产生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黄教授拿出一个鼻腔的模型,“空鼻症,这是与鼻腔组织过度缺失相关的临床症候群,及相应的鼻腔鼻窦影像学表现,临床称为空鼻综合征。此病与鼻甲切除过多有关,鼻腔里面有些凹凸不平的结构,解剖上称为鼻甲,表面覆盖一层黏膜,黏膜表面又覆一层黏液。”   “鼻腔有过滤空气中的灰尘、加温空气的温度及润湿空气中的水份的功能,但一旦因为不明原因或先前手术治疗而导致鼻腔过度通畅,使鼻腔固有的功能丧失,那就形成所谓的‘空鼻症候群’。手术不当造成的‘空鼻症候群’,此类病人多因为先前过敏性鼻炎、肥厚性鼻炎或鼻窦炎而接受手术,将下鼻甲或者中鼻甲作过度的修除,而致鼻腔过度通畅,此时病人常会抱怨,咽喉干燥或有异物、鼻塞、头晕、睡眠品质差、胸闷和心情沮丧。”   “很多时候,空鼻症的症状易被医务人员忽视,因为医生无法清楚解释这种宽阔鼻腔的患者岀现这种矛盾的鼻塞的原因,而且CT检查也是正常的,只会显示患者鼻腔在术后变大。空鼻症是一种主观性疾病,需要依靠患者对症状的描述才能确定,单靠检查是检查不出来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空鼻症患者孙青屡次复查结果均会显示正常,为什么拍了几十张CT医院都认为手术没有后遗症。”   “我在几年前就反对普及离子等微创消融鼻甲手术,涉及鼻甲黏膜破坏性手术均须禁止,例如激光烧蚀,严重电灼等。”黄教授说到最后重重地跺了一下拐仗,全场的人都把目光聚焦这位老者身上,“我一直呼吁耳鼻咽喉科医生应以谨慎的态度来行鼻甲切除术,防止由于鼻甲手术后发生空鼻综合征的后遗症,大家都不以为然,这次终成恶果。”   “你们要知道,这是不可逆造的创伤,一辈子的创伤。”黄教授摇头蹙眉,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这种过度治疗害人!害己!过去的扁桃腺切除、激光治疗近视已经被叫停,为什么还不吸取教训,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这种错误?”   一直沉默的孙青突然仰天狂笑,笑着笑着眼眶渐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双肩不住地抽搐。折腾了快一年,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该悲伤,高兴的终于有人承认他是患了病,而且是手术造成的,他不是无理取闹;悲伤的是这创伤竟然是无法逆转,鼻甲无可能修复回来,吸口冷气胸也会痛,无法安睡的日日夜夜即将伴随他的一生直至终了。   曾经以为是医院逃避责任而否认他患病,曾经以为他一直闹,只要院方直视了问题给他医治,他还能恢复到跟常人一样睡得安稳,呼吸通畅神清气爽,哪怕仅能恢复到术前鼻塞的状态,他也心甘情愿。然而今天他切切实实体会到什么是五雷轰顶,当初的失望到心存希望,再到彻底绝望,仿如过山车。   孙青身后的法警紧绷着脸随时防止场面失控,“被告,请你冷静一点。”在审判长花玲厉声喝斥下,孙青敛起诡异的笑容,没有知道他到底想什么,没有知道他打算干什么,庭审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旁听席上的严靖曦暼见坐在左排的长相儒雅的年轻男子有点面善,但他紧握拳头、咬牙切齿的样子又让严靖曦心中一丝不安,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扭过头来四目对视,秀气的面庞让严靖曦想起那人在喜洋洋火锅店见过,乔烈儿的老同学徐正淳,也是一名医生。   “很感谢黄教授的证言。”顾子民向黄教授欠身以示谢意,“事实证明微创消融鼻甲手术导致孙青患上空鼻症,这是一个无法逆转的病症,常人不能理解的痛苦日夜纠缠我的当事人孙青,致使他在精神上极度压抑形成持久的妄想症障碍,在精神状态异常的情况下杀害了童晓岚。”   “《刑法》第十八条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顾子民把精神鉴定报告予以法警转交给审判长,“这份是法医机构出具的精神鉴定结果。”   “我不是傻的。”孙青歪头念叨着,“那天上午开诊,她说手术是成功的让我马上离开,然后我从环保袋里抽出尖刀往她身上捅去,第一刀抹颈,没想她挡开;第二刀捅向她腹部,没死;第三刀刺中心脏,好多好多的血涌出来,血把白大褂染成红了顺着衣脚流下去淌在地面,很腥很腥的味道。”   孙青扯了扯嘴角,眼神有点仿佛,“刀片本来是冷的,插进去再抽出来,竟然有了温度。”   “够了!”旁听席上的徐正淳面色发白站了起来,抖着手指向孙青,“你杀了她!你这个杀人犯,应该拉去枪毙。”   “请旁听人员保持肃静。”花玲抬眼看向旁听席,“再犯者被遣出法庭。”   “被告很清楚他的犯罪经过,即使目前鉴定他是患有精神病,但不能推断案发时他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检察官陈青剑反驳道,“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负刑事责任。”   经过双方陈述和辩论后,休庭结束,审判长花玲作出宣判:“考虑行为人的危害行为与被害人死亡的结果之间具有因果关系,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判处有期徒刑三十年。”   话音刚落,孙青梗着脖子,“你就判我死刑!反正都治不好。”,两人法警死命按着才把压制在椅子。   法槌落下,一槌定音!宣布闭庭,二审为终审判决。   ☆、解脱   法庭外十来个戴着口罩的男女举着标语,“正视空鼻症!”,“求关心!求关注!”,“无法弥补的创伤。”   站在台阶顶端的顾子民微侧头在严靖曦耳边说道:“这是你喊来的?”   “算不上。”严靖曦嘴角微微上扬,“我混进了‘空鼻症’患者的群,透露了一下今天二审判决。”   “哈哈!借刀杀人。”顾子民摇着食指,“嗯,这么说不对!应该是什么呢?反正这事你脱不了干系。”   “你说脱不了就脱不了。”严靖曦看着被拦在法院大门外的一大波记者,“顾老,看来不少人等着采访您。”   顾子民喊住要错身离去的他,“开门见山吧!”   严靖曦一只脚已经踏下台阶回眸道,“还是逃不出顾老的眼睛。”   顾子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在公义事务所混浪费了。”   “晚辈不才。”严靖曦欠了欠身,“能在公义混已经算不错了。”   “抽佣、扣除各种杂费,你一单官司下来到手的提成应该不多。”   严靖曦也不答话,抿嘴笑了笑。   “有没有兴趣出来单干?赚得钱肯定比你现在要多。”   “谁会有钱不赚。”严靖曦挑眉,“可我没钱、没人脉。”   “别在我面前晃虚枪。”顾子民透过镜片锐利的目光几乎能穿透他的内心,“你多少斤量我心中有数,业务我来接,官司你来打。”   严靖曦跟顾子民握了手,“还请顾老多多关注。”   顾子民摆了摆手拾级而下,看着他的背影,严靖曦长吁了口气,二审他不抢接而是让出这宗官司讨好顾子民,因为跟顾子民合伙开事务所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以这老头子在法律界的地位,人脉、业务都不用发愁,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一张张粉红的毛爷爷仿佛就他眼前飘过随手可得,在G市落地生根又多了一份把握。   他暗暗握拳,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一次前途无量。   台阶下的人群涌动,纷纷抬头对法院大楼指指点点,严靖曦往上看,夕阳西下耀眼的阳光挡住了视线,正当他用手搭起遮阳时,台阶下一片惊呼。   沉闷的巨响,严靖曦吓得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一个人面朝下扑倒砸在他身旁花岗岩地面上,红的、白的从脑袋下方溢出,顺着台阶缓缓流下去,渗透进青麻石阶,触目惊心。   严靖曦能料到官司的输赢、也能料到酌情量刑、甚至能料到顾子民愿意与他合作,可是他从没想过孙青会发狂、会挣脱法警,然后选择从法院五楼纵身跃下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清楚地看到孙青的嘴角带着笑意,也许死对他来说是解脱。   人生没有输赢,有时你以为赢却是输了,有时你以为输了却是赢了,又也许是其实大家都输了。   ————————————————————————————————————————   Z市,警局。   “顺路载我一段。”徐强夹着文件包追上赵捷飞的车,一屁股坐到副驾位系上安全带,“开车。”   “光头强,你挺自觉的。”赵捷飞戴着墨镜一副面瘫的模样,“我有答应载你么?”   “你没反对。”徐强抹了抹油光可鉴的光头,扯出无赖的嘴脸:“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赵捷飞深踩油门,车子驶离警局,“住哪?”   “深蓝大道。”徐强戴上耳麦听手机里的音乐,指尖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赵捷飞打了方向盘往左转,徐强眼里精光一闪,“判官,咱家往右。”   “我先去买点东西,回头再送你。”   徐强满意地点了点,闭上眼睛继续享受他的音乐。   十分钟后,车在停在路边,赵捷飞下去了大约十来分钟又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徐强睁开一只眼,“愚人节么?”   “生日礼物。”赵捷飞嘴角抽搐了一下,“我送给朋友的。”   “谁?”徐强八卦心又开始萌芽了,立马坐直了身子,“女朋友?”   “发小。”   “发小...”徐强指着礼盒,“你送这个?”   “我不知道生日礼物该送什么。”赵捷飞把礼盒搁在车前窗,“我猜她会喜欢这个。”   徐强咽了一下口水,“她爱好也挺特别。”   身位Z市的劳模,赵捷飞的行为一向异于常人,所以他的发小必须也异于常人,难怪爱好这么奇特,徐强脑海中建立这样一个恒等式。      ☆、发小的礼物   木莹当初选择加入经侦大队,木妈虽然不太乐意女儿从警,不过后来想想也释怀了。原因嘛!很简单,所谓僧多粥少,男多女少,警局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她家女儿姿质风流、雪肤红唇,明眸皓齿,追求者肯定踏破门槛,百里挑一,这回一定能挑个好女婿!木妈每每想到这些就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年年月月过去,女儿还是孑然一身,孤家寡人独守空闺,木妈百思不得其解,内心甚郁闷。   事实上追求者的确多得能踏破门槛,上至队长下至要犯,只是一个比一个奇葩!一年一度的生日又到了,作为G市警队一支花——霸王花,礼物是肯定少不了。   第一份礼物,扫黄组的队长送的,绛紫色天鹅绒盒子里放着一束玫瑰,这个有品味!看来靠谱!刚拿其中一支花骨朵儿就掉了下来,一条性感蕾丝底裤散落开来,瞥见正在窃笑的队员,木莹恨不得地上马上有条缝让她钻进去。   鸡肋!有木有!木莹捧着那条伪成玫瑰的蕾丝底裤,扔了怪可惜,留着擦桌子也行!这是什么逻辑!自己居然有这种想法,木莹拍着脑袋,果然被这帮奇葩给同化了!思维也越来越奇葩!   从此经侦科多了七条蕾丝抹布。   赤橙黄绿青蓝紫底裤,殊邪!   不对!应该是...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殊邪!   第二份礼物,刑警大队的李石送的,木质盒子系上彩带,三两下子拆开...一块心型的石头躺在里面,喷了“花露水”小卡片呛得木莹直打喷嚏,卡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这是我从深山大岭偶遇到的心型石头,象征着海枯石烂!”   尼玛什么森山大岭,分明就是从淘宝网上买回来的!   尼玛什么海枯石烂,分明就是铁石心肠!傻不拉唧!   这个不靠谱!随手把石头扔进垃圾桶,也许太激动!不!是太气愤!一向投垃圾很准的她,抛物线竟然偏离了,砸中队长的头后蹦出窗外不偏不倚落在一楼李石的脚边。   石头裂成两半,心碎了~   第三份礼物,某监狱的某要犯,粗糙的深蓝色布袋沉甸甸,木莹翻转布袋,一支卷着小纸条生锈铅笔大小的铁柱“当”一下掉了出来,木莹展开纸条,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被你抓了我心甘情愿!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虽然被重判二十年,可是我这颗热炽的心是不会变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爱你有多深,铁柱磨成针,等我!”   这一刻,木莹有掀桌的冲动!   卧槽!简直是毁我清誉!连小手都没碰过,哪来的石榴裙下死!!!对了,木莹拿起电话快速地拨了号,她得通知典狱长,他们的狱警实在太不负责任,犯人居然私藏铁柱,这管理松懈得让人发指!让人心寒!!还有,必须加刑!最好判无期徒刑,省得出来骚扰她。   第四份礼物,木莹看了一眼寄件人的名字,赵捷飞。   心里想着这货总算有良心,记得她的生日。   长方型的盒子装着一具...死尸?   不是,而是一只长30CM微缩版荧光骷髅骨架模型。   手指刚触碰到,骷髅骨架两眼的灯珠闪着幽蓝的冷光,下巴一上一下地动着。   哦吧刚囊 style   刚囊 style   哦 哦 哦   哦吧刚囊style   刚囊 style   ei ei ei ei ei ei~   随着音乐骷髅骨架叠着手,叉开脚左摇右摆——哦~原来这是一只韩国产的会跳骑马舞的骷髅骨架,木莹终于懂了!   尼玛这个更不靠谱!叉出去!   “赵捷飞,尼妹啊!”   “吼什么,我妹不就是你嘛!”电话那头的赵捷飞揉了揉耳朵,“这个挺合适!要不我再买个变型金刚给你。”   合适你个毛线啊!哪有人送骷髅不送娃娃!哪有人送椰菜花不送鲜花!哪有人送蚊怕水不送香水...每年她生日,赵捷飞不是忘了就是送极奇葩的东西给她。赵捷飞这个死BT,我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了你...   木莹赌气挂掉电话,外面电闪雷鸣,她真想拉条闪电过来劈死他。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赵捷飞愣了一下,看来她大姨妈又准备来了,难怪喜怒无常,这段时间还是得回避一下。   “这玩意很有趣。”   木莹抬头看见刚进来的乔烈儿两眼发光如获至宝般地盯着那只正在跳骑马舞的骷髅。   “你喜欢?”   “嗯!”一曲罢了骷髅骨架停了下来,乔烈儿摸了它一把,那只骷髅骨架又继续抽风跳舞。   I want nobody nobody 笨猪   I want nobody nobody 笨猪   那大度撒狼啊系咯你噶啊你西咯   这次换了一曲,舞姿随着音乐风骚起来,骷髅扭着十分骨感的胯步,注意不是性感!是骨感!   木莹扶额看着那骷髅骨架僵硬的舞姿,“送给你。”   “那怎么行。”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过来经侦科送资料的乔烈儿对那只骷髅骨架却是念念不忘,爱不惜手。   “赶紧拿走。”木莹挥挥手,“晚了我扔进垃圾桶。”   乔烈儿高兴地把骷髅骨架揣怀里离去。      ☆、挨揍   G市,警局门外两排红棉板刚劲不阿地屹立在路旁,灌木丛的叶子在盛夏的阳光下油得发亮、绿得透明。   乔烈儿单肩背着包独自走出大门。   “站住!”   他循声看去,“王爷,找我有事?”   徐正淳倚在木棉树下,脚边一地烟蒂,他扔掉手中余下半根香烟,脸带愠怒之色,“负责‘杀医案’的法医是你?”   乔烈儿正了正身子,大概也猜到他的来意,“是的,童晓岚的事,我深表遗憾。”   “她也是逸仙大学医学院,好歹算得上你的师妹。”徐正淳怒视圆瞪,“你咋能这么残忍!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总比不过我,所以你才这么做!”   “神经病,我只是履行法医的职责。”乔烈儿也被激怒了,“从来没想过得到什么好处,你TMD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会惦记着儿时那点破事。”   “情操挺高尚!”徐正淳踏前一步逼近他,“她被杀了,孙青跳楼自杀,你觉得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欲转身离去乔烈儿听到孙青自杀的消息,微愣了一下后连珠炮般地反击道,“意义,你问我意义!我告诉你,身为法医还原事实的真相就是我们工作的意义!至于孙青他是否有罪,怎么判是法庭的事,他生命结束于被执行死刑还是自杀,这些都与我无关。”   “一句‘与我无关’就撇得一干二净。”徐正淳猛地拉住乔烈儿的手肘,一记右勾拳砸过去,“这一拳是我替她打的。”   乔烈儿冷不妨被他一拳击中,捂住左脸后退几步抵在围墙壁上,用手背抹了一下破损了嘴角,打啥也不能打老子的脸。   他不是圣母!不是白莲花!不是汤姆苏!更不是某腐女笔下的忍辱负重紫薇一样的小受!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不是他做人的信条;该出口时就出口,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才是他的座右铭。反正小时候他们背地里没少干架子,这回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乔烈儿很霸气地把背包一甩扔在墙角,抡起衣袖给了徐正淳一拳,乔烈儿身手肯定比不上警察,毕竟当法医也是体力活,提箱子拉尸体钻下水道没少干过,出手的力道绝对不轻。   一股腥甜溢上喉头,徐正淳吐掉嘴里的血沫,冲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现场法医几乎每天都要外勤,体力和耐力始终比在医院当外科医生徐正淳胜上一筹,乔烈儿渐渐占据了上风把徐正淳压在地上,一手叉着他的颈,一手握拳举起,居高临下:“还打不打?”   徐正淳狠瞪着他,也不吭声。   “突突~”小绵羊停在他身边,张一看见徐正淳仰面躺地上,乔烈儿骑在他身上,两人头发凌乱,衣履不整,“小乔,你没事吧?”   乔烈儿收了拳头站起来,拍了拍衫裤上的尘土,坐到摩托车后座,“开车。”   摩托车穿梭于路面的大车小车之间,张一透过后镜看见灰头土脸的乔烈儿,“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乔烈儿张嘴说话扯到嘴角的伤口,痛得吡牙咧嘴,“小伤而已。”   “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张一瞄了他一眼,“想不到你也会干架子。”   “我又不是善男信女。”   “出手比藏在心上憋坏自己要好。”张一叹了口气,“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常在警局混哪能不挨揍,问心无愧就好!”   “噗~这是什么神逻辑,张氏定论?”想到身中多刀的童晓岚,乔烈儿收起笑容,“这样惨死,也挺那个。”   “法律是一座天秤,要做到公平、公义、公正,首先我们的心就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否则就会失衡。这样说也许有点不近人情,但是回头想想凡事皆有因果,再往好的方面想,有时便能释怀。”   乔烈儿仰头看向蓝天碧空,云朵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凡事皆有因果,一个微创手术却引发了一场血案,如果医院肯多花一点心思去了解病因,如果医生动手术时能谨慎一点,如果凶手能接受心理辅导...那悲剧是不是不会发生?这个充满悲剧的案子,唯一庆幸的是让世人认识到空鼻症,将来对于鼻甲的切除会更慎重。   “小乔,问你个事儿。”   张一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嗯?”   “你怎么能请得动燕京医大的黄教授,听说那老头子牛X得很。”   “一个前辈帮的忙。”   “哪个前辈,好大的面子。”   “徐强托的关系,国外的教授。”   乔烈儿努力回忆,隐约中记得徐强曾经提到过判官赵捷飞的什么亲戚,具体是什么亲戚,他搅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心中的坎   夜色浓浓,黑猫在宿舍楼的阳台间轻巧跳跃,如夜色般漆黑的毛,琥珀一样的眼睛,时而弓起腰,时而懒洋洋地伸展着身子。   严靖曦回来得特别晚,乔烈儿已经入睡了。   轻轻地开了门,他扯开领带放下包,脱掉夹脚的皮鞋,换上舒适的拖鞋摄手摄脚走进屋里头。   抬眼看到漆黑的客厅里头散发着通体荧光的物体,倒抽了口气,吓得小心肝差点的蹦出来。   顺手拎起一条抹布要盖上去,抹布末端刚碰到那东西就动了起来,严靖曦的手滞在半空中。   哦吧刚囊 style   刚囊 style   哦 哦 哦   哦吧刚囊style   刚囊 style   ei ei ei ei ei ei~   骷髅骨架两眼的灯珠闪着幽蓝的冷光,下巴一上一下地动着,随着音乐骷髅骨架叠着手叉开脚左摇右摆。   哪来的破玩意...热舞中的骷髅看得严靖曦心里发毛,伸手摸索着找开关,心越急越找不着。   “咕咚”不知道碰到哪门子,骷髅的头咕隆咕隆给碰掉了下来滚出去,闪着蓝光的眼眨巴了两下灭了。   听到声响,乔烈儿从睡房里走出来的捡起滚到脚边的骷髅头,看着手里还揣着没了头的骷髅骨架的严靖曦,“你回来了。”   严靖曦搁下骷髅骨架,“你买的?”   “同事不要,我看着有趣就拿了回来。”乔烈儿抛着手中的骷髅头,“你不喜欢,我藏起来。”   严靖曦轻轻地“嗯~”了一声,借着外面路灯透进来的橘黄的灯光,乔烈儿脸上一抹淤青分外显眼。   指尖抹上他的脸,声音带着疼惜,“怎么弄伤了?”   “跟人打了一架。”语气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严靖曦把他微冷的手握在手心里,骨节分明,圆润饱满的指肚,修剪整齐的指甲,这样漂亮的手不适合剖尸,更不适合出拳。   “打击报复吗?”   “算不上。”对于徐正淳的行为他其实可以理解,不过理解归理解,他可不会傻愣着让人揍也不还手。   严靖曦追问道,“有没有去医院?有没有报警?”   “小事。”乔烈儿抽出手轻轻拍了拍严靖曦的脸,“不用担心我,赶紧洗洗睡吧!”   床上严靖曦辗转难眠,只要合上眼睛那一地白的红的,还有孙青暴突的眼和诡异的微笑就会出现在脑海中。   背对着他的乔烈儿问道:“你在烙饼吗?”   “吵着你了。”严靖曦带点歉意坐起抱着枕头,“我去沙发睡。”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烈儿也跟着坐起来,“你有心事?”   严靖曦双手捂着脸,大力地搓了几下,仿佛这样可以让他忘记,“孙青摔死在身边。”   两人静默,片刻过后乔烈儿从后抱住他,头紧贴着严靖曦的背聆听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他不懂得怎么安慰人,严靖曦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我没事,睡吧。”   面对面躺下,严靖曦用指尖描廓着他的容颜,在他光洁额上落下一吻,乔烈儿往他怀里挪了挪,互相抚着对方的背,倾听着彼此的心跳。   记得在医学院第一次拿起解剖刀面对泡过福尔马林的处理干净的尸体倒没感觉,但后来去了支队实习时跟着老法医下现场,死于交通意外数具肠穿肚烂、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尸体让他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闭上眼睛全都是车祸现场的情景,甚至觉得还能闻到汽油和血混合的味道,现场家属的哀嚎和伤者□□的声音总在耳边萦绕不散,手中似乎还能感受到脏器和血液浓稠粘滑的感觉,怎么也无法把这些影像和声音从脑海中叉出去。   他和阿沈都是第一次下现场,那一晚他俩瞪着眼坐到天亮,谁也没说话,彼此也没有安慰,这是法医要迈过的坎,后面就没什么可怕的,每个法医都必须直面死亡。   ————————————————————————————————————————   Z市,警局。   死者韩雪清,音乐学院的学生,首席小提琴手。   赵捷飞把档案一抹整齐地排在面前,第一份是韩雪清的室友郭晓娟,第二份是韩雪清的同班同学苏静宜,第三份是韩雪清的师姐邵洋。   “小郭,经过韩睿和袁晟排查后,锁定这三个嫌疑人。”赵捷飞靠在椅背合上疲惫的眼睛,食指和中指夹着卷烟,“你看看,给点意见。”   刚休完陪产假回来的郭明祥与赵捷飞隔着办公桌而坐,拿起档案翻阅,韩雪清还是在校学生,没有恋爱,排除情杀,也不存在社会矛盾,她来自西南面Y省,母亲随她来Z市陪读,留在Y省电力公司工作的父亲也没与人结冤。   死者身上没有表面伤痕,解剖也没有发现内伤,排除生前遭受暴力殴打,有哮喘病史,死于急性呼吸衰竭。死亡时间发生在中午,门窗的锁完好,没有发现强闯或偷溜进来的痕迹,现在套取的指纹均为学院内的学生和宿管,死者的杯具、餐具残留物鉴定均没有发现有毒物质。   目的锁定这三人,原因都是具备作案动机,韩雪清死去后她们可能是受益人,代替韩雪清担任首席小提琴手出国演奏,这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学生之间竞争激烈。      ☆、病理分析   “我觉得苏静宜的作案可能性比较大。”新丁袁晟急着表态,“根据目击证人,案发前一天中午她们在食堂发生激烈争吵,继而动手,双方还互扯对方的头发。”   “问题是她没有作案时间。”韩睿分析道,“吵完后那天下午苏静宜因为要参加另一个演出离开了Z市,三天后才回来。”   “我一直认为艺术是陶冶性情。”郭明祥无奈地笑了笑,“想不到也会扯头发。”   “本来打算让你多休几天陪陪老婆。”赵捷飞倾前身子给下属郭明祥点了根烟,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案子挺棘手,不得不让你回来。”   “老大,没事。”年界三十的郭明祥话不多,甚至有点木讷,一眼看去少了点精明,心思却非常慎密,“我能理解。”   韩睿也表态道:“我倒觉邵洋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袁晟问道,“洗耳恭听。”   “以前邵洋是首席小提琴手,最近半年才被韩雪清取代了位置。”韩睿解释道,“出于嫉妒和愤怒,要下杀手也很正常。”   “毒物分析还没出来,三天前下的毒也有可能,这不能排除掉苏静宜。”,赵捷飞弹了弹烟灰,“小郭,说说你的看法。”   “法医那边怎么着。”郭明祥吸了口烟,打开三人的档案,“毒物分析出来了吗?”   赵捷飞向韩睿抬了抬下巴,“你去催一下光头强,看他的毒物分析结果出来没有。”   “嗯~”韩睿应了后出门去。   “如果毒物分析结果显示没有中毒迹象。”郭明祥对上赵捷飞狭长的眼睛,“那么?”   “排除其他诱因导致哮喘发作,那只能认定为病理性死亡。”赵捷飞眯起眼,“但一切来得太巧合,在结果出来前先分析一下。”   “三人中她的室友郭晓娟接触到韩雪清的机会最多。”郭明祥抽出郭晓娟的档案,“从资料看来她是个十分勤奋的学生,不过天资方面比起韩雪清稍差一点,成绩方面一直被她压制着。”   新丁袁晟不解问道:“但是她们是闺蜜。”   “女人心,海底针。”赵捷飞摁灭了烟蒂,把窗户开大一点通风,“女人的心,我是琢磨不透。”   “老大,好大感触。”袁晟笑道,“不会以后有恐婚症。”   赵捷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么多年来让他真正动心的人好像还没有,学校时期小打小闹的追求也不是没有,可是过不了多久就无疾而终,工作了忙得不可开交,更没时间去恋了爱了,光棍就是一直这么打着,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事实上不是无疾而终,而是这个萌萌的小变态不知道自己有多变态,吓走了多少女孩,尽管还有一个没被吓着,但他的榆木脑袋却丝毫没有发觉。   Z市,司法鉴证科。   毒品反应是尸检必须做的项目,鉴别出是否中毒不难,但是要分析出哪种毒物引起就是非常困难的事,要知道毒物进入人体会发生化学反应并发生代谢。   法医徐强接过助手刘星交来的分析报告,“谷胱甘肽耗竭,出现溶血。”   要知道谷胱甘肽在人体血液中含26~34mg/100g,检验报告中死者的谷胱甘肽含量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谷胱甘肽不仅能消除人体自由基,还可以提高人体免疫力。谷胱甘肽还可以保护血红蛋白不受过氧化氢氧化、自由基等氧化从而使它持续正常发挥运输氧的能力,这对保护红细胞膜上蛋白质的巯基处于还原状态,防止溶血具有重要意义。   “脂质过氧化?”徐强翻开第二份报告,“谷胱甘肽耗竭和脂质过氧化,虽然不具致突变性和致畸性,但有可疑致癌性。”   氧自由基反应和脂质过氧化反应在机体的新陈代谢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正常情况下两者处于协调与动态平衡状态,维持着体内许多生理生化反应和免疫反应,一旦这种协调与动态平衡产生紊乱与失调,就会引起一系列的新陈代谢失常和免疫功能降低,形成氧自由基连锁反应,损害生物膜及其功能,以致形成细胞透明性病变、纤维化,大面积细胞损伤造成进神经、组织、器官等损伤,这种反应就叫脂质过氧化。   刘星问道:“师傅,这能分析出是哪种物质中毒。”   “不能。”徐强摇了摇头,指尖弹着纸张,“只能说明这种毒物有致癌性,其他分析有没有异常?”   “分光光度法测出血清中氯离子的也超出正常范围,粪便化验中硝酸银于氯化物生成氯化银沉淀,过量的硝酸银与铬酸钾指示剂反应生成红色铬酸银沉淀,指示反应达到终点。”   徐强在白纸上写下,“氯化物、谷胱甘肽耗竭和脂质过氧化。”   刘星凑过去,“师傅,有头绪吗?”   “没有。”徐强迟疑了一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那是有还是没有?”   徐强托了托镜框吩咐道:“你去把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ARC,1987)列为人类可疑致癌物(2B类)全部找出来,看看哪种最终代谢为氯。”   “师傅!你这是耍我吗?”刘星心想TMD光头强真当他是2B青年,那本砖头厚的药典,光是想想就得吐血。   “难道我的样子不够严肃吗?”徐强拉长了脸挥了挥手,“赶紧去,不然捷小飞那只死扑街又要追杀我。”   刘星耸拉着头往资料室走去,跟进来的刑警韩睿撞了满怀,他揉了揉被撞得隐隐作疼的肋骨,“睿哥,你又来催?”   法医徐强闻声探出逞亮的大光头,看清来人,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来拎起韩睿的衣领扔了出去,顺带往他屁股踹上一脚,门一关把人拒之于门外。   ☆、群情汹涌   G市警局。   俞征掂着肚子扭扭捏捏地走进司法鉴证科,“那个...小乔...”   诡异的语调、别扭的神态,乔烈儿的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俞局,您有什么事?”   “不会是示爱吧?”张一档在两人中间,“征征,人家名草有主,你不能以权谋私,以大压小。”   “说哪去了!”俞征一掌把张一推开,“一边凉快去。”   乔烈儿后退一步,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这个除了做菜时正常,其他时间脑回路都异于常人的上司又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那个嘛...”俞征看着脚趾头、对着肥手指,“小乔,你得有心理准备。”   乔烈儿喉头滚动了一下,瞥了一眼张一,对方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俞局。”乔烈儿闭上眼睛鼓起勇气,“咱们不合适。”   “全局就只有你合适,别无选择了。”俞征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不会拒绝吧?”   现场气氛降到冰点...三人你眼看我眼。   “咯咯!”刑警刘华的敲门打破了尴尬地的气氛,“可以出发了吗?”   俞征回过神来,“赶紧去。”   乔烈儿悬着的心刚放了下来,又听到身后的俞征说道,“小乔,心理准备还没说完呢!”   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俞局,那个不用说了。”   “不行!必须的,这事关重大。”   乔烈儿有种即将被行刑的心情,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反正被人表白、拒人表白又不是第一回,从小到大,表白被拒的一萝筐都装不完。   “群情汹涌,作为主检法医,你得注意安全。”俞征把壮得像头牛的刘华拉到面前,“不过我叮嘱他护你周全。”   “哈!哈哈!哇哈哈!”张一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刘华不知所以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乔烈儿满头黑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俞局,听您的意思,你是不去?”   张一和刘华像两盏探照般直视着俞征,仿佛要照出个洞洞来。   “我身形微胖,要是出什么乱子,跑不快...哼哼!”俞征边说边退到门边上,“拖大家后腿就不好。”   说罢已经消失在三人眼前。   “他刚才说什么?”张一看向刘华。   刘华耸肩,“跑不快。”   “我怎么觉得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乔烈儿摸着下巴。   另外两人异口声,“确实。”   两边是丘陵土坡,竹林连绵。   负责接他们的警车驶上国道驶向位于G省北面C市,争秋夺暑的季节,热得乔烈儿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用手扇着风,“麻烦开空调。”   “不好意思,坏掉了。”坐在驾驶位上一脸痘印的警员回过头来,“将就一下,很快到了。”   后座的乔烈儿问道:“那谁,咋不申请维修?”   “乔法医,我叫小豆,已经向上面申请了维修经费。”警员抓了抓脑袋,“我们地级市办事效率不如你们,啥都慢三拍。”   谁都知道不是效率的问题,而是批下来经过层层克扣,到了基层就所剩不多,等到车子彻底报废了还没攒够维修的钱。   听他这么说,乔烈儿便转移了话题,“俞局说这次群情汹涌,怎么回事?”   “不至于群情汹涌。”警员姆指尖压着食指腹做了个手势,“只是有点激动罢了。”   乔烈儿跟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刘华对视了一眼,很明显那个警员在隐藏着什么,这回给俞征卖了成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回去再找征征算账,但愿能四肢齐完地回去。   ☆、尸检(一)   硕大的花坛,看到大大的横幅上写着“C市人民欢迎你”就知道到了C市的地界。   白瓷砖外壁,绿色铝合金玻璃窗,永恒的深蓝色竖型挂牌上写着“XX市公安局”——几乎是G省每个公安局大楼的标准着装。   一群人三三两两或蹲或坐在警局门口的花基上,远远看到警车驶过来便站起来聚拢在一起,掂着手中的铁棍、木棒。   这架势,乔烈儿也有点胆怯了,“刘华,你扛得住么?”   “有点难度。”   乔烈儿脑中崩紧的弦仿佛听到“嘣~”一声,断了!   “放心。”满脸痘印的警员勉强挤出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局会竭尽所能保你们周全。”   只怕你们竭尽所能也未必能保我们周全,乔烈儿心里想着。   人堵在前面,警车无法驶进去,不得不停在门口。   他们刚下车就给团团围住,站在前头壮男还赤着膊,健硕的胸大肌上隐隐看到细密的汗珠,粗壮的手臂二头肌绷得紧紧,乔烈儿心里估摸着这一拳揍过来会掉几颗牙,早知道这样子应该把咱们整个刑警拉过来,不对!这还不够,应该把玛丽隔壁缉毒大队的高大壮任长风也拉过来,一个顶过去五个,一拳能上五楼,不费劲儿!   “大家让让,我们把省会G市的法医请来。”警员小豆挡开道儿好让乔烈儿下车,“这回你们放心。”   “放心个屁,公检法一条线。”壮男把指节骨捏得“噼啪”响,扭一下脖,甩一下头,哟西!就差没摆个李小龙的POSE。   “我们不是一伙的。”乔烈儿刚下车就被那群人推搡拉扯挤压,赶紧划清界线。   “...”警员小豆被抵在车前盖上动弹不得。   大块头用指头戳得小豆肋骨生疼,“管你们是不是一伙,我们不同意尸检。”   “不尸检就无法定罪。”刘华只能挺身而出,所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刘华话音刚落,围堵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纷纷群起而攻之。   “人在学校死的,怎么还不能定罪。”、“官官相卫!”、“官字两把口,都是你们说了算!”...   大中午的太阳烤得人都快要熔化,加上“嗡嗡”的吵闹声,乔烈儿觉得脑袋快要爆炸。   “老人快要中暑了。”从警局出来解围的邱副局长指着外围的老者,“大家进来再说。”   刘华和乔烈儿终于松了口气,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C市的警局会议室。   乔烈儿站在空调风口处吹着汗湿的后背,扭开怡宝水仰头灌了一瓶,用手背抹掉喝得太快导致溢出来的水。   邱副局长给众人分发了矿泉水,“大家少安毋躁。”   会议又一阵躁动,邱副局长手掌向下做个示意大家冷静点的手势,“尸检是司法程序必须的,就是你们上访到帝都也少不了这道程序。”   有人拍桌子、有人踹翻椅子...矿泉水直飞邱副局长的面门,幸亏刘华反应快一掌击开,水瓶落在乔烈儿脚边滚了两圈。   “嚓~嚓~”天花板上的灯管闪了两下,不少人抬头看去,会议室稍微安静了一点。   “你瞧咱们的电力系统多不靠谱。”邱副局长指着天花板上的灯管,“再耗下去,这尸体可保不住了,你们也想死者尽快入土为安。”   “别听他巧言善辩!”立即有人反对,“就是想忽悠我们。”   “等等。”人群中有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长者发话道,“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明叔,你怎么也站在他那边。”,位高权重的明叔的态度让他们疑惑、不解、迷茫。   “我自有分寸。”明叔举起手掌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尸检可以做,但必须全程拍下来。”   “这个...”邱副局长有点为难,原本置身事外恨不得不用尸检,想着不用趟这汤浑水的乔烈儿可以立即回G市,这时也心急如焚地等着邱副局长表明态度。   “拍下我们以后给专家看,省得你们捣鬼。”代表群众谈判的明叔回头问道:“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他身后一呼百应,就差举脚赞成。   “嗯...”邱局有点犹豫地看向乔烈儿。   眼看邱副局扛不住要松口,乔烈儿手中抛接着的矿泉水盖落到地上,想都没想冲口而出,“绝对不行!”   “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乔烈儿身上,如果眼神能当枪使,他已经被打成筛网;如果目光是利箭,他已经万箭穿心,堪比罗成箭猪。   “你是哪根葱?”   “我是G市的法医。”   “为什么?”、“凭什么不行!”、“草泥马!”、“老子是谁你知道吗?”、“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乔烈儿本来想直接解释非警方的人员拍摄解剖是法规绝不允许,刘华偷偷拉了拉他的衬衣衬脚暗示谨言慎行,骚乱起来凭他一己之力可控制不了场面。   ☆、尸检(二)   乔烈儿念头一转,说道:“解剖时死者是赤果果的躺在解剖台上被开膛破肚,如果你们拍摄的视频被外流出去,对死者是多么的不敬,对不对?”   人□□头接耳,他们当中有人犹豫,不过很快有人跳出来否决道:“我们怎么会随便把视频外涉。”   “主观上不会,但不能否定客观上。”乔烈儿摊了摊手,“例如手机被偷。”   权叔用拐杖跺了一下地砖,“这样吧!我们折中一下,不让拍也可以,但要允许我们的人进解剖室。”   卧槽,乔烈儿心里仿佛在百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等待着他的答复,该死的邱副局长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角落里,一副无辜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乔烈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对吐着,“可以,但只允许不超过五名近亲进场,而且必须经过安检,不能带任何电子设备进入。”,一直拽着拳头的刘华终于松开了拳头,要是乔烈儿还不肯让步,他得估摸一下能不能冲出重围。   长期不稳定的电力系统,忽明忽暗的灯光,忽冷忽热的冷冻设备,尸体已经有点开始腐败了。   被选出来的五名近亲经过X光机和搜身后,担当助手的本市法医小陈把他们引进解剖室先对尸体进行确认,弥漫在室内的腐臭,未走到解剖台前已经有人抗不住那气味,转身出去吐得死去活来。   换上手术服的乔烈儿信步走到解剖台前,向死者作了个九十度的深鞠躬,这是死者的尊重,虽然是非强制性的,乔烈儿也不是每次都遵循这项规定,不过此次非同寻常,有什么做得不妥,说不定会他被人用解剖刀捅出百来个洞洞,到时比洞洞鞋还透风。   那个深鞠躬确实让他在死者家属心中增分,对他心存好感。   首先检查尸表,死者的臀部有大片尸斑,说明死时体位是坐着的,双手的手腕和双脚的脚腕处均有宽度3CM的淤青痕迹,为捆绑所至。   在来的路途中他已经大致了解过案件,死者白嘉权是一名16岁的学生,就读民办的“纵横文武学校”,所谓“文武学校”,其实就是除了平时的文化科外,再增加了武术搏击散打等课程,美其名若为文武兼修,实际上各间学校的水平良莠不齐,很多教官并没有从业资格证,对于特别皮的学生会用体罚的手段。   白嘉权违反校规多次带酒回学校在宿舍里喝得烂醉,被教官发现关了一晚上的小黑屋,小黑屋里面有张定制的椅子,四肢用皮带捆绑固定,坐椅中央像马桶一样挖了大洞,底下放了木桶接大小二便,白嘉权不是第一个被关在里面的学生,其他都没事儿,他却在第二天被发现死在小黑屋里。   “纵横文武学校”的校长和警局的正局长老胡是亲兄弟,所以就出现开头的那一幕——白家村的人围堵警局。   乔烈儿抽取了心包血交给助手小陈做化验,执起泛着冷光的手术刀拉开死者的胸腔,血腥味混合着腐烂的味道喷涌而出。乔烈儿尸检永远都会戴着口罩,不是因为怕那个味道,比起泡在水里多日已经形成巨人观的尸体真算不了啥,主要是为了保护健康,那些劳模法医专家们一副傲娇的劲儿站在讲台上说不戴口罩有助于识别尸体的气味,谁知道有没有病毒,虽然口罩起不了多少作用,至少也多了一层防护,自身的健康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工作。   “呕~”有人干呕起来,颤抖着手抽出烟正准备点上,被刘华按住,“解剖室内不许吸烟,请到外面的走廊。”   那人像得了特赦令一样拿着烟夺门而去,嘴里还念叨着“烟瘾犯了,我抽完再进来。”,不过直到解剖结束他都没再进来。   死者心脏明显肥大,刀尖小心划开心脏,无影灯下隐约看到些许灰白色,表面粗糙有波纹,与血管壁紧连的附着物,小心翼翼地用手术剪把血管剪开,拿着摄子把附着物取出,质硬。   乔烈儿把附着物放进证明盒内,“白色血栓。”   在左心房发现球形血栓,这种血栓可见到灰白色和红褐色交替的层状结构,属于混合性血栓。   他给脏器切片采样后,用线把尸体的腹腔缝合起来,这是对死者一种尊重。   “准备开颅。”乔烈儿说完后往身后看去,旁观那五人已经只剩下一人。   电钻随着震动发出“滋滋”的响声,就连最后那一个旁观者都跑了出去。   乔烈儿把死者的颅骨取下,对背着他们发呆的刘华喊道:“把他们叫进来,别到时候又说我使岔子。”   刘华应了他后,不过五分钟又从走廊折回来,对两位法医说道,“那帮人怎么喊也不肯再进来。”   “噗~”乔烈儿很快便收起笑容,死者的颅骨的完好,颅内也没有出血。   尸检完毕,乔烈儿把死者头颅重新装回去并缝合表皮,接下来就是对血样、尿样和脏器药物、毒物测试。      ☆、王健仁(一)   实验室。   “没有内伤,也没有外伤。”法医小陈摇着装试剂的烧杯,“有血栓,心脏肥大,你会觉得死因是什么?”   “毒物分析还没做完就下结论会不会太早了。”乔烈儿坐下仪器前记录着相关的数据。   两人忙碌地做着各种分析,一张张检验的结果被打印出来,乔烈儿眉头深锁。   “没有中毒和服药迹象。”法医小陈把单据叠好,“咋办?”   “如果写上‘心源性猝死’会怎么样?”乔烈儿跟他对视了一眼,不由得苦笑起来。   “我倒觉得重点在于想想如何解释什么是‘心源性猝死’。”法医小陈走到窗前往下瞧,白家村的人仍然坚守阵地,“我们顶着锅盖出去跟他们说‘死于心脏病’。”   乔烈儿走到小陈身侧,“看来解释有点困难。”   “绑上一晚刚好遇到心脏病发,可能出于恐惧。”   “吓死这个检察院那帮老爷子是不会受理的。”乔烈儿沮丧地摘下手套,“不如试试从血栓这方面入手。”   小陈耸拉着肩,其实死因基本可以确定,致于诱因推导方面还有待商榷。   乔烈儿摘掉手套和口罩,反正一时半刻是想不出来的,人是铁饭是钢,活好一天算一天,累得像条死狗一样,还是回公安招待所洗洗睡吧!   ————————————————————————————————————————   G市,教师新村。   王健仁双手垂着立在门口,左脚蹭右脚把鞋子脱掉。   进了里屋的严靖曦把外套脱掉在沙发上,回头看到光着脚的王健仁,“换上拖鞋。”   窗明几净,一碟白兰花放在窗台下,幽幽兰香沁人心肺,看看身后米色的布艺沙发,又看看风尘扑扑的自己,王健仁想坐又不敢坐,左右张望发现角柜有份报纸,赶紧拿过来垫着坐。   “你干吗?”严靖曦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抛了一罐给王健仁。   “怕弄脏。”王健仁指腹扣着易拉罐的环拉开。   严靖曦走过去抽起王健仁屁股底下的报纸,“来哥家用不着忌讳着什么,当自己家就行了。”   王健仁摸着寸头,“我怕嫂子介意。”   “打住。”严靖曦正仰头喝着可乐,差点被自己呛到,“千万别让他听到你这么说,不然牙齿也敲掉你的。”   “严大哥,你别吼我。”王健仁摆了一下手,“小哥看上去可斯文了。”   “别被他的外表蒙蔽了。”严靖曦想起以前自己对乔烈儿的幻想不由自主地笑了,把凝结着水珠冰冷的可乐罐贴在脸上方才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   “小哥呢?”   “出差去了。”严靖曦走进厨房,“你今晚陪哥吃顿饭,我买了手撕鸡。”   王健仁吞了一下口水,“咕哝”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用香料捞过撕成碎块的鸡肉上面撒满芝麻,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清蒸秋茄软扒扒绿油油,严靖曦把一碟尖椒牛肉,“这碟专门为你准备的。”   “谢谢严大哥!”王健仁夹起尖椒尝了一下,朝严靖曦竖起大姆指,“够辣,好吃。”   “就知道你喜欢。”辛辣的香气呛得严靖曦背过身去打了几个喷嚏,吃香喝辣这点王健仁跟乔烈儿很一致,“客户送了瓶葡萄酒,咱们喝上两杯。”   “好啊!”王健仁一副要海喝豪干,大碗酒大块肉的架势。   严靖曦颦眉微微摇头,“红酒是细细品味慢慢欣赏,你去电视柜下面拿了两个高脚杯。”   “哦!”王健仁颠颠地走过去刚拉开抽屉就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这是啥?”   仰躺在抽屉里的一只没了头的骷髅随着江南Style的强劲节奏骚手弄姿甚恶心。   “烈儿的玩具。”严靖曦无耐地拿起骷髅,关掉不小心被王健仁碰到的开关。   王健仁琢磨着有没有听错严靖曦的话,这么大一个人还玩玩具,而且还是这么恐怖恶心的东西。   严靖曦拿着骷髅看了半天,他很想扔掉却不敢,怕乔烈儿回来不高兴,想不到更好的处置办法,最后还是放回了原处。   晚上是用电高峰造成电压偏低,吊扇无力地旋转着,严靖曦边吃边用手扇着风扔觉得闷热难耐,瞥见王健仁还穿着长袖套头衫,伸手触摸他的额,“你发冷?”   “嗯。”王健仁低声应了。   察觉他的异常,严靖曦突然扯过他的手撸起袖子,针孔处一片淤青,“怎么回事?”   “献血了。”王健仁不敢对上严靖曦的眼睛。   “献血还是卖血,你给我说清楚。”严靖曦眼里似乎有着莹莹的火光,因为愤怒不自觉地加重了钳制王健仁手的力度。   王健仁疼却不敢吱声,怯怯地说道,“卖血。”   严靖曦松开他的手,“你很差钱用吗?”   “嗯。”王健仁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严靖曦敲着桌面。   “不好意思打扰你。”王健仁低下头捋着皱巴巴的袖子。   “发生了什么事?”看着他面带菜色,严靖曦的气消了一半,“咱们是兄弟,还管什么打不打扰。”   “说了你可别骂我。”   “说吧!”严靖曦指天起誓,“我发誓,行不?”   王健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      ☆、王健仁(二)   “一瓶国产红酒、沙律和薯条就要1888元!你真是蠢得像头猪一样!”严靖曦握紧拳头,真想给他一记爆栗,“你怎么不报警?”   “你说过不骂我的。”王健仁抓着后脑勺,“手机也被扣押了。”   严靖曦强压下怒火,“那你可以找我。”   “还不是怕被你骂。”说到后面王健仁的声音就越来越小。   “赶紧吃。”严靖曦拿起碗筷,“吃完咱们去派出所报案。”   “哦~”王健仁默默地往嘴里扒饭。   派出所。   值班的民警大致听了情况说道:“我通知一下经侦大队。”   二十分钟后,一个扎马尾的身材高挑的女子拎着摩托车头盔走了进来,跟值班的民警打了个招呼,“人在哪?”   “师姐,那边。”民警努了努嘴。   女子向他们走过,亮了一下警官证,“市局的,经侦大队木莹。”   严靖曦站起来跟她握过手,王健仁傻愣愣地坐着。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木莹看着他俩:“你俩谁是受害者。”   “他。”严靖曦指着王健仁,“被坑了,强买强卖。”   木莹拿出录音笔和本子,边录音边记下重点,“你在哪认识她?”   “QQ。”王健仁平时没什么爱好,最近跟着新来送水工去网吧玩,别人帮他申请了QQ,他用耳麦瞎聊,孤独寂寞的人总是轻易相信别人。   “现在还能联系到她吗?”   王健仁摇了摇头,“QQ拉黑了我,手机关机。”   木莹快速地记录着,“那家店的地址有吗?”   “门牌号什么的,我不知道。”王健仁条件反射地抓了抓头,“但大概位置我知道,可以画张地图。”   “那行。”木莹给他纸笔,“画下来吧!”   上帝造人一向很公平,收回你一样东西,必定给予你另一样东西。   王健仁脑子笨却手巧,编织画画都难不到他,木莹满意地接过画得精细清晰的地图,“如果有需要,还得请你们配合。”   严靖曦微笑道:“警民合作,乐意之至。”   王健仁裂嘴傻笑,指着严靖曦,“我嫂子也是市警局的。”   “哦!”正在收拾东西的木莹停了下来,“哪个部门的?”   “法...”没等王健仁说完,严靖曦赶紧捂住他的嘴。   “法医?”木莹努力回忆着什么,“咱们局唯一的女法医已经离职生孩子去,她老公我认识的。”   严靖曦边捂着王健仁的嘴边拉扯着他往外走,“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在没有征得乔烈儿的同意前严靖曦还是不敢张扬他俩的关系。   ————————————————————————————————————————   Z市,刑警大队。   根据法医徐强的毒物分析报告,死者韩雪清体内氯化物超标、谷胱甘肽耗竭和脂质过氧化,生前接触过至癌最终代谢为氯的有毒物质,极有可能是诱发哮喘,导致呼吸衰竭引起猝死。赵捷飞把调查范围扩大到嫌疑人的亲属是否接触到有毒物质。   “韩雪清的师姐邵洋是本地人,父亲是食品供销公司的销售代表,母亲是一名音乐老师,男友在国外。”刑警韩睿交上调查结果,“同班同学苏静宜来自北方的S省,她没有拍拖,父亲是建筑公司的设计师,母亲是财经类高校的行政人员,随她来到Z市陪读。”   新丁袁晟也交出了调查结果,“郭晓娟来自沿海地区Q市,父亲是工商局公务员,母亲随她来到Z市陪读,男友是冷凝剂生产车间的主管。”   赵捷飞接过资料,“有没有查到外购化学毒物的迹象。”   两人均摇头表示没有,案件似乎又陷入了死胡同,当然赵捷飞不会轻易放弃。   ☆、猪(一)   C市,招待所。   一楼简陋的房间,墙壁上大片的绿色霉点,衣柜的木门因为发潮而变形,每次开合都发出“吱哑”的怪声。   两张并排的1米床,发黄的床垫总有股酸馊味儿,乔烈儿趴在床上,下巴抵着手臂盯着眼前的手提电脑。   “你赶紧完成报告,咱们就能回去。”光着膀子的刘华肩上搭条毛巾,露出六块腹肌,下身穿着一条平脚底裤趿着胶拖鞋,拿起摇控器按了几下,“这空调不给力。”   “头疼。”乔烈儿托着腮自言自语,“到底什么引起血栓?他才16岁,这年纪不应该。”   刘华弯腰看他的手提电脑,满屏的英文密密码码,看得他一阵眩晕,“你慢慢看,我有英文恐慌症。”   “还有这种症...”乔烈儿翻了个身头压着臂弯侧躺在床上,“我想死一死。”   “你慢慢死。”刘华瞥了一眼在床上挺尸装死的乔烈儿,自个儿点了根烟拿了从张一那里借来的杂志,“我也去厕所屎一屎。”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乔烈儿深感无望之际正准备写鉴证报告时,“嘀嘀~”□□的头像在闪头,指尖停在半空中,立马抓起鼠标点击查看。   *****   屏幕上显示。   徐强:屎了吗?   乔烈儿:差不多。   徐强:那就去屎吧!   乔烈儿:湿胸,你木有同情心。   徐强:你先走,我很快来陪你。   乔烈儿:你也要屎一屎吗?   徐强:我快被判官逼屎,要是你没屎成,记得给为兄申冤。   乔烈儿:你又干啥子?   徐强:表象死因是哮喘,但是检测到氯化物、谷胱甘肽耗竭和脂质过氧化。乔儿,你怎么看?   乔烈儿:我又不是元芳,能怎么看...   徐强:毒物诱发哮喘发作导致呼吸衰竭致死。   乔烈儿:之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化学试剂类?   徐强:判官排查过了,没有。亲属男友,有食品供销公司干的、财经类高校干的、失业陪读的、空调公司干的、工商局当公务员的,包括三名嫌疑人在内没有一个有购买化学物品的痕迹,找不到靠谱的。   乔烈儿:空调公司干的那个具体是做什么的?   徐强:在佳利空调股份有限公司冷凝剂生产车间的主管。   □□的那端安静了下来,乔烈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此时此刻电脑的那头,乔烈儿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着,查找着他所需要的资料。   徐强:真屎了?   乔烈儿:没屎,致冷剂氟利昂主要成分是三氯一氟甲烷。□□约60%~70%以原形从肺排出,30%~40%在体内进一步转化,其主要代谢途径为经细胞色素P-450催化的需氧代谢途径,先生成三氯甲醇(trichloromethanol),再进一步脱氯(dechlorination),逐步生成二氯甲烷(dichloromethane)、一氯甲烷(monochloromethane),甲醛(formaldehyde)、□□(phosgenc),最终代谢成氯化物和CO2,分别由肾和肺呼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陷入死角的徐强完全没往这方向去想,经他这么一说头绪便出来了。   徐强:滚了,我得去做实验确定一下。   乔烈儿:等等,我的问题你还没解答。   徐强:猪,试一试。   说罢徐强的头像已经变灰了。   乔烈儿呆呆地看着屏幕,渐渐笑容浮现在脸上,虽然拿捏不准,不过不妨一试。   一骨碌爬起来乔烈儿跑去砸了两下厕所那扇破门,“嘭”一声,生锈的门铰链如同废铁断裂开,隔着轰然倒下斜躺在地面的破门两人对视着。   “你干啥子?”站在里面的刘华赶紧用黄色书挡住重要部位,嘴里烟蒂因为说话松口掉到地上,差点烫着自己。   “你...你竟然在...”乔烈儿脸红得发烫,“撸管。”   “我总不能学海波那样,一不小心丢了饭碗还被关进局子。”刘华嘀咕着提起裤子,“单身汉自己动手丰衣足富,安全又卫生。”   “行了。”乔烈儿别过脸,“赶紧出来,我要做个实验。”   “你不会做实验也要我全程保护,这可是在警局里头。”刘华边系着皮带边走出来。   “少废话!”乔烈儿拉上他往外走,“咱们先找邱副局长去。”   接下来的事情,刘华作梦也没想到。   ☆、猪(二)   某农户的猪圈。   红砖围隔而成的猪圈臭气熏天,刘华穿着长筒雨靴左堵右截,猪崽子夺命狂奔,四处乱窜。   “刘华,左面。”   “右面。”   “它在你后面!转身!”   “妈的,你怎么站着外面瞎指挥。”刘华裤管沾满泥泠,一脚踩在猪屎上向他招手,“一起来逮猪。”   “我得留体力剖尸。”乔烈儿捂着鼻子站在猪圈外,他不怕尸臭却怕屎臭。   “算你狠!”   刘华好不容易才抓到三只乳猪,累老腰都快直不起来,当然那三头猪由邱副局长埋单。   “系紧点。”   “这就是你要做的实验?”刘华绕缠着手中的胶带,一圈圈地把猪的四肢以不同的姿态捆绑固定在铁栏栅上。   猪崽子挣扎着,发出“嗷嗷~”的叫声。   乔烈儿蹲下腰逐个检查一遍确保都固定好,拍了拍手掌上的脏污,“行了,但愿明天醒来有收获。”   “我怎么感觉咱们在虐畜。”刘华深情地看了两眼几只猪崽子。   乔烈儿头也回往前走,丢下一句:“我不反对用你这个‘人质’去换那几只‘猪质’。”   “对了,为什么一定要用猪?”刘华快跑追上去,拍了一下乔烈儿的肩,“你就不挑好抓一点、干净一点的动物吗?”   他突然停住脚步,害得刘华几乎撞上去,乔烈儿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想立即飞去Z市揪住徐□□揍一顿的冲动。   其实用兔子也可以,可不是徐强有意坑他,那会徐强匆忙间只记得“猪”字怎么打却忘了“兔”字怎么打,而且心思早飘向怎么分析氟利昂去了...   ————————————————————————————————————————————————————————   次日,解剖室。   C市法医小陈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屠宰场?他退出室外再看门楣,没错!的的确确写着“解剖室”。   解剖台上躺的不是人,而是一头猪,没错!是一头猪,而且是一头被开膛破肚的猪。   换上手术服的乔烈儿弯着腰拿着手术刀庖丁解猪,猪血溅了一身。   “别傻愣着。”乔烈儿招呼道,“过来帮忙,这猪剖得特不顺手。”   小陈打量了他半天,出于关心还是决定问清楚,“你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乔烈儿没理会他,继续专心致志地杀猪,不对!应该是剖猪。   “看这里。”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漆黑的瞳孔因为惊讶而放大。   被剪开的血管壁上同样发现灰白色的表面,粗糙有波纹,与血管壁紧连的附着物,乔烈儿用摄子把它剥离出来,夹着在无影灯下,45度角像欣赏美钻一样鉴赏着那块血栓。   “这猪也有血栓。”小陈不太明白,“那跟人有什么关系?”   “我昨晚做了个实验,那三头小猪以不同的姿势绑在铁栏上,今天早上发现其中一头死了。”乔烈儿指着解剖台上的猪尸体,“被监管人员的死亡与长时间使用非制式械具固定体位有关,死者长时间遭捆绑,下肢血液不流通导致静脉中形成血栓,栓塞心脏致死。”   事实的真相已经找到,两人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然后要解决面对的新问题。   “这猪怎么办?”乔烈儿叉着腰自言自语,“要不送到食堂烤乳猪。”   小陈被他的提议雷得不轻,“这乳猪食堂敢收么?”   “才刚宰的。”乔烈儿用指尖戳了一下猪身,“还新鲜的很。”   法医指了一下他的手术刀和解剖台,“问题是你这刀子和案板,谁敢吃?”   乔烈儿侧头看着他,“那咋办?”   “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   “好主意!”乔烈儿打了个响指,“送回邱副局长那。”   结果邱副局长办公桌上就多了一头死猪,始作俑者已经扬长而去,已经在开往G市的车上。   ——————————————————————————————————————————————————   Z市,警局审讯室。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赵捷飞与犯罪嫌疑人郭晓娟面对面坐着。   郭晓娟面容清秀,白衬衣配碎花长裙,长发挽起成发髻,指尖抓着裙摆,“没做过,何来的坦白?”   本来以为一个学生妹子吼一下就会和盘托出,没想到还会负隅反抗。   韩睿跟赵捷飞对视了一下,跟郭晓娟说道:“韩雪清死了,你可以代替她位置成为首席提琴手。”   “又不止我一个候选人。”郭晓娟眼圈红红,“我跟她是好朋友,她能当首席提琴手,我高兴啊还来不及呢!”   “确实不止你一个人。”赵捷飞交叠十指,“但是你跟她接触最密切。”   “那也不能说我下毒。”郭晓娟摊了摊手,“你这是准备屈打成招么?”   “嗤~”赵捷飞冷笑了一下,“我有说过她是被下毒吗?”   自知失言的郭晓娟抿紧嘴唇,“我猜不行么?”   赵捷飞把一份用透明证明袋装着佳利空调公司仓库的调查记录,“这是制致冷剂提取一氟□□的记录,作为二级管制品,擅自挪用是违法。”   郭晓娟瞥了一眼记录,“什么氟什么氯,我是学音乐,不懂。”   “你是不懂,但你男友懂。”赵捷飞指了指隔壁审讯室,“我同事把他请来了,正在隔壁聊着,老实交待你是怎么下毒的。”   郭晓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依旧不松口,“我怎么下毒了?下到哪里了?警官可别含血喷人。”   赵捷飞合上记录本,双方处在僵持的状态。      ☆、国粹中医   司法鉴证科。   郭明祥拉了把椅子坐到他旁边,“强哥,□□的毒理是怎么样的?”   “可通过呼吸道、消化道和皮肤黏膜进入机体。”徐强慢条斯理地摇着烧杯里的溶液,“分析过胃容物,现场的杯具、饮用水机的水桶均没有发现毒物,排除从消化道摄入。”   郭明祥摸着下巴,“也就是说她没在水和食物下毒。”   “皮肤也没有发现被毒物灼伤的痕迹。”徐强举起烧杯观察里面试剂的化学变化,“那就是只能通过呼吸道吸入。”   “但是她们共处一室,呼吸着同一空间空气。”郭明祥揉了揉眉心,“不可能一个中毒,一个没事。”   “你忘了午休时只有死者一人在。”徐强托了托眼镜框,“那段时间足够让她吸入有毒物质诱发哮喘致死。”   郭明祥站起来踱着步子,“不过那段时间郭晓娟不场证据,她怎么做到的?”   “那就是你们刑警的事儿。”徐强拿着烧杯往实验室走去。   郭明祥拨通了手机,跟在审讯室里头的赵捷飞说了大致的情况。   审讯室那头,韩睿看见赵捷飞站起来,便问道:“老大,去哪?”   赵捷飞往外走去,“证物存放室。”   证物存放室,从事发宿舍搬回来的物品整齐的放在架子上。   赵捷飞扫视了一眼,水机、水杯、手提电脑、小提琴...最后目光停留在加湿器上。   雾化!一定是通过雾化,赵捷飞心里有底了,那只企鹅加湿器肚子里还残留着未干涸的水迹。   不出他所料,法医刘星提取了水样分析后,发现里面含一氟□□。   技术科指纹鉴定,企鹅加湿器上面只有郭晓娟和死者韩雪清的指纹。   证据确凿,郭晓娟没有再抵赖,交待了事实。   音乐学院的竞争非常激烈,无论郭晓娟怎么努力,距离韩清雪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内里恨透她,讨厌她,表面上却装着一副闺蜜的样子,事事顺着韩清雪。   郭晓娟在母亲的陪读下,已经五年没回老家,压力下人绷得像随时离弦的箭,直到最近再次失去赴外演出首席小提琴手的位置,这次箭终于离弦了。   她知道韩清雪有哮喘,夏季开空调呼吸道会有呼吸道有干燥不适的感觉,她买来加湿器,美其名若是为韩清雪的身体着想,韩清雪为此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她从男友处要来的一氟□□,偷偷加进加湿器的水容器内,她是没有午睡习惯而韩清雪每天都会午睡,有毒气体能过加湿器的雾化吸入韩清雪体内诱发哮喘,高浓度可诱发心律不齐和抑制呼吸功能,她事先把韩清雪缓解哮喘的沙丁胺醇气雾剂藏了起来,致使韩清雪哮喘发作时找不到药物导致呼吸衰竭死亡。   本来那天她是打算回去清理了加湿器再报警,没料到宿管大妈突然查房提前发现了尸体,也许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落日余晖,把人影拉得长长的。   “光头强,等等。”   徐强听到那把熟悉声音便加快了脚步,没走出几步就被人从后扳住肩膀,徐强指着眼下的青色,“捷小飞,我已经快成国宝了,不加班!”   “我没叫你加班。”赵捷飞把一个盒子塞给徐强。   “这啥?”徐强捧着起盒子,一股中药的清香溢出来,“药材?”   “嗯。”赵捷飞点点头,“我妈说法医长期接触福尔马林,一般都有慢性咽炎,这副药方利咽解毒。”   “那谢谢了!”徐强感动得就差泪眼婆娑、投怀送抱:“话说你妈不是学西医么?”   “中医是国粹,中西合壁。”赵捷飞察觉徐强打算把药材据为己有,立马喊住他,“哎~这不是给你的。”   “啥?”徐强掏了一下耳,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给你师弟的。”赵捷飞说道,“麻烦你帮我给他。”   徐强叉着腰头一昂,“凭啥?”   “凭他帮咱们破了案,而且水库二爷那个案子多亏了他才能并案调回咱们局。”说起水库浮尸案,就像卡在赵捷飞喉咙的鱼梗不上不下,虽然乔烈儿的“告密”使得他们把案子的卷宗和证物调往Z市,不至于被G市的刑警大队长周昆当流浪汉溺水案结了,但是调回后却一直找不到突破口,悬疑不决。   “我没帮你破案吗?”徐强推了一下赵捷飞的肩,“咋就不见你给我配副药!”   “那不同。”赵捷飞拍掉他的手,“你要的话,我可以把配方给你,自己到中药房配去。”   “哪里不同?”徐强不解,“他是法医,我也是法医,你厚此薄皮!”   “当然不同。”赵捷飞摊了摊手板,“你帮我破案是必须的,他却不是。”   “卧槽!”徐强对赵捷飞神逻辑完全无语,“我把地址给你,你自己拿给他。”   “这东西不能快递,要是弄湿了弄脏了怎么办?”赵捷飞不奈烦地挥了挥手,“你不是周末要回G市母校么,顺路。”   徐强发现赵捷飞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谁叫那个是自己的师弟,这活只能扛下来。   ☆、童年   周末的傍晚,大地烘烤得像个火炉,没有一丝风,滚烫的空气仿佛停滞了,夏末的台风季节总让人烦闷焦燥。   他为了省电费,一般入睡才舍得开空调,这点儿通常从冰箱取出冰块搁在电风扇吹,乔烈儿光着上身,穿了条花哨的沙滩裤一条腿驾在另一条腿上,躺在铺了竹板席看NBA,一碗浓稠墨黑的汤药搁在茶几上散发着幽幽的特有的药香味。   “你生病了?”洗完澡出来的严靖曦头发还滴着水,走近乔烈儿,手覆在他的额上,“没发烧。”   “别挡着我。”乔烈儿“腾”一下坐起来,往空气挥了一拳,“竟然24秒进攻违例。”   “嗤~”电视闪了一下光,黑屏。   “嗯?”乔烈儿回过神来发现严靖曦手中拿着的摇控器,“干吗关了电视。”   “因为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严靖曦绷着脸,眼中却流露出关心和担忧,“哪里不舒服了?”   “你说这个。”乔烈儿看向药碗,“保健用的。”   “真的?”严靖曦坐到身边,搂近他的头,轻轻落下一吻,“没瞒着我?”   “瞒你干吗?”乔烈儿抢过摇控器重新开了电视,“哎哟,输了。”   球赛结束,乔烈儿心思也回来了,对上严靖曦将信将疑的目光,“干我们这行的天天碰到福尔马林,嗓子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里面有胖大海、橄榄等等,这副药是利咽排毒用的。”   “我还不是担心你。”严靖曦揉着他的头,把人搂进怀里,“对了,你怎么走上法医这条路。”   怎么走上法医这条路,乔烈儿的思绪飘向久远的从前,俗话说三岁定八十,如果你问卢毅儿信不信,他一定答绝对相信!   ******   那一年他三岁,同母异父的哥哥卢毅儿8岁。   时代不同,童年也就不同,那时的G市没有高楼大厦,却有骑楼瓦屋;没有康庄大道,却有羊肠小路;没有繁花似锦,却有绿树成荫;没有地铁,却有单车。   然而过去的治安却比现在好多了,孩子们在横街窄卷穿梭玩耍也不会被拐被卖。   暑假漫长炎热而枯燥,没有空调的日子抱着冬瓜坐在红地砖也能解暑,陈旧的黑白电视每天来来回回就播着那几部片子。   跟城里头许许多多双职工一样,寒暑两假只能把孩子拎回单位,因为那时的童年没有补习班、托管班,也没有兴趣班,更没有游乐场,他们的童年单调却自由。   医院里头忙碌得很,当护士的乔妈没空管她两个儿子,给几毛钱把他俩打发出去,耍到午饭时间再回医院食堂吃饭。   卢毅儿拉着弟弟的小手,那是个物质匿乏的年代,没有什么零食,嘴却馋得不得了。   半大的小孩带着一个小屁孩,能去的地方不多,何况他俩身上也没多少钱,离省中医院很近的文化公园就是他们兄弟俩常去溜达的地方。   炎炎夏日,在棋艺苑看了一会老人家下中国象棋,看不懂也有点腻乏,拉着弟弟在中心台听一会粤曲,尖锐的假声欣赏不来,小手拉小手,继续往前走便来到展馆。   那个年代没有多大讲究,就连科普对象也不分年龄段,今天是标本展出,两个小屁孩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偌大的展馆人不多,两屁孩松开了手各看各的。铺着红绒布的展台上放着一樽樽玻璃器皿,福尔马林溶液泡着动物的尸体,有鱼、龟、蛇...,尸体的眼珠子混沌,皮肤发白,有些甚至出现破损腐败,对这种毫无美感的东西卢毅儿是不感兴趣的。   展馆的最末处竟然还有死婴标本,倦缩的身体泡起溶液中,有些甚至还有畸型的胎儿,卢毅儿感到一阵恶心,回头想召唤乔烈儿,却发现那肉乎乎的身体掂着脚尖趴在展台前的铁栏杆上盯着装标本的玻璃器皿,仰着脑袋瓜,漆黑的眸子贼亮,嘴里空嚼着什么。   卢毅儿赶紧过去拉他,“乔乔,这不能吃。”   乔烈儿却不干,抱着栏杆死活不愿意走,卢毅儿夹着他的掖下二话不说把人给拽下来,力度太大两人一同滚到地上,看场子的阿姨坐在角落里摇着大葵扇纳凉,懒得往这边看一眼。   卢毅儿一骨碌爬起来把手伸向弟弟,“快起来,我们回去。”   “不走。”小家伙鼓着腮帮子坐在地上却不愿意把手递给哥哥。   小孩儿心性,才八岁的卢毅儿哪有耐性,冲过去想把他强行抱起来,小坏蛋胡乱蹬着肉蹄子,廉价的塑料凉鞋在卢毅儿的短袖汗衫上留下了几个小脚印。   被踹中两脚卢毅儿怒了,扬起手掌“啪、啪”给了他屁股两巴掌,白嫩的小屁屁上便多了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小黑店(一)   乔烈儿扁着嘴倔得很,不哭也不掉泪,小坏蛋闭着眼往地上一躺挺尸装死。   面对这一招,卢毅儿没辙,背不动也拉不走,从裤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两毛钱,“哥给你买冰棍。”   冰棍!乔烈儿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哥哥在掏钱,赶紧再睁开另一眼睛,立马站了起来,“真的?”   “哥啥时候骗你?”卢毅儿拍了拍弟弟衣裤上的浮尘,“走,咱们买吃的。”   走出展馆时乔烈儿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样子,卢毅儿一直搞不懂那些尸体标本有啥好看,能让乔烈儿看得津津有味,也许从那一刻起注定他走上法医这条路。   哥哥没骗他,卢毅儿确实兑现了诺言买了冰棒,乔烈儿却发现他忽略了冰棒分配没有事先达成协议,结果他抱着哥哥的手臂,掂着脚艰难地舔了两口后,卢毅儿便抬高手臂三两下子把剩下的全吃光。   够不着便吃不到,乔烈儿挺着小肚子,鼓着腮帮子仰起小脑袋,活像一只小小的肥企鹅,卢毅儿瞥了他一眼,露出奸诈的笑容,此时此刻他在乔烈儿的心目中就是一只大狐狸。   ******   听完了乔烈儿的故事,严靖曦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会真的想吃标本吧?”   “当然不会。”乔烈儿斜靠在严靖曦身上,“三岁时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这是我哥说的,也不知道那货有没有夸大其词。”   尽管小时候,卢毅儿没有少欺负他,他却很感激这个哥哥,对他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当他选择法医的道路时,父母极力反对,以拒交学费为由阻止他转专业,卢毅儿却坚定地站在他那边,甚至愿意用他刚就业时微薄的工资来供他读书。   在他未知的将来,出柜的道路上,他的哥哥依旧为他保驾护航,无形地默默地为他遮风挡雨。   那份手足情是无法割舍,无法忘怀,血肉相连,伴随他们的一生一世。   —————————————————————————————————————   阳光透过树荫,斑驳的影子落在车身上,折射出光芒如同嵌着的宝石。   “好不容易轮休又被你拽过来。”赵捷飞的胳膊支在敞开的车窗上,坐在副驾位侧头看着木莹。   “像你这种孤家寡人能有啥事干?”木莹鄙视了他一眼,“不就是宅在家中。”   “谁说的。”赵捷飞往窗外弹了弹烟灰,“老子打球、打机,节目多的是。”   “别搞基就行。”木莹把他的头发揉乱,调整一下后视镜,“瞧,这才像农民工。”   “得了呗。”   赵捷飞正想扳开车门把,又被木莹喊住,一件皱巴巴的T恤扔到他头上,“你穿得太光鲜了,换上。”   低头看看自己穿的虽然不是什么牌子货,不过还是蛮新的,脱掉衣服赤着上身,不算太强壮却也不算瘦,肌肉结实紧致,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种。   换过衣服赵捷飞开了车门下去,木莹则从车的另一面下来,拍了拍赵捷飞笔挺的后背,“颓废点,太挺拨一看就穿帮。”   “卧槽,贼多要求。”赵捷飞扔掉烟屁股,脚踏上去左右旋了两下,“咋不找你的队友配合。”   “人手不够,可我想早点破案。”木莹把枪别好,“等会听我指挥行动。”   “犯得着当拼命三郞吗?”赵捷飞扳开腕表扣子把表脱下来交给木莹,“帮我保管。”   “你都当上刑警队长,我还是个经侦大队的小兵。”木莹捅了一下赵捷飞的腰,“我们的队长准备调到其他市,这骨节点上,你说我能不拼吗?”   赵捷飞无奈地笑了笑,他俩谁也不记得到底从哪个时候起木莹以赵捷飞为目标无休止地追赶,大她两岁的赵捷飞考进J市二中,两年后她也进了二中;那届高考赵捷飞是二中唯一一个被公安大学录取的学生,两届后木莹成了二中第二个被公安大学录取的学生;大学毕业后赵捷飞加入了Z市的刑警大队,两年后木莹也跟随他的步伐来到南方,加入了与Z市同一个省的G市经侦大队。   G市的郊区大旺镇。   村道两旁是低矮的楼房,土狗夹着尾巴在路上溜达,婴儿踩着学步车努力地想够着士多桌子上的零食,垃圾胶袋随风卷起在半空中飞舞,可口可乐的易拉罐被几个辍学的孩子当足球踢得“叮咛”响,横穿镇子的河涌在太阳的蒸发下散发出隐隐的臭味,干涸的水道黑泥浆上有鼠辈的足迹。   镇中心十字路口的三层村屋特别显眼,茶色的玻璃招牌用闪烁的霓虹灯捆着边框,可口可乐太阳伞占了半边人行道,系着破损穿洞的围裙的女侍应三角眼左顾右盼,凭着当刑警敏锐的观察力就知道这西餐厅有诈,就像那种开在胡同巷子里连洗发水也没几瓶的发廊,不用猜也知道是干吗的。   “等会你先进去,门口左面的桌子,跟你约会的人叫阿花。”木莹叮嘱道,“我好不容易才勾搭上,别给我搞砸。”   赵捷飞眼珠子从眼角溜到眼尾,凑近她笑道,“这算不算钓鱼执法?”   “甭管什么执法。”木莹推了一下他的腰,“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赵捷飞突然想起一个事儿,“她怎么认得我?”   “这个你给放心,我跟她□□聊天时用的是你的照片。”   “侵犯肖像权,知法犯法。”   “少给我啰嗦。”木莹踢了他一脚,“赶紧去。”   “我不是当值,没配枪。”赵捷飞搭上她的肩,捏了一下讪笑道,“大神,小弟求罩!”   “灯罩就有。”木莹把烟盒抛给他,“哪来这么多废话,完成任务请你吃饺子。”   “不是你做的就行。”说完一句,还没等木莹的拳头抡过来,赵捷飞已经一溜烟跑进店里。      ☆、小黑店(二)   昏暗的灯光,油腻的桌布,残旧的塑花,廉价的壁画,粗鲁的侍应...一切一切似乎都诉说着这是间黑店,却偏偏一撮撮的人裁在这里。   左面角落桌子,一个浓妆艳抹、体态臃肿的女子从镶满塑料珠花的提包中拿出一面镜子左瞧右看,抹上烈艳红唇,末了举起镜子呈45度角“啵”了一下,看得赵捷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不该答应帮木莹这个忙。   厚重暗黑的窗帘阻截了室外的光线,室内的灯光又不足,视线昏暗的女子眯起眼看清来人,露出忸怩的笑容,“你是小飞飞。”   “嗯~”赵捷飞心里咒骂着木莹十来遍,给他起了个这么幼稚的网名,在马路斜对面倚靠着车前盖的木莹连续打了几喷嚏。   赵捷飞把烟盒看似随意地搁在凹凸不平的桌子上,那个不是普通的烟盒,里面装着微型摄像机,在经刑大队的执法神器。   女人已近中年,硬是抹了一斤白面粉把自己弄得像个艺妓,就差没抹上两坨高原红,抹着黑甲油的粗鄙手指扯了扯大红大紫的连衣裙领口处,苏胸半露波涛汹涌。   恶心得赵捷飞想扭头走人,不过向来很敬业的横跨实力派和偶像派的劳模刑警,当然能阔出去入得了鸡窝闯得了鸭巢,无论内心多么想吐槽掀桌,依然能装着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夸张地吸溜了一下口水,“这里干坐着没意思,咱们不如去7天旅馆,躺着聊天舒服。”   女人一只手掩脸装着娇羞,另一只手摸挲赵捷飞的手背,“帅锅,急什么,吃点东西补充一身体力,等会才做得爽。”   桌底下那条套着鱼网丝袜还没刮掉脚毛的肥腿蹭着赵捷飞的腿内侧,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销魂地朝赵捷飞单了一下眼,闪烁夸张的眼影掩不住青黑浮肿的眼圈。   赵捷飞装着心迷鬼窍的样子,向侍应招手道,“拿个菜牌来。”   “我来点。”女人档开赵捷飞要接菜牌的手,侍应十分默契地把菜牌交给女人,女人也不细看,利索地随便点了几样东西,眯起眼淫笑道:“这里东西不贵,我常来。”   “赶紧吃,吃完了咱们去‘7天’。”赵捷飞装着稀里糊涂地点头附和,还拍拍土鳖一样的腰包,“爷带了钱。”   女人两眼发亮地盯着鼓鼓的腰包,仿佛能穿透外面的帆布看到里面的百元大钞,仿佛能听到钱掉进自家腰包里乐得丁当响的声音。   片刻后,侍应用托盘托着一瓶兑了水的劣迹红酒,配着两个缺了口的高脚杯,一碟炸糊了的薯条和一小碗水果沙律,端过来放在木桌上,附上一小包发了霉劣质的纸巾。   “吃。”女人拿起一条薯条沾了点红色的蕃茄酱要喂他吃,赵捷飞慌忙挡开。   给她酒杯倒了酒,搪塞道,“上火喉咙疼,你吃。”,环顾了一下黑店,心里想着吃了说不定要拉一个星期肚子。   “等姐一会给你下火。”女人翘着兰花指向他抛媚眼。   不到半小时便进入正题,女人拎起包淫笑着,“姐去对面买点东西等会助兴。”   赵捷飞托着腮一脸期待地看着女人,装出按捺不住的神色,“可别让我等太久。”   女人出了门消失在街角,赵捷飞知道那个不用他来管,木莹会在拐角处逮住她。   前戏结束,正剧将致,赵捷飞捏着指关节,坐了这么久该活动一下筋骨,“埋单。”   侍应左手拿着账单,右手藏在身后,“1888元。”   “一瓶酒、一碟薯条、一碗薯条,这么贵?”赵捷飞装着惊讶站起来,眼角偷瞄着烟盒,指尖轻压着烟盒摆正了拍摄的位置。   “波图的葡萄酒,一瓶1200元,意大利进口薯条380元一碟,澳大利亚有机蔬果258元一碗,进口无菌面纸50元一包,没多收你的。”侍应翻开菜牌,“明码实价,写得清清楚楚,绝没有欺客。”   “是吗?”赵捷飞扬了扬下巴,半眯着狭长的眼睛,往上挑的眼角显得眼神儿锐利中带着狠绝,像狼一样的眼睛盯着对方,然后从裤兜里掏出38元钱,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子.没.带.够.钱,38元,已经多给你了。”   壮硕的男侍应看看钱,再看看赵捷飞的小贱样,从后面抡着碗口粗棒球棍,“不给钱,打断你的狗腿,让你老母拿钱来赎你。”   早有防备的赵捷飞闪身躲过,棍子砸在桌子上,木屑从木棍崩裂处飞出。   抬腿屈膝顶在侍应的小腹上,那人一阵吃疼弯腰捂着肚子,这时厨房的厨子举着砍骨刀挥刀冲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枪声响起。   店内的人像被按了“定格”键一样,停住不敢动,天花板上多了个弹孔,弹壳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响声。   木莹收回鸣枪示警的手,刚才那个女人被手拷拷住蹲在她的脚边。   “都给我老实点。”木莹让赵捷飞把人全锁起来送上赶来的警车,让同僚把人押走。   这家小黑店长期让女人在QQ上勾搭文化水平不高的单身男子,约他们来到店里约会消费,等女人开溜后,对受害者威协收取高额的餐费,诈骗了不少钱财。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到底算不算商业诈骗,因为已经涉及人身威胁,强买强卖是不是归经侦大队管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为了剧情神展开,大家就让木姐姐跨界办案吧!   ☆、青梅竹马   落日西渐,漫天红霞,地表的高温热浪让柏油路生出些许虚幻。   车子往市区的方向驶去,木莹打了方向盘往左拐。   赵捷飞有点不解,“怎么走这边,绕远了。”   “捷径是主干道,出入城必经之路。”木莹看了一下手机,“这点儿堵死了。”   上面的高架路有种似曾相识,侧面的树丛有点遮挡了前方路口的视线,一辆冷冻车突然飚出来,木莹赶紧踩刹车,巨大的惯性还是让他们身子前倾再后仰撞到椅背上。   “奇怪。”木莹看着冷冻车出来的路口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冷冻车。”   “那条路通向哪里?”   “尽头是永久墓园和东坑水库。”   那种地方不应该出现冷冻车,昏迷的人、身上奇怪的符号、类似医院的院服、树丛、墓园的小黑屋、水库、浮尸...像脑子里扔了个爆竹炸得纷飞灿烂。   赵捷飞往车前窗一指,“小木,跟上那辆车。”   虽然耽搁了一下,两车之间的距离还不算太远,依稀还能看到车影。   深踩油门准备追赶过去,“叮叮~”前方的红灯亮起,立起的涂着黑白色的闸徐徐下降挡住他们的去路。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冲过去不是不行,不过他们还不至于敬业到置生死于度外,强闯铁路口没准会被快速通过的火车给撞死。   好不容易等闸口打开,冷冻车早已没了踪影。   车子驶到十字路口,一面通往G市,一面通往Z市,直走是通往K城,到底往哪走?   赵捷飞下了车抬头仰视交通灯下的天眼,黑洞洞的镜头蒙了厚厚的积尘,一看就知道是盲了很久,狠狠地踢了一脚灯柱。   这宗案子尤如一团乱麻,每次以为找到了线头,拔着拔着又是断头绳,怎么也没能把案子理顺,彷如一池泥沼,深陷其中。   ----------------------------------------------------------------------   半月湾公寓,木莹租住的房子。   “这就是说好的饺子?”赵捷飞看着从冰箱里取出的冻肉,凝结的水珠顺着肉的纹理流到砧板上。   “嗯~”木莹手起刀落把肉块跺成肉沫,“你去楼下市场把饺子皮买回来。”   赵捷飞有种被坑的感觉,不过为了填饱肚子还是决定去买,况且半月湾附近的餐馆不多,这点儿估计已经客满,要排上个把小时也许才轮上位置。   两人挤在狭窄的厨房,银灰色的吊柜,金属的厨柜炉灶,月牙白的地砖,一切整洁有条。   拌好的馅料放在饺子皮中间,双手往里夹,一只肥美的元宝状饺子呈现出来。   电磁炉上沸腾的锅,烧开的水扑腾着气泡,白白胖胖的饺子在水里此起彼伏,蒸得热人大汗淋漓。   一个剥着蒜头,一个煮着饺子,空气中似乎弥漫家的气息,甜蜜而温馨。   吊灯垂在半空中,柔和的灯光落在餐桌那锅烟气腾腾的饺子上,木莹从厨房里出来解下围裙,把蒜泥小碟放到赵捷飞面前,“要辣椒酱吗?”   “你做的?”赵捷飞笑道,“能吃吗?”   “我妈做的。”木莹瞪了他一眼,“上周我哥出差带过来的。”   “你妈做的好吃。”赵捷飞不客气地挖了一大勺子,“我现在还记得7岁那年在你家蹭饭时辣椒酱地味道。”   “就知道你爱吃。”木莹把整瓶酱料放他面前,“拿去吧!”   “你不要了?”赵捷飞笑看着她,灯影下少了一份冷酷,多了一份柔和,“那我就不客气。”   “少啰嗦,想吃我让妈再做。”   “离妈近就是好。”赵捷飞夹着饺子沾了点辣椒酱,辣辣的、烫烫的,吃在嘴烫在心里,热出一身汗,爽快!   两人面对面而坐,木莹端着碗停下筷子,“你怎么不跟着出去。”   赵捷飞停顿了一下,“舍不得。”   木莹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烫,忙低下头,“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美食。”赵捷飞吡牙一笑,“你没看‘舌尖上的中国’吗?”   木莹有种想把碗扣在他头上的冲动,彼此认识超过二十年,怎么会不了解这烂人的脑回路一向异于常人,竟然自作多情,看来自己最近肯定是忙晕头了。   郁闷期间,幸亏赵捷飞转移了话题,“风扇的头怎么不转了?”   “坏了。”木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风扇,“反正我一个人住,它定着吹也不碍事。”   “等会我瞧瞧。”赵捷飞视线移回来,“你们局的法医是不是换了?以前不是彭法医吗?”   “换了很久,小彭辞职生孩子去了,乔烈儿顶了她的位置。”木莹嚼着饺子盯着赵捷飞,“怎么问起这事?跟你有关吗?”   “他帮了我两个忙。”赵捷飞侧头思考着,“有种直觉他跟我是同一类人。”   “得了呗,你的直觉...没有人能比你差。”木莹白了他一眼,“买了这么多年彩票连五块钱都没中过的人还敢说直觉很准。”   “那是我献身福利事业。”   “大言不惭。”   赵捷飞好奇地宝宝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你跟他熟吗?”   “不熟,我怎么会跟他熟。”木莹扒着碗里饺子,“我们队的案件又不像你们死伤的人多,老跟法医打交道。”   “那是。”赵捷飞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天之衡   木莹抬头看来了一下挂在墙壁上的钟,“看来你赶不上和谐号的末班车。”   “等会住如家旅店。”   “凑合在这过一晚上。”木莹指着沙发,“那是折叠床,你睡那!”   赵捷飞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客厅中央那张宜家的粉色布艺沙发,看起来有点软,不过睡一晚上也没问题。   夏末秋至,入夜后起了风,悬在阳台上空的风铃叮咚作响。   洗完碗出来的木莹手臂上挂着睡衣裤,赵捷飞正低头眼神专注地修着电风扇,细碎的额发随风轻扬,笔挺的鼻梁投下一抹阴影。   那一刻,木莹有种让时间就这么停留住的感觉,也许这是她向往的生活。   “看啥?”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赵捷飞抬起头对上木莹的眼睛,他手里拿着一颗生锈的镙丝钉,“换了这个就好了。”   “谢谢!”木莹把睡衣裤放到他边上,“我哥上周来小住没带走,你先穿着吧!”   “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是一家人,我洗澡去了。”赵捷飞放下镙丝刀拍拍手,越过木莹身边时补上一句,“帮我泡杯茶,渴死哥了。”   “嗯!”木莹应了他,看着他进浴室的背影。   木莹向着虚空无声地说道,“赵捷飞,我要的你能给吗?”   赵捷飞,你可知道这个一家人,我想的也许跟你想的不一样。   ————————————————————————————————————————   世贸65楼,严靖曦满意地看着玄关处淡蓝屏风上的几个金漆字“天之衡律师事务所”,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也许这就是平时所说的扬眉吐气,他终于有自己的事务所,虽然是他与老牌律师顾子民合伙开的,实际上整个日常经营和打理都交了给他。   衬衣、西装和礼带,一丝不苟,桃花眼灼灼生辉,律师界的一颗新星正冉冉升起,让人不可忽视。   职员陈小果敲了敲门,“严律师,有客户找您。”   青春亮丽的陈小果比起以前公义律师事务所扑克脸黄金剩斗士HR杜海莹强多了,顿时阳光明媚,愁云尽散。   严靖曦坐正了身子,“请她进来。”   来者是一名中年妇人,微卷的短发下双眼凹陷无神,嘴唇有点干裂焦痂,松驰的下巴,水桶一样的身材,脖子有点短,总让人有种错觉她的头是直接按在她的肩上。   严靖曦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奉上热茶一杯,阳光透过百叶的缝隙直射到女人的眼上,他微调了一下窗叶的角度,“汪女士,有什么能帮到您呢?”   汪彩娇双手握着茶杯,手指上的钻戒和颈项上冬瓜囊一样剔透的玉佩,看得出她的经济条件不差,“我要告那个狐狸精。”   “我18岁跟着他熬了二十年,从开始二、三个人的小作坊到现在上百人的工厂,没想到死佬他居然在外面包二奶,还把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源源不断地转给了那个狐狸精。”汪彩娇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也似乎没感觉到,“我要告她,拿回那些血汗钱。”   “我想了解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我。”严靖曦拿出纸笔,“第一,你婚姻是否还在存续期;第二,交易纪录是否拿到。”   “存续期是什么意思?”汪彩娇的妆容无法掩饰她的憔悴。   “就是这段期间你们有没有向法院提出离婚?”严靖曦心想,现在不提出离婚,相信把财产转移得差不多时那男人就提出离婚,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金钱又是婚姻的坟墓。   “没有。”汪彩娇从鳄鱼皮小坤包里掏出交易流水单,指甲上的红油已经掉了许多,斑斑驳驳甚是难看,女为悦者容,没有人欣赏又哪有心思去打理。   严靖曦指尖夹着流水单,半年以来陆陆续续往一个卡打了近百万元,“我需要把这些材料留下来。”   “你能打赢这桩官司吗?”汪彩娇眯起眼倾前身子,“我不能便宜了那个女人。”   “没有律师包赢的。”严靖曦合上记录本,“我只能说有信心打赢。”   “好吧!”汪彩娇从坤包里取出□□,“订金先付了。”   严靖曦取出合同让汪彩娇签了,“小果,你带汪女士去付款。”   送走汪彩娇,严靖曦十指穿插交叠静静地思考着,这是事务所开业后慢慢进入正轨,时不再来、机不可失,这个道理他懂,每一桩官司他都会全力以赴,他要把“天之衡”打造成金漆招牌。      ☆、查岗   落日余晖,严靖曦透过绿色的玻璃幕墙往下瞧,高峰时段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堵得水泄不通。   陈小果敲了敲门,“严律师,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坐在转椅上的严靖曦转过身来,“行,你先走吧!”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安静得只听到他“啪、啪~”的打字声,小果曾经提议换那种没有声音的轻触键盘,严靖曦却偏偏喜欢这种单调无趣的声音。   听到脚步声,严靖曦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小果,怎么有折回来了?”   “查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意外地出现在门口,严靖曦搁下手头的工作,“什么时候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下。”   “刚回来,要是提前告诉你。”乔烈儿侧坐到他红木办公桌上,拿起他的水晶地球仪镇纸拨弄着,“怎么查岗?”   严靖曦“噗”笑了起来,抓着他的手,“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乔烈儿没有答他,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环境不错,精装修。”   “门面很重要,我的拍档顾律师舍得花钱。”严靖曦拍拍大腿,“坐这里。”   “别恶心自己。”乔烈儿在办公室时里踱着步,搞一下那盘绿萝树,弄一下那缸金龙鱼,“还要多久下班?”   “快了,弄完这个马上走。”严靖曦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着,不时翻阅着当事人的材料,“这次出差顺利吗?”   “顺利。”乔烈儿从前台找出一包葵瓜子,张开手脚,“看,原好无缺。”,差被围攻的事宜他选择瞒着,善意的谎言是不想让严靖曦多一份担心。   “等会出去吃吧。”严靖曦眼角的余光瞄到乔烈儿趴在鱼缸边上,“你往里头扔什么?”   “嗯,瓜子。”乔烈儿咬开壳,往水里扔瓜子仁。   “喂!别扔,那鱼会死的。”严靖曦三两步冲过去夺下那包瓜子,用网兜把水里的瓜子仁捞出来。   “死了正好让我剖一下。”乔烈儿朝他吐了一下舌头,“看看怎么死的。”   严靖曦没好气地看着他,“这种鱼很贵的。”,他当然不知道这种恶趣味,乔烈儿从小就有。   ******   那一年,他八岁。   午休时间,大榕下潺潺流水,乔烈儿挽起裤脚用蚊帐布自制网兜捞河涌里的小鱼,小鱼、小虾、小蝌蚪被他分别放进透明的塑胶保济丸空瓶中,藏在学校的桌子的抽屉里。   下课时大家都出去闹了,他就摸出来瞧瞧,扎麻花辫的女同学凑过来,“烈儿,你手里的是什么?”   乔烈儿把瓶子拢在手里头神秘兮兮地说道,“标本。”,至于标本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其实他不懂,心目中就是死了的东西装在有溶液的瓶子里。   女同学好奇心驱使下抢过瓶子,定盯一看,瓶子内小鱼已经开始腐烂,鱼眼掉了一只,鱼鳍脱落,惊吓之下手一松,塑料瓶子掉了。   “你怎么扔到地上。”乔烈儿把它视为宝贝,小男孩根本不懂怜香惜玉,情急之下推了女同学一把。   毫无防备的女同学被他一推,连退两步跌坐地上,嚎啕大哭,引来同学的围观。   手臂别着三个杠杠的徐正淳一身正气地走过来,“乔烈儿,你怎么欺负女同学。”   “我没欺负她。”乔烈儿弯腰拾起跌落在地面塑料瓶子。   当班长的徐正淳仰着小脸,“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我的东西。”乔烈儿把手藏在身后,“不关你事。”   徐正淳上前要夺瓶子,乔烈儿也不甘视弱,两人扭打起来,乔烈儿发育得稍微比同龄人要慢一点,跟同龄的徐正淳比起来体格差了些,争抢之下落在下风,徐正淳抢到了瓶子厌恶地看了一眼便扔在地上,一脚把塑料瓶子踩碎。   “干吗踩碎我的标本。”乔烈儿眼神红了,发了恨冲上去把徐正淳推翻在地上,抡起小拳头就揍。   不知哪个去喊了老师,赶来的班主任看到乔烈儿骑在徐正淳的身上揍,一条腐烂的小鱼和塑料瓶碎片散了一地,还有藏在抽屉里的小虾标本和小蝌蚪标本,在老师的眼里乔烈儿毫无疑问成为犯错的一方。   那个年代事无巨细,犯了错就喊家长来训一顿,然后把孩子拎回家去好好教育,在老师的眼中乔烈儿就是一个长得很漂亮,成绩优异却不太听话的学生,而且有点特立独行,除了制作“标本”、解剖小动物的“不良嗜好”,还有好几本记录着各种各样小动物在不同环境和温度下尸体腐烂细节的手抄本。   老师的教育、家长的训斥都丝毫动摇不了乔烈儿的嗜好,制作各种标本,甚至还偷了妈妈的菜刀去剖动物尸体被发现了他没少挨揍,却无法阻止他对死亡原因的探索,即使家父迫使他学医,最后还是转到法医专业,如愿意偿当了一名法医。   ******   ☆、失踪(一)   暑热已经褪去,初秋的晚风送爽。   华灯初上,两人并肩而行至路口等待绿灯,街角转弯处站着个派传单的妹子,严靖曦走过去伸手要取,妹子眼神怪怪地看着他,拿张传单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松手了。   等严靖曦返回时绿灯亮起,要知道这该死路口设计有多失败,20秒的时间要横跨六车道的大马路,乔烈儿拉着他快步穿过斑马线。   过了马路,乔烈儿看了一眼严靖曦手中的传单,“你手里拿着啥?”   “传单,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啥。”严靖曦耸了耸肩,“派传单的很辛苦,从早站到晚挣不了多少钱,多拿了一份,他们就能早一点下班。”   “很有感触的样子。”乔烈儿凝视着他,“你以前派过。”   严靖曦笑了笑没有答话,他何止派过传单,读大学时天寒地冻在天架底下贴手机膜,三伏酷暑在马路上派传单,大夜晚挨家挨户敲门做市场调查,还有周末在KFC端盘子擦桌子。   “你以后的日子会起来的。”乔烈儿搭上他的肩,在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对严靖曦过去的苦日子只是略知一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都有黑历史,乔烈儿选择尊重严靖曦的意愿,严靖曦不细说他也不会追问。   “当然。”严靖曦的桃花眼仿如一汪深潭,“不仅是我,而是我们。”   “看看是不是优惠大酬宾。”乔烈儿用他手中取走传单,立马笑得前仰后合,“噗~哈哈哈!”   “你笑啥?”严靖曦凑近一看,脸酱得紫红紫红,像熟到烂透了番茄,原来是痛经贴的宣传单。   “难怪那妹子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我买给老婆用的。”严靖曦斜眼看着他。   乔烈儿捅了一下他的腰,“你哪来的老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滚~”   乔烈儿推了他一把,严靖曦打了个吡咧,裤兜的手机震动,“谁?”   本来一脸轻松却慢慢凝重起来,“我马上来看看。”,说罢挂了电话。   “怎么啦?”乔烈儿不明就里,“事务所有事?”   “不是,水店的老板说找不着王健仁。”严靖曦抓着乔烈儿的手臂,“你先回家,我去一趟他宿舍。”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严靖曦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   街口的公厕阵阵恶臭,湿滑狭窄的街巷两边是低矮破旧的瓦砖楼房,烫过鸡拨过毛的污水“呼嗤”泼了一地,头顶通讯电缆上悬着红色的底裤和黑色的蕾丝文胸还往下滴水。   古旧的老宅,墙角长着青笞,杂草顽强地从缝隙中抽芽,爬墙虎占据了大半边瓦屋顶,垂下的绿叶虚掩着门牌号码。   门前小块空地上,四名大汉蹲在地上玩扑克。   “是这里吗?”乔烈儿与严靖曦并肩而立站在木趟拢前。   其中那个光膀子,耳后夹了根香烟的大汉回过头看了一下他俩:“找谁?”   “王健仁住这吗?”严靖曦递上根红塔山。   大汉站起来接过烟,“嗯,你们是谁?”   “这两天咋这么多人找他?”、“你说那二愣子去哪了?”、“听说昨天找他的是警察,不知道捅出什么幺蛾子了。”   另外三人边讨论边打量着他们,严靖曦把给了他们每人派了根红塔山,其中黑牙老头挡开了,举了一下手中的烟斗,“卷烟没这个起劲。”   “我叫严靖曦,是他义兄。”他从裤兜里拿出火机为众人逐一点上。   “原来你就是他的严大哥。”大汉叼着烟,冷不防把严靖曦热情地拉过来给了一个结实的熊抱,酸臭的汗味浓烈得差点让严靖曦吐了,大汉松开严靖曦,很豪气地当胸给了他一拳,“他在我面前老提起你,那小子挺配服你了。”   严靖曦对这爷们儿的热情有点吃不消,大汉粗壮的手臂搭上严靖曦的肩,向三名邻居介绍道,“这是严大律师。”   这儿住着的都是长期从事体力活,文化程度偏低,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对于高学历的白领总是既羡慕又妒忌,一口黑牙的老头朝严靖曦竖起大姆指。   大汉留意到严靖曦身后的人,“这位是?”   “我朋友。”严靖曦把乔烈儿拉上前来,“一起来。”   “一表人才。”大汉拿起搭在肩上汗巾抹了把汗,“也是律师吧?”   “医生。”严靖曦抢先答道,乔烈儿选择沉默。   “都是文化人。”大汉上前热情地跟乔烈儿握过手。   “吖,当医生好啊!”黑牙老头放下烟斗,“家有一医如有一宝,现在看病可贵哟~”   如果家有一法医,算宝还是算草呢?乔烈儿掩脸。   “是啊,上次拨个牙也收了我几百块。”另一人附和道。   “医生,你哪个科的?”黑牙老头伸出枯枝一样的手臂,“给俺把把脉。”   “二缺。”光膀子大汉打掉黑牙的手,“一看就知道是西医。”   “中医还是西医能一眼看出来么?”黑牙老头深深不忿。   “急诊室。”严靖曦再次代他答道,乔烈儿尴尬地笑了笑。   “我都说是西医。”光膀子大汉笑道。   “傻愣,中医院也有急诊室。”黑牙老头从衣兜里摸出一颗槟榔往身上抹了抹放嘴里嚼。   严靖曦看见两人胡搅蛮搅,赶紧打断,“大哥,我们能不能谈谈王健仁的事?”   “对,对!”光膀子大汉,“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叫阿福。”   阿福把两人领进屋子里头,老宅的光线极差,摸索着寻到了灯绳,悬在木横梁上灯亮出昏暗的光。      ☆、失踪(二)   瓦屋顶天窗下,一张上下铺铁床,发黑的蚊帐垂落到地上,凌乱地八仙桌上摆着不锈钢大碗盛着冷开水,阿福惆怅地左翻翻右拨拨,平时也没客人来,偶而串门的老乡都是粗人不计较,渴了拿起水碗就喝。   “呵呵!”阿福干笑两声,“我出去买了两瓶水给你们。”   “不用了。”严靖曦伸出手臂挡住,“我们刚喝过。”   阿福取下膀子上毛巾抹了抹凳子,“严律师,乔医生,坐。”   木质的四脚凳坐上去有点晃,严靖曦尽量平衡好以免摔倒,“阿仁他失踪多久了。”   阿福扳着手指头翻着白眼努力想,“大前天,最后一次看见他应该是大前天。”   严靖曦拿出手机拨打,依旧提示那把千年不变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昨天已经打不通。”阿福摩挲着肥厚的手掌,“我就奇怪这小子跑哪去了。”   严靖曦急切地问道:“你报警了没有?”   “没有啊,以前听他老说起你,在他那破本子上找到你的电话。”阿福从缝隙大得能进老鼠的抽屉地翻出一本残缺的电话本。   严靖曦接过本子,歪歪扭扭的字体记录着为数不多的几个电话,除了严靖曦的,还有王健仁老家的、水店老板的电话,另外还有几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这个阿欢是谁?”   “阿欢啊?”阿福想了会,肉掌一拍脑仁,“他的相好,听说骗了他不少钱。”   严靖曦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前段时间报案小黑店强买强卖,不会是被打击报复吧!   “严律师,严律师?”   阿福喊了几声,严靖曦还没回过神来,乔烈儿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方才醒悟,他答道,“阿福哥,您说。”   “昨天有位警官上咱这找过阿仁。”阿福倾前身子,紧张兮兮地说道:“我托水店老板找你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这事。”   乔烈儿冲口而出,“哪个部门的?”   “有人在吗?”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逆光而站,乔烈儿定晴细看,“木警官。”   女子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也认出了乔烈儿,“乔法医,你也在这。”   乔烈儿颌首打过招呼,“陪朋友来。”   “法医?”阿福明显倒吸了口气,装着不经意间把凳子挪得稍微远点,转头看向木莹,“警官,你昨天不是来过吗?”   “我顺路经过,看看王健仁回来没有。”木莹习惯性地扫视了一眼,凌乱的床铺跟她昨天来的时候一样,心中也猜到八九不离十。   “还没有。”阿福把自己的凳子腾出来给木莹,“警官,坐。”   “不用!”木莹摆手拒绝。   “要的!要的!”阿福硬是让木莹坐,“我这粗人站着就行。”   最后木莹还是架不住阿福热情坐了他凳子,漂亮的杏眼停留在严靖曦身上,“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是的,上次强买强卖的案子,是我陪王健仁报案。”严靖曦习惯性地递上名片,“您找他是为何事?”   “案子破了,希望他能协助我们指证。”木莹接过名片,“你是律师,能找到他吗?”   “如果不是阿福哥找我,我也不知道他失踪了。”严靖曦摇摇头,一双桃花眼看着木莹,“会不会被那些恶人打击报复?”   “嗯,不太可能吧,他们的团伙都被我们经侦科一网打尽了。”   “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木莹迟疑了一下,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最近他有没有不寻常的地方?”   阿福站久了就坐到凌乱的床上,“没有。”   “你仔细想想。”严靖曦引导他,“例如联系了什么人或者干了些什么事情。”   “嗯~”阿福架着腿想了半天,鱼木脑袋终于灵光一闪,“那小子最近说缺钱,送完水又干别的活去了。”   严靖曦追问道:“你知不知道他干什么活?”   “贴小广告。”阿福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送水一般晚上八点就结束,平时这点儿王健仁会回来,后来通过QQ认识了阿欢被坑骗了积蓄,他便多找了一份活帮补家计,毕竟上有父母下有弟弟,夜深了就替人家贴小广告,什么招聘男女公关、公积金取钱、老军医包治百病...各式各样、应有尽有,车站报亭、广场公园、街头巷尾都有他溜达的身影,这样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至前天晚上王健仁出去了就没再回来。   “失踪已经超过24小时,咱们先去派出所报案。”一直没吭声的乔烈儿猜测最大的可能性,“如果是交通事故,派出所一定有备案,如果意外受伤入院,医院也会通知警方。”   严靖曦也觉得乔烈儿说的合情合理,当务之急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报警才是首要的。   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黑齐了,地面湿漉漉,争秋夺暑的季节,入夜便起了风。   乔烈儿的衣服略显单薄,严靖曦欲脱掉自己的外套,“冷吗?”   “不冷。”乔烈儿做了的阻止的手势,“你别太担心,他也许没事。”   说完那句话就连乔烈儿也无法说服自己,衣服、存折等都在原封不同地放在老宅里,离家出走是不可能的,相反遇到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大,刚才在派出所查遍了最近的无名尸和医院提供伤者情况都没有一个能对上。   “你信不信命?”严靖曦双手放在脑后,仰望夜空,在繁华的城市要看到星星几乎不可能,只有穿梭于云间的飞机掠过。   “不信。”乔烈儿摇了摇头,“为什么问这个?”   “我怕...”严靖曦神色黯然,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   乔烈儿疑惑地看着他,“你怕什么?”   严靖曦摇了摇头没答话,垂手插进裤兜里,悲催的身世让他年少时没什么朋友,后来妈妈离世他更不愿意敞开心扉结朋交友,因为更他害怕失去,他担心王健仁,但他更担心乔烈儿有一日也会突然离他而去。   ☆、红树林(一)   Z市。   大片的红树林盘根错节,藏身在密林中的木栈道曲径通幽,这方宁静的水土如今被彻底打破了,警车停在栈道的入口,整个密林区被封闭,游客和附近的村民在警戒线外张望。   进入栈道要么骑自行车、要么徒步,赵捷飞向景区管理员招了招手,“麻烦你提供几辆自行车。”   “老大。”袁晟试了试刹车系统,“咱们是来查案还是来郊游。”   “白斩鸡,等会你就轻松不起来。”韩睿挑了一下眉,“要不要来辆双人车,哥哥跟你一起骑。”   “你俩少贫两句,赶紧出发。”郭明祥回头看见徐强和助手努力地把工具箱绑在车尾,“强哥,要帮忙吗?”   “不用,能行。”法医徐强摆了摆手,随后骑车跟着刑警大队进入现场。   红树林是生长陆地与海洋交界带的滩涂和浅滩中,为了方便游客参观欣赏,架空搭建了一条木栈道穿越整个密林,密林把烈日阻档在外面,在栈道上骑车清风送爽,绿叶沙沙作响,如果不是越来越浓尸臭味,真有种来度假的感觉。   发现尸体的地方位于红树林的中心区,赵捷飞站在木栈道上,眯起眼睛盯着密林处有一个黑色的胶袋,“光头强,你跟我下去一趟。”   赵捷飞把手支着木围栏侧身越过跃入红树林的泥滩中,回头伸手接过工具箱,“小郭,你跟韩睿负责现场痕迹搜索。”   徐强战战兢兢地翻过栏杆,扶着树杆落于距离栈道一米的滩涂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赵捷飞往黑胶袋的方向走去,好几次还差点被纵横交错的树根绊倒。   黑胶袋缺口露出一双肿胀的脚,赵捷飞用手扇开“嗡嗡”飞过的苍蝇,戴上医用手套用剪刀自上而下剪开胶袋,一股恶臭喷涌而出,足以让人把一星期的饭菜全倒出来,即使是赵捷飞也不得不侧过头缓一缓气。   “女尸。”   赵捷飞挑了一下眉,“没看就知道?”   “巨人观,男附女仰,因为男性全身重心偏前,女性偏后。”   尸体仰面躺着,巨人观的头部已经分辨不出样子,发紫的皮肤已经变得非常薄,仿佛一触就会破,有经验的刑警和法医都知道要是被这种尸水溅到身体上,三天三夜味儿怎么洗都散不去,只能找个公厕蹲在最臭的角落里几小时以臭掩臭。   “高度腐烂。”徐强半跪在尸体旁,观察着露出来的秃头,“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一周。”   随着黑胶袋的剪开,一具果露的女尸呈现在眼前,当徐强看见尸体的胸腹处时,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会这样?”   胸腹处Y字的切口用粗线简单而粗暴地缝合起来,粗暴得简直就像用几条麻线把袋口缝起来。   赵捷飞抿紧嘴唇,这种情况他也是首次遇到,如果没有猜错,那么这种行为实在让人发指。   另一边,郭明祥和韩睿猫着腰仔细地辨认痕迹,泥泞的地面经过雨水的冲刷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树根枝桠除了被风刮过折断外,没有明显人为的辗压断裂痕迹。   郭明祥黑胶袋长长的凹凸不平的泥坑一路走去,拨开枝枝桠桠越走越接过河道,韩睿跟上去问道,“祥哥,这痕迹会不会有人把尸体从河里拉过来。”   “不像。”郭明祥蹲下来,指着凹进去的泥痕,“第一,如果是有人拉的应该会留下脚印;第二,你看这里,还有那里。”   韩睿顺着郭明祥指的方向看去,三点钟方向一块冲积的泥坑些许绿叶残枝,远处十点钟方向也有另一块洼地。   “如果是你”郭明祥站起来用肘撞了一下韩睿的手臂,“你会这样拖吗?”   “不会。”韩睿摇摇头,谁会东拖一下,西拉一下,这样多费劲。   微腥的潮水渐渐上溯,韩睿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是潮水把它冲到红树林,然后被枝桠卡住。”   郭明祥用手搭起凉棚看向前方的溪流,回头目测丈量一下距离,否定道:“不对。”   “不是被人拖进来,又不是被潮水冲进来。”韩睿指着尸体的方向,“难道它自己跑进来躺那。”   “潮水的力量有限,最多也只能冲到我们这个位置。”郭明祥指了指脚底,“况且还有这么多枝枝桠桠阻挠。”   “你说的不是没道理。”韩睿认同他的说法。   两人陷入沉思,一股臭味由远至近飘过来,把他们拉回到残酷的现实中。   ☆、红树林(二)   郭明祥回头看见赵捷飞摘掉手套走过来,“老大,你那边完了?”   “嗯~”赵捷飞敞开外套的衣襟扇着风,“过来散味,尸体是被水冲来的。”   “啊?”郭明祥和韩睿不约而同看向赵捷飞,“怎么可能。”   “三天前东坑水库泄洪。”赵捷飞抬了抬下巴,“这条河往这边连接东坑水库,那边是通往大海,按水流的自西往东的方向,尸体应该是从水库那边来的。”   水库放水泄洪,河水的水位瞬间暴涨,水流的力量是足以能把尸体冲到现在所处的位置。   “老大,我们要上溯搜索吗?”斜阳射进韩睿的眼里,刺得他眯起了眼。   “要。”虽然找到线索的可能性不大,赵捷飞却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Z市警局,解剖室。   排风开到最大依然无法驱除恶臭,新丁刘星搓了两团纸塞进鼻孔,“强哥,开始了么?”   “开始吧!”徐强小心翼翼地用摄子掀开死者的皮,眼睛最前面的凸形高度透明物质没了,“□□没了。”   负责记录的刘星笔记顿了一下,“没了?”   “嗯~”徐强准备用针管插入心包取血样,穿刺针刚穿透皮肤就落了个空,心里头打了个“咯噔”,肋骨底下没有心脏。   只能用刺勾取出组织物交给刘星做毒物分析,锋利的柳叶刀拉开死者的颈部,无影灯下仔细地检查死者的呼吸道并取样分析。   他剪开缝合线,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实际看到时又是另一回事,拿着手术刀的手轻微有点发颤,良久才吐出一句,“把判官叫来。”   徐强顺着尸身往下看,大腿缺失了大片的皮肤,喃喃自语道:“真是能用的都不放过。”   赵捷飞匆匆赶来,额角上还能渗着汗,问道:“都没了。”   “是的。”徐强指着尸体敞开胸腔和腹腔,“心脏、肝脏、肾脏全没了。”   “能移植的器官全被取走了。”赵捷飞抱臂站在解剖台前,揉了一下眉心,看来这不是一宗普通的刑事案件。   “不止这些。”   一股寒气由心生起,赵捷飞震惊地看着徐强,“还有?”   “□□和皮肤。”徐强双手撑在解剖台上,“残忍得令人发指。”   “等你报告出来后立即开会,白斩鸡他们的扒回来的资料还等着我看。”   赵捷飞转身离去,风风火火不眠不休是他的作风,徐强抬头看着天花板,看来今晚又得加班,真该找个机会把抖M调过来或者把这个抖S调过去。   ————————————————————————————————————————   Z市警局,会议室。   除了赵捷飞外,其他人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勉强睁着国宝一样的眼睛走进来。   会议桌上每个位置已经放上一杯星巴克,还有一客东海堂的蛋糕,忙了一通宵的袁晟肚子饿得“咕咕”响,看见吃的就两眼放光,“没想到加班还有公费吃喝。”   “白斩鸡,那是老大自己掏钱买的。”韩睿喝了一口又涩又苦有咖啡提提神,赵捷飞爱加班在警界是出了名的,也不知道到他哪来的精力,不过对下属的吃喝奖励他从不吝啬。   年轻的实习法医刘星把自家的蛋糕往徐强边上推了推,徐强瞥了他一眼,“怎么啦?”   “师傅,吃不下。”刘星想起那具巨人观女尸体就反胃。   “习惯就好。”徐强提高了声音,“这点算什么,我师弟还跳粪池捞尸。”   除了赵捷飞外,其他人都很不淡定,就连久经沙场的郭明祥也举着咖啡杯停了半空中,韩睿差点被咖啡呛到,袁晟堵着一口蛋糕想吐又不敢吐出来,刘星就整一脸“囧”。   “光头强,有空介绍你师弟让我认识一下。”赵捷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欣赏的笑意。   徐强笑道,“那是必须的。”   “言归正传。”赵捷飞打开投影仪,并给每人分发了资料,“光头强,你先说。”   “组织物中含有Thiopental Sodium、Phenobarbital。”徐强把报告书交给赵捷飞,   “咳咳!”郭明祥轻咳了两声,“你能不能说中文?”   “硫喷妥钠和□□。”徐强不屑地看了他们仨个刑警,“不过说中文你们也不懂。”   赵捷飞翻着报告书,连眼眸也没有抬起,“药理呢?”   “静脉给药用于麻醉或诱导麻醉。”   “麻醉然后把器官取走。”赵捷飞合上验尸报告,“小郭,你那边有没有发现?”   “没有。”郭明祥摇了摇头,“我们沿河上溯至水库都没找到任何线索。”   赵捷飞看向新丁袁晟,“死者身份调查怎么样?”   “根据法医刘星提供的DNA提取报告,与失踪人口数据库比对后没有一个匹配。”   赵捷飞站起来用指挥棒指着投影在白板上的地图,“最东面是位于咸淡水交界的红树林,西面的东坑水库。”   “前段时间汛期暴雨,三防指挥部下令水库泄水排洪。”郭明祥答道,“这点已经核实了。”   “根据现场痕迹排除抛尸红树林,那么就只能是水流冲来。”赵捷飞用指挥捧圈了一下东坑水库的位置,视线转向袁晟,“水库沿线一共有三条村,白斩鸡,你去摸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发现。”   “知道。”袁晟点头应了。   赵捷飞视线又落到地图上,“光头强,上次G市转过来的溺水案与这次有没有共同点?”   “没有。”徐强摸着下巴,“‘二爷’是溺死的,但她不是死于失血性休克。上呼吸道未发现有溺液、泡沫和异物,由于肺部缺失没法得知有没有水性肺气肿,但是胃及十二指肠没有溺液与异物,基本能确定这个是死后再扔进水里。”   “失血性休克?”袁晟惊讶得下巴快掉下来,“强哥,你的意思是生剖取了器官至死。”   “可以这么说。”徐强顿了顿,“是全麻的状态下。”   “初步认定为谋杀及器官盗窃案。”赵捷飞向下属挥了挥手,“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   众人散去,赵捷飞靠在会议桌上盯着地图,都是东坑水库,都是秃头,冥冥中总觉得两者似乎有所关联。流浪者‘二爷’除夕时被发现晕倒在永久墓园旁的高速公路的桥墩下,后来又溺水身亡,还有之前跟木莹去办案时看见从永久墓园出来的冷冻车,这一切仿佛指示着什么,却又无从下手。      ☆、第三者(一)   整整一个月过去,王健仁就像一颗掉大海的沙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从湘西远道而来的双眼哭肿的王家两老,还有稚嫩的弟弟王健义,严靖曦不知怎样安慰,春节时一家乐融融围着炉子吃团年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果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刚开始时碍于乔烈儿搭的关系网,警方也努力查过一段,由于王健仁那天贴小广告走过的地方实在太多,从城中心到城乡结合部,从河的北岸到河的南岸,很多地方没有安装天眼,线索就这样中断了,也许失踪的人实在太多,王健仁失踪的事渐渐被遗忘了,尽管后来乔烈儿托关系去催促了几次,还是被搪塞回去,一个小小的法医没有多大的权力,人家也犯不着给面子,事情就这样被搁置下来。   地球没了谁都可以转,人活着生活便要继续,严靖曦情绪低落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回归他的精英状态,最近接那桩官司也准备开庭审理。   法院,民一庭。   书记宣读完法庭纪律后,众人依次入席。   原告的律师严靖曦站起来陈述:“我的当事人,也就是本案的受害人汪彩娇与许俊于20XX年X月X日结为夫妇,在未经汪彩娇的同意下许俊善自把夫妻共同财产转移给被告人马丽嫦,自20XX年1月5日至20XX年6月12日一共转账累计82万元,现代表我的当事人向马丽嫦提出诉讼,要求偿还非法所得的财产。”   被告人代理律师李峰:“我的当事人马丽嫦跟许俊在天仙阁酒店相识,许俊告之他是单身的,这是给马丽嫦的生活费,男朋友给钱女朋友天经地义,我的当事人属于善意第三人,所谓善意第三人就是没有过错的第三人,根据民法通则里的“不得对抗善意第三人”,如果涉及到第三人的利益的情况下,不能以你们双方之间有什么约定或者其他来损害第三人的利益,也就是说利益冲突的情况下首先要保护第三人的利益。所以马丽嫦无需要返还许俊赠与的82万财产。”   “天仙阁是酒店还是夜总会,你比我更清楚。”严靖曦薄唇微微向上翘,“这到底是男女朋友关系,还是情人关系?相信被告心里很清楚,不能算善意第三人。”   “审判长,我反对!”被告的辩护律师提出抗议,“不能仅凭相识场所来推断男女双方的关系,这是非常武断的想法,严重损害我当事人的利益。”   “反对有效。”审判长花玲向原告方律师严靖曦提出警告,“请原告律师注意。”   “我的当事人汪彩娇在20XX年7月期间发现许俊和马丽嫦的不正常关系,许俊也承认了他与马丽嫦是情人关系,考虑到马丽嫦没有外出工作,没有经济收入来源,于是赠与了大量财物给马丽嫦,被我的当事人发现后,许俊深感后悔,写下悔过书,保证以后不再与其他女子保持不正当情人关系。”   审判长接过严靖曦提交的“悔过书”,的确笔迹清晰地写下“保证以后不再与其他女子保持不正当情人关系”,许俊也当庭承认了“悔过书”是他写的。   被告的辩护律师李峰辩解道,“悔过书不能证明我的当事人知道许俊已婚。”   被告席上的马丽嫦指着许俊大声嚷道,“他说他离婚了。”   审判长花玲敲了一下法槌,“请被告注意。”   “赠与发生期间,汪彩娇和许俊仍处于婚姻关系存续期,双方并未提出离婚。”严靖曦继续说道,“夫妻共同财产,是指受我国《婚姻法》调整的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夫妻所共同拥有的财产,所谓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是指夫妻结婚后到一方死亡或者离婚之前这段时间,这期间夫妻所得的财产,除约定的外,均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夫妻对共同所有的财产,有平等的处理权,夫妻一方对夫妻存续期间的财产的处分,需征得配偶的同意。显然许俊赠与82万给马丽嫦是未经得他的妻子汪彩娇的同意,这份财产处置是不合法和无效的。”   “这82万不能算夫妻共同财产。”被告的辩护律师李峰举证,“这是转账交易记录,根据银行提供的开卡人资料,那张卡是属于许旺贵的,因此不能认定为夫妻共同财产。”   “许旺贵是许俊的父亲,这张□□虽然以许旺贵的名义,但是8年前已经交给许俊夫妇共同使用。”严靖曦向审判长提交了“公证书”和“书面答辩”,“审判长,许旺贵未能出庭作证,这是经公证后的书面答辩。”   审判长花玲仔细阅读了答辩书,许俊的父亲,□□的所有者许旺贵通过书面答辩表示,许俊将夫妻双方共同奋斗所得的财产偷偷赠与马丽嫦,给家庭造成极大损害,儿子让深感愧疚,马丽嫦应将巨款返还给汪彩娇。   突如其来的许旺贵答辩书,让被告方措手不及,就连许俊也不知道他的父亲会出面表态。   ☆、第三者(二)   有点蒙了的马丽嫦反驳道,“那些钱是他让我理财用的。”   “对,我的当事人马丽嫦是读金融专业的。”辩护律师李峰翻出股票交易资料和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82万属于劳务报酬,这是双方交谈记录。”   “股票交易是真实有效,但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不能作为举证的材料。”严靖曦竖起手头,“第一、这是打印出来的,不能排除是否有伪造;第二、即便把存储电脑拿到法庭上,也不能排除许俊把密码告之后马丽嫦自编自导自演的戏码;第三、未经相关公证,其完整性、真实性未能予以证实,在许俊不予确认的情况下,该证据不应予以采纳。”   “反对。”辩护律师李峰提出抗议,“原告方完全是出于猜测就否定我方资料有效性。”   “原告的确出于猜测,但基于谨慎的原则,这聊天记录不足以作为举证材料。”审判长把资料退还给被告方。   “那是医药费!”眼见形势对自己越发不利,气急败坏的马丽嫦挽起袖子,藕白的玉臂一片青黑,“他工作不顺心就打我,你们看!”   那一点于淤伤也犯不着赔82万,辩护律师李峰面对语无伦次的当事人,只能掩面叹气。   “一会儿说是生活开支,一会儿又说是炒股本金,现在倒成了医药费。”严靖曦挑了一下桃花眼,笑道:“马女士,您到底是哪一样?”   马丽嫦百口莫辩,只能对着许俊干瞪眼,许俊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休庭后,法院认为许俊在未征得原告汪彩娇同意的前提下,擅自将夫妻共同财产无偿赠与马丽嫦,损害了汪彩娇的财产权益,有悖公序良俗,该赠与行为应为无效。另外,马丽嫦无偿获取该财产,不符合“善意取得”的构成要件,应将该款返还给汪彩娇。   世贸65楼。   严靖曦的外套挂在臂弯,单手提着包,推开玻璃门,职员陈小果迎了出来接过他手中的包和外套,“严律师,赢了?”   “嗯~”严靖曦点头,伸手拉松领带透气,“帮我倒杯水。”   陈小果为他泡上一杯西湖龙井,“看样子你赢得挺轻松。”   “轻松?”靠在大班椅上的严靖曦睁开半闭着的眼,“你真以为是这样。”   “难道不是么?”陈小果放下茶盏。   严靖曦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拨开浮在上面的茶叶,品了一口清茶,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当律师也一样,庭上分晓全凭之前的准备工作。   ******   一周前。   严靖曦与汪彩娇面对面而坐,卷宗、材料、证据放满了一桌子,他拿起□□,“这张卡是谁开的?”   汪彩娇答道,“许俊他爸,许旺贵。”   严靖曦蹙眉,“这可麻烦。”   “当时我们家被盗窃身份证丢了,那会牌照还是个体户,报税要提供银行账号,我公公就把卡借给我们了,后来他没再要回来,就成了我们夫妻共用的卡。”汪彩娇问道,“这个很重要吗?”   “关节点,那你说重不重要?”严靖曦二指夹着□□,“最好能约你公公出来面谈。”   “他儿子干的缺德事。”汪彩娇不悦,“肯定护着自己的儿子,还能有什么好谈。”   “许旺贵的态度对案子很重要,最好能争取到他的支持。”严靖曦放下□□,指尖压着推送回给汪彩娇,“你想拿回钱就别跟你老公家扳,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而是适当示弱打亲情牌。”   “虎毒不吃儿。”汪彩娇心里还是有顾虑的,“老头子未必愿意上庭作证。”   “这个你放心。”严靖曦叮嘱道,“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行吧,我听你的。”汪彩娇想想那82万血汗钱,忍一忍退一步海阔天空。   G城的百年老店——清溪酒家,红墙绿瓦、古色古香,水榭楼阁掩映在古木绿荫中,上了年纪老人家特喜欢一盅两件在这坐上半天。   “爸,白兔饺。”汪彩娇从热腾腾的蒸笼里夹了一只粉白色兔子形状的虾饺放许旺贵碗里,“您老人家最喜欢吃。”   “给彬彬吃。”老人许旺贵又把虾饺夹到孙子的碗里,小胖墩一口就把整只虾饺塞进嘴里,烫得伸出舌头,用手扇风。   “小馋鬼。”许旺贵粗糙干枯的手抚摸着孙子的头,把整个小蒸笼放到小孩面前,“爷爷不吃,全给彬彬吃。”   “再来一笼虾饺。”汪彩娇向侍应多要了一笼,回头跟老人说道,“爸,想吃就多点几笼,咱们不像以前连一笼虾饺都舍不得吃。”   “是啊!”许旺贵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方,“那时彬彬还没出生,创业那会你们节衣缩食,一笼才三只虾饺,硬让我跟老婆子一人一只,你俩却分吃一只。”   “就算只有半只饺子,我还是很怀念那时。”汪彩娇适时地眼红红,挤出一点泪花,“只怕这种时光再也没了。”   汪彩娇抽泣着搂着儿子,懵懂的小胖墩仰着脸看着他妈妈,乖巧地用手背抹去妈妈脸上的泪水。   “是我们家阿俊对不起你。”许旺贵低下头点了烟斗,岁月在老人的脸长留下深深浅浅的皱纹,“夫妻没有不吵吵闹闹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家不散就好。”   “公公,能不能帮我个忙?”汪彩娇忐忑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袖子。   “什么忙?”许旺贵深吸了一口,吐着烟圈。   汪彩娇从包里翻出资料,“作证。”   “不行!”许旺贵摆手,“再怎么不着,那也是我儿子,老子出庭当面指证儿子,我做不来。”   “你不需要直接面对儿子。”汪彩娇把严靖曦提供的答辩书摊开给许旺贵,“你只需要在答辩书上签个名,证明这卡是我们夫妻俩公共使用,属于共有财产。”   老人许旺贵戴上老花眼镜,拿起表看了半天,“就这样子?”   “公公,如果你同意了。”汪彩娇察觉到老人口气的松动,“我们去一趟公证处做公证就行了。”   许旺贵摘下眼镜思量半天,仅是这个他还是能接受,“那吃完就去吧!”   绷紧的汪彩娇“呼”松口气,眼角瞄到不远处坐着那个桃花眼的年轻男子,暗暗向对方打了个“V”的手势。   ******      ☆、偷得浮生半日闲   职员陈小果看见严靖曦一副神游,“严律师,你在想什么?”   “嗯?”严靖曦回过神来,“小果,你帮我在清溪酒家订位置。”   “什么时间?几个人?”陈小果迅速地拿出纸笔,   “周六上午,2个人。”   陈小果打趣道,“严律师要约会么?一定是美女!”   “八卦。”严靖曦敲了一记陈小果的头,“还有一件事帮我做。”   陈小果刚走到门口又被喊住,“啥?”   严靖曦从钱包里掏出金色的中行卡用写着账户的纸条夹住抛给陈小果,“帮我把钱打到这个账户。”   陈小果接过卡便出门去。   ————————————————————————————————————————   周末,教师新村。   阳光透过窗纱落在床褥上,严靖曦侧身躺着,手臂支着头看着身边还在睡梦中的人。   伸手环上他的腰,头埋在他的后颈窝里轻吻,风过发丝飘动,微痒。   睡梦中的人微睁开眼睛,半梦半醒,薄唇轻启,在严靖曦眼中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忍不住把他扳过来拥抱辗转亲吻。   怀中的人挣脱他的禁锢,“一大早把人吵醒。”   严靖曦用指尖抵着乔烈儿的下巴,“去喝早茶。”   “卧槽。”乔烈儿坐直了身子,被褥落到腰间,“那是老人家的玩艺。”   “喝早茶也分年龄么?”严靖曦伸手挠他胳肢窝。   乔烈儿怕痒,被挠得满床翻滚,笑得气都喘不过来,“别挠啦!”   严靖曦把气喘喘的人压着,居高临下地问道,“那你答应我吗?”   “去就去吧!”乔烈儿曲起膝盖顶到他的小腹,“有条件。”   严靖曦吃疼松开了他,“说!”   “我陪你喝茶,你陪我滑冰。”乔烈儿从后抱着严靖曦,头搁在他的肩上。   “我不会。”严靖曦黑线了,他是典型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虽然身材不赖仪表堂堂,却天生动作不协调。   “我可以教你。”   冰场学滑冰,谁不是拉拉扯扯,抱来拥去,借机能在公共场合亲昵一下,严靖曦想到这就乐了,有点小刺激的感觉,都怪平时在外面老装正经憋屈。   乔烈儿用手肘捅了捅他,“你怎么看起来色色的一副小贱样。”   “是吗?”严靖曦摸了摸脸正色道,“滑冰奉陪到底。”   清溪酒家,红木桌子座落在最里头,水墨屏风把喧闹档在外头,严靖曦暗暗称赞陈小果醒目,选了个好位置。   小小的酒精炉,幽蓝跳跟跃的火舌,滚烫的开水冲进紫砂壶中茶香寥寥,一杯清茶第二品。   “你点这么多,我们能吃完吗?”到外面报摊买了份报纸回来的乔烈儿看着一桌子广式点心,虾饺、烧卖、豆沙角、咸煎饼、牛杂...   “吃不完就打包。”严靖曦吃着萝卜牛杂,“我不知道你喜欢哪样,全点了。”   乔烈儿把报纸交给严靖曦,“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再点么?”   “怕你饿着了。”严靖曦摊开报纸,边喝茶边看。   坐在对面的乔烈儿“噗”笑了起来,“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个老头子。”   严靖曦卷起报纸敲了乔烈儿一记,有那么一刻他真想现在就是个老头子,他们相濡而沫白头到老,退了休每天喝茶逗鸟。   他怕,他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乔烈儿,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饱餐一顿,冰场寒气逼人。   “你的鞋带要系紧。”乔烈儿单膝跪下,细心地为他收紧鞋带,“松了容易葳脚。”   严靖曦静静地待他帮自己系好鞋带,心中腾起一股暖意。   乔烈儿率先下了冰场,向他伸出手,“来!”   握紧对方的手,刚踏上冰面,严靖曦就摔个四脚朝天,如果不是乔烈儿拉着险些后脑撞到冰面。   拍掉屁股上雪花,一手扶着围栏板壁,一手借着乔烈儿的力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腿要分开一点。”乔烈儿脚踢了一下严靖曦的腿。   隔壁滑过的妹子窃笑,严靖曦脸红一阵白一阵,“你别说得这么暧昧,要分开也是该你分开。”   “你说哪里去了!”乔烈儿瞪了他一眼,“信不信我把你拖到冰场中间,让你爬回来。”   严靖曦立即选择噤声,他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滑过来,说不定真得爬回去。   “外八字。”乔烈儿面对面紧握着严靖曦的双手一步一步带他滑开去。   “哎呀!”严靖曦一个吡咧差点双膝下跪。   乔烈儿拉起正要行屈膝礼的严靖曦,低着看他的冰刀,“你怎么能左脚踢右腿。”   话刚说完不到五分钟,严靖曦又右脚踢左腿,乔烈儿下巴都快掉地上,发现人的不协调性又到了一个新境界,有必要深入研究一下。   ☆、溜冰   “你滑去。”总不能让乔烈儿一直陪着自己绕圈慢走,活像少年扶着老态龙忠的老人,“我自己扶着边上练练。”   也许是扶累,又也许是玩心难耐,乔烈儿松开了他的手,“我等会回来找你。”   冰刀轻轻一划,人如同离弦的箭滑往冰场中间,严靖曦扶着围栏像只大闸蟹一样横着走。   阳光透过的玻璃穹顶,光芒落在冰场中央给他镀上一层淡金,乔烈儿伸展双臂直立旋转,溅起的冰渣子像盛开的雪绒花。   大长腿加上几公分的冰刀更显修长,随风扬起的额发下笔挺的鼻梁,淡紫的衣服旋转中幻化成紫水晶般引起场内人们的关注。   美男本来已经引人注目,会滑冰的美男更加引人注目,单身会滑冰的美男就绝对无法让人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尤其在没几个人会滑冰的南方。   旁边的美女窃窃私语,“真帅!”,“不叫帅,那叫漂亮。”   严靖曦突然有种听到女朋友被人赞叹的感觉,只是他不能像其他男人一样拍着胸脯自豪地说那是我老婆,想到这又有点泄气,在这个国度他们永远无法在阳光下牵手。   一只女版大闸蟹扶着板壁缓慢地移动过来,“帅哥,能让一让吗?”   很明显一直扶着板壁的严靖曦档了她的去,他不知道松开手会不会又摔个底朝天,不情不愿地往外挪了挪腾出足够位置,松手尽量保持平衡。   不知道是不是女版大闸蟹被乔烈儿的身姿给吸引住了,竟然脚底生滑,遇到危险人总是本能地抓住身边的事物,摔倒前抓离她最近的严靖曦,两人拉扯着一起倒地。   闻声乔烈儿往这边看来,两三下子便滑到他身边扶起两人,“你没事吧?”   严靖曦动了动腰“嘶~”,有点疼。   “我扶你到外面坐一会。”   乔烈儿把他扶到冰场外休息的长椅,“腰没事吧?”   “还行。”严靖曦揉着后腰,看见他解掉冰鞋的鞋带,“你继续玩,我坐着看就行了。”   “玩够了。”乔烈儿脱掉冰鞋,“咱们逛街去。”   乔烈儿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冰场,严靖曦很清楚地知道他是没玩够,只是因为自己才不玩,“你怎么会滑冰?”   “小时候学过。”乔烈儿坐在长椅上晃着脚,“我妈有个朋友在冰场当教练,那时我8岁,我哥13岁,男孩子总是皮得很,为了不影响我哥小升初考试,放学后就把我送到冰场学滑冰,没想到就这样学了好多年,直到教练离开了G回到北方去。”   “原来是这样。”严靖曦侧头看着乔烈儿,“对了,你哥跟你怎么姓氏不同?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性吗?”   “不是。”乔烈儿摇摇头,“我跟他是同母异父,他爸在他出生后不到一岁去了边城支教遇到意外,我爸跟我妈是医院的同事,看着她一个人带孩子,能帮就尽量帮,算是日久生情吧!”   听到过去这段经历,严靖曦有点触景伤情,想起他妈妈也是独自把他拉扯大,也有点羡慕卢毅儿,虽然他不幸的却又是幸运。   乔烈儿推了推神游中的他,“说说你啊?”   “我没有爸,我妈独自一人把我养大。”严靖曦低下头摸了摸鼻子,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大学还没毕业她就因病去世了。”   严靖曦过去从未跟乔烈儿提起他的身世,那是个永不愈合的伤疤,只是一直掩盖着,乔烈儿想拥抱他、抚摸他,大庭广众之下却无能为力。   察觉到乔烈儿的尴尬,严靖曦挤出笑容,摸了摸他的头,支开话题道:“你们家是医生世家,难怪不反对你当法医。”   “谁说不反对!”乔烈儿挑眉,“当年高考前老爸找我班主任死磨不让填法医专业,结果班主任的高压YIN威下全逼着改为临床医学专业。”   “你爸还不是为你好。”不用说严靖曦也猜到,凭着乔父、乔母在医院多年积累的人脉,再加上逸仙医大的金漆招牌,肯定毕业后进医院工作的路都给铺好,“那你后来怎么又成了法医?”   “转专业。”乔烈儿用手抵着下巴,“被我爸经济制裁了,不给学费和生活费。”   读医科的学业非常繁重,而且当时刚转专业,乔烈儿很多东西要恶补,根本没时间去兼职赚钱。   “那你怎么熬过来?”虽然严靖曦不待见法医这个职业,相比之下他更希望乔烈儿是一名医生,不过乔烈儿的执着确实让他多了一份欣赏。   “那时我哥毕业没几年工资不高,他选择站在我那边,在我毕业前他拒了好几个女孩子,就是因为怕拍拖花钱多不够给我交费。”乔烈儿换上鞋,抿嘴一笑,“走!我哥要结婚了,陪我去买份礼物给他。”   手足情深,严靖曦想起失踪了的王健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为何他一直都是孤独的,但愿将来上天不会夺走他的烈儿。      ☆、婚礼(一)   Z市,警局。   东坑水库、城际高速、永久墓园、冷冻车、二爷两次被发现的地方、发现女尸的红树林。   赵捷飞在地图上用红笔标记着,抱臂胸前,若有所思地看着。   “你还是认为这两起案子有关联?”   赵捷飞闻声转过头,“嗯,查得怎么样?”   郭明祥指着地图,“我们走访了水库沿线的这三条村都没有发现。”   “那就扩大范围。”赵捷飞用指挥棒圈了一下附近的两个镇,“带上人像复原图挨个找。”   “明白,我这就安排人去。”郭明祥还没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老大,你怎么就肯定她是附近的人,说不定是外地拉过来抛尸到水库。”   “直觉吧!”赵捷飞掌压桌面,躬身把根据“二爷”和“女尸”头骨重组的复原图推到郭明祥面前,“觉不觉他们之前有某种相像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郭明祥细看照片,确实有那么一点神似。   “共通点是眉间距。”赵捷飞食指敲着图像上的眉间,“很宽。”   “先天性愚型。”   “嗯。”赵捷飞叮嘱他,“除了常规排查外,注意智障的流浪者。”   “如果这案子跟‘二爷’的案子没关系呢?”郭明祥有些许担心,“那么我们就走了弯路。”   “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指引下,我相信直觉。”赵捷飞越过郭明祥时拍了拍他的肩,“我也不是一根筋,已经派了韩睿比对近期外地失踪人口。”   “行!”郭明祥摆了摆手,“老大,我信你。”   赵捷飞目送他离开后,靠在桌边揉着眉心,这是他出道有史以来最困惑的案子,线索像镜中花、水中月,似乎能看到却又捕捉不到,这种不踏实的感觉让他很烦恼。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坐落在郊野的珠城公园,柳树环绕的同心湖碧波荡漾,路两旁的杉树系着粉红的丝带,一直延伸到湖中央的浮丘。   集体婚礼在浮丘的广场举行,粉红的气球、火红的玫瑰、洁白的百合、炫金的纱帘,到处都满着粉红泡泡。   抹胸婚纱、鱼尾晚装、蓬蓬公主裙,头纱下披肩、挽发、盘髻,展现着女性一生最美的时刻。   乔烈儿领着严靖曦好不容易在一群黑西装新郎中找到卢毅儿,“哥,这是我朋友严靖曦。”   “你好。”卢毅儿与严靖曦握过手,“咱们以前见过面。”   “对,那次在银行。”严靖曦感谢道,“谢谢哥上次帮忙。”   “举手之劳。”卢毅儿摆了摆手,“不足挂齿。”   “哥,新婚快乐!”严靖曦适时地送上贺礼,“我和烈儿小小的心意。”   卢毅儿接过包装过的礼盒,“你们来参加就好了,还送礼物多见外。”   “那不要就算了。”乔烈儿想夺过礼物,“还我。”   “谁说不要。”卢毅儿笑了笑侧身护着礼盒,“况且女款的表你也用不着。”   “还没拆包装就知道。”严靖曦有点诧异地看向乔烈儿,“你不是说给哥一个惊喜么?”   乔烈儿摊手摇头,“他猜呗~”   “你们不说,我也猜到送的是手表。”卢毅儿比划一下盒子,“而且盒子这么大,肯定是情侣表。”   “哥,你可以转行当刑警。”严靖曦给卢毅儿竖大姆指。   “别调侃我,知弟莫若兄。”卢毅儿用手丈量了一下乔烈儿五岁的高度,“他那时才这么一点点就很喜欢手表。”   乔烈儿对两人一唱一和非常无奈。   ******   那一年,卢毅儿十岁生日,父母送了他一只塑料的电子手表。   深红色的表带,表面闪烁着灰底黑字,边缘贴着猫和老鼠的卡通贴子,现在看来是土得不能再土,那时却是潮得不能再潮。   五岁的乔烈儿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小脸,对哥哥的手表流出渴望的眼神,“我也想要一只。”   “乔乔,你还小。”乔妈摸着他的小脑袋瓜,“等你长大了,妈妈再买给你。”   父母上班后,乔烈儿独个儿鼓着腮帮抱着腿坐在小板凳上生闷气。   “乔乔,出去玩呗。”卢毅儿擢了一下他的小脸袋,却被那只肥肥的藕瓜一样的小手拍掉,“你要表,是吗?”   乔烈儿点点头,目不转晴地盯着卢毅儿手腕上红色的新手表,当他天真的以为哥哥会把表摘下来送给他时,结果卢毅儿从水彩笔盒里拿出一只红笔,抓着他婴儿肥还没褪去圆润的手腕,画上圆圆的表面和表带,“这是哥送你的表。”   “可是这个不会动。”乔烈儿看着自己胖乎乎的肉手,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想要能动的。”   看见乔烈儿像个肉团一样抱腿坐着,扁着小嘴眼泪大滴大滴地眼眶里掉出来。   “别哭啦!”卢毅儿摘下自己的塑料手表给弟弟系上,“借给你戴。”   乔烈儿破涕为笑,用绵布袖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迹,鼻孔还挂着鼻涕泡,“等我长大了也买个表送给你。”   “唉~等你长大可久了。”卢毅儿嘟嚷着,“快擦干你的泪水,不然妈又以为我欺负你。”   小手牵小手,兄弟俩就这样一路成长过来。   ******   卢毅儿四下张望,对弟弟说:“帮我找一下你嫂子。”   “你的老婆,让我找?”乔烈儿发现卢毅儿看东西时眯起眼,“你今天没戴隐形眼镜?”   “是啊!”卢毅儿揉了一下看得发酸的眼睛,“化妆换衣服,太急了一下子忘了戴。”   “行吧,我去找找。”乔烈儿无奈地走开,俗语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化了妆的女人有时差别大得连她老公也认不出来,况且现在新娘穿得衣服和发型都大同小异,可难为他了。      ☆、婚礼(二)   乔烈儿离开后,卢毅儿示意严靖曦去边上的树荫下谈一谈。   严靖曦仔细地打量着卢毅儿,跟乔烈儿眉眼有点想像,也许是都遗传了母亲眼睛的缘故。   卢毅儿故意支开乔烈儿,很显然是有话对他说,“你跟我弟在一起,是吧?”   没料到他问得如此直白,严靖曦愣了一下便点头承认。   “我知道你们圈子很乱,什么YUE炮、四一九。”卢毅儿盯着严靖曦,仿佛要看穿他,“没有婚姻约束,没有儿女牵绊,总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下子呛得严靖曦说不出话,心想这哪跟哪去了,人人都有座断背山,如果没遇上乔烈儿他也许会找个女朋友过日子。哪来的圈子?看来大舅子把他当成诱拐他弟弟的好色男,不过他能理解卢毅儿爱弟心切,平时刀子嘴,其实是豆腐心,总怕自己的弟弟吃亏。   “哥,我对烈儿是认真的。”严靖曦正脸说道,“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从没想过始乱终弃。”   “但愿真的做到言行一致。”卢毅儿无意间踢了地上的小石子,“你是做律师的,我一直担心你们将来工作上会不会有冲突,希望你不要做出伤害到他的事情。”   “你的担心我能理解,我们已经约定了互相不干涉对方的工作。”严靖曦踩停滚动的小石子,“请你相信,我这一生都会珍惜他、保护他。”   “我弟弟缺点很多,偏执、坏脾气,而且没品味,吃饭时老爱讲他那些恶心的工作事儿,还有各种奇葩的癖好,你得能忍受这些。”   知弟莫若兄,严靖曦心里窃笑,不过外表依旧一脸严肃,“这些我都知道,爱他就会包容他的一切。”   “那就好。”卢毅儿抬起眼眸看向他,“其实烈儿也为你改变了,他身上的衣服是挑的吧?”   “嗯!”严靖曦点头,“他穿这个好看。”   “确实好看。”卢毅儿叹了口气,“不过他更爱运动服。”   严靖曦远远看去,那套阿玛尼西服显得乔烈儿身影更修长、挺拨。   “他是那种宁愿天天吃盒饭也不愿做饭的人,却为了你学着做饭。”卢毅儿的眼珠子从眼角滑向眼尾斜睨着严靖曦,“不过我猜应该做得很难吃。”   想起把饭煮成粥、切反了卷不起来的鱿鱼、酸掉牙的山楂排骨汤,正如卢毅儿所说的乔烈儿很努力去学着做,但确实做了很难吃,严靖曦“噗”一下笑起来。   卢毅儿也跟着笑起来,晃着手中的贺礼,“如果我没猜错,这礼物肯定是你挑的。”   真是料事如神,严靖曦惊讶地挑起单边眉毛,“你怎么知道?”   “单看包装纸就知道,像这样炫丽的颜色不可能出自他手。”卢毅儿笑道,“乔烈儿每次包装时不是挑白色就是挑黑色,小时候我曾怀疑他是不是色盲的。”   两人对视一眼后,大笑了起来。   笑罢卢毅儿拍着严靖曦的肩说道,“这事情先别让爸妈知道,循序渐进,我怕老人家接受不了捧打鸳鸯。”   “我明白的。”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他孑然一身当然无所谓,但乔烈儿的牵扯就大多了,尤其是当他得知乔烈儿和卢毅儿是同母异父后,乔家传宗接代的事便落在乔烈儿头上。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严靖曦边听边往外走出几步,“阿姨,钱收到了吧?”   “收到了,谢谢你!”王健仁的母亲声音嘶哑,透着让人痛心的疲惫。   “不用谢我,那是阿仁留给你们的钱。”严靖曦试图让这个善意的谎言听起来更真实,“春节时阿仁卖塑料花赚的钱买了保险,每个季度都有红利发放。”   “没有你指点,那呆瓜哪懂买什么保险。”愁白了头的王母询问道,“有阿仁的消息吗?”   “阿姨,对不起!”严靖曦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忍隐的抽泣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阿姨,你别太伤心,有消息的话我第一时间通知您。”严靖曦安慰道,“叔叔和阿义还好吧?”   “阿仁他爸中风了。”王母哽咽着说道,“阿义很听话,只是老念叨着他哥。”   “阿姨,您和叔叔要保重身体。”   “嗯,知道。”王母感叹道,“孩子,你是个好人。”   挂了电话,严靖曦的眼眶也有点泛红,失踪了这么久,如果相信王健仁还活其实有点自欺欺人,只是一天没找到尸体,一天还心存侥幸,他安慰自己,也许王健仁遇袭后失忆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流落异乡。   严靖曦仰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秋风送爽,风轻云淡,什么保险其实都是他瞎编的,王健仁的钱早被黑店的连骗带抢全没了,打给他父母的钱是严靖曦自己的钱。   “哥,拍照去了。”乔烈儿在远处踮起脚朝他扬手,边上站着卢毅儿的新婚妻子李翼穿着一袭抹胸婚纱,头纱在秋风中扬起。   “走吧,一起去。”卢毅儿拉上严靖曦一同过去,谁也没想过那竟是严靖曦唯一一张与他家人的合照。      ☆、械斗(一)   G市,警局。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一打量着修身小外套配铅笔裤,“不过穿着这样,舒服吗?”   “等会就换。”乔烈儿脱掉外套换上白大褂,“   “女为悦己者容。”张一拿着一包洽洽瓜子,“看来男人也不例外。”   乔烈儿看见张一自己吃一颗,又喂白鼠吃一颗,厌恶地瞟了他一眼,“真够恶心。”   “哟哂~”张一回头,“那些贵妇还和宠物狗亲吻呢!”   乔烈儿一边理顺白大褂的衣领,一边说道,“贵妇吻名狗,吊丝吻白鼠。”   张一抽了一下嘴角,“你不损我会死么?”   “不会死,不过损一下会更爽。”乔烈儿摆弄着实验台上的烧杯、锥形瓶、滴管,“看来治安还不错,最近咱们挺闲的。”   “你给我闭嘴。”张一手掌一拍桌子,躬身倾前说道,“你没听说过好的不灵,坏的灵么?”   话刚说完,两人的手机一起响起,张一看乔烈儿的眼神分明就都怪你,乔烈儿却装着没看见赶紧躲开张一。   “乌鸦嘴。”张一丢下小白鼠,收拾东西赶往现场。   警车把他们拉到一处废旧工厂。   满地瓦砾,红砖旧厂房墙壁上积满灰尘的大型排气扇随风转动,深红的血滴越靠近现场越密集。   大叶榕发黄卷曲的叶子落了一地,还沾了些许血迹,北风带着丝丝血腥味扑面以来。   空荡荡的厂房连说话也能听到回音,驻守的民警掀起警戒线让张一和乔烈儿进入现场,地面血迹斑斑,灰白的墙壁上还有几只血手印,现场已经铺好了垫板防止痕迹被破坏。   “看来咱们又来早了。”乔烈儿环顾了一周,扭头对张一说:“刑警队还没到。”   “甭管他们到不到,咱们早做完早收工。”张一搁下金属工具箱,眼前横七竖八躺着的三条尸体,要想早收工看来不容易,医院还有三重伤在抢救中,八轻伤在治疗中,这些人都等着鉴定。   水泥地上染血的尖刀、西瓜、砍骨刀,预视着这是一场械斗,结果很明显双方都损失惨重。   一个仰面躺在地上,身下大滩的血迹;另外两个俯身在地上,其中一个后背还插着把匕首,另一个手臂有纹身,血水污了半边身子。   乔烈儿给三人量了肛温,人死亡后每一小时下降一度,尸体温度是34度,南方深秋适用系数0.9,温差乘以系数推算出死亡时间是凌晨六点半左右。   “尸体现拉回去。”乔烈儿摘下手套,“一休,我先去医院给那几个伤者作鉴定。”   “行,这里交给我。”张一把刀具标了位置,贴上标签后放入证物袋中,吩咐负责痕迹鉴定技术人员,“把血手印套下来。”   乔烈儿刚走出门便碰上前来姗姗来迟的李石、刘华和张涵。   李石向他打了个招呼,“小乔,来得真早。”   乔烈儿朝他翻白眼,“还早?我都做完初步鉴定。”   “呵呵~”李石尴尬地笑道,“赶着回去剖尸体吗?”   “先去医院给伤者做伤情鉴定。”乔烈儿扫了一眼三人,“就你们仨?”   “这点儿周队起不来。”李石看了一下腕表,“打了一整晚通宵麻将。”   “切~”乔烈儿嘴角流露出几分轻蔑的笑意,“不过他来了也没用。”   李石拍了拍刘华的肩,“你跟小乔一起去医院了解一下情况。”   医院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普外科的楼道也被病床占了半壁,身材瘦削的乔烈儿侧身轻易地通过狭窄的楼道,大只的刘华就没那么容易,撞到病床疼得病人“嘤嘤”响,只能不住地人家道歉,不得不掂脚、收腹、紧臀方才顺利通过。   “吕主任。”乔烈儿跟普外科的吕主任握过手,“伤者在哪?”   “两个还在ICU,一个转进特护。”吕主任一一解释道,“另外八个轻伤的安排在3号和4号,警察同志看守着。”   “小乔,我去病号给那几个人落口供。”刘华说罢离开主任办公室。   乔烈儿接过吕主任交来的CT片往灯箱里一放,对比病历基本上都是锐器切断大动脉引起大出血、气胸,还有斗殴中形成的骨折。   病房那边刘华拿着录音笔和记录本挨个盘问,1号床的打了石膏吊着手臂长得一副土豪的样子,硕大的金项链闪闪发光,刘华拉了把椅坐到他床边,“姓名、年龄、地址。”   土豪张嘴一只金牙闪瞎了刘华的狗眼,“岳志军,32岁,南坪路39号。”   “跟谁械斗?”刘华拿笔记录着,“原因、涉案人数,从实招来。”   “荣少抢咱们老大马子。”2号床的消瘦干巴的男人抢白,“我们是去跟他们理论。”   “放屁,有带着管制刀具去理论的吗?”刘华指着土豪,“我没问你,我问的是他。”   “带刀防身嘛。”消瘦干巴的男人低声说道,刘华剐了他一眼后终于闭嘴。   对面头顶缠了一圈纱布活着个中东人的3号床嚷嚷道,“瘦猴,是你家老大没用管不住自家马子,还好意思找我们算账!”   “你说什么?”土豪用剩下的一只完好的手狂拍床褥,“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牙!”   “你得意个屁!”被称作瘦猴的2号床附和道,“你们荣少还躺在ICU。”   对方反击道:“你们二当家不也躺在ICU。”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打起嘴仗,刘华觉得头都快爆炸,怒气冲冲的甩门出去拉着守门的民警骂道,“你们也不动动脑子的,不同帮派的竟然安排同一间病房,迟早打起来。”   “师兄,当时床位紧嘛,哪有空缺就往哪塞。”民警委屈地说道,“一下子没注意。”   “给他们调房间。”刘华一手扶额,另一手摆手示意赶紧。      ☆、械斗(二)   司法鉴证科,解剖室。   乔烈儿做完那十几个伤情鉴定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警局,更换衣服走进解剖室,那三条尸体已经被拉过来了。   无影下赤果果的尸体,第一具胸前纹着张牙舞爪的白虎,乔烈儿“Y”字型开腔,前胸有两处刀伤,位于第2-3条肋骨之间的那一刀是致命伤,直插心脏。   第二具全身几乎没有尸斑,是由于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而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尸体高位血管空虚、尸体低下位血管充血的结果,尸体低下部位的毛细血管及小静脉内充满血液,透过皮肤呈现出来的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这些斑痕开始是云雾状、条块状,最后逐渐形成片状,即为尸斑。   乔烈儿把死者的头部昂起,利刃划断了颈动脉,身体的血流快速流失,以致无法形成尸斑,这是致命的一刀。   他扭动了一下僵强的颈部,双手撑着解剖台,“第一个致命伤是胸口那一刀,这个是颈部那一刀。”   “嗯,把现场搜集回来的凶器与伤口做个比对,再跟技术科那边的指纹进行匹配,应该能确实谁该主要刑事责任。”张一用滴管把药液滴进烧瓶里晃匀,“这种斗殴引起的群死群伤不难判断,就是工作量太大。”   乔烈儿眯了一会儿眼又睁开,把尸体翻转背朝天,赤果的后面还有一个伤口,乔烈儿盯着伤口,“生活反应不明显。”   “嗯?”张一放下手中烧瓶走了过来,“还有这等事。”   生活反应(vital reaction)是活体对各种致病因子和外伤的反应,包括形态改变和功能变化。机体受暴力作用后,在损伤局部及全身均可出现一系列的生活反应,这些生活反应通过肉眼,光镜或其它实验室检查方法可窥见,其中肉眼改变包括出血、组织收缩、肿胀、痂皮形成、创口感染、异物移动等;组织学改变包括:局部淋巴结被膜下淋巴窦红细胞聚集、血栓形成、栓塞、炎症反应、创伤愈合等。   “你看这。”乔烈儿指着创口,“几乎没有血凝块,创缘没有卷缩和红肿。”   “用RT-PCR法最准确。”张一解释道,“IL-6引物为寡聚核着酸引物(27hP),内对照引物为Tx基因(20hP),用TRIZOLTMTotalRNA提取试剂盒抽据总RNA,AMV逆转录酶使mRNA逆转录成cDNA,PCR扩增得出在生前伤、麻醉伤以及正常皮肤中均能扩增出IL-6cDN□□段(590hp)和内对照Tx基因片段(188b),在死后伤组只能扩增出Tx基因片段,明白吗?”   “明白,交给你来分析。”乔烈儿取创缘皮肤为检材交给张一进行化验,“如果是死后伤,这刀到底什么意思?”   “这已经超出咱们的范围。”张一摇了摇有点发胀的脑袋,“你还有空想这些?”   “没有。”乔烈儿打了个哈欠,“累得想趴下。”   “那就交给刑警队去想吧。”张一接过样本往实验室走去。   乔烈儿着手第三具尸体的解剖,俗语说医生是铁脚马眼神仙肚,能站、能熬夜、能挨饿,法医不但不例外,反而更悲催,还得能耐得出臭味,顶得住恐惧。   柳叶刀划开尸表,指尖一阵剧痛,“哎哟~”   钢制的手术刀落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闻声张一立即从实验室冲过来,看见乔烈儿一只手压着另一只手的指尖,血从破损的橡胶手套里不住地冒出来,很明显解剖时不慎被划伤,这是法医的大忌,是相当危险的。   “赶紧去冲洗。”张一摘掉乔烈儿的手套,把人拉到水池边,“忍着。”   一边在哗哗的自来水冲洗下,一边继续挤压出指尖血,染血的水流了一池。   张一取出急救包,用药物消毒伤口后缠上绷带,“怎么这么不小心。”   乔烈儿的手微微有点抖,一直低垂眸子,“一休,你说我会不会有事?”   “别胡思乱想,即使死者患病,感染的机率也是极低的。”张一安慰他,“何况死者可能根本没病。”   乔烈儿抿着唇没有说话,手垂放在膝盖上。   “我会尽快安排做病理检验。”张一知道他担心什么,像这种黑社会小混混身上染病的机率很大,双手扳着乔烈儿的肩,“你先回去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   “谢谢你,一哥。”乔烈儿木然地起身离去,往更衣室换衣服。   张一看着他的背影,按道理乔烈儿不会犯这种错误,凡是解剖这类尸体一般来会戴上两层手套以防万一,也许是今天的劳动强度太大以致他疏忽了,偏偏又不慎划伤了自己,难怪福无相至,祸不单行。      ☆、械斗(三)   夜漫漫长路,乔烈儿把背包搭在肩上,从大学起已经面对过无数的死亡,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死亡不会恐惧,直到今天划破了手,虽然感染的机率可能就是十万分之一,只要想到可能会被染上不治之症,最终走向死亡,内心焦燥烦闷,惶恐不安。   到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严靖曦听到锁匙金属间的撞击声,起床出来趿着拖鞋去开门,看到一脸疲惫情绪低落的乔烈儿,“不是说要通宵吗?提前完成任务了?”   “嗯,提前下班了。”乔烈儿摆了摆手,换上布拖鞋。   严靖曦发现他手指缠着纱布,“受伤了?”   “嗯~”乔烈儿把手藏在身后走到沙发坐下。   严靖曦跪在他身边,头靠在乔烈儿的膝盖上,抓起他缠着白纱布隐隐透着血迹的手指放在嘴边轻吻,“怎么啦?”   乔烈儿抽出手,严靖曦仰头凑近嘴唇贴上时却被他另一只手无情地挡开了,“解剖时弄伤了,在结果出来之前不要碰我。”   这意味着什么,严靖曦不是个笨蛋,他懂!他也能理解恋人的担心,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该怎么表达即使不幸感染他也会不离不弃,但他又怕自己是乌鸦嘴,好几次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最后只能轻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不会有事的。”   “有没有事,要等病理化验结果。”乔烈儿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试图让严靖曦少一些担心。   “傻瓜,笑出来就不用笑。”严靖曦站起来坐到他身边,伸手把乔烈儿的些许发丝捋到耳后,“我永远是你的港湾,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严靖曦把乔烈儿拥入怀里搂住,他的发丝蹭着他的颈窝,暖暖的痒痒的,舍不得放开直至天荒地老。   皎洁的月色落在窗台上,大床上乔烈儿侧身躺着呆呆地看着窗外,严靖曦的手臂从后圈他的腰,他的胸前贴着他的后背,两人谁也没说话,静静地聆听着床头柜时钟的滴哒声,感受时光一分一秒地流逝。   警局,会议室。   刑警队懒懒散散地走进来落座,周昆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打了一通宵麻将,困死了。”   同样顶着眼圈,不过是忙了一通宵的张一捧着一大叠资料走进来,“周队,人齐了,开会吧!”   “齐了?”周昆环视了会议桌上一圈人,“乔烈儿还没来,是不是还在睡懒觉?”   “啪”一声,张一很晦气地资料扔在桌面上,“休假了。”   “谁批准,我怎么不知道?”周昆拿出手机翻号码,“CALL他回来开会。”   “是我让他休的,他剖尸时弄伤了手指。”   周昆停下翻号码,惊愕地看着张一,“是你?不就是手指受了点伤,你凭什么放他假?”   张一很霸气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长长的会议桌震动了一下。   “别欺人太甚。”张一指着周昆的鼻头,“周昆,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上面怎么打报告的,案子破不了就算到咱们鉴定技术不过硬,没给你们提供线索;案子破了功劳你揽了,全都是在你指导下刑警人员分析正确。”   张一一脚踏在凳子上,继续骂道:“你打麻将打通宵,我干活干通宵,如果不是连续做了十几个伤情鉴定后紧接着剖尸,乔烈儿也不至于不小心弄伤自己,还不是为了早点把案子结了,你TMD还不让休息,我日你祖宗十八代,你还是不是人!!!”   #%¥&*……接下来一连串国骂,让小伙伴都惊呆了,刑警队员看着气得脸发紫的队长周昆,虽然都是刑警队,却又觉得张一骂得合情合理,也不好吭声。   有一种人平时无心无肺、没脾气、好像对啥都不上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一旦触及到他的底线就会像引燃的炮竹,噼呖啪啦炸开,而张一恰恰就是这种人。   端着紫砂锅的俞征从门外急急忙忙走进来搁下手里的东西,赶紧打圆场道,“周队,这事一休跟我说了,我来晚了没及时跟你说,小乔休息是我批准的。”   张一知道俞征给台阶他下,这事他根本没跟俞征说过,反正顺水推舟,张一也不吭声。   “俞局,你看这...”周昆摊开手掌,“成何体统。”   “大家熬了一夜肝火盛,我们当领导的应该体谅下属。”俞征给周昆和张一各盛了一碗糖水,“我刚做的‘双雪糖水’,大家尝尝。”   经过俞征的调解,气氛有所缓和,李石也适时岔开话题打破僵局,“‘双雪糖水’是什么?味道不错。”   “雪耳雪梨,清燥润肺。”俞局给众人盛了糖水,“咱们边吃边聊,这是一起群死群伤的案件,上头很重视。”   “这是验伤和验尸报告。”张一把报告书往桌面一摊一抹展开给众人,“死因、刀伤比对都写在上面,你们自己看。”   李石、刘华、张涵都拿起面前的报告书看,周昆装模作样也拿起一本翻了两页,一大堆字看着头疼,便扔回桌面,“一休,你解释一下。”   “没啥好解释,上面都写着。”张一翘着二郎腿,冷笑道:“警校毕业的每个字你都懂。”   此话一出,刑警们憋笑憋得慌,又不敢让周昆知道,只能用报告挡着脸。   ☆、休假(一)   周昆起伏大幅起落的胸膛,像条胀得快要炸开的河豚,如果不是俞征在场,他要掀桌揍人。   一时气氛诡异尴尬,幸好张涵对案子提出疑问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这死后伤是怎么回事?”   “致命伤是胸前那一刀。”张一答道,“有人在他死后往背上插了一刀。”   李石笑道,“惊现补刀教。”   刘华看向张一:“为什么要补这一刀?”   “我怎么知道,这是你们的事。”张一耸了耸肩,“报告上有提到是哪把刀造成伤口,还有指纹比对结果,你们按那个完全能找到凶徒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明晃晃排了十几把刀装在贴着标签的证物袋里,“1号刀,对应陈军左胸伤口。”李石一边提着装刀的证物袋一边翻阅报告,“刘华,帮我找找刀柄对应哪个人的指纹。”   “你自己找,我正在找3号刀。”刘华在每把都长得差不多样子的刀具中寻找他的3号刀,“你叫张涵帮你。”   “别坑我。”张涵正埋头研究验尸报告,眯起眼指尖扫过一行行密密码码的文字找着致命伤是哪个。   这本来就属于刑警的工作,只是一直以往都是张一和乔烈儿把资料整理好了再交给他们,一目了然不需要左翻右查,对比这个,参照那个。   张一站起来拎了椅背上的外套往门外走,打了个哈欠:“俞局,我也补休了。”   “去吧!去吧!”俞征当即批准,尽管队长周昆的脸比包公还黑,俞征虽然窝囊但不脑残,谁是干实事的人他心里清楚,即使张一明目张胆地跟队长抬杠,但绝不能不让他休息。   “俞局,我去看看现场。”周昆扭头跟三名队员说,“你们其中一个审问一下补刀原因。”   现场早就解封,痕迹员都已经挖地三尺,哪里还有东西看,分明是周昆又找理由偷溜,但是人家岳父大人是某某军区,连俞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俞征和周昆离开手,剩下三个人,六只眼相互对望后异口同声,“谁去审讯?”   “猜拳?抓阉?”,谁也不想留在这里整理资料。   警察医院,检验科。   “一休哥,你能不能别在后头盯着我。”穿着白大褂的小医生被张一盯得心里发毛。   “我看你有没有偷懒?”张一摸着下巴一天没剃的胡须渣子,“妹子,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你催我也没用。”小医生把血样放进血液离心机,“乙肝、丙肝、HIV、木每毒...经血液传染的病这么多,每一样都检验。”   “早知道结果早安心。”张一打了哈欠。   “你瞧你都快成国宝了,先回去休息吧!”小医生看了一眼满脸憔悴的张一,“有结果马上通知你。”   “不用通知我,别打扰我睡觉。”张一伸了个懒腰,“你打电话给他就行,我只是顺路来看看。”   “顺路?”小医生记得张一是住城西的,医院却在城东,这也叫顺路?难道这是传说的好基友?侧头瞥了一眼张一。   “我先走了。”张一感觉到小医生看他的眼神怪怪赶紧溜了,当然他不懂这叫腐女的眼神,直男永远不懂腐女的内心世界,同样小医生也不懂这叫为兄弟两肋插刀,因为现实中太多插兄弟两刀。   ———————————————————————————————————————————   教师新村。   直到天亮乔烈儿才有了倦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隐约间感觉到严靖曦轻吻了一下他的额,二十分钟听到门带上的声音,大概是去上班了。   严靖曦有想过请假陪他等结果,不过法医一生面无数死亡,他相信乔烈儿能调整自己的情绪,也许他在家反而让乔烈儿的心理压力更大。   小眠了一会儿,张一让他休假,乔烈儿给俞征发了个信息告假,顶着黑眼圈起床洗濑后呆坐着思考干啥子能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开了电脑上网游找了队刷怪,本来想个人聊聊,结果发现整个队都是活死人,全是挂机的,看看这点儿不是上班就是上学,有活人才奇怪。   血液中最可怕的莫过于HIV病毒,没有特效药,靠鸡尾酒疗法把人的生命苦苦拖延,死前还要饱受病痛的折磨和世人的歧视,乔烈儿甩了甩头,竭力不让自己往这方面想。他盘着腿窝在沙发里开了电视,回想起来已经好多年没有正儿八经地坐着看一回连续剧,决定脑残一把,不是常说傻人有傻福,有时候不清明、不想事儿反而没负担一身轻。   ☆、休假(二)   电视屏幕里一个顶着油兮兮卷毛的大侠飞天遁地,劣质的特效营造着刀光剑影的效果,乔烈儿捧着“来一桶”方便面,卷曲的面条挂在嘴边,自言自道,“这大侠还主角啊!咋整了个泡面头,肯定是得罪了造型师或者拒潜被恶搞。”   那个油兮兮泡面头实在影响食欲,乔烈儿觉得继续看的话他的早餐泡面会吃不下去,果断转台。   “咦,东方不败竟然是真女人?”乔烈儿震惊得嘴里的面条都掉回碗里,他不爱看武侠,最爱看侦探,但也知道“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看来到了于妈手里“欲练神功不必自宫”。   他不是查伯伯的粉,练神功要不要自宫他可不关心,继续转台。   “嘶~”一声裂帛,镜头里鬼子一分为二,某战士霸气侧漏屌炸天地左右手各拎着一半尸体,乔烈儿差点连碗都扔了,真想揪住编剧问一问他的生物是不是美术老师教的,这艺术冲击力也太强大,完全违反生物学的理论,要么战士是铁臂阿童木,要么鬼子是稻草人。   “神经病。”乔烈儿嘴里骂着,拿起摇控器不停地转着台,手机突然响起,拿起一看来电,“卧槽!”   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回主卧室,他完全把挂机的事给忘了没来得及补给,电脑屏幕上好几条血槽空了,自己的小人罢了工呆站着,队伍里的几个小人已经瘫尸地上,刚才是组队里的队长电他,他的角色是负责给全队供血的医生。   队长正用狮子吼黄字高亮滚屏在全服骂他,“小乔流水,你怎么当‘奶妈’的,竟然不补给。”   乔烈儿小人藏身的位置不会被怪抡到,直到队长抽空回来瞧才发现全队除了外医生其他人都躺在地上,还有一个因为这一死而掉级,在队长未召回其他队友,还没被群起而攻之前,他默默地退出队伍。   电视看不进去,网游也不好意思再找别的队伍,而且刚才被狮子吼了,估计在线的能组他都知道这事,哪个队会要一个不负责任的“奶妈”。   乔烈儿无聊地抱着薯片罐发呆,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眼光顺着电视移向下方的地柜,突然想起了什么,跑过去拉开抽屉,东西果然在里面,刚拿起来那具骷髅,白森森的头骨便与身子分离了。   “哎哟,坏掉了。”乔烈儿拿出502胶水把头地粘合回去,刚粘上又“咕咚”一下子掉了下来。   连续试了几次还是没能粘上,乔烈儿郁闷地托着腮帮子,人倒霉起来喝水也会塞牙,连个骷髅头都粘不上去。   ————————————————————————————————   Z市,警局。   郭明祥敲开赵捷飞的门走了进来,新丁袁晟跟在后头。   赵捷飞闻声抬起头,“有消息了吗?”   “不出你所料。”郭明祥翻开资料,“红树林的女尸身份已经核实了,是一名流浪者。”   “东屏村有人见过她,大约三年前流浪到东屏村一带,没有知道她的真实名字,村民都管她叫春娇,人傻乎乎。”袁晟补充说道,“以前村口大排档的老板经常把剩饭剩菜给她吃。”   “最近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赵捷飞拿起不锈钢咖啡杯,浓郁的香味逸满一室。   郭明祥答道,“大概一个月前。”   赵捷飞再向他们确认一次,“一个月前?”   “嗯!”袁晟把水库周边几条村子的口供笔录提交给赵捷飞,“这里有21份口供,最近一次看到春娇都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赵捷飞摸着杯底,透过金属传来的热度有点烫手却丝毫没有察觉,“她从失踪到遇害会在哪里?”   一个念头在赵捷飞的脑海中略过,“二爷”身上的符号,他从调出存在电脑中的档案资料,找到当天拍得的照片,“二爷”身上画着圆圈和交叉的符号,赵捷飞用鼠标放大照片,“小郭,画圆圈的是心脏,这里画叉的是肾脏,那里画叉的是肝脏,还能说两个案子没有关联吗?”   “你的意思是盗犬二爷’的器官未遂。”郭明祥趴在桌子上看着屏幕上的照片,“你怀疑是同一伙人干的,而‘春娇’则被盗取了器官后抛尸。”   “水库、墓园、村落。”赵捷飞把玩着手中的笔,“目前掌握的证据不够拿搜查令,只能暗访排查。”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突震动,而且铃声不止他一个人,那是赵捷飞最头疼的事,一案未结一案又来。   “走吧!”赵捷飞拿起配枪、警官证,“小郭继续跟进这个案子,袁晟你跟我去接新案子。”   赵捷飞载着袁晟、韩睿直奔案发现场。      ☆、租客   甜心花园小区。   九层楼梯楼,事发单位已经被围闭了,那些打太极、跳广场舞的大叔大妈们纷纷前来围观,人群站在花坛围栏上、靠在大榕树下、坐在凉亭里,买菜回来的大婶拎着菜蓝子,初为人母的少妇怀里孩子。   刑警队的车停泊在楼下,众人上了五楼,民警守在501房门口,掀起警戒线让他们进入。   方方正正一房一厅的小套间,赵捷飞边说边戴上手套、穿上鞋套,“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租的。”辖区的民警答道,“是房东报的警。”   “人呢?”   民警指了指楼下,“在一楼,吓坏了。”   “韩睿。”赵捷飞吩咐他,“你去找房东了解一下情况。”   “我马上去。”做事一向利索的韩睿已经往楼下走去。   客厅的墙壁挂着一副名为《收割》的油画,没有茶几沙发,东南角立着一个画架,颜料凌乱地放在旁边的木桌子上,还有几张卷起的画纸。   赵捷飞和徐强走进房间,充斥着腐败的气味,绿头蝇“嗡嗡”地在室内飞着,不时要扇开快要撞到他们的脸上苍蝇,一具男性尸体仰面倒卧在床边,面部已经有点肿胀,散放着腐臭味让袁晟的胃翻腾,有种恶心的感觉。   “袁晟,你去左邻右里了解一下情况。”,巴不得立即离开的袁晟听到赵捷飞的安排,一下子就没人影了。   床单上有些许暗红的点,徐强从勘察箱里取出联苯胺试剂进行检测,很快提取可疑斑迹的滤纸染成了翠绿色,很明显这是血迹。   徐强托起尸体的头部,后脑上血痂,创口上有白白的虫子在蠕动,用镊子捏起一条蛆放进装了酒精的试管里,蛆卷曲扭动了一会肥美的身躯就静止不动了,从工具箱拿出卡尺量了一下几条幼虫的长度,其长度为在1.5毫米左右,拨开死者的头发未发现蛹壳及蛹。   赵捷飞捏起一条幼虫观察,“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吗?”   “现在是11月,最近没冷空气南下,平均温度26度。”徐强拿起试管观察,“尸体肿胀、腐败气味浓烈,蝇卵化出幼虫,吸引大量成蝇,还没出现蛹,结合幼虫的长度和最近的温度,死亡时间在5天以内。”   韩睿一口气跑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大,可以确定在3天内。”   赵捷飞闻声扭头看见韩睿站在房门口。   韩睿把盘问的情况细细的道了一遍。   ******   事发单位楼下,年界55岁的房东坐在一楼的门卫室,手还点哆嗦。   “你好,我叫韩睿,刑警大队。”韩睿亮了一下□□,“能跟你聊聊吗?”   惊魂未定的房东点点头,说话时嘴有点发抖,“可...可以。”   韩睿取出纸笔边问边记录着,“租客叫什么名字?租了多久?”   “潘伟斌。”房东侧头想了一下,显然是因为受到惊吓脑子转得慢了,“好像快一年了。”   “他是从事什么职业的?你对他的了解怎么样?”   “画画的。”房东摆了摆手,显然很不满的样子,“有啥了解,艺术家的脾气都是怪怪的,除了催他租,一年也说不上两三句话。”   “他交租准时吗?”   “不太准时,我们签的租约是一年,本来想着满一年就不再租给他了。”房东双手一摊,“没料到出了这种事,早知道毁约也提前把他赶走,害我这屋子都不知道怎么再租出去。”   看来房东悔青了肠子,韩睿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跟他联系过?”   “大前天,我催他交租,整整拖了一个星期。”房东掏出手机调出呼叫记录,“瞧,这就是我给他打电话的时间。”   韩睿接过看了一下,把日期和时间记录下来,“那他当时怎么说?”   “没怎么说,就说知道了。”房东收回手机,“我昨天上网银一查,结果钱还没到,打那小子的手机又提示关机。”   “然后今天你就上门来了?”   “是啊!最烦就是租给这种不按时交租的人。”房东拍着大腿叹气道,“没想到还弄出这种事。”   “能不能说说事发经过?”   “今天早上八点,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趴在地上从门缝往里瞧,里面一股死老鼠的味儿。”房东不安地拨弄着大姆指,“我就拧了一下大门的球锁,发现没上锁。”   “门没上锁?”   “是啊!”房东回忆刚才的情景,手按在胸前,心有余悸的感觉,“那啥,我没敢看。”   房东瞄了一眼就夺门而逃,慌乱还踏错了梯级,连滚带爬地跑去物管处找保安,房东撩起裤管给韩睿看,的确有新鲜的擦刮伤痕。   ******   赵捷飞拾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还有微弱的电量,调出通话记录证明房东确实前天有打过电话给死者潘伟斌。   徐强半蹲在尸体边上,扇开聚在死者头顶上的苍蝇,指腹抹过颅骨,似乎聆听和感受着什么,赵捷飞知道他在听骨擦音,确定是否有骨折。   赵捷飞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骨裂,死亡原因要等尸检后才知道。”徐强摘下手套,“先把尸体运回去。”   “你先走,我再看一下现场。”赵捷飞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少量现钞,死者裤兜里的钱包□□和钱都还在,根据韩睿反馈的信息,死者生前经济状况不太好。   痕迹员正在套电脑上的指模,赵捷飞吩咐道,“套完指模后把电脑带回局里,查一下上网痕迹。”   “知道,赵队!”痕迹员继续拿着他的小毛刷发掘指模。   房间虽然有点凌乱,但没有搏斗的痕迹,死者进入房间后没有反锁上门就倒卧室的床上,斜对着房间的厨房地上有一片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了赵捷飞的注意,拾起发现是一张巴掌大的锡纸映着阳光。   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两只鸡蛋外,还有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可乐,赵捷飞把这东西全部装进证物袋。      ☆、正当防卫   G市,警局审讯室。   经过“石头、剪刀、布”的猜拳后,刘华和李石继续对那些刀具、创口和痕迹进行分类确定主从犯,而张涵负责提审犯罪嫌疑人。   张涵一手按着灯罩照向坐在对面戴着手铐的朱二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朱二春半眯起眼,用手挡着投射过来的强光,“真的不关我事,不是我指使的。”   “捅了这么多刀。”张涵拍着桌子骂道,“还说不关你事!”   “荣少抢了咱家老大的马子。”朱二春缩着脑袋,“老大带着我们去理论。”   “你们老大,岳志军吗?”张涵瞥了一眼头上还着包着绷带的朱二春,“刀子都带上,你们早准备开打。”   “嗯~”朱二春点头,“阿SIR,黑涩会哪有谈判不带刀,说出去会被道上笑话。”   “卧槽,劈友劈到进医院ICU蹲大牢就不怕被笑话。”张涵冷笑了两声。   “荣少那帮人太凶残了,而且是他们先动手,还追着咱们的人死命砍。”朱二春抓脑袋努力想着措词,“我们不就是被逼的,这叫什么...正当...”   “正当防卫。”   “对!就是这个。”朱二春一拍大腿,朝张涵竖起大姆指,“阿SIR就是有文化。”   “放屁!你们的人被放倒,你还去补上一刀!”张涵啐了一口沫子,“还敢说正当防卫,到底怎么回事?说!”   “阿SIR,冤枉啊!人不是我杀的。”朱二春软了下来,用求爷爷告奶奶的口吻道,“那一刀我也不想补。”   “老实交待,干吗捅自己人一刀?”   “九哥说这种群劈,将来警方会分主次责任。”朱二春闪闪砾砾地答道,“要是认定我们是弱势一方,只要证明是被追砍的,法庭会轻判我们。”   张涵摧前身子,“哪个九哥?”   “陶阿九。”朱二春老实交待道,“其实我们是占了上风,荣少的人伤得比咱们家严重,老大说要把现场弄得像我们被追砍。”   “所以你就往死者后背上捅上一刀。”张涵摸着下巴,难怪这年头早没了为兄弟两肋插刀,只剩下插兄弟两肋刀,“让他看起象逃还被追着捅刀子。”   提起陶阿九,张涵便想起这个人,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入狱,在监狱很努力学法律,还屡次被评为先进积极分子,刑期一再减免,现在因病保外就医。没想到那个烂人竟然教唆他人,当年还说自己是法盲,现在懂法就成了知法犯法,张涵心里盘算着要通知典狱长把这个烂人抓回去好好关着。   ——————————————————————————————————   世贸大厦,68层。   严靖曦抽出一个立顿茶包放进陶瓷杯子里往水机走去,心里头惦记着家里那位不知道怎么样,开水从水机缓缓注入杯子中。   抱着资料的经过的陈小果提醒道,“严律师,你的水快满了。”   “哎哟~”开水已经溢了出来淌过手掌,烫得严靖曦直甩手,差点连杯子都扔了,“烫死我。”   “我下去给你买点药膏。”陈小果看他的手烫得发红,幸亏水机的水不到100度,不至于烫出水泡。   “不用。”严靖曦擦干手端着杯子往他的房间走去,边走边甩着发红的手。   “严律师,有个客人在外面等着。”   严靖曦像没听到她的话,径直进了房间带上门。   靠在椅背上,严靖曦掏出手机调了号码,手指停在半空迟迟没按下拨出键,思前想后还是搁下手机。   打回去不知道会不会增加他的心里压力,不打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陈小果在外头等了半小时,里面还是没动静,在会客室等待的人不住地探出头来张望,问了小果几次严律师是不是没空见他。   严靖曦做事一向很严谨,这样不靠谱还是第一回,陈小果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提醒一下他,硬着头皮伸手刚想敲门,严靖曦却从里头开门出来。   “严律师,客户等了很久。”   “什么客户?”严靖曦一脸迷茫,“有客户来怎么不通知我。”   “我...”陈小果张目结舌,“半小时前跟你说了,我看你关了门以为有事要先处理完了再接待,所以没敢打扰。”   “是吗?”严靖曦转身坐回座位,“我怎么没听到。”   看见小果快要气结的样子,严靖曦挥了挥手,“你把客户带进来吧!”   片刻,陈小果领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走进来,向他介绍道,“这是我们所的严律师。”   严靖曦站起来要跟对方握手,手还没碰到却不小心打翻桌上的杯子,泄了一桌子茶水。   陈小果手忙脚乱地帮着拎起键盘、鼠标和文件,“这里交给我收拾。”,心里头想着严靖曦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接二连三的犯二。   “不好意思。”严靖曦向客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去会客室聊吧。”   ☆、检验结果   会客室。   严靖曦看过对方的卷宗后合上,双手按在上面,“一审判4年确实重了。”   “您的意思二审还是有希望的?”,陆展鹏眼中仿佛迸出了希望的火花。   严靖曦的指尖在牛皮纸封面上无意识的划着,“无罪辩护是不可能的。”   陆展鹏的希望转瞬熄灭,严靖曦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减刑是没有问题。”   “真的?”陆展鹏眼中希望的火花重燃,“那也行。”   “你确定找我当代理律师。”严靖曦指了一下还在外面忙碌的陈小果,“我让助理准备一份合同。”   “严律师,价钱方面能不能优惠一点?”陆展鹏不安地搓着手掌,“是郭志超介绍我来找你的。”   严靖曦想起来那时他还在公义律师事务所,郭志超找他到告林华坤强女干一案,当时严靖曦没接案子,因为强女干案的客体必须是女性,后来郭志超一怒之下打了那个强女干他的林华坤,回头又找了严靖曦帮他辩护,最后反诉成功,当庭无罪释放。   “很抱歉。”严靖曦摇了摇头,“虽然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但是我这里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同志维权组织。”   陆展鹏眼巴巴地看着他,期盼着他能松口减价。   “我们打开门做生意,我这个小股东也得向大股东交待。”严靖曦反掌指着自己,“这个价格已经很优惠了,不能再让步了。”   陆展鹏有点失望地把卷宗收进包里,“那我再想想办法。”   “这是我的名片。”严靖曦双手递上名片,“想好了随时可以找我。”   “谢谢!”陆展鹏黯然神伤地接过名片。   教师新村。   正当乔烈儿郁闷之际,手机的铃声响起。   “乔法医,我是警察医院检验科的小白。”   听完小白说的结果,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安稳地落了下来。   挂了电话,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严靖曦结果。   “没事就好。”送走了陆展鹏严靖曦便接到乔烈儿报喜的电话,“否极泰来,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你想怎么样?”乔烈儿侧头夹着电话,试图继续贴粘骷髅的头。   “现在天气凉快了,咱们去一趟海南吧!”严靖曦听到电话那头的声响,“你在干什么?”   “粘骷髅的头。”乔烈儿想起他们囊中羞涩,“飞机票好贵。”   “我们可以坐船去,能省很多。”严靖曦想起那骷髅就头疼,“坏了就扔掉,以后再买一个。”   “找过好几个地方都没买到。”乔烈儿最终还是没撤,骷髅头粘不上去,“好啊,我找领导要年假去。”   “啵一个,今晚可以碰你了吧。”   捧着资料走进来的陈小果看到严靖曦笑得一脸淫邪,“严律师,你在跟女朋友通电话?”   “嘘!别乱说话。”严靖曦赶紧按着话筒,“带上门,不许偷听。”   陈小果吐了一下舌头退出门外。   严靖曦和乔烈儿的小窝。   华灯初上,心情大好的乔烈儿抱着薯片罐子架着腿半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搜去海南的船票,“确实便宜很多。”   “是啊!就是时间比较长。”洗过澡的严靖曦拍了拍乔烈儿的大腿,示意乔烈儿屈起腿留点位置给他。   “坐船你会吐吗?”乔烈儿把薯片罐子往前伸,“吃么?”   “不会吧,以前没坐过。”严靖曦挑眉,“什么口味?”   “麻辣的。”   “不要,吃了会上火。”严靖曦挡开薯片罐子,眼角的余光瞄到还开着的电视,“你看的是什么脑残剧?”   屏幕里的某部武侠大剧的男主揪着自家衣领销魂地“嗯嗯~啊啊~”叫着,乔烈儿打了个激灵,“不知道,刚才一直开着没关。”   *****   男主:“你走吧!离我远点!”   女主:“不行,这样你会废掉的。”   男主:“废不废跟你无关,我不想害了你。”   “唰~”一声裂帛,女主很豪气地扒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拉灯,后面的画面广电总局不让播。   *****   如此狗血的剧情,乔烈儿看呆了,手里的薯片都掉到身上。   “乔法医,我想咨询一个问题。”严靖曦逗他说,“XXOO真的能解蠢药吗?”   “二缺!怎么可能!”乔烈儿捡起掉在衣襟上的薯片碎末继续吃,“喝水、输液、排尿。”   “真的吗?”看着一本正经的乔烈儿,严靖曦觉得越发好玩,突然凑过去把人压在身子,“我觉得XXOO能行。”   “我没啃蠢药。”乔烈儿抬腿用膝盖顶着他的腹部。   “你是没啃,可我被下了。”严靖曦抓着他的腿裸,把裤管往上推直至膝盖,结实修长的小腿果露了出来,“是被一个叫‘乔烈儿’的人下的。”   那种骚骚痒痒地感觉让乔烈儿心里发麻难耐。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这毒要乔烈儿才能解。”严靖曦整个身子压上来,手伸进大腿的裤管里轻轻揉捏着,“舒服吗?”   “嗯~”乔烈儿微仰着头,露出漂亮的颈项。   严靖曦轻咬他的耳垂,“你的声音很像刚才的女主。”   “说什么?”乔烈儿眸了一瞪,“信不信晚上我把小小严给卸了,当年解剖课我成绩是最好的。”   “卸了你用什么?黄瓜?给我闭嘴。”严靖曦用吻封住那个小毒舌。   两人交颈热吻,一室春色,严靖曦每次看见欢愉后乔烈儿潮红的脸颊,搂着他吻掉额上沁出带着微咸味道细密的汗珠,总有一种幸福而满足的感觉,整个心像充盈了一样。   ☆、抛尸   西溪村。   郭明祥挨家挨户地查访,村头的井边三姑六婆边扯家常边搓洗着衣服,小道消息、八卦新闻就是从这种井边溪头出来。   “六姑,那天我喝完喜酒回来。”三婆抖了抖手中的衣服,“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啥了?”六姑挽起衣袖,把装着脏衣服的木桶搁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   三婆便把两周前的所见详细地道出来。   ******   那天,她在G市城里头喝完喜酒已经晚上九点,坐着驶往城郊的公交颠簸一路了个把小时,因为修路车子只能停在离村口一公里外的地方。   南方天气闷热而潮湿,狂风暴雨经常说来就来全无征兆,昏暗的路灯凹凸不平的泥路,风夹着豆大的雨点扑面横扫过来,没带雨伞的三婆只能把挎包举在头顶,匆匆忙忙地赶路,底下一滑差点葳了脚。   低矮的树丫刚好挡住了三婆矮小的身形,再加上狂风暴雨能见度不高,冷冻车上的人并没有发现她。   雨雾中,从永久墓园的方向迎面开了一辆白色的冷冻车快速地停靠在水库的堤案边,两个壮男一人拎着一边把黑色的大袋子提下车,其中一人从堤岸搬来石块绑在袋子上。   两人抡臂大力一甩,“卟咚”水花溅起,黑袋慢慢没入水中,男人抹了抹手掌转身上车离去。   当车子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时,三婆摸着狂跳的胸口从树丛后走出来,站在刚才那两个男人站的地方,闭眼合掌念道:“有怪莫怪,我什么都看不到,不要来找我。”   念了好几句“阿弥佗佛”后,三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村子里头。   ******   六姑听完三婆诉说后惴惴不安,“你不会是看见那种事吧?”   “唉呀~”这件事在三婆心中憋了很久,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自从那之后我的眼皮一直跳,今天特地去了一趟仁义庙拜佛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很快就从井边溪头传到郭明祥耳中。   “婆婆,我是警察。”郭明祥敲开了三婆的门,“想跟你了解一些事情。”   三婆惊恐地想把门关上,郭明祥一只脚已经踏了进来被正要掩上的门夹住,三婆忙不秩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来找我。”   “婆婆,你不用怕,我只是来问几个问题。”郭明祥只能继续用脚顶住门,“你记不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码,那两个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下大雨没看清。”三婆摆手道,“不就是男人,有啥特征。”   郭明祥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婆婆,你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有!都说没有!”三婆抄起扫帚就往郭明祥头上砸去,衬着他躲闪的时腿缩了回去,门一推把人关在外面。   永久墓园。   瑟瑟风的吹过,树木枝丫摇曳,“呜~”远处的似狼又似狗叫声。   地底的深处不仅仅只有墓地,顺着密道下到地下室,里面是一个完整手术室。   “老大,我觉得先把这里撤了,警察迟早会找上门来。”年轻男子不安地摆弄着手术刀,面前是开膛破肚的尸体躺上手术台上,血顺着台沿滴落到地面,如果说这是手术室,那么说它是屠宰场更贴切一些。   “你怕什么?”年长男子把切除出来的心脏放进冷藏箱里,“动作快一点,时间长了这些器官就不能用了,可浪费!”   “钱是赚不完。”年轻男子正移除角膜,“这事儿要被查到可要判死刑的,我都说那些人靠不住,叫他们掩埋,竟然把尸体抛进水库。”   “年青人,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年长男人两鬓已经白了,走到水池洗过手回头说道,“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雷暴,大风大雨他们怎么挖坑埋尸。”   “听说最近有警察在这一带村子查得很紧,好像他们把之前逃掉的流浪汉案子串联起来。”年轻男子把掏光器官的尸体简单地缝合起来,“要是扒出他们来,我们可悬了。”   “不过你放心,这两人永远都不会出卖我们。”年长男人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还有,你别老去村民那打听这些事,否则会引起警方注意可就麻烦大了。”   “你不会是...”年轻男子盯着眼前的两条尸体,“这是他们?”   “哈哈~”年长男人仰天大笑,“能用的可不能浪费。”   笑得让年轻男子背脊发冷。   ☆、晕船   年长的男人把装着器官的冷藏箱交给老二,“赶紧送去,还等着用。”   “老大,还是避一下风头。”被称作老二的年轻男子接过箱子,“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如果你怕得话可以退出。”年长男人露出狡黠的笑容,“别防碍我发财。”   老二接过箱子,回头看了一眼用线粗暴地缝合的尸体,空洞的眼睛和瘪了的腹腔,身下一大摊血污从手术台蔓延到地面上,他翁翁了鼻子,虽然有给排风设备,但在狭窄的空间血腥味也太过浓重。   “这里交给我。”年长的男人背对着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用平淡的声调说道,“只要你不乱说话,能让我安心,要撤就撤吧!”   脱掉手术服的老二走到门口处,年长的男人唤来两个人,合力把尸体放进裹尸袋中,叮嘱那两人道,“埋深点,别草草了事。”   顺着梯级往上走推开暗门,孤零零的房子屹立在坟场的一声空地上,四周在茂密的树木,这座房子看起来跟巡林员其他驿站没什么分别,只是没几个人知道这底下有个地下室干着见不得光的勾当。   什么人才不会乱说话?年轻男子走到屋外,仰头看着夜空,嘴边挂着冷冷的笑意。   ——————————————————————————————————————   轮船驶过海峡,严靖曦直挺挺地躺在铁床的上铺,看着舷窗随着浪起浪落变化,时而是深蓝的海洋,时而是淡蓝的天空。   乔烈儿站在边上趴着床沿,“我去餐厅买点吃的给你。”   “我们一起去吃吧!”严靖曦挣扎着坐起来,头还是有点晕胀,“我也走走透透气,一直躺着难受。”   乔烈儿搀扶着他,有点天旋地转的严靖曦另一手握着船舱壁上扶手沿过道慢慢走向餐厅。   严靖曦看了一眼身侧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乔烈儿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晕船晕傻了你。”   “要是到了七老八十时你还能这样搀扶着我。”严靖曦贴近他耳边说道,“那是一种幸福。”   乔烈儿脸从面颊红到耳根,接触迎面走来那对情侣异样的目光,两人不得不稍稍分开一点。   餐厅的人不多,不是因为坐船的人少,而是因为东西实在太难吃。   “这就是鸡也太冷了吧?”乔烈儿用筷子拨弄了一下还带着霜的鸡块。   “从冰箱里拿出根本没加热吧!”严靖曦本来没多少胃口,现在更吃不下了。   “要不用饭捂热它。”乔烈儿把鸡块埋进米饭里头。   看见乔烈儿有点幼稚的举动,严靖曦忍不住“噗”一下笑了起来,“你有时候看起来萌萌的。”   “我去,哪里来的萌。”乔烈儿用筷子擢着大米饭,“我给你要个泡面。”   “算了,反正吃了等会也吐出来。”严靖曦托着下巴,“等你吃完咱们去甲板吹吹海风。”   乔烈儿吃着那被米饭捂热的冷鸡。   残阳如血,挂在天际摇摇欲坠。   微咸的海风掠过,甲板上有些潮湿,三三两两地站着或坐着看日落,二缺的情侣模仿着夹克和肉丝张开双臂站在跌落泥号的船头。   “想和你再去吹吹风虽然你是不同时空   还是可以迎著风随你说说心里的梦   感情浮浮沈沈世事颠颠倒倒   一颗心阴阴冷冷感动愈来愈少...”   歌声从船舱里隐约传来,乔烈儿陶醉地闭上眼睛,似乎是享受着海风,又似乎在聆听音乐,在长袖掩饰下严靖曦偷偷牵着他的手。   ☆、宅男   Z市警局的解剖室,设备先进性已经是全省数一数二的,配备上压风下排风装置,尸体的臭味不明显,下面基层的法医解剖条件差远了,大多是殡仪馆辟出一个房间就当解剖室,什么排风设备都没有,遇上巨人观腐尸可难受死了。   钢制的解剖台折射着无影灯的冷光,解剖的顺序是从头到脚,打开颅骨、胸腔、腹腔,这次实习法医刘星负责主刀。   些许绿色的附着物沾在发根的结痂处,徐强用摄子夹出来,“这个拿去化验。”   刘星剃掉死者的头发,颅骨上的裂痕引起他的注意,“会不会是被钝器击中?”   “开颅后就知道。”徐强抱臂站在他身后,“法医不是心理医生,靠的不是揣测,而是事实情况。”   刘星用电锯把颅骨打开,徐强问道,“你觉得是冲击伤还是对冲伤?”   “嗯~”刘星有点犹豫了,“好像是...”   “当法医不能好像,可能...,基础太差了,赶紧补一下。”徐强对这个徒弟十分不满意,但法医历来都是采用这种带教模式,不喜欢也没得选择。   “我知道了。”刘星剖开死者的胸腔,指着左心室前壁下1/3处,“师傅,这里破裂了。”   “心梗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结合心肌坏死血清生物标志物才能确认。”徐强问道,“知不知道心梗为什么会引起心脏破裂?”   刘星摇了摇头一脸迷茫。   “原因是梗死灶失去弹性,心肌坏死、中性粒细胞和单核细胞释放水解酶所致的酶性溶解作用,导致心壁破裂,心室内血液进入心包,造成心包填塞而引起猝死。”徐强接过手术刀剖开心脏的左心室,“由于梗死区内膜粗糙,室壁瘤处出现涡流等原因而诱发血栓形成,血栓可发生机化,少数血栓因心脏舒缩而脱落引起动脉系统栓塞。”   胸腔解剖完,接下来是腹腔。   “膀胱怎么会这样子?”实习法医刘星用手丈量了一下死者的膀胱,“最多也就30ML,正常人400-500ml。”   “你小心点,解剖千万别弄伤自己。”徐强过来看了一眼叮嘱道,“死者有吸毒史。”   “师傅,血液分析还没出来你就知道?”   “这是一个重度挛缩的膀胱。”徐强解释道,“□□相关性膀胱炎,会引起膀胱容量减少。”   “要写进去吗?”刘星侧头问道,“好像跟死因无关。”   “放屁!”徐强斥责道,“不管与死因有没有关联,尸检中所有的异常情况都得写进去。”   刘星被训得悻悻地低着头不敢回应。   刑警大队,会议室。   死者潘伟斌的电脑被搬到警局,韩睿戴上手套开了机子点开IE,根据痕迹大多是淘宝的网页,“老大,这是个宅男,还是个死宅。”   “看他买过些什么?”赵捷飞用油性笔在白板写上,“吸毒”、“心梗”、“颅骨骨裂——对冲伤”。   “吸毒?”新丁袁晟托着腮有点疑惑,“但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毒品。”   “现场有没有毒品这与我无关。”徐强托了一下眼镜,“死者患有□□相关性膀胱炎,是长期吸食毒品所致。”   “老大,我走访左领右里时,死者潘伟斌生前脾气很暴躁。”袁晟把笔录交给赵捷飞,“而且足不出户。”   “能出户才奇怪,除非包着尿布。”徐强冷笑了一声,“膀胱不到正常人的十分之一,别人几小时才上一趟厕所,他可能十来分钟膀胱就充盈,而且因为有炎症导致尿尿时很疼。”   “所以什么东西都在网上买。”一直盯着屏幕的韩睿抬起头,“菜市场也不上,哗!这菜贼贵。”   赵捷飞眸子从眼角滑向眼尾,“什么菜?”   “苋菜。”韩睿把屏幕挪向赵捷飞的方向,“进口货。”   “技术科把密码破了。”赵捷飞提醒道,“看一下交易记录。”   “看来这货很喜欢吃苋菜。”韩睿用鼠标点击着屏幕,“买这么多,肯定属兔子。”   “颅骨骨裂,死者生前是不是被袭击了?”袁晟发现徐强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立马声音完全没了底气,“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不可能是遇袭。”赵捷飞用油性笔笔头敲着白板上的字,“注意是对冲伤。”   徐强托了一下眼镜,解释道:“对冲伤指沿头部被打击或碰撞作用力方向,对侧的脑皮质发生的挫伤,如枕部受打击或碰撞,额极和颞极脑皮质发生的挫伤,一般见于运动中的头部受到外力作用后突然做直线减速运动时。”   “光...。”袁晟差点喊了“光头强”,“徐法医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   “对冲伤直线减速运动。”赵捷飞抛接着手中的油性笔,“所以不是被人击中头部,而是倒地撞到头部导致脑颅受伤。”   “对。”徐强拎起证物袋,内里装着细碎染了血的绿色附着物,“这是在死者头顶上发现的,经化验是油漆,技术科比对后与床架的油漆一致。”   “颅骨可以确定是死者潘伟斌后仰倒地时头部撞击到铁制床架导致骨裂。”赵捷飞在油性笔圈着白板“心梗”的两字,“没有搏斗痕迹,房间财物完好,推断因为心梗引昏阙倒地颅脑损伤。”   “老大,潘伟斌刚回家然后感到心脏不适,所以门都没来得及反锁上,走进卧室时心梗倒地不起。”韩睿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按这样推断,这不是案件而是事件。”   “目前还不能下结论,还有一个疑点。”赵捷飞看向徐强,“在血液报告和胃容物分析都没有查到毒物,你确定死者生前有长期服用毒品?”   “可以确定。”徐强很肯定地答道,“毒品在人体代谢大约一周左右,也就是他一周前服用过,那么我们血液未必能分析出来,能引起这种膀胱病变一定是吸食了毒品,例如□□。”   “今天会先这样吧,散会。”   众人散去后,赵捷飞拿着油性笔抵着下巴坐在会议室里思考,案子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粉剂或药丸类的毒品,按表面迹象完全可以当成事件来看,但是徐强分析的死亡原因又与毒品不可分割。   他觉得很有必要再去一趟现场,有些东西他弄不清楚是绝对不甘心的。   ☆、穷游   甜心花园小区   赵捷飞把车停在事发单位楼下,昏暗的梯灯照着楼道,他拾级而上来到事发单位,现场仍然没有解封,门口死者家属前来祭奠留下的火盆里燃尽纸灰随夜风扬起再落下地上。   他亮了房间的灯,若有若无的臭味依旧萦绕在鼻,空荡荡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脚步声,时至深夜大部分住户都入睡了,偶然远处传来一两“嗷呜”的猫叫声。   赵捷飞戴上手套把床褥掀开,移开床头柜,所有的柜子抽屉都拉出来,细致地搜了一遍都没有发现类似粉末、针筒的吸毒物品。他来回踱步,根据光头强判断死者是一名瘾君子,而且吸毒时间不断,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没有亮灯的厨房传来“咝嗦”的细微响声,地上闪闪发亮的东西折视着从窗户透进来皎洁的月色,赵捷飞闻声走进厨房拾起半蹲下来,原来又是一张皱皱巴巴的锡纸。   一阵风掠过,锡纸随风在地上旋动,赵捷飞拾起巴掌大的锡纸,跟第一次在现场发现那张相差无几。   他趴在地上用手电照着柜底和洗衣机底,不出所料洗衣机底下还有一张锡纸,最里头依稀还有一团东西,从对光的折射程度来看肯定不是锡纸。   赵捷飞把洗衣机挪开,一片干得卷曲发皱的菜叶躺在角落处,叶子呈红色且细长窄,看起来有点像日常食用的苋菜,这可能就是之前潘伟斌高价在网上购买的苋菜,难道有什么玄机?他把叶子和锡纸放进证明袋里带走。   ————————————————————————————————————————   海南,云龙湾。   夜幕下两人拉着行李箱在旅馆前,一幢低矮的楼房,外墙的墙灰有点脱落,角落还有两三株野草在缝隙中顽强地抽芽,整个旅馆给人灰头土脸的感觉。   房间是乔烈儿订的,严靖曦向他确认道,“地址没错吧?”   乔烈儿拿出手机核对了一下,“嗯,是这里,离海滩近的就这家最便宜。”   大堂的灯光暗淡,偶而还不稳定地闪烁两下,接待台的服务正趴着睡觉,乔烈儿敲了敲台面,“入住,麻烦登记一下。”   服务员迷茫地睁开双眼,用手背抹掉嘴角的口水渍,“拿身份证出来。”   登记完了甩给他们钥匙,“302房。”   木制的楼梯走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得了骨质疏松随时会散架的样子。   钥匙左右旋了好几遍方才把门打开,污迹斑斑的地毯估计从开业到现在都没清洗过,开裂了的玻璃镜子,空调发出哮喘般的“轰轰”噪声,看来年限不短了。   走进洗手间,严靖曦刚扭动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咣当”一声旋钮便掉下来,好不容易才装回去。   洗过澡的严靖曦赤着上身,穿着底裤从洗手间一脸尴尬地走出来,“厕所堵了。”   “我去找服务员。”   乔烈儿“蹬蹬”地跑到楼下敲了敲服务台,服务员黑着脸听完他的话,从前台底下摸出通厕所的泵,“拿去。”   “这个应该是你们...”,没等乔烈儿说完,服务员霸气侧漏地把厕所泵往台面上一放,坐下趴倒继续睡,爱通不通,反正她是不管了。   乔烈儿拿着厕所泵折返回房间,对上严靖曦投来不可思议的眼神,“这里我来弄。”   “还是我来。”严靖曦想接过厕所泵却被拒绝了。   “你在船上没休息好,先睡吧。”   乔烈儿言词坚决,严靖曦自己也确实没休息好,头晕晕沉沉就不再争抢了,倒头便睡死过去,发出轻微的鼾声。   通完厕所,洗过澡收拾了一下行李已经快要天亮了,干脆不睡等看日出,底下杂草丛生的花园传来虫子的叫声,忙了一宿的乔烈儿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掏出手机,几乎所有头像都是灰色的,只有一个亮着——上善若水。   南有乔木:前辈,这点儿在线,你还在国外吧?   正在加班的赵捷飞听到正在用来挂机打游戏的手提电脑发出“滴滴~”的响声,点开肥企鹅的对话框。   上善若水:你是?   南有乔木:上次杀医案请教过您。   赵捷飞拍了一下前额醒悟起来,上次老妈是用他的□□直接跟G市那个法医联系的。   上善若水:记起来了,不过上次跟你联系的是我的家人。   南有乔木:那代我谢谢她,我在海南旅游,你想要什么手信。   上善若水: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南有乔木:必须的,就当我答谢你家人的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谢谢!   ☆、年少无猜   提起海南,一直想去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行,赵捷飞的思绪飘回到小时候的J城。   ******   冬日暖阳,积压在小卖部屋顶的积雪在日光的照射下溶化松脱,“哗啦”一声,雪块从屋檐落下,拉着雪撬路过的赵捷飞扫掉溅到肩上的雪粉。   背对着赵捷飞坐在哥哥木霖自制的小雪撬上,裹着花棉袄的木莹扎着两条麻花辫子,手里还拿着颗大白兔奶糖,扭过头瞪着圆圆的杏眼,“怎么不走啦?”   拉雪撬的粗麻绳扔在雪地里,六岁的赵捷飞站在小卖部的玻璃柜前眼也不眨地盯着里头的电视,甚至连兜帽掉下来也没发觉,木莹从雪撬上下来趴在他身上,“看啥子?”   屏幕上蓝天白云、椰林树影、水清沙白,美女姐姐念着“椰树牌天然椰子汁”的台词。   “好漂亮,这是哪里?”赵捷飞被广告的画面吸引住,出生在内陆城市的他还没有见过海洋,那片蓝绸一样碧水潮起潮落,屏幕上的美女拢起手从沙滩上捧起一撮沙子,细细的沙从美女的手心中漏出来,在海风的吹拂下像一片金色的幕,赵捷飞伸出小手,很想很想透过屏幕去触摸那金色的沙幕。   “小朋友,那是海南岛。”坐在角落的戴着雷锋帽的店主抽出拢在袖子里头的手指着南方,“一直往南走,离我们这可远着呢!”   木莹砸咂嘴,拽着赵捷飞的衣袖,“小飞,我想喝那个。”,显然她没有被海天一色的海滩美景吸引。   “叔叔这有。”店主弯下腰拿出一罐,“要一罐还是两罐?”   “小飞,你有钱吗?”木莹眨巴着眼看着赵捷飞。   “有”,他从大衣兜里摸出五毛钱递给店主。   “小朋友,连买一罐的钱都不够。”店主摇摇头,又把椰子汁收回了玻璃柜货架里头,“回去找爸妈要钱。”   赵捷飞沮丧地拉起木莹的手,“我们走吧。”   等她坐回雪撬上,赵捷飞拾起地上的粗麻绳,甩掉上面的雪花,拉着雪撬往家的方向走。   “小木,你不要不开心。”赵捷飞踢着地面的碎雪,“等我有钱了就给你买好多好多。”   “真的?”本来背对着赵捷飞坐的木莹转过身来跪在雪撬上把大白兔奶糖咬了一半,剩下的递给他,“小飞,给!”   赵捷飞扭头啃掉她手心上奶糖,“好吃。”   “你的口水。”木莹手心往他身上抹,“恶心!”   “抓紧啦!我要加速!”赵捷飞走到她后面俯身推着雪撬往坡下冲去,他轻轻一跃,两个小人儿挤在雪撬上。   冷风扑面,雪撬扬起的雪花溅向两边,快到坡底时碰上雪疙瘩,连人带雪撬侧翻在雪地上,两人抱在一起打了几个滚方才停下来,被雪粉呛得直咳嗽,看见对方满头满脸都是雪,相互指着“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时的他们年少无猜。   ******   □□的滴滴声把赵捷飞从童年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当年说好的椰子汁一直没买,渐渐地他们都长大了,过去事都忘得七七八八,他点开抖动的肥企鹅。   南有乔木:还在么?走了?   上善若水:在。   南有乔木:你想好了么?到底要什么?   上善若水:装一瓶沙子给我吧!   南有乔木:沙子?怎么给你。   上善若水:你交给徐强。对了,祝贺别人升职通常送什么?   南有乔木:大概送他们喜欢的东西吧!   上善若水:哦~   南有乔木:我朋友醒了,下了。   下了□□,赵捷飞摸着下巴,眯起狭长的眸子,打了个响指,他想到该送什么了。   睡醒的严靖曦叉开双臂把人禁锢在阳台栏杆边上,在他的颈窝处落下一吻,“怎么不睡会?”   “快日出了,咱们去海滩吧!”乔烈儿收起手机。   两人在电筒微约的光线指引下往沙滩走去,时间还早着,沙滩上人不多,只有寂寞的海浪声冲刷着沙砾。   细细沙子上留下两串并行的脚印,“贝壳!”乔烈儿快步走前弯腰拾起扇形的贝壳又扔回海里,“太小了。”   “大的没天亮前都被捡走拿去卖。”严靖曦从后拍着他的肩,“还等你来么。”   他俩一前一后地走在沙滩上,远处的灯塔移动的光柱为出海的渔船在黑暗中指引着前路。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Oh, dream maker,you heart breaker   Wherever you're going, I'm going your way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s end, waiting round the bend   My huckleberry friend, Moon River, and me   音乐在乔烈儿身后响起,他转过身看见严靖曦向他伸出手,“能尝脸跳支舞吗?”   在严靖曦的手机音乐伴奏下,没有复杂华丽的舞步,搂抱着简单地旋转,海风中沙滩上感受着彼此的气味、彼此的温度,其实有时候幸福很简单。   ☆、苋菜(一)   咸蛋黄一样的太阳从海平面上挣扎出来,橙金色的光芒像利剑般刺穿厚厚的云层,散发出朝气和热情,就连单调的海浪声仿佛也变得有激情了。   坐在沙滩上的严靖曦双手撑在身后,昂起头看着灼灼生辉的旭日,他的生命也似乎从黑暗走向了光明,沐浴在幸福的时光中,乔烈儿抿着唇曲膝坐在他身边,合掌捧起一把幼沙装进空了的怡宝水塑料瓶子里。   严靖曦侧头看着他,“在干吗?”   “带给朋友的礼物。”乔烈儿旋好盖子,拍掉手中残留的细沙。   “别的都不要,只要沙子?”严靖曦抓起一把沙子微微松手,海风把从手心中漏出来的沙子吹散。   “走吧!游泳去。”乔烈儿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到木制码头的尽头,脱掉上衣穿着花花绿绿的沙滩裤纵身一跃跳进水里。   乔烈儿总是那么激情和任性,说下水就下水,连泳裤也不换上。   他从水里头冒出来抹掉脸上的水滴,把湿发捋往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向严靖曦招手,“赶紧下来!”   严靖曦叉腰无奈地笑着,随他脱掉上衣也跟着跳进水里,晨曦冰冷海水也无法熔化两颗贴烫的心。   ————————————————————————————————————————————   Z市,警局。   赵捷飞跟食堂要了一株马齿苋,左手拿着苋菜,右手拿着从现场找到的干枯菜叶,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韩睿接过两片菜叶,袁晟也凑过来看,一眼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同。   “仔细看。”赵捷飞指尖指着叶子的茎,“苋菜的茎是绿色的,而现场的那个是红色。”   经他那么一说,韩睿和袁晟发现两者确实不同。   “还有这里。”赵捷飞摊开两片叶子,“苋菜的叶子明显宽松开阔,而现场的那个叶子紧身纤瘦。”   “如果没有对比很难发现这种植物不是苋菜。”袁晟摸着叶子表面,“但是网上交易是写着苋菜。”   “韩睿,你有没有按我说去做?”赵捷飞给自己点根烟,一宿没睡他也有点困倦。   “试过了,店主根本不鸟我,似乎只做熟人生意。”   “那你可以用死者潘伟斌的账号的登录试试。”袁晟自作聪明,“他以前买了这么多,一定是熟客。”   “白斩鸡。”韩睿有点恼怒,“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韩睿。”赵捷飞吸了口烟,“如果我没猜错,店主是不是要你提供密文之类的东西。”   “老大,你真厉害,一猜就猜到了。”韩睿由衷地配服赵捷飞的洞察力,“苋菜的库存一直显示是零,我私信了店主,他要我说出密文才同意发货。”   “这东西绝对有鬼,赶紧催一下技术科,看IP地址查出来没有,掘地三尺也把他们找出来。”赵捷飞把枯叶交给袁晟,“拿给光头强做毒物分析,我去找跟小郭会一会,他那边也有进展。”   韩睿探头看见赵捷飞手提电脑屏幕上的小人被怪抡了一记,脚一软倒在地上,右上角的血槽清空了,“老大,你的号挂了。”   “嗯?”赵捷飞低头看去,小人已经被系统自动送回城,队伍里负责加血的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声不吭地退了队,“卧槽,现在的奶妈都不靠谱!奶着奶着就跑路了。”   赵捷飞咆哮的声音大得连路过的走廊女警脸都臊红了。   G市,警局。   “木队,早上好!”门卫跟木莹打过招呼,“你的快递已经送上去了。”   “谢谢张伯。”   还没走进经侦科已经听见里面嚷嚷的声音,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纸箱,队员王小刚从箱子里头取出一罐椰子汁抛给同僚舒敏,“我拿了几罐在俞局的小冰箱里冷藏,外出回来喝爽歪歪了。”   拉开拉环正准备喝的罗志坚眼光的余光瞄到木莹站在门口,“木队。”   三人赶紧放下椰子汁,整了整仪容站得笔直。   “谁批准你们上班时间喝这个?”木莹抱臂走到他们面前,“哪来的椰子汁?”   “不是上头发的吗?”王小刚没有留意贴在上面的快递单,“我以为是高温补贴发的饮料。”   队员舒敏和罗志坚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回糟糕啦!不知道哪个奇葩会送饮料,一个恐怖念头在王小刚脑海中闪过,也许是有人打击报复,这些饮料不会是下了药吧~   “深秋了,还想着高温补贴。”木莹从纸箱的面盖掀下快递单,一看记寄件人和地址,朝呆若木鸡的三人挥了挥手,“放心喝吧,毒不死你们。”   看见木莹把纸搓成一团扔进纸篓里,舒敏问道,“木队,谁送的?”   “一个奇葩。”木莹拿起一罐椰子汁往办公室的里间走去,赵捷飞绝对能成为是一个出色的警察,但绝对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男友,因为他的脑回路总是很奇葩,她边走边拨通对方的电话,“干吗送我椰子汁?”   电话那头赵捷飞答道,“恭喜你升职,而且你小时候不是说喜欢喝这个么?”   木莹扶额,心想小时候喜欢不代表我现在喜欢,尽管是这样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感动,“谢谢了!那也犯不着送我一箱。”   “买十送一,一箱起包邮。”赵捷飞那头正忙碌着,“一直说买给你喝,欠了这么多年这回连本带息还上了。”   “嗤~”木莹听到后哭笑不得,这什么神逻辑,要是再过二三十年才想起来,是不是得送她一货柜椰子汁。      ☆、苋菜(二)   Z市,警局。   “又送一箱什么给你发小?”徐强拿着报告走进来,正好听到赵捷飞通话。   赵捷飞挂了电话,“偷听触犯隐私。”   “跟你那个当CIA的老姐学的。”徐强拉了一把椅子跟赵捷飞面对面坐着,“况且不是我故意听到的,而是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她升职了。”赵捷飞轻描淡写地答道,“不就送一箱椰子汁。”   徐强想着果然是物而类聚、人而群分,能成为赵捷飞的发小可不容易,上回骷髅做生日礼物,这回又送椰子汁贺升职。   “你的毒物分析结果出来了么?”徐强把检验结果往桌上一放,“没有毒性。”   “没毒性,怎么可能。”赵捷飞手掌压着报告,“光头强,你有没有验错?”   徐强的托了一下正在滑落的眼镜,“不许质疑我的专业水平。”   赵捷飞捏着那片干枯的叶子,思索着难道他查的方向完全错了。   “赵队。”郭明祥敲了敲门,“找我?”   “嗯!”赵捷飞放下叶子示意他坐下,“听说你那边有进展。”   郭明祥视线落在那片干枯的叶子上,“阿拉伯茶。”   “你认识这个?”赵捷飞又拿起那片叶子。   郭明祥从他手中接过叶子,“这好像是阿拉伯茶,咀嚼会上瘾,不过保鲜期比较短,只有两天,贩卖者通常都会用锡纸、泡沫等包住阿拉伯茶,以便保鲜,因为越新鲜、吸食者感觉效果才越好,有锡纸包装、价格500元一斤。”   “难怪现场发现好几张锡纸。”赵捷飞想起两次在厨房发现的锡纸,“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草产于东非和阿拉伯半岛等地区。”郭明祥继续说道,“我老婆做外贸生意的,跟那边有业务往来,听说过这种东西。”   “早知道让你跟这边的案子,少走点弯路。”赵捷飞的手机响起,得知技术科已经定位了,叮嘱电话那头,“韩睿,你通知毒品调查科的谢遥去踢馆。”   “那等谢遥踢馆回来我再做分析。”徐强伸了个懒腰,拍拍屁股,“我先走了。”   赵捷飞挥了挥手以示同意他离开,转头问郭明祥,“你那边是不是有新发现?”   “西溪村的三婆,疑似看到了抛尸入水库。”   “嗯?”赵捷飞立马来精神了,坐直了身子,“跟我说说细节。”   “那天下暴雨,一辆冷冻车,两个男人给黑袋绑上石块扔进水库里。”   “没了?”赵捷飞敲着笔头,“车牌、男人的相貌特征,既然有目击证人,为什么套不出料?”   “三婆是个怕事的主,软硬兼施也不愿意配合调查。”郭明祥无奈地摊手,“这些资料还是从她跟村里人嚼舌根时套取的。”   “车是从哪个方向开来的?”   “永久墓园。”   “又是那里!”赵捷飞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咱们去看看。”   他们没有搜查令,估计这回是偷摸进去。   两人驱车来到高速路的桥墩下,旁边是茂密的树丛,赵捷飞下了车走近树丛,绿色的围栏档住了他的去路,赵捷飞的手抓着铁网摇了摇,树叶簌簌落下,“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这个。”   “什么时候?”郭明祥抬头发现铁网上方还缠着电线圈,“那是电网吗?”   “除夕,当时在这附近发现‘二爷’,送去医院没想到他自己醒过来跑了。”赵捷飞侧头丈量一下旁边的树的躯干和延伸进园子里头的枝桠。   郭明祥见他后退了几步,“你在做什么?”   “爬树翻墙。”赵捷飞小跑借力三两下子爬上树顶,顺着枝桠进了墓园里头,轻轻一跃落到地上,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浮尘,隔着铁网跟郭明祥说道,“进来。”   郭明祥也随他爬进去,手脚不如赵捷飞灵活,被枝桠勾着衣脚险些摔下去。   经过春夏两季充足雨水滋润后,草丛疯长得几乎比人还高。   拨开乱草,时隔这么长,又是白天和黑夜的差别,赵捷飞得花时间去辨别着方向,手背都好被野草荆棘刮了好几条血痕。   墓园静得让人发慌,正午的太阳透过枝桠落下斑驳的光影,走在前头的赵捷飞做了一个停住的手势,侧耳倾听着由远渐近的犬吠声。   ☆、墓园探秘   透过密林,隐约看到前方空地上那所房子,看来没走错路,他跟郭明祥耳语了几句,郭明祥越过他往前走去。   郭明祥刚走到空地,窜出来一黄一黑两条土狗在他脚边狂吠,跳跃着作势要扑上去。   戴草帽皮肤黝黑的男人从屋里头走出来,吼了一声:“阿黄、阿黑!”,黑色那条往男人身边走去,不时回头看郭明祥两眼,黄色那条则不安分地绕着郭明祥踱步,伸出红色的长舌头哈着气。   戴草帽的男人打量了他一番,用硬胶警棍指着郭明祥,“你怎么闯进来?”   “我拜祭完亲人想着抄近路,迷路了。”郭明祥装出一副迷茫的样子,“大哥,这是哪?”   “这地方不是你随便进来的。”男人帽沿下有双三白眼,鼻翼有颗凸起的大痣还长跟卷毛,凶巴巴地说道:“赶紧走。”   “大哥,要是我知道怎么走出去,肯定不会呆在这。”郭明祥缩了缩肩膀显得有点懦弱无能,“你就帮帮忙,带我出去。”   “这里直走左拐再右拐就到了。”男人用警棍在虚空中指了一通。   “大哥,你说慢点行不?”郭明祥拼命抓着脑袋,“记不住。”   “真笨!”男人呸了一口沫子,“行,跟我走。”   “这墓园真大。”郭明祥给男人递上根烟,凑过去拢起手挡风替他点上,“你一个人不怕么?”   “确实很大。”男人吸了口烟,语气也缓和了些,“老子当过兵,当年枪林弹雨都走过来,啥没见过!”   “难怪大哥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好话谁都爱听,郭明祥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房子不会是放那...那个吧?”   “你丫就是SB一个。”男人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那是我们这些巡墓人休息地方。”   “在这休息?胆子也真够肥的。”郭明祥装模作样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向男人竖起大姆指。   “亏你还是个男人,怕成这样,有没有鸟的!”男人叼着烟大步流星往外走去,“走!爷带你出去!”   “大哥,等等我。”郭明祥紧跟上去,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阿黑已经蹿过他跟上了主人,叫“阿黄”的那条狗还在徘徊,不时对着草丛吠两声又回头看看主人。   “啾~”男人吹了一声口哨,“阿黄”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跑过来跟上主人,郭明祥总算松了口气。   人和狗都走远了,赵捷飞才从草丛的深处走出来进了那间屋子,白天的光线充足,室内视线很好,里头的摆设跟上次差别不大,休息用的简易木床,柜子上放着水壶、水杯等日用品。   赵捷飞顺着床、桌椅、墙根摸了一把,最后目光停在木柜子上,赵捷飞举起手准备敲下去,想了想又垂下手。   眼光的余光被墙根的阴影吸引住,借着从天窗投进来阳光,那块阴影是一小块溅开的污迹。   赵捷飞从裤兜里取出一次性医用橡胶手套戴上,往污迹处滴了试剂,在随身携带的小盒里抽出联苯胺试纸轻轻按压上去,片刻后试纸呈现出翠绿色,毫无疑问那是血迹。   掀开铺在木床上的草席,一块染红的布碎夹在床板间的缝隙上,他爬上去指尖捏着布碎轻轻抽取,板与板之间夹得太紧,赵捷飞不敢太用力怕撕碎了布条。   突然他屏住了呼吸聆听,依稀听到狗吠声从远渐近,额角的汗水滑过脸庞汇聚在下巴尖滴落到木床上,背脊的汗液浸透了打底T恤,手因用力扯那块碎布而青筋尽现。   “汪、汪~”,狗吠声越来越近,赵捷飞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撤退还是继续,呼吸也变得急速...   房子的门被踹开,男人把草帽摘下扇着风,拿起杯喝了口水,“这席子怎么拱起来了?”   男人顺平了草席平躺着架起腿,边抖边哼着粤曲小调,黑狗蹲在床边摆着尾,不时伸出想舌头哈气,“阿黑,阿黄又滚哪里去了。”   黑狗“汪汪~”朝门外吠了两声。   “就知道它不安分。”男人两只手指放嘴里吹了一声口哨。   赵捷飞走出屋子沿原路返回,找了棵大树翻出铁栏外,刚落地站稳。   “嘭~”身后铁网传来撞击声,赵捷飞转身往后看,手习惯性地按在腰后的枪把子上,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那条黄狗前爪扑在铁网上立起身子露出尖利的犬齿朝他狂吠,铁网随之大幅度地晃动。      ☆、维修   G市,金杯面包车驶进别墅区,在岗亭前被保安拦下来,“干什么的?”   “维修空调。”副驾位上的人摇下车窗。   “哪户的?”保安拿着无线对讲机从岗亭里走出。   “C区8号。”副驾位上的人给保安递上烟,“业主姓曹。”   保安摆了摆手放行了面包车。   二层半的小洋房,玄关处一扇水月云涧的屏风,燃尽的坛香只余一撮白灰,头发花白的老者半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花梨木长椅上的年轻男子正翻阅着账目。   “老大,我们还是避一下风头吧!”   “你怎么又提起这个?”老者睁开看眼斜睨着年轻人,“老二,你胆子忒小。”   “小心驶得万年船。”年轻人托了一下眼镜,“等过段时间咱们可以重操旧业,钱是赚不完的。”   “我还是那句。”老者冷哼了一声,“不想玩就退出。”   年轻男子缄声沉默。   一辆金杯面包车停在别墅外面,门铃响起。   佣人群姐开了门,“找谁?”   “曹先生住这吗?”汉子一身粗布衣,肩上挂着工具包,另外一个扛着折叠小梯子。   “你们是?”群姐用围裙抹了抹手。   “修空调的。”汉子捋起衣袖,“你们不是说空调漏水吗?”   “群姐,你带他们去房间。”老者让群姐把人带上楼去,半眯着眼瞧向年轻人,“老二,这就是你介绍的工程队?”   “嗯,他家属以前是我的病患。”年轻男子端起紫砂杯子,“治好了他说以后有工程找他,可以打八折。”   “那不错!”老者摸着下巴笑道,“我问过维修部,价钱可贵了。”   有时候越有钱的人就越像铁公鸡一毛不拨,老者沉浸在得了小小便宜的喜悦中时完全没有察觉年轻男子阴鸷的目光。   二楼的卧室。   汉子架起梯子,双手一托把其中一块天花板顶开,半个身子没入进去。   佣人群姐在对这些一窍不通,干站着张望,顶多就盯着看这两人有没有顺手牵羊。   “把工具箱给我。”   底下的人把从工具包里头的箱子递给了汉子,汉子把箱搁在天花板顶上,从里头拿出一个铅盒安置在夹层板间上,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群姐的视线范围外,她无法看到他们到底在天花板上捣鼓些什么。   “叮叮当当~”胶布、板手、锣丝刀轮番上阵,汉子从梯子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浮尘,“好了。”   群姐领着他们回到客厅。   老者惊愕地看向他们,“这么快就弄好了?”   看上去憨厚的汉子答道,“小问题。”   “过来坐,喝杯茶。”   汉子看了看沙发,再看看身上灰黑的工作服,腼腆地笑了笑,还是选择站着,“我顺便帮你加了雪种,免费的。”   “哎呦~”老者得了点小恩惠,更是笑得只见牙不见眼,“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我先走了。”汉子两手在身侧抹了抹,临别时向客厅中的年轻男子颔首点头。   两名维修工人离开后,年轻男子也跟着站起来,“老大,我也走了。”   老者接过群姐的汤碗,“这两天有活干,可别耽误了。”   “嗯~”年轻男子出了门,在离别墅不远地花园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指尖轻触了红色按扭,谁也不知道天花板上的铅盒悄悄地打开。   永久墓园。   直到尖锐的口哨声从屋子那个方向传来,与赵捷飞隔网对峙的黄狗抓爬了几下铁网才悻悻而返。   铁网外赵捷飞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给郭明祥打了个电话,“在哪?”   “墓园东门,正往这边走。”   “站在那等着。”赵捷飞打了方向盘调头往东门方向驶去,“我开车来接你。”   不一会儿,雪佛兰停在郭明祥身边。   “赵队。”郭明祥敲了敲车窗,“有发现吗?”   西斜的阳光有点刺眼,赵捷飞戴上墨镜,“上车再说。”   车子驶上连接G市和Z市的城际高速,赵捷飞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我要申请搜查令。”   郭明祥迫不及待问道:“发现了什么?”   “地上有血迹。”   “单凭这个很难申请。”郭明祥不想泼冷水,但那是事实。   “还有这个,但愿DNA能对得上。”赵捷飞拿出用证物袋装着的染血布碎得瑟地抖了抖,“你那边有发现吗?”   “从老兵的话套出原来有个殡仪馆,后来殡仪馆改造搬迁,这里就改建成永久墓园。”郭明祥从车头储物箱翻出纸笔,大致圈画出地图,“这是正门,东面是坟场,西面是...”   墨镜下赵捷飞的眼神锐利,“刚才那个房子附近原来是什么地方?”   “具体的我要去规划局调档才知道。”   “这事你来跟进,尽快查出结果。”   赵捷飞把车驶下高速往Z市的市中心驶去。   ☆、DNA提取   Z市,司法鉴证科。   刘星手里拿着毒品调查科查封网店收缴回来酷似苋菜的叶子,“强哥,用哪种方法分析?”   “LC-MS/MS定性定量分析法,简单、准确,灵敏度高。”徐强从试剂柜里取出甲醇溶液,“采用Agilent 6460三重串联四极杆液质联用仪(LC/□□Q),样品用甲醇直接提取,采用Agilent Zorbax(R)Eclipse Plus C18色谱柱(100mm×2.1mm,1.8μm),流动相为0.1%甲酸和乙腈,梯度洗脱,流速为0.3mL/min,进样体积为3μL.质谱应用ESI源、正离子模式、多反应监测(MRM)方式检测。”   刘星按照徐强的指示去检测,经过分析后结果显示在屏幕上,“线性范围为1ng/mL~25000ng/mL。”   “现在考你了,这个范围值是什么?”   “这个...”刘星努力在脑中检索,“氯铵酮吧?”   “平时不用功,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徐强拍了一记他的脑袋,“□□。”   刘星想不通,“那为什么死者的膀胱会萎缩?氯铵酮才会造成这种病变。”   “缉毒科的谢遥盘问了店主,他以前是卖□□,后来风声紧就改卖‘恰特草’,也就是‘阿拉伯茶’。”徐强继续说道,“死者生前大量吸食过□□,后来改吃恰特草,过量的□□会造成食欲不振,焦虑,易怒,失眠,幻觉和惊恐发作。长期滥用者有发展为人格混乱和持续心肌梗死的危险。”   “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叶子,之前赵队给的那片子却测不出任何毒性。”刘星拿起赵捷飞提供的叶子跟谢遥扫毒拿回来的比较,“只是一片枯了,一片新鲜。”   “这就是区别,这个草干枯了毒性基本没有。”   “潘伟斌长期嚼咀这个,导致心梗发作。”刘星举起新鲜的叶子,“他进屋子时感觉心脏不舒服,连门都没关就走进卧室想躺下,结果病发后脑装到床架上造成对冲伤。”   “分析得很好。”徐强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上,“我发现你不适合当法医,更适合当刑警,强烈推荐你到判官那。”   说曹操,曹操就到,赵捷飞正走来,“推荐谁?”   “刘...”   徐强没说完就被刘星捂嘴,“赵队,师傅在开玩笑,别当真。”   赵捷飞瞥了眼浑身别扭的刘星,绷紧的脸和僵直的身体,“你没事吧?”   “他紧张就这副木僵样。”徐强托了一下眼睛,“被你吓着了。”   赵捷飞挑了一下眉,“我有那么可怕吗?”   “赵...赵队,你不可怕。”刘星勉强扯出点笑容,“是可爱。”   赵捷飞虎躯一震,不过也不打算跟这二萌纠结下去,转向徐强问道:“潘伟斌案子的毒物分析结果出来了?”   “嗯,等会刘星会把报告编好交给你。”徐强正要越过赵捷飞,“没事我先走了。”   “等等~”赵捷飞挡了他的去路。   “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跟你合作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徐强接过赵捷飞手里用证物袋装着的东西,透明的袋子里装着一小块染了血的碎布,“在哪里发现的?”   “永久墓园。”忙了一宿的赵捷飞眼下黑气很重,“做DNA比对,这点布够不够做提取。”   “你怀疑是那两名死者的。”徐强隔着证物袋捏着布碎,“太少看我的技术,比这小一半都能提取出来。”   “我等你的结果。”   “拉倒,你洗洗睡吧!睡醒了自然有结果,不睡就没结果。”徐强抽了一下嘴角,“快成国宝了。”   “好吧!”赵捷飞伸展一下腰身,手插在裤兜地离开司法鉴证科。   等赵捷飞走了,刘星凑过来,“强哥,干涸的血液也能提取DNA?”   “当然可以,DNA是很稳定的。”徐强从-70度的冰箱中取出TAKARA试剂盒,“用oxygen也可以,方法还是匀浆、细胞裂解、除蛋白、DNA纯化,一个小时应该能完成。”   司法鉴证科,这又将是一个忙碌的晚上。   徐强将试剂盒中的Spin Column插到负压装置的插口上,将混合溶液转移到Spin Column中,开启调节负压装置,缓慢吸走Spin Column中的溶液。   手机不偏不移在这时响起,徐强只能喊实习法医刘星帮忙,“你来弄,注意流速控制在1滴/秒。”   “去海南爽完回来了。”徐强摘下手套,“是不是有手信给我?”   “早被我们队的禽兽抢光了。”乔烈儿侧头夹着电话斜躺在家里沙发上,“我想你帮忙带点东西给判官。”   “没门。”徐强刚要挂电话,看见刘星已经吸完溶液,提醒道:“将负压调至最大,向Spin Column中加入500 μl的Rinse A,吸尽Spin Column中溶液。”   “你还要提醒他向Spin Column中加入700 μl的Rinse B,吸尽Spin Column中溶液,注意要沿Spin Column管壁四周加入Rinse B,这样有助于完全冲洗沾附于管壁上的盐份。”乔烈儿在那头嚼着花生米,“反正你每周都得回母校带教。”   “我每周回G市不代表我得当你们的快递,顺丰省内才13块。”   “你免费啊!”   “13块,这点小钱你出不起吗?”徐强发现乔烈儿的脸皮厚度绝不逊色于赵捷飞,“你还有闲钱去旅游。”   乔烈儿死皮赖脸道,“穷(琼)游嘛~”   “你们俩很像中学生玩纸条传情。”徐强半捂着电话,给刘星指导:“从负压装置上取下Spin Column,将其安置于试剂盒中的Collection Tube上,12, 000 rpm离心1分钟。”   乔烈儿的脸红了一下,幸亏严靖曦在公司加班,没在家里头,不然可得误会了。   徐强站在刘星身后盯着他的所做的每个步骤,“然后将Spin Column安置于新的1.5 ml的离心管上,在Spin Column膜的中央处加入50~200 μl的灭菌蒸馏水或Elution Buffer,室温静置1分钟。”   乔烈儿在电话那头接着道,“注意把灭菌蒸馏水或Elution Buffer加热至65℃使用时有利于提高洗脱效率, 12, 000 rpm离心1分钟洗脱DNA。”   “果然熟悉啊,下次推荐你回母校带教。”徐□□笑道,“我就不用当你们的快递员。”   “我才不当带教。”乔烈儿想起带学生就头疼,“周末回来帮我带东西,就这么定了。”   说罢就挂了电话,徐强无奈地收起手机。      ☆、歧视   世贸中心68楼。   刚下班的严靖曦扯松了领带,仰头看着电梯间液晶屏上数字从小到大变化,如果不是合伙人顾律师为了显档次指定要租高楼层,他宁愿租低层的写字楼。   临近梯间的推拉铝盒金窗,北风吹散了灰霾,远处的高楼大厦看得特别透彻,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不夜城那么迷人,也许是应了那句“生命因你而美丽”。   “叮~”钢质的电梯门打开,严靖曦正要进去,却被里面出来的人档了道,“严律师,请留步。”   “您是?”严靖曦打量着眼前人,似曾相识。   “我是陆展鹏。”   严靖曦想起来了,来人正是上次找他打官司的男同性恋者。   “严律师。”陆展鹏从斜跨在肩上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双手递上:“钱已经攒够,请你帮我们打这个官司。”   严靖曦接过信封瞄了一下里头面额大小不一,有点凌乱的钞票,显然是东挪西借拼凑来的,“进公司先把钱交了。”   财务室内交完了钱。   “咕隆~”陆展鹏尴尬地捂住腹部,脸色憔悴。   “你应该还没吃饭。”严靖曦与他并肩走出写字楼,抬眼看见天色已暗,“要不一起吧,顺便聊聊案。”   “嗯!”陆展鹏木讷地点头应了。   顺着马路走了一小段路,严靖曦驻足在一间潮汕菜馆前,“这间怎么样?应该对你口味。”   “这个...”陆展鹏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干瘪的钱包,脸露难色。   “这餐我请了。”严靖曦率先走进去。   热情漂亮的咨客小姐迎了上来,“先生,请问几位?”   “两位,要安静一点的位置。”   服务员给两人靠角落的位置,奉上陶制的茶具。   严靖曦关公巡城添了茶,捏起陶土杯喝了一口,“单枞,还是你们那边的好。”   “想不到严律师对茶也有研究,凤凰单枞确实最好的。”提到老家,陆展鹏打开话匣子,“你怎么知道我是潮汕人。”   “说话口音听出来的。”严靖曦把菜牌递给他,“还是你来点菜地道些。”   恭敬不如从命,陆展鹏挑选了几个特色菜,一杯九江双蒸米酒,因为严靖曦不喝酒。   “他伤了你。”严靖曦夹了一块卤水鸭脚沾了白醋,“为什么还凑钱帮他上诉?”   “同志的故事,你们永远不会明白的。”陆展鹏放下筷子,捏着杯沿唏嘘地说道:“歧视,不被接纳才迫着他走到了那一步。”   严靖曦静默了好一会儿,盯着陆展鹏颈侧覆盖着绷带的伤口,“你后悔吗?”   “后悔,当然后悔。”陆展鹏举杯喝了一口,“不后悔认识他,我后悔当时不该报警,事情就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这酒好喝吗?”   入口苦涩微辣,陆展鹏摇了摇头。   “那怎么还挑这个酒?”   陆展鹏叹了口气,“因为心里苦。”   “他家里人逼他。”严靖曦夹了一块蚝烙放陆展鹏碗里,“那你呢?”   “我?”陆展鹏苦笑一声,“20岁那年我跟家里的老头子说了,被他抡起碗口粗的木棍狠揍了一顿,然后...”   严靖曦剥开咸虾的壳,“然后呢?”   “然后...他不顾我妈的拦阻,把我赶出了家门,断了父子关系。”陆展鹏的眼眶有点湿润,“8年,整整8年我没家可回,偶然还会托老乡捎个口信给我妈。”   “8年也无法让他们接受事实。”   “你要是知道我们老家对传宗接代是多么重视,就会明白再过80年他们也接受不了。”陆展鹏双手掩脸,“有时候我就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这世上孤儿多着了,至少我有20年是跟父母在一起。”   听到这里,严靖曦的喉咙如有梗刺。      ☆、苦恼   “可是每当从老乡那里听到我妈身体的风湿病又犯了疼得整夜睡不着,我爸晚上照顾她白天还得下地里干活。”陆展鹏侧头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生怕被别人看到,“我就想回去看看他们。”   “那你怎么不试一试,也许他们已经能接受。”   “不是我不想回,前年我刚进村口,听到消息我爸就拿着扫帚从家里冲出来要揍我,我妈死活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不让,她向我喊着‘你爸心脏不好,赶紧走吧!别气着他。’”陆展鹏脱力一样靠在椅背上,“我们的世界,你是不会明白的。”   “你放心吧!官司我会尽力去打,争取减刑。”严靖曦取走陆展鹏的酒杯,换上一杯热茶,“酒入愁肠愁更愁,还是喝茶清醒一下想想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谢谢你,严律师。”陆展鹏捧杯仰头一饮而尽,“以茶代酒,先饮为敬。”   严靖曦往虚空中举了一下杯,“不用谢我,受人钱财替人消灾。”   长夜漫漫,冷风吹过悬着的灯罩,摇曳的灯光更添几分鬼魅和寒心。   严靖曦紧了紧外套,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抬头看向窗内透着微弱光线,那盏灯是为夜归的他留着,心头升起阵阵暖意。   月华冷霜打在被褥上,严靖曦搂着怀里人,“我今天接了个同性恋的案子。”   “所以...”乔烈儿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有感触了?”   严靖曦用指腹抹过乔烈儿的额角,把碎发捋到耳后,“有没有想过怎么告诉你父母?”   乔烈儿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们能接受的。”   “那一天。”严靖曦在他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有多远?”   “你等不及吗?”乔烈儿仰起头,彼此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我们的一辈子很长。”   “一辈子。”严靖曦收紧手臂,两人紧贴着,“说好的一辈子。”   “我的严大律师,听你的。”乔烈儿像哄孩子一样抚摸着他后背。   夜渐深,熟睡的严靖曦微微发出鼾声,乔烈儿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也不知道父母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会伤心流泪?还是会揍他骂他?父母和恋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该怎么办?   --------------------------------------------------------------------------------------------------   健民医院。   一袭白大褂的院长从厕格里出来,感觉鼻腔里有涌动的感觉,像是有鼻涕要流出来,刚弯腰拎开水龙头,水滴状的红色液体落在洁白的池盆中。   他抬眼看着大玻璃镜上的倒影,鼻孔下挂着两行血柱,颤抖着用手背抹掉,开大水龙头冲掉手上残留的血渍,几缕发丝飘落在洗手台上,最近他的脱发严重了许多。   刚拉开门出去,迎面撞上血液科的肖医生,“院长,我正找你。”   “检验结果出来了?”院长脸色灰白,嘴唇干裂,“拿给我看。”   “请你有思想准备。”肖医生迟疑了一下,递上写着AML诊断结果。   “急性骨髓性白血病。”他的手不住地颤抖,最近他的皮肤容易发生青肿、点状出血,持续低烧不退,关节疼痛、牙龈肿胀,经常头痛呕吐,作为一个医生他也猜到出现了什么状况,但是还存在侥幸心理,这张检验结果如同一纸判决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院长,你必须立即住院治疗。”肖医生虽然知道治愈的希望不大,但出于人道主义延缓病人的性命是医生的职责。   突然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他已经住进了病房,一扇玻璃窗,三面墙壁,全身挂满仪器,他动了动手指,心监仪发出“嘀、嘀”的响声。   肖医生开门进来,“院长,你醒了。我已经通知了你在国外的家人,我们血液科会竭尽所能医治你的,请放心。”   戴着氧气罩的人点点头,女儿在国外读书,他的妻子也跟着陪读。   难倒是报应?怎么可能,他是医生,他是无神论者,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诞的思绪甩掉。   合上疲惫的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中听见房间内悉卒响声,他睁开眼摘掉氧气罩,“老二,你在干吗?”   “拉窗帘,怕晒着你。”百叶窗前的人一袭医生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老大,醒了。”   他眯起眼,神情阴戾:“我那份,你别想着独吞。”   “怎么会呢?”年青的男子走到他床边,嘴角挂着让人不寒而颤的笑意,“院长,你会好起来的。”   “我当然会好起来。”他咳嗽了两声,气有点喘不上,“别想着搞小动作。”   血压的波动令仪器发出警报,年轻的男子瞄了一眼那闪亮的红灯,“老头子,好生休养,我先回岗位。”   年轻男子与收到仪器警报进来的肖医生错身而过,相互点头打了个招呼。   ☆、别墅的秘密   车子停靠在别墅门前,年轻的男子站在庭园台阶上从裤兜里掏出微型的摇控器,红色和绿色的键并排着,指尖按下绿色键。   别墅主卧天花板顶的铅盒悄悄的合上,年轻男子抬肘敲了敲门。   佣人群姐有气无力地扶着门,“您来了,请进。”   “群姐,你的脸色不太好。”年轻男子盯着群姐苍白的脸,“要不要我载你去医院看看。”   “谢谢!不用了。”群姐摆了摆手,“年纪大身体自然就不好,我跟院长提了辞职的事,等太太和小姐回来我就走了。”   “注意身体。”年轻男子搀扶着群姐,“忙了这么多年,也该回老家享福。”   “我儿媳快生了,也该回去帮忙。”群姐厨房走去,“我去给你倒杯茶。”   “群姐,不用。”年轻男子喊住群姐,“我是来帮院长拿几本书给他解解闷。”   “我也不懂你们的书。”群姐站了一会就觉得累,“还是劳烦你自己拿吧。”   对于这位曹院长的得意门生,这幢别墅的常客,群姐是十分信任的,何况现在她感到浑身骨头发疼,摸了摸额头好像还有点低烧。   “群姐,那你在歇会。”年轻男子往楼上走去,“我马上就好。”   群姐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用手撑着额头阖起眼休息。   旋开主卧的门,年轻男子戴上手套拉了把木椅子站上去,双手顶开其中一块天花板,摸索到那个关闭了的铅盒子后取了下来放时衣兜里。   天花板被重新盖了回去,椅子也归原位,仿佛一切都没动过。   主卧连接着书房,巨大的红木书架占了一面墙壁,年轻男子摘掉手套挑了几本医书后带上门往楼下走去。   “群姐,好了!”   群姐睡眼惺忪,“好了?”   “嗯。”年轻男子穿过大厅往外走去,“我走啦!”   送走年轻男子,刚关上门群姐感觉鼻腔有液体流出,赶紧用手背抹,嫣红的血吓了她一跳,立即安慰自己看来是上火了,今天晚上去药材铺开几剂凉茶清热。   ——————————————————————————————————————————-   G市,警用勘察车驶往南溪路。   张一用肘子顶了一记身边昏睡的人,乔烈儿吃疼醒过来揉着脸,“到了?”   “还没。”张一伸手扒了两下他睡乱了的头发,“乔美人,注意你人民警察的形象,别丢咱家的脸。”   “老子不是演员,不靠脸吃饭。”他转过头看着张一,眼下两抹黑晕浓得化不开,“没到,你喊我干吗?你有病啊!”   “嗯,是有病,心病。”张一的大手按着乔烈儿的头,贴在他耳边说道,“年轻人揉着点,适可而止,护菊有道、养菊有方,不然老了菊花不好受。”   “去你的。”乔烈儿当胸给了张一一拳,“我只是想事情睡不着。”   “哦,想不到乔乔也会有发愁的一天。”张一的手搭在乔烈儿的肩上,“听说我们科也准备带教。”   “嗯。”乔烈儿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养神,“带教还早着呢!”   张一干脆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是上次那帮学生吧?”   “哪帮?”乔烈儿睁开眼厌恶地捂着鼻子,“一休,你的脚好臭。”   “你腐尸都不怕,还怕我脚臭。”张一往乔烈儿方向抬了抬脚。   “要是死了我就不觉得恶心。”   前面的驾驶员干呕了两声,按下了车窗的自动键,清新的空气虽然有点冷却迅速地卷走了霉变咸鱼般的恶臭。   张一把脚挪回原位,“来观摩那批学生。”   “看上哪个了?”乔烈儿坐直了身子,“说来听听。”   张一笑咪咪地答道,“欧阳晓斯。”   乔烈儿两眼迷茫,很明显他记不起来是哪个。   “上次咱们在水库捞了条尸体,胀紫得快爆,整层楼都臭了。”张一试图让他回忆起来,“男生怕得要死,女生倒很淡定。”   “嗯?”乔烈儿的脑血管此时肯定被屎塞住了。   “你暗渡陈仓私下通知了判官。”张一提醒他,“后来案子移交给了判官。”   如同一剂妙药,乔烈儿灵机闪现立马说道:“哦!我记起来了。”   “卧槽,我发现你只记得判官。”张一不自觉地架起腿抠着脚丫子,“真怀疑你是不是暗恋人家,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习惯非常不好!”   张一话音刚落,车子突然急刹几乎碰上前面停着等交通灯的面包车。   后座上的两人因为强大的惯性往前倾,幸亏撞上是前座的软垫,乔烈儿揉着撞得发酸的肩,怒拍着架驶位的靠背,“开车要专心!不要偷听别人讲话,害人又害己。”   “没,没偷听。”驾驶员重新发动车子,再听下去估计迟早躺在解剖台上,乌鸦嘴“呸、呸~”,往窗外吐了几口沫。   “还有你!”乔烈儿瞪着张一,“你的脚!给我放下!”   “欧阳晓斯。”张一侧身面对面坐着,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她叫小C,你记得啦!”   乔烈儿鄙视着他,“有种老牛嚼嫩草的即视感。”   ☆、垃圾筒弃尸案   车子停在河泮小区的门口。   乔烈儿拿出墨镜戴上,张一斜睨着他,“阴天,带墨镜干吗?”   “你说的,不要影响警察形象,不能给你丢面子。”乔烈儿拉开车门,伸展的大长腿更显身形修长,墨镜风衣长腰带,纤腰窄臀长腿,一副大明星的架势,只可惜不是从保姆车中出来,而是从警用勘察车上下来。   “箱子拿好,别自顾着装明星。”张一从车尾里取出勘察箱,“我不是你的明星助理。”   “滚远点。”乔烈儿下巴一仰,“你给我提鞋也不配。”   “卧槽,傲娇了。”   往现场走去,乔烈儿收敛起笑容,“一休,今天是什么案子。”   “垃圾筒发现了尸体。”   两人在警戒线前出示了证件,看守的警员掀起警戒线。   靠近垃圾筒地方已经用蓝色布幕围闭起来,警戒线外围观的居民抓住布幕被掀起的瞬间拼命往里张望,都想看个究竟。   看到尸体那一刹那,乔烈儿后退了一步,抿紧嘴唇。   “我知道你最见不得这些。”张一从勘察箱中取出手套,“心理关必须过。”   “放心,我能控制情绪。”乔烈儿接过手套戴上。   小小躯体赤果着卷缩在垃圾筒侧边,身下淌着一滩污水,小脸青紫,紧紧地拽着拳头。   拿起相机给婴儿拍了照片后,乔烈儿把婴儿从污水中抱出来,用毛巾抹净时发现尸僵遍及全身,指压尸斑褪色,“坠积期尸斑。”   他跪在地上指尖撑开婴儿的眼睛,角膜干燥,瞳孔透明度丧失,翻转尸体把探针□□□□量度温度,“直肠温度31度。”   乔烈儿把数据代入PMI回归公式,迅速地计算死亡时间。   “两位,早。”李石掀开布幕走进来,“死亡时间算出来了吗?”   “7小时前。”乔烈儿答道,“凌晨两点。”   “死亡原因是什么?”   乔烈儿检查了一遍尸表,全身有几处淤青,便没有发现致命的创口,侧耳倾听抹过颅骨、胸骨、上下肢骨头的骨擦音,“左肱骨有骨折,死亡原因等解剖才知道。”   “刘华,你排查一下这里的住户。”李石吩咐走进来的刘华,“三更半夜把丢小孩,应该住附近。”   河泮小区是个大型小区,由三十几幢楼组成,外来人口占大多数,不少还是租户,经常搬迁排查起来十分不容易。   张一发现在婴儿原来躺着的地方有个泥脚印,用摄子夹起些许黄黑色的泥土嗅了嗅,上面沾着一片绿叶,“那个女人是从花基那边过来。”   “你怎么知道?”   “单叶卵形,长7厘米,全缘密生柔毛。”张一捏着叶子,“这是勒杜娟的叶子,泥土不算很干,叶子润泽。”   “那个花基刚好种了几株勒杜娟,抱着孩子走过来。”李石扭头看着花丛,“为什么确定是女人?”   “鞋印。”张一比较了一下前端稍多的泥土,后端稍少的泥土,“高跟鞋。”   张一从包裹婴儿的抱被上捡起一根长发,“除非是一个留长发穿高跟鞋的男人。”   “没准他故意误导我们,穿高跟鞋戴假发。”   “头发就算肉眼辨别不了,只要检测就知道真伪。”他用手丈量了一下鞋印,“这鞋大概就35码,石头哥你穿走几步试试。”   李石进来的时候已经留意过小区的监控,除了大门口装了摄像头,其他地方都没有,其实像这种低档的小区没装也很正常。   看来只能挨家挨户排查,凌晨两点还不一定能找到目击证人。   G市,解剖室。   婴儿的尸僵强硬,乔烈儿无法打开关节把尸体上的衣服脱下来,“一休,帮忙。”   两人合力,一个按压着尸体,一个强行用外力把僵强的主要关节松开。   乔烈儿脱掉婴儿的连体服,一个体型瘦削女婴,左上臂有肿胀,拿起X光片,“左手腕骨、手肘、指骨的骨骼闭合情况,她年龄大约在6-8个月。”   “但她看起来只有4个月左右。”张一双手撑着解剖台,俯视解剖台上瘦骨嶙峋的女婴,“发育明显滞后。”   乔烈儿打开婴儿的胸腔,肺部呈灰黄色,他用指尖按压肺部,“坚实无气。一休,我提取肺部组织,你帮忙做镜检。”   “行,把样本给我。”   高倍显微镜下肺泡腔内有大量脱屑颗粒状细胞大小不等直径7~8μm,有些细胞呈纺锤状多核胞内可含极少的空泡,皮细胞增生,无透明膜形成有不等量的间质纤维化及网蛋白纤维。   张一的眼睛从显微镜上移开,“脱屑性间质性肺炎。”   “左肱骨中段骨折,看起来没有经过医院专业的治疗。”乔烈儿把婴儿左臂肌肉组织分离,“真可怜,简直是虐待。”   “我看是后妈。”张一摇头叹息,“血样分析结果,骨折并发脱屑性间质性肺炎导致呼吸功能衰竭死亡。”   乔烈儿一针一线地把尸体缝合,再把婴儿穿回原来的衣服。   婴儿混沌的瞳孔无助地顶着天花板上的无影灯,乔烈儿抹过她的眼睑,让她合上了眼睛。   ☆、同ZI案庭审(一)   G市,法院。   二审开庭,严靖曦站起来向被告席上的候庆荣提问道,“被告人,请你讲述事发的经过。”   年界40的候庆荣脸色憔悴,缓慢地抬起头,眼神透着歉意、惭愧和悔恨,“我是同性恋,我的家人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年年月月想方设法叫我回家娶妻生子,我很纠结。”   候庆荣哀怨地看向旁听席上的陆展鹏,“我舍不得他,我不能离开他,他是我一生的至爱,所以我做了一辈子后悔的事。”   “请问这个‘他’指谁?”严靖曦腰挺得笔直,“一辈子后悔的事指是什么?”   “陆展鹏。”候庆荣指了一下旁听席上的人,“如果我们活着不能在一起,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我决定杀死恋人后自杀,可是我刚动了刀子就后悔,我不该那么自私。”   候庆荣往自己脸上扇了几巴掌,双颊瞬间红肿起来。   严靖曦继续提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通过□□认识的。”   “认识了几年?”   候庆荣捏着指头,“快五年了。”   “审判长,我的问话完了。”严靖曦向审判长花玲鞠躬后坐下。   轮到检察官隋杨拿起用透明证物袋装着的水果刀,“被告人,这是当天伤害陆展鹏的凶器,你可记得吗?”   “记得。”候庆荣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具备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检察官隋杨隔着证物袋触及锐利的刀尖,“你知不知道这刀子能危及他人性命。”   “知道。”候庆荣耸拉着脑袋。   “你伤了陆展鹏后,是不是追了出去?”   “是,但是我...”   “我只问你‘是’还是‘不是’。”隋杨打断了候庆荣的话,“其他的不用多说。”   隋杨向审判长示意问话完毕。   严靖曦举了一下手,“审判长,我要求传召证人。”   “同意。”审判长花玲颔首。   一名中年妇人落座在证人席上,怯怯地怀顾法庭一周。   “邓彩娟女士。”严靖曦双手垂下叠在前面,“请你讲述一下当天所看到的。”   邓彩娟回忆着,“20XX年6月6日晚上,我带阿Q散步回来。”   “阿Q是谁?”   “我家的那条萨摩耶犬。”邓彩娟继续说道,“刚走到一楼的楼道就看到他捂着脖子,血从指缝中流出来,染红了半边衣服。”   “他是谁?”严靖曦示意她看向旁听席,“能不能给我们指认出来。”   邓彩娟四处张望,最后指向旁听席上的陆展鹏,“穿黄色条纹衫的那个,他边跑边喊‘救命’,还让我报警,我把大楼的门禁卡塞给了他。”   “你有没有报警?”   “没有。”邓彩娟摇了摇头,“看到这种事,我怕得要死,想着把钥匙给了让他赶紧离开,这些事我在一审都已经说过了。”   “我再想问一件事,请你如实回答。”严靖曦笔敲着手掌的虎口处,“请问当时你有没有看到行凶者?”   “有,他跟在伤者后面。”   “有没有携带刀具?”   “没有。”邓彩娟摇了摇头,“要是带了,我躲都来不及,还敢给门禁卡。”   “还记得他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表情?记得。”邓彩娟翻了翻白眼,“不过我读得书少,你让我怎么形容。”   “审判长,我反对。”检察官隋杨质疑,“行凶者的表情如何跟本案没有直接关联,而且用证人的感觉来判断太主观了。”   审判长花玲看向严靖曦,“请辩方律师给出合理的解释。”   “虽然证人的感觉带有主观性,但是这关系到本案的定性。”严靖曦恳求道,“请审判长允许证人作供。”   花玲思考了一下颔首表示同意。   “邓女士,候庆荣的表情是愤怒还是恐惧,脸长有没有戾气?”   检察官隋杨再次举手示意反对,“反对辨方律师使用引导式的问话。”   “反对有效。”花玲警告严靖曦,“请辨方律师注意问话的方式。”   “都不是,应该是担忧。”此时的邓彩娟侧头想了一会缓缓地说道,“那眼神就像我看到老公受伤,感觉自己比他还难受。”   她的指尖放在额上轻敲,“电视剧里不是有句‘痛在你身,疼在我心’。”   法庭瞬间爆笑,审判长不得不敲击法槌维持秩序。   “谢谢你的作供。”严靖曦松了口气,向法庭表示,“审判长,我请求传召第二名证人出庭作供。”   ☆、同ZI案庭审(二)   得到审判长同意后,小区的士多老板朱旭坐到证人席上。   严靖曦掌心向上做了个请的动作,“朱旭先生,请说一下你看到当天的事发经过。”   “我的士多就开在小区门口。”朱旭指着被告席上的候庆荣,“那天晚上他扶着受伤的人从C幢走过来,捂着脖子血滴了一地,他让我找张椅子给受伤的人坐,然后他跑到马路边上截的士,开租出车的哪个会愿意载。”   朱旭吞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被拒载了几次,我就跟他说打120吧!”   严靖曦指着被告席上的候庆荣,“你能确定当天是他打120吗?”   “男女情侣嘛见多了,可是两个男人发生这种事,我还是头一回遇到,绝对不会记错。”朱旭很坚定地点头确认,“在等待期间他带着哭腔不停地向受伤的人说对不起,他一度还跪下来头伏在受伤人的膝盖上求对方原谅。”   “非常感谢你的口供。”严靖曦颔首表示谢意。   庭审双方进入辩论阶段。   检察官隋杨首先开腔,“据法院查明,20XX年6月6日11时许,候庆荣因感情纠葛产生杀害陆展鹏后自杀的念头,并趁陆展鹏在房里熟睡时,用水果刀割陆展鹏的左脖子,陆展鹏痛醒后与候庆荣争夺凶器。陆展鹏提出口渴,并要求候庆荣去倒水,候庆荣去客厅里倒水给他喝,陆展鹏趁机跑下楼,边跑边叫‘救命’,候庆荣随后下楼,后来民警在医院找到候庆荣调查。”   “作为一个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没有喝酒、没有吸DU,候庆荣处于清醒状态,有理由相信他知道水果头割颈是会致死,陆展鹏逃跑后他追过去企图继续行凶,直到遇上邻居的才放弃杀害陆展鹏的贪图。”隋杨继续说道,“因此这起案件在案情定性应认定为犯罪未遂,应维持一审原判,故意杀人罪判刑4年。”   “追过去不是想杀他,我当时就知道错了。”候庆荣激动地嚷道,“我伤了他,我只想赶过去照顾他。”   法警把企图站起来的候庆荣按压回座位。   “刚才的检察官的陈述中忽略了几个事实。”轮到严靖曦进行辩护,“第一个是陆展鹏要求候庆荣去帮他倒杯水时,候庆荣已经放下了水果刀,这点说明他已经犯罪中止的意识;第二个是根据两位证人的口供,候庆荣随后下楼但没有携带刀具,跟随的目的并非追杀陆展鹏,而是扶他去拦截出租车,被拒后拨打120,说明他心存悔意;第三个是在途人拨打110报警后,警察在医院找到候庆荣,他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没有刻意隐瞒,他愿意承担因为冲动带来的过错。”   “因此这起案子不能认定为犯罪未遂,而是犯罪中止,恳请法庭重新量刑。”严靖曦向法警呈交两份书面证明,“这两份书面证明,其中一份是候庆荣的悔过书,另一份是陆展鹏的谅解书。”   审判长花玲从法警手中接过两份书面证明。   “由于同性恋未合法化,他们一直饱受歧视,得不到世人的谅解和认同,在我国结婚生儿育女的传统观念非常强,我的当事人候庆荣被家里软硬兼施逼着回去结婚,甚至他的70多岁的老母亲试过以死相逼。”严靖曦伸出手掌正反了两下,“手心手背都肉,恋人和亲人之间无法抉择才导致我的当事人作出冲动的不理智行为,消极地打算跟恋人一死了之,但是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尝试弥补,希望法庭能从轻发落。”   被告席上的候庆荣泣不成声,想起春节回家时头发全白的老母亲摔了碗,拿着碎瓷片哭诉如果他今年不回老家结婚就死给他看,他放不下他的恋人,孝子的他无法忍受母亲的胁迫,几乎铸下一生的大错。   休庭后,审判长花玲不作出当庭宣判的决定。   ☆、礼尚往来   37度西餐厅,座落在市中心的华侨村。   外面是车水马龙的主干道,茂密的树丛隔绝了大都会的喧闹,上世纪归国华侨建的小别墅掩映在密林中。   三层小别墅外筑着水泥围墙,拱门装着两盏西式复古壁灯,如果不是悬挂着招牌,乍眼一看还以为是住家。   初冬的季节南方也不会太冷,客人更喜欢坐在花园中,撑开太阳伞档了从大叶榕落下的黄叶。   “挺不错,Z市就没这种地方。”徐强喝了一口柠檬矿泉水,“整个城市都是新盖的楼房,一点味道都没有。”   “吃点什么?我请。”乔烈儿把餐牌递给徐强。   “你不是连快递费都付不起。”徐强翻开餐牌,“怎么还有钱请我吃饭。”   “吃饭可以刷卡透支,快递要付现金。”   “穷成这样子,师兄怎么舍得让你透支。”徐强察觉到乔烈儿的情绪有点低落,“抖M,又被什么困扰了?”   “今天解剖了一个婴儿。”乔烈儿用长调羹搅拌着杯中的柠檬片,“才6个月大,被遗弃在垃圾筒边上。”   徐强点了餐合上菜牌,“我们当法医的跟演员一样,查案解剖时要充分投入,但离开岗位时要学会抽离,如果你的情绪一直被案情所左右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法医,每年都有因为得抑郁症或者无法承受压力而离开的法医,我不希望你会是其中的一员。”   “放心,当法医是我的终极梦想,哪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乔烈儿抢过菜牌,“反正你埋单,我就化悲愤为吃量。”   “小心别撑死。”徐强摘下眼镜用衣脚抹着,“最讨厌就是剖那些撑得肚满肠肥的高官,拉开肚子还得把黄澄澄的肥膏挖出来,贼烦!”   乔烈儿漫不经心地答道,“怎么也比不上巨人观的浮尸,要是手沾上了连捧起饭碗都觉得有臭味。”   “告诉你一个好办法,买几棵香菜回来搓手,味儿准散。”徐强往法包上抹黄油,“你要托我带的东西呢?”   他从背包翻出一个瓶子,“这个。”   徐强抄起装满沙子透明的塑料怡宝水瓶晃了几下,“沙子?”   “嗯。”乔烈儿淋上油醋汁,切了一块牛扒细细嚼着,“没看出来么,难道你觉得它还能是别的东西?”   “你老大远就拿回一瓶沙子。”徐强一手拿起瓶子,另一只手指着瓶子说道,“然后让我带给他。”   “是他说要这个。”   “你俩有病,得治!”徐强重重地放下瓶子,“我觉得你跟他的脑回路都不正常的,上次明明可以给张药方你自己配,非得我把药材送过来,这回更牛逼,千里之外送你沙子。”   乔烈儿笑着捣鼓着碟子里头的牛扒,“对了,专家是他的亲戚。”   “嗯,她是判官的妈妈。”徐强靠在藤椅上,“以前在国内是法医系很出名的教授,后来出国去了。”   “难怪上次能请得动燕京大学和西北大学的权威专家。”乔烈儿抵着下巴,“我这人情欠得也够大的。”   徐强打趣道,“别担心,老太太可喜欢你了。”   “是吗?”乔烈儿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   “我跟他姐赵捷妤可熟了。”徐强喝了口汤,“他全家都很OPEN,你嫁过去一定不吃亏。”   “谁要...谁要嫁过去。”乔烈儿一紧张说的有点结巴,“我可是有男友的。”   徐强打量着他,“话说你男友受得了你一天到晚三句不离本行的坏习惯?”   “我们说好不谈工作的。”   “抖M,你跟咱家抖S真的很配,要是失恋了考虑一下。”   “别咒我。”乔烈儿桌底下踢了徐强一脚。   有时候命运就爱跟你开玩笑,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对的时间却遇上错的人...   --------------------------------------------------------------------------------------------   Z市,警局。   赵捷飞把文件卷起来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他思考的时候眼神总是飘向窗外。   “老大,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郭明祥拿着两份文件走进来,“想听哪个先?”   “你都三十好几的人,还玩这个?”赵捷飞转过头来,“先说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你在永久墓园发现的那块布碎,徐强的分析结果出来了。”郭明祥把结果放在桌面上,“既不是水库浮尸‘二爷’,也不是红树林女尸‘春娇’。”   “两个都不是。”赵捷飞蹙眉点燃了一根烟,“那好消息呢?”   “跟失踪资料库里面的一名人员比对上了。”   赵捷飞还没接过资料便说道,“这名失踪人事不是智障就是精神有问题,对不对?”   “你怎么没看就知道?”郭明祥吃了一惊,“脑瘫儿,在家附近失踪。”   “既然他们是盗取器官进行贩卖,首选流浪汉,因为这些人失踪了都不会有人关心。”赵捷飞用卷起文件敲打着手心,“如果在没有合适流浪汉,换了是你会选择什么人下手比较容易?我猜这位脑瘫儿的家境不错。”   “神了,这也被你猜中。”郭明祥竖起大姆指,“他们家做生意,算命先生说脑瘫儿旺他父亲,虽然傻傻的,但家里人还是待他不错。”   “如果我是那些人渣,也会选择智障或者精神有问题。”赵捷飞把他桌面的沙漏翻转,看着细细的沙子缓缓从狭窄的通道落下,能让他心境平静专心思考,“这些人对于家庭是个累赘,失踪了一般也不太关心,有些甚至会觉得是解脱了,大部分便不寻不问。这家人还来报案,说明家境还是不错,至少经济上没有被拖挎,还是希望能找回来继续养育。”   “看来这位脑瘫儿凶多吉少。”   “除非他像‘二爷’那样逃脱了。”   郭明祥问道:“墓园的搜查令有了吗?”   “还在审批中。”赵捷飞合上眼揉着眉心,刑事案件的侦破工作总是争分夺秒,烦琐的审批程序偏偏拖延了整个进度。   沙漏一端的沙已经全部漏到另一端,赵捷飞又把它倒转过来,玻璃沙漏里的原来的沙子已经被他换成乔烈儿从海南带回来的沙子,夹着海洋味道的沙子更细更精亮。   “老大,红头文件出来了。”韩睿拿着文件兴冲冲地走进来,连门都忘了敲,“我们可以去搜查墓园。”   “太好了!”赵捷飞披上外套,“立即出发。”   ☆、儿时的梦   警车往G市和Z市交界的方向驶去,刚上高速路,车流便缓慢下来。   “一大早就堵车。”副驾驶上的赵捷飞抬手看腕表,探着窗外前面是延绵不绝的车龙。   驾驶位上的韩睿焦燥地拍打着方向盘,“老大,要不要放警灯?”   “放了也没用。”赵捷飞双手放在脑后,“堵得死死的,谁会让你。”   “看得着却吃不着,郁闷。”韩睿把头埋在方向盘上。   “小郭。”赵捷飞转向后座,“把房管局提供的平面图给我。”   郭明祥把卷成筒形的图纸副本交给他,赵捷飞把图纸铺平放有膝盖,“永久墓园改建前是殡仪馆。”   “嗯,地铁建成后殡仪馆就搬迁了。”郭明祥翻出档案,“这里就改建成永久墓园。   赵捷飞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尖停留在图纸上,“小郭,这里是不是上次咱们翻围栏进去的地方。”   郭明祥从前座空隙中探出身子,“对,就是这。”   “解剖室。”赵捷飞用笔圈起图示。   “殡仪馆怎么也有解剖室?”韩睿松开手刹,车随大流慢慢向前驶去。   “基层公安局都是让殡仪馆辟出一间房建成解剖室,哪里像我们局专门建有上压风下排风系统,还自带冷藏间的解剖室。”赵捷飞手臂搁在车窗边上,“解剖室条件最好的大概就是我们市和G市,这边房子的冬冷夏热,空气不流通,基层法医挺苦的。”   韩睿把着方向盘,“老大,你对法医很了解。”   “我妈以前当过法医。”赵捷飞笑了笑,“能不了解么?”   ******   北国J城的深秋,道路两旁枫树叶红得耀眼,黑箱车经过落叶翻飞。   小捷飞蹲在地上拾起一片红叶,捏着叶茎举起逆着光单着眼,落日映得红艳的枫叶半透明,叶面纹理清晰。   凛冽的北风夹着哀嚎声隐隐约约从园子最里头传来,小捷飞聆听了一会儿,捏着小拳头站起来,左看右看四周没人,“呀~”黑色乌鸦腾起扑着翅膀,让他陡然升起一股恐慌。   “妈妈!”小捷飞沿着水泥路飞奔,“啪!”被石头绊倒在地上,棉布裤子蹭破了一个洞。   小捷飞爬起来拍掉裤管上的灰泥,用衣袖抹掉挂在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一拐一拐地继续往前走。   篱笆后一排低矮的红砖平房,5岁的小捷飞搬来红砖头站在上面攀着窗户边上往里瞧。   他的妈妈一袭淡蓝色的解剖服,柳叶刀折射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让人看着有点晃眼。   透过窗户的缝隙,血腥浓重的味道让小捷飞揉了揉鼻子。   赵妈妈一手按着躺在平台上那人的头颅,一手拉锯,骨屑在瓦顶天窗投落的光束中飞舞。   小捷飞张着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身旁的助手察觉到屋外地动静,一脸惊愕用手肘轻碰了赵妈妈,“你儿子。”   赵妈妈视线移向窗外,吓得瞳孔紧缩了一下,把手上工具交给助手,急急忙忙脱掉解剖服,摘掉手套和口罩。   出了屋外,小捷飞双手放在背后耸拉着头盯着脚指头,赵妈妈一把抱起儿子,“怎么跑到这来,都说了在殡仪馆不能乱跑,妈妈工作完了就带你回家。”   “妈妈。”小捷飞怯怯地指着屋里头,“你刚才在干吗?”   “躺在那台面上的人被坏人害死了,我在帮警察叔叔抓坏人。”赵妈妈抱着儿子远离解剖室。   小捷飞蹭踢几下离开妈妈的怀抱中蹲在地上,从乱草中摘了一朵野花,“等我长大了也要当警察。”   “为什么要当警察?”赵妈妈半蹲下身子,刮了刮儿子的鼻子。   小捷飞撕扯着黄色的花瓣,“因为我要跟妈妈一起抓坏人。”   “可是妈妈明年就不再是法医了。”赵妈妈捏着他的小脸,“妈妈要调到学校当老师,那你还当警察吗?”   “当啊!”小捷飞嘟起嘴扯剩把光秃秃的叶茎夹在鼻子下,“我可以找个法医老婆跟我一起破案。”   “老婆?”赵妈妈“嗤”被逗笑了,“小飞,你知道什么是老婆?”   “知道啊!就是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小捷飞两只大姆指并扰起来,“像你跟爸爸一样。”   赵妈妈被儿子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轻揉着儿子的脑袋。   ******   随着缓慢车龙,终于驶离高速,北面浓烟滚滚。   “老大,你看。”韩睿指着空中腾起的黑云。   赵捷飞半眯起狭长的眼睛,“那方向,糟糕!”   往前驶了一段路,不出所料红色的消防车已经停在路边,地面一滩积水。   赵捷飞亮了□□却被穿着厚重防火服的消防员挡在现场外,“就算你是警察,现在也不能进去,火还没灭。”   浓烟呛得人直咳嗽,赵捷飞退了出来,一拳砸到车前盖,抬眼看向密林中火舌燎燎,但愿证据还没有被这场火完全吞噬。   ☆、自首   G市,审讯室。   “要热的吗?”刘华站在水机前,回头看了花哩小外套的女人,留着厚刘海短发。   女人低着头,披发挡住了她的脸,“随便。”   “既然来自首,就老实交待。”李石用笔头敲着记录本,“姓名、年龄,犯罪的过程。”   女子双手拢着一次性杯子,“梁玉,25岁,冬冬是我扔的。”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李石微调了摄录机的角度,“为什么要扔了她?”   “因为她是女儿。”梁玉抬起头,精心修饰过的妆容掩饰不了她内里的冷漠,“我想要的是儿子,婶婶、嫂子都生了儿子,我以后在村子里会抬不起头,婆婆也不会给好脸色我看。”   “你知不知道她左手骨折?”刘华冷眼看着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知道。”梁玉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她从小床摔下来时弄伤的,她天天哭天天闹,我好烦就把她扔到垃圾筒。”   “根据法医的鉴定,女婴没有得到应有的治疗。”刘华把鉴定结果放到梁玉面前,“既然你知道她受伤,为什么不治疗?”   梁玉瞄了一眼面前的鉴定报告书,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想要她,干吗还要花钱给她治疗。”   “你女儿的死因是骨折并发脱屑性间质性肺炎导致呼吸功能衰竭死亡。”李石敲击着桌面,“也就是说你的疏忽害死了她,我们转交检察院以虐儿罪起诉你。”   “你怎么会突然来自首?”刘华前段时间不断地排查小区的嫌疑人,完全没料到今天会有人来自首。   “哈!哈哈!我为什么要来自首?”梁玉乖张地笑着,双手掩脸,“你以为我想来自首。”   梁玉突然倾前身子,眼睛左右扫了几下,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不知道从扔掉她那个晚上起每天半夜都来找我,不停在我耳边哭,你们知不知道我一直没睡过觉?”   刘华跟李石相互对视了一眼,这个女人的行为有点怪异。   厚重的脂粉遮挡了她的黑眼圈,面颊消瘦凹陷,“我躺在床上,她就在天花板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上洗手间在玻璃镜看到她惨白的小脸,我砸碎了镜子,她从一地的碎玻璃里伸出手要抓我。”   刘华发现她的手贴着胶布,“砸玻璃镜弄伤的?”   “她歪着头要过来找我。”梁玉傻傻地向虚空中伸出手,“我就抓起碎玻璃片挥舞着不让她过来。”   梁玉突然定睛看着他俩身后,捂着嘴尖叫道,“我都来自首了,毛毛你别再缠着我。”   “求你,我求你!”梁玉双手合十带着哭腔自言自语道,“妈知道错了。”   李石合上记录本,给了刘华一个眼色,看来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遇到女蛇精病。   司法鉴证科。   乔烈儿用移液管往烧杯里加入乙醚,高挺的笔梁,专注时紧抿着唇,瞳仁显得又黑又大,上帝精雕细刻的侧面要比正面更吸引人。   “小乔,你们安排做一个初步的精神鉴定。”李石走进实验室。    穿着白大褂的乔烈儿目光没有从烧杯上移开,“谁得蛇精病。”   “垃圾筒婴儿案。”李石靠在云石工作台边,“一个自称是孩子她妈的女人来自首。”   “DNA分析已经结果出来。”张一用在审讯前抽取了血样做了比对,他手里拿着份报告从里头走出来,“梁玉确实是毛毛的亲生母亲。”   “虎毒不吃儿,当妈的连畜生都不如。”乔烈儿放下移液管,瞥见张一油得一捋一捋的脏头发,“一休,你多久没洗头?”   “三天吧!又好像是四天。”张一抓了一下油头,皮屑絮絮直往下掉,部分白色的皮屑还粘在发尾上。   乔烈儿睥睨着他道,“真脏!”   “老家缺水,从小习惯了。”张一把鉴定结果交给李石,“石头,她怎么解释?”   “都是重男轻女的思想惹得祸。”李石耸耸肩,“她之前已经生了一个女孩送给别人,这次再生就对孩子不理不睬,婴儿从床上摔下来受了伤,她嫌孩子哭闹就干脆大半夜扔到垃圾筒旁。”   “骨折可疼了,这么点大的婴儿能不哭不闹么?”乔烈儿愤愤地说道,“敲断她的四肢不让她治疗,看她吭不吭声。”   “你好狠啊!”李石偷瞄了一眼乔烈儿,叹了口气:“你们说,女人何必难为女人。”   “俗话说‘媳妇熬成婆’。”张一用手臂顶了顶李石,“知道什么意思吗?”   “不就是熬出头了,奴隶要翻身了。”李石白了他一眼。   “对!所以重男轻女不仅仅在于男性,有时候女性自己也在欺负自己。”张一晃着指头说道:“还有一句叫‘母凭子贵’,很多当婆婆的可喜欢男孙子,觉得有面子,当媳妇的生了儿子连自己也觉得腰板子挺直,说话的声音也能放粗。”   “她们怎么不想想自己也是女人。”乔烈儿蹙眉,仅仅因为重男轻女就扼杀了一条生命,“石头,那为什么还要做精神鉴定?”   “我觉得梁玉出现幻觉,她扔了女儿后说每天都看到女儿回来缠着她,实在受不了才来自首。”李石指了指脑袋,然后扫视两人,“到底你们两个谁做这个精神鉴定?”   “还是我来吧!”张一瞥了眼乔烈儿,“让他做的话说不定真会敲断那女人的四肢还不让治疗。”   看见气得鼓着腮帮子的乔烈儿,张一就知道他遇到婴儿案就心塞,主动把活揽了下来。   ☆、焦尸(一)   浓烟渐渐散去,火舌逐渐熄灭,现场的温度还是很高。   赵捷飞穿在里面的长T都被汗湿透,用手扇着风,向那些还穿着厚重防火服奔波于火场的消防员投去敬佩的眼神。   赵捷飞递给消防队长一根烟,“还不能进去吗?”   消防队长摆了摆拒绝了香烟,“不行,火虽然灭了,但温度还是很高,吸入会灼伤呼吸道。”   戴着头盔浑身湿漉漉的消防队员从火场跑出来,神色紧张地向队长汇报,“队长,里面发现两具尸体。”   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的赵捷飞插话道,“请允许我们进入现场,这关系到刑事案件。”   消防队长迟疑了一下后吩咐队员,“给他们准备防毒面具和头盔。”   “谢谢!”赵捷飞走回去弯腰敲了敲车窗。   韩睿降下玻璃窗,“老大,可以进去了?”   “通知光头强带齐他的家当立即过来。”赵捷飞转头对后座上的郭明祥说道,“小郭,跟我一起进现场。”   “有咸鱼?”韩睿挑了一下眉。   “嗯!”赵捷飞已经带上防毒面具,朝他亮了两根手指。   “卧槽,还两条。”韩睿翻了翻白眼,这回有得忙了。   地面是燃尽的野草,头顶的枝桠还滴着水,不时折断掉在地上。   到处是呛人的空气,赵捷飞咳嗽了几声,两人往起火的中心区走去。   “巧合,你觉得可能吗?”赵捷飞停了脚步,扬起灰烬在空地中飞舞,那座巡墓人休息的房子已经被烧通顶,瓦砾残缺岌岌可危。   “如果是巧合,那我们今天去买彩票。”郭明祥正了头盔,“进去看看。”   燃烧导致门框变形,消防员已经暴力把门砸开。   赵捷飞的短靴踏过垮塌在地上焦黑的木,滚烫地热浪灼得人皮肤生痛。   墙壁四周被熏黑,大火中残缺的房梁摇摇欲坠,积水顺着梁柱滴落,赵捷飞湿了半边的衣袖,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一条焦尸倒伏在地上,高温让皮肤炭化、四肢倦曲,另一条半趴在桌子上。   爆裂的陶瓷碟上装着残羹菜肴,烧成焦炭样的尸体要等徐强解剖了才知道死因。   赵捷飞环顾了房间,目光停留立在墙边的大柜子,“小郭,过来帮忙。”   柜子涂了防火漆,虽然外表已经黑炭样,但还没被烧焦。   烈火烧灼后触手还是有点烫,隔着手套搬一会还是得甩一下手,柜子被清理开,后面果然隐藏着一扇门,赵捷飞上一次进屋子已经察觉到柜子后的异常,当时怕打草惊蛇也怕寡不敌众没有采取行动,结果手续办齐全没想到迎来一场大火。   钢门已经扭曲变形,赵捷飞逮住消防员,“帮忙把门打开。”   消防员叫来同僚,用救火专用的斧头砸开了钢门的锁。   “退后。”消防员示意他们退到两边,钢门被破瞬间,热浪从内里井喷出来,没有厚重消防服保护的赵捷飞和郭明祥躲在消防员后面,依旧能感受到灼热的高温,烫得仿佛要掉层皮。   门后面是黑漆漆的通道不知道要延伸到何处,滚滚的浓烟如同魔鬼一样涌动着,呛鼻的味道让人呼吸困难。   “等通风后才能进。”消防员让他们先到房子外面。   到了屋外的空地,赵捷飞摘掉面罩,汗珠顺着发脚往下滴,抬肘拭去汗水,接过消防队长递过来的怡宝纯净水。   借着凉意往脸长贴烫,说不出的舒服,拍着消防队长的肩道:“纵火吧?还是你们的活更累。”   “嗯,有好几处火源。”瞥见韩睿正帮赶来的徐强打包尸体,消防队长仰头喝了一半水,剩下的全往脸上倒去,“比起刑警,我还是宁愿当消防员。”   经过一轮通风后,赵捷飞向消防队借来应急灯往通道下方走去。   地面是湿滑的积水,顺着楼梯走到底是一条平整的直道,赵捷飞调整了一下防毒面罩,举起应急灯扫射直道的尽头,最里头是一间室,赵捷飞侧头吩咐身后的郭明祥,“让他们多提供几盏应急灯。”   借着几盏应急灯的光芒,室内的情景一览无遗。   一排金属冰柜靠墙而建,角落处陈旧的压缩机已经停止了运作,随后跟进来的韩睿看见房间中央的钢制床,“这里竟然有张床。”   “不是床,是解剖台,给多波段灯我。”赵捷飞用韩睿交来的多波段灯上上下下把床扫描了一遍。   “这是解剖室?”韩睿打量着这间地下室。   多波段灯下显映出床的底部大片不规则的痕迹,赵捷飞蹙眉,“你可以称之为‘屠宰场’。”   赵捷飞掏出手机进行定位后,向郭明祥招手道,“我们上去看看这里是什么位置。”   痕迹员取出小扫忙着在冰柜、解剖台上找指纹。      ☆、判决书   从黑暗地方走出来,赵捷飞用手背档着刺眼的阳光,根据手机的定位往解剖室的地面位置方向看去,一大片杂草树木。   两人挥刀砍掉枝叶野草往里走去,赵捷飞边走边看着手机的定位,“就是这儿。”   一块长满野草的空地上还有几块断瓦残垣,“小郭,看看平面图,这原来是什么地方?”   郭明祥走到树荫下展开房管局提供的殡仪馆平面图纸,指尖在蓝图上比划着,“队长,下面是停尸房,楼上殡仪馆租借给公安局建的解剖室。”   赵捷飞用脚扫踢地面的杂草,碰到一处硬梆梆的东西,蹲下扒开草丛,“这里有个通风口,应该是连续下面制冷用的压缩机。”   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赵捷飞合上眼再睁开,伸出手臂丈量大致的位置,喃喃自语道,“难怪大冬天看到磷火。”   “老大,你在说啥?”郭明祥卷起平面图。   “除夕晚上二爷昏倒在这附近,我查现场时曾经看到过这边有磷火,当时我也觉得奇怪磷的燃点不高,但也不至于冬天出现。”赵捷飞踏了两下通风口,“压缩机制冷时通风口温度很高。”   “殡仪馆建成之前是乱葬岗,所以出现了磷火。”郭明祥想起查阅过的文件,“殡仪馆拆迁后进行复绿工程,改建成永久墓园后重新在东面建了大门,行政楼也建在那边,离这比较远,这里就彻底被荒废了。”   “可是它没有被‘荒废’。”赵捷飞在草丛中踱步,“地面建筑是拆了,但是停尸房却偷偷保留下来,而且把原来解剖的设备搬到下面去。”   “看来要好好盘问这里的负责人。”郭明祥乐观地表示,“我有种抽丝剥茧,快找到真凶的感觉。”   “老大。”韩睿寻了过来,“你们在这。”   赵捷飞问他:“痕迹员有发现吗?”   “很明显被人用86消毒水清洗过。”韩睿垂着肩,摊了摊手掌,“冷柜、解剖床上都没发现完整的指纹。”   郭明祥提醒道,“解剖取器官,也许戴着手套。”   “收队吧!”赵捷飞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喷气式飞机略过留下一溜白烟,他隐隐觉得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   世贸中心,68楼。   “好不容易今天下班早了,没想到又轮到你加班。”   “马上就好了。”严靖曦不耐烦的点击着鼠标,“小果,这电脑要拿去修!老跳出这个错误提示,半天都关不了机。”   “知道了。”陈小果还在前台整理文档,“我又没有三头六臂,一个人忙不过来。”   躺在严靖曦办公室沙发上的乔烈儿正拨弄着他的地球仪,“你那个破电脑该换了。”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严靖曦弯下腰按重启键。   “有你这个贤夫当家,我才不用发愁。”乔烈儿侧过头来,“严大律师,过两天我让技术组的小黄过来帮你修一下机子。”   “我以为你是个很‘正直’的人。”严靖曦笑道,“没想到还会占公家便宜。”   “还直?早弯了。”乔烈儿把地球仪拨得团团转。   严靖曦“噗”笑了起来。   正埋头苦干的陈小果察觉前面站了个人,抬头问道,“先生,您好!”   “我想找一下严律师。”陆展鹏手中拿着一个礼盒。   陈小果把陆展鹏领进严靖曦的办公室,看见有客人来乔烈儿赶紧从沙发上起来往外走,“我在外面等你。”   “嗯!”严靖曦向陆展鹏做了个请的手势,“陆先生,坐。”   陆展鹏拉开椅子跟他面对面坐着,把礼盒放在办公桌上的推到严靖曦面前,“我们对判决结果很满意,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   “‘胶己冷’,客气个啥!”严靖曦带着询问的眼神,“你们那边是这样说的吧?”   “没想你也懂我们的家乡话。”陆展鹏手按压在礼物,“你不收就不是‘自己人’。”   “恭敬不如从命,这份礼我笑纳了。”严靖曦笑道,“判决书你也收到了,法庭定性为‘犯罪中止’,把4年改判为2年。”   “我也劝他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减刑。”陆展鹏接过陈小果倒的茶,“谢谢!”   “加上减刑可能就一年到一年半就能出来。”严靖曦说道,“不会等很久,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朋友帮我在Z市找了份工资高一点工作,边打工边等他出来。”陆展鹏愁着脸,“坐过牢的人以后找工作不容易,我想多攒得钱以后找个地方跟他一起做点小生意。”   “你想得挺周到。”严靖曦透过敞开的办公室门瞥见乔烈儿又在捣鼓养着金龙鱼的鱼缸,“烈儿,别往鱼缸里乱放东西,你会弄死它们的。”   陆展鹏扭头看见乔烈儿朝这边调皮吐了一下舌头后离开了鱼缸边乖乖地坐在会客椅上玩手机,他对严靖曦说道,“他是你的恋人。”   “咳咳~”严靖曦轻咳了两声,“你怎么知道?”   “你俩看对方的眼神,我能感觉出来。”陆展鹏指了一下乔烈儿的方向笑道,“你看他的时候眼里有宠溺,他看里的时候眼里有任性。”   “你眼神真厉害。”严靖曦竖了大姆指。   “没多厉害,只是对这方面比较敏感。”陆展鹏收敛起笑容,“同志的爱特别不容易,好好珍惜彼此,尽管路不好走,但不要轻言放弃。”   “嗯!谢谢你!”严靖曦站起来跟陆展鹏握过手,“也希望你们幸福。”   把陆展鹏送出门,他折回办公室,发现乔烈儿正摆弄着礼盒。   “想拆就拆吧!”严靖曦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客户送的。”   乔烈儿三两下子把包装纸,掀开盒盖顿时笑弯了腰。      ☆、焦尸(二)   “啥东西那么好笑。”严靖曦凑近一看顿时满头黑线,盒子里一副金澄澄的假牙在日光灯下闪闪发亮,底座还是雕刻着“金牙大状”四个大字,无比恶俗。   乔烈儿笑着把金牙放嘴边比较了一下,“像么?”   “不许笑,人家一片心意。”严靖曦拉开抽屉赶紧把金牙藏起来,“走,咱们回家。”   乔烈儿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容,搭着他的肩下楼回家去。   南国几乎没有秋季,风高物燥的日子仅仅维持了个把月,一场雨浇盖下来就能降7-8度直接把G市带进了冬季。   严靖曦打着伞,乔烈儿双手插在衣兜里依偎并行,小货车停在马路边上,一盆盆沾着雨水的柑桔年花从货卡上卸下来,守摊人穿着雨衣和雨靴躲在用透明塑料布和竹子架起简易的棚子冷得直跺脚,水珠逐渐汇聚直到塑料承托不住的重量时顺着边沿滴落。   “快过年了。”乔烈儿看着沿路临时摆卖的摊档,按地方风俗春节前夕G市都会举办花市,“你今年回去吗?”   “我能回去哪?”严靖曦苦笑着说,“我没有老家,王健仁也生死未卜。”   想起去年的春节时没有家的他跟着傻愣子王健仁回湘西老家,王家待他如家人,湿冷的大山中一锅热腾腾年夜饭暖进心窝里头,想不到大半年后王健仁却像人间蒸发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到这里严靖曦别过头吸了下鼻子。   “还有我嘛。”乔烈儿靠近轻拉他的衣袖,“咱们一起过。”   “你不用回家吃年夜饭?”严靖曦揉了揉他的头,“你愿意,你爸妈也不愿意。”   “这个你不用管。”乔烈儿停下来侧头看着他,“只要一起过,在哪都愿意?”   “嗯~”严靖曦点头,“当然。”   工人正忙碌地搭建花市的棚架,正为入口的牌楼装上华丽的灯饰。   乔烈儿的脸上洋溢着朝气,“等花市开了,我带你去逛一下。”   “好啊!等着你这个土著带见识。”   走进僻静的横马路,乔烈儿左右前后看了看没人,伸进严靖曦的衣兜握着他的手,彼此相视一笑,笑意写满了甜蜜。   雨夜的地面映着沿路的霓虹灯,一把伞下撑起一方天地,我的生命因你而燃亮,我的生命因你而精彩!   ---------------------------------------------------------------------------------   Z市,审讯室。   郭明祥把永久墓园的负责人带进来,“请坐。”   负责人是一名中年发福的男人,不安地搓着手跟赵捷飞和郭明祥两人面对面而坐。   赵捷飞给郭明祥使了个眼神,郭明祥起身为那人倒了杯水。   “你的名字?”赵捷飞翻开记录本。   中年发福的男人接过水杯,天气已经转冷了,额角却冒着汗,“陶辉。”   “那块地谁要了?”赵捷飞的眼角狭长上挑,盯着人看时总让人不寒而颤。   “墓园的地不太好卖。”陶辉的回忆着,“大概一年前有个男人向我们租了东南面的小山坡,当时想地闲着也闲着,这不可以盘活赚点钱。”   赵捷飞问道,“名字。”   “不知道。”陶辉摇了摇头。   “怎么会不知道?”赵捷飞笔尖戳着纸张,“租个山头还没有交易记录?”   陶辉吞咽了一下口水,也不敢吱声。   “你们是桌底下交易吧?”赵捷飞跟郭明祥对视了一下,“看来等会要转交去税局,查查瞒报收入到底偷漏了多少税。”   “阿SIR,求你了!”陶辉拱手求饶,“我知道错了,只是一时的贪念。”   “那你得配合我们警方调查将功赎罪。”   陶辉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答应,“绝不隐瞒。”   “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就见过一次,租出去后我没再去那个山头。”陶辉努力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如果有照片也许能认出来。”   赵捷飞拿出根据两具焦尸头骨复原的图像,“是他们吗?”   陶辉眯起眼捧着照片仔细辨认,“这个两人我是在墓园见过,但不是他们来租地。”   案情像刚拨开的迷雾,才清晰了一点又被蒙上,赵捷飞托着腮指尖敲着桌面,看来幕后还有人,到底能不能揪住线头把团伙扯出来呢?   司法鉴证科。   刘星边套上解剖服边侧头夹着电话跟女友说,“秋高气爽,周末咱们去烧烤。”   “要是剖完了你还能去烧烤。”徐强鬼魅一样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那你就是我带过最出色的徒弟。”   听完徐强的话,刘星后背生起寒意,头皮发麻。   焦炭一样的尸体呈拳斗姿势躺在解剖台上,手指粘连卷曲,面目全非,男女老幼都分不清。   刘星的针管刚碰到尸体,焦黑干裂的皮肤就碎裂掉,好不容易找出肋骨间骨缝,穿刺针插进心脏抽取心包。   徐强在光镜下观察尸体水疱和痂皮,没有巨噬细胞增生。   死者的胸腔被打开,支气管和肺部被剖开,从喉头到支气管再到双肺,整个呼吸道内没有发现烟灰炭末。   开颅是对于法医来说一件相当头疼的事,因为首先要为死者剃发,焦尸唯一的好处就省了这一步。   高速转头的电锯切割坚硬颅骨,尖锐的钻头与骨头磨擦高温中产生的骨头碎屑的味道十分难闻,颅内并没有发现血块。   徐强把完整切出来的颅骨倒放金属托盘上,“刘星,碳氧血红蛋白在心脏及大动脉血内含Hb-CO检验结果出来吗?”   “一具没有,另一具有20%。”   同样在另一具尸体的气管内,徐强发现了些许烟灰炭末,他先后剖开两名死者的腹腔,取出胃容物进行毒物分析。   徐强把血样溶解于碱性溶液中,直接吸入原子吸收光谱仪,显示波长766.5nm,“氰【】化钾。”   ☆、焦尸(三)   刑警队办公室。   省厅一直很重视这起杀人盗卖器官,上头不断施加压力,即使是铁人也有疲惫的时候,赵捷飞靠着椅子长腿交叠搁在桌子上,外套随意的搭在上半身,眼睛的睫毛因睡得不安稳而轻微颤动。   “捷小飞,起来吧!”徐强敲开了他的门,“验尸报告完成了。”   还在睡梦中的赵捷飞听到报告完成了,立即睁眼精神抖擞地坐直身子,“GOOD JOB!”   “焚尸,准确的来说一个是焚尸,另一个失火时还没死透。”徐强指着第一份报告书,“尸体A呼吸系统完全没有发现烟灰炭末,碳氧血红蛋白在心脏及大动脉血内含Hb-CO为0,尸体没有生活反应,所以失火时他已经完全死亡了。”   徐强翻开另一份报告书,“尸体B肺部及气管发现有轻微烟灰炭末,碳氧血红蛋白在心脏及大动脉血内含Hb-CO为20%,光镜下可见炎症细胞浸润、巨噬细胞增生等,尸体烧伤、红斑、水疱、痂皮处有炎症反应。”   “没死透?”赵捷飞摸着下巴,“那么死亡的原因是什么?”   “毒物分析是青化钾中毒。”徐强解释道,“从胃容物的分析,他们的食物被掺入青化钾,尸体A吃得多一点,尸体B相对吃得少一点,所以才会出现失火后一个是焚尸,另一个中毒后昏迷状态下吸入浓烟后引下窒息死亡。”   青化钾俗称山诶,相比砷(砒双)的水溶性比氰化物要差很多,因而掺入酒水后容易沉淀下来而被人发现,这也是为什么青化物的“地位”要高于砒双,可以说是犯罪分子在各类投毒案中王牌首选。   “给我说说青化钾的毒理。”   “青化钾的致死剂量在50-250毫克之间,这与砒双(As2O3)的致死量差不多,而决定是否致死,则需要看血液浓度达到多少,青化物中毒血浓度约为0.5μg/ml,致死血浓度≥1μg/ml。形象地说,如果口服青化钾固体,若吃下相当于1/3颗普通胶囊或半个新版1毛钱硬币大小的一小撮粉末,就几乎肯定能置人于死地。而如果考虑的是最小剂量的话,米粒大小的青化钾粉末就可能致死。”   徐强继续科普道:“一般而言,中毒后如果没有采取有效的急救措施,除非剂量很低,否则死亡通常都在中毒后15分钟至1小时内发生,具体的时间长短与毒药剂量、中毒途径都有关系,如果口服大量青化物,或通过静脉注射、吸入高浓度氢氰酸气体的形式中毒,1-2分钟后就会出现意识丧失、心跳骤停并导致死亡,算得上是‘闪电式死亡’了 。”   “相比之下,砒双中毒大约需1小时方才出现症状,且要等到数小时后甚至次日才会死亡,从而给医生留下了充足的抢救时间。现代医学对此已经有了一套规范的抢救方案,如立即吸入亚硝酸异戊酯气体,倒在手绢上捂住口鼻,再静脉注射亚硝酸钠或亚甲基蓝(又称美蓝)、4-二甲胺基苯酚、羟钴氨素、硫代硫酸钠等药物解毒,并给予吸氧、呼吸机支持、高压氧治疗及利尿等辅助措施,往往能挽救中毒者的生命,不过这种急救过程就是在和死神赛跑,服用的青化物剂量越大,留给医生的时间就越短,严重中毒的患者多数会死于送往医院的途中。”   “青化钾是剧毒,该品根据《危险化学品安全管理条例》受公安部门管制。”一个念头从赵捷飞的脑海中飘过,狭长的眸子盯着徐强,“同时非常了解毒性和药理,具备一定药理学知识,而且从‘春娇’的尸体,剖尸的手法可以说相当专业,你怎么看?”   “我又不是元芳,能怎么看!”徐强愣了一下,“你不会怀疑是我们同行吧?”   “不排除。”赵捷飞想起痕迹员“洗刷刷”用小毛刷刷了半天也找不到一枚完整的指纹,“现场的解剖台和冷柜还用86消毒水擦洗过,犯罪分子的心思非常慎密。”   “你让抖M带给你的东西。”徐强留意到桌面上那瓶细沙,“啥不好带,偏要一瓶沙子,你俩准备上演年度穷瑶大戏‘你是疯儿我是傻’。”   赵捷飞拿起沙漏,“我小时候看电视,一直想着捧一把海南的沙子。”   “那你自己去捧啊!”徐强承认赵捷飞非常聪明,但他那些奇葩的想法很难以理解。   “忙。”赵捷飞迟疑了一下,“而且没人陪我去。”   他自个儿把沙漏倒过来再倒回去,看着那细细的沙粒从窄孔中穿过去从一方汇聚到另一方。   “老大,有新发现。”韩睿冒失地撞开了门,“光头...徐法医,你也在啊!”   徐强颔首打过招呼就撤了,他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不操心案子的事。   听到有进展,赵捷飞立即问道,“什么发现?”   韩睿汇报道,“发现了那辆冷冻车。”   “太捧了!我马上去看。”赵捷飞想起那次跟木莹执行任务回程中看见从墓园开出来的冷冻车,正纳闷当天在火灾现场没有发现这辆车,没想到这辆失踪了的重要车辆这么快就露出水面。   ☆、塘主   墓园附近的鱼塘,年关将至塘主就会刮塘,刮塘其实就抽干池塘的水,把底下潜藏的肥鱼捞上来,清塘后交日注水后再放一批新的鱼苗。   刮塘的那天,村民邻里总会自发式地前来帮忙,塘主会把捞起杂七杂八的大鱼一锅炖了,天寒地冻大家围着火炉吃鱼锅也是件挺惬意的事。   今年也不例外,村民早早来到鱼塘附近,塘主接上马力超大抽水机,“腾腾~”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水源源不断地顺着管道抽出去。   塘主和乡里们找了块青石围在一起打着牌九,村民把夹在耳后的卷烟取了下来,拢着手挡风点火,无意间瞥见阳光下鱼塘中有物件折射出闪耀的光芒,“东家,那是啥子?”   背对着鱼塘蹲在地上打牌的塘主转过身来,用手背搭起凉棚,水位继续下降,隐约中看到金属顶盖露了出来。   围观的人冒出一句,“会不会是车顶?”   “车?”村民嘴里叼着的烟都掉了下来,“不会是杀人抛车吧?”   塘主听到打了个寒颤,自己的鱼塘里头有辆不明来历的车,绝对不是好事情。   “里头会不会有尸体?”大胆者往前几步张望渐露出来的车窗。   透过车窗驾驶室内空空如也,塘主松了口气,手按在胸口上,刚才狂跳的心终于稍微缓了下来。   “这是辆冷冻车。”村民指着冷冻仓,“里头不会藏着什么吧?”   塘主落下去的心,这回又提到嗓子那,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报...报案。”   警车停在堤岸的土路上,黄色的吊车伸展吊臂勾挂起冷冻车,随着“哗啦啦~”的水声车子被吊离鱼塘。   赵捷飞带着韩睿赶到现场,湿辘辘的冷冻车“嘣”一下被搁置在地面上,每个部件都在滴着水。   派出所的警员征询道,“赵队,现在开仓吗?”   赵捷飞环视一周围观的人群,扭头向后面的警员吩咐道,“围蔽后再开。”   蓝色帆布被架起档住了群众的视线,还挡不住村民好奇的心,踮脚侧身企图从缝隙中窥见内里的状况。   警员戴上手套用工具把锁着的冷冻仓门旋开,冷冻仓的密封性做得很好,仓内没有进水,表面看上去也没有惊人骇命的东西。   “把灯给我。”赵捷飞用多波段灯扫过密封仓,大片大片的颜色在灯光照射下显影出来,“用联苯胺测试。”   韩睿把试剂滴在有印迹的地方,联苯胺试纸按压上去立即显现出翠绿色,“人血。”   “他们敢大白天把车开出去。”赵捷飞半蹲下来,手搭在膝盖上,“这车牌应该是真的,让白斩鸡联系车管所查一下。”   韩睿把车牌记下来电联上新丁袁晟。   由于车前仓进了水,基本上没有价值的东西发现,痕迹员集中在冷冻仓寻找蛛丝马迹。   赵捷飞点了根烟,堤岸的野草随风摆动,冬季到了依旧绿意盈盈,仰头看见南飞的大雁,这时的北方应该下雪了吧!   有时候好消息快得让人措手不及,赵捷飞的烟还没抽完就接到袁晟的电话,“车主查到了?”   “嗯~”袁晟侧头夹着电话,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彭城宝业乡马坡村。”   “袁晟,你立即订两张票。”赵捷飞说罢回头吩咐正在给村民笔录的韩睿,“这里交给你,我出差。”   “出差,上哪去?”韩睿还没回过神来,赵捷飞已经上了车驶离现场。   ------------------------------------------------------------------------------   G市属于丘陵地带,冬季的北风吹得人神清气爽,这种天气最适合徒步。   磨坊的驴友背起行囊,驻着登山杖,脖子挂了条汗巾埃个跟着走龙凤线,所谓龙凤线其实以龙山和凤山两个小山头命名,两山之间被一条城际公路隔开,这种短距离强度低的徒步适合初级者。   五人的队伍拉得老长,押队的队长在队尾不断地催促着半死不活的队友,阻隔在龙山与凤山之间公路两旁长着比人还高的草莽,叶子带着倒钩,稍不慎手臂就被划出长长的血痕。   为首的人突然停住,押尾的队长看见队伍停滞不前跳脚不前,“前面干啥子,咋不走了?”   “队长,那里有东西。”领头的是个女子。   队长三扒两拨越过队员走到队伍最前头,“哪里?”   女子用登山杖拨开草丛,“那,看到么?”   冬日的阳光特刺眼,队长眯起眼,绿色的荆棘草丛里躺着一抹粉红,队长心里擂起了鼓。   围观的队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要不要去看看?”,“会不会中暑晕倒?”,“冬天,哪来的中暑!”,“可能受伤了。”...   有人提议“队长,去看看呗!”,此言一出队员纷纷看向队长。   ☆、草莽藏尸   队长抹了把汗,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冷汗还是热汗,硬着头皮往草丛深处走去,队伍中的另一个男生也跟了过去,三个女生留在原来的小道上候着,不时拨开草丛探头观望,既好奇又恐惧。   越靠近那抹粉红,死老鼠的味道越浓,队长的头皮发麻,两脚的肌肉开始酸软,要不是登山扙撑着,估计他很没脸地跪了。   穿着粉红夹棉短外套的女子俯卧在地上,长发披散,些许被血粘在脸颊上,暴瞪着眼,口鼻被封箱胶带封住,污血从胶带与脸部缝隙中流出来染红了底下的野草。   队长吓得呆在那里,张着嘴说不出话,直到另一个回过神来说:“报警。”   两人落荒而逃跑回小道上,手颤抖得连续好几次都没按中“110”,好不容易接通了颠三倒四说了半天才把方位事由报清楚。   警车停靠在龙山与凤山之间的公路。   乔烈儿提着沉重的工具箱跟着张涵往草丛里走,“好像很久没看到草包队长露脸了。”   “周队的牌局可多了。”刑警张涵拨开前方档路的野草,“他不来正合你心意。”   “那是。”   张涵回头看了眼乔烈儿,几乎全局都知道这位警草与刑警队长周昆合不来,一个偏执认真、一个懒惰胡混。   率先到达的张一举起相机正在给尸体拍照,看到乔烈儿和张涵过来放下相机,跟张涵一同拉起档板阻挡了小道投过来的视线。   小道那头李石正在给发现尸体的五人徒步队伍做笔录,发现刚才还怕得要死的三名女性正往草丛张望,脸红红的小声嘀咕道,“好帅啊!”   刑警李石巡着她们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在花痴乔烈儿,他恶作剧的心又犯了,用笔头指了指乔烈儿,“那个帅哥是法医,摸尸体比摸老婆还多。”   三名女性虎躯一震,脸立马比包大人还黑。   这五人都是白领,来自不同的公司,通过户外网站磨坊相识结伴来徒步,经过这片草丛发现了这具尸体。   草丛档板那一侧的乔烈儿单膝点地把探针插进死者的肝部测量温度。   张涵用手比了比东测的野草,“这里有压痕。”   “这里不一定是第一现场。”走远了张一手里拿着一颗闪闪发光的东西,是一枚银色的钮扣。   死者臀部的两侧的裤袋,其中一侧缺了钮扣。   乔烈儿松开死者的裤头脱下,臀部有大片的尸斑,掀起死者的衣服背部也有尸斑,“尸体确实被转移过。”   尸斑是指动物死亡后,血液循环停止,血液停留在尸体的低处,红血球从血清中进一步分离沉积,在表皮下形成可见的紫红色淤斑现象。   仰面平卧的尸体,尸斑出观在枕部、顶部、背部、腰部、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尸斑死后24~36小时固定下来不再转移。   “这尸体呈现俯卧,却出现仰卧位的尸斑。”乔烈儿解释道,“死亡是仰卧姿势,死后24小时后才以现在这个姿势弃尸。”   “我看是从这把尸体拉过来的。”张涵踩着痕迹员辅的踏板走到一处泥坑附近丈量足迹,“42码鞋。”   张一把那枚钮扣放进证物袋里,金属钮扣上有刮擦痕,指着东侧被压低了的草丛,“他是从这边把尸体仰面拉过来,期间后裤袋的钮扣摩擦后被蹭掉。”   “先把尸体拉回去解剖了再说。”乔烈儿摘下手套。   “你们先回去。”张涵拍了拍沾在手上的泥土,“我再看看现场。”   尸体被装进尸袋运往警局。   ——————————————————————————————————————   Z市,袁宅。   新丁袁晟还没适应赵捷飞的节奏,赵捷飞已经收拾好行李在楼下等,他还在楼上手忙脚乱地翻找衣服。   拖着行李箱刚走出来又被轰回去,被赵捷飞训骂道,“查案子还带拉杆箱,以为是去旅游吗?”   袁晟最后拿了个背包挑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胡乱塞进去,悻悻地跟着赵捷飞赶往火车站。   高铁以接近300公里的时速驶向北方,很快就出了G省,窗外的景物飞速后移。   7小时后进入B省,赵捷飞手覆在车窗的玻璃上,隔着两层玻璃仍然能感受到外面的低温,辽阔的平原稀疏地立着几棵光光秃白桦树,低矮的楼房瓦顶上积着细雪。   火车马上就在停靠B省的一线城市J城西站,那是赵捷飞的故乡。      ☆、马坡村(一)   子弹头和谐号停靠在穹顶下的站台,赵捷飞大步踏出车厢,扑面的冷风让人打了个激灵,赶紧抖开羽绒服套上,袁晟背着包抱着臂瑟瑟发抖跟在后头。   “你的羽绒服了?”赵捷飞发现袁晟冻得嘴唇发紫。   “忘了拿。”袁晟没敢说真话,在南方海岛土生土长的人根本意识不到北方的冷,只带了一件毛衣保暖。   赵捷飞二话不说拎着他径直进了站厅的羽绒服售卖点,让售货员给袁晟挑了件合身的套上。   袁晟瞄了眼价格标牌,怕别人听到脸上挂不住,改用G市的白话说道,“老大,我吾够钱买,无带甘多现金。”(PS:我不够钱买,没带这么多现金)   售货员热情地奉上刷卡机,空气立即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味,她操着一口不咸不淡的G市白话,“刷卡都得嘎!”(PS:刷卡也可以)   袁晟一头黑线,浑身不自在,他的信用卡早刷爆了,连忙支开话题:“没想到你会说我们的话。”   “我前两年在那边打工,凑合着能说上几句。”售货员堆着一脸笑容,“先生,这件真的很合适你。”   赵捷飞掏出钱包,抽了自己的卡递给售货员。   “老大,你在下个月工资扣一点。”袁晟想了想,“全扣了没饭吃,下下个月扣一点,下下下个月再扣一点。”   “得了吧!”赵捷飞拍了拍他的背,“等你有钱再慢慢还,就算还上十年八年都没关系,不收你利息。”   “真的?谢谢老大!”袁晟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喜滋滋地追上去。   在钱财方面赵捷飞一向很疏爽,对于他来说查案带来的快感远比钱财带来的快感高。   当地支队派出的车已经候在站外,接他们前往距离J城98公里的彭城驶去。   袁晟双手拢在衣袖子里头,北方的冷风让不停地吸溜着鼻涕,进了车子里头才暖和起来。   J城距离帝都130多公里,开车的警员带着帝都口音,“赵队,听说你是这边的人。”   “嗯!不过很久没回来了。”亲人都出国了,从大学起他再没有回过J城。   警员透过后视镜看见后座的袁晟不断呵气取暖,“这小哥是南方人吧?”   袁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警员在储物箱里取了大耳帽和皮手套抛给袁晟,“先凑合用着。”   “谢谢!”虽然不好看,但穿着确实暖和。   “你们都没吃饭吧?”   袁晟捂着不争气打咕隆肚子。   警员低头透过前窗看了眼高速路的标牌,“离目的地还有点距离,你们先吃这个顶一下肚子。”   隔着纸袋能感到里头透出来的温度,赵捷飞分了一个给袁晟,“煎饼果子。”   普普通通烤脆的薄薄面皮上再铺着一层蛋皮,中间散着小葱、油条碎渣、芝麻、香菜等,抹上甜面酱和油泼辣子,咬下去香脆可口。   那是久违家乡的味道,赵捷飞用纸巾抹掉嘴角边残留的酱汁,“再辣点更好吃!我妈自己做的辣椒酱才够劲头。”   “还要辣?”不习惯吃辣的袁晟用手给舌头扇风,“给我瓶水。”   车子驶离高速后,经过县公路一路上的颠簸,终于抵达这个在位于B省最偏远、最贫穷、最落后的彭城宝业乡马坡村。   干枯的稻田围绕着破败的村庄,到达时天已经黑齐了,没有光污染的偏远地区抬头总能看见繁星似锦。   警员熄灭了发动机,侧身手搭在椅背上,“赵队,今天太晚了,案子的事明天查吧!”   “行!辛苦你了。”赵捷飞点头同意。   袁晟看着窗外黑古隆咚连个灯也没有的村庄,偶然能听到几声狗吠,“这附近有招待所吗?”   “很抱歉这没有招待所。”警员表示歉意,“我给你们带了睡袋,咱们在村委会凑合着过一夜。”   袁晟吞咽了一下口水,赵捷飞察觉到他的心意,“做刑警的随时准备风餐露宿,这里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四处漏风村委会瓦房子,村长给他们泡了方便面,三人就着咸菜吃过面条后和衣钻进睡袋里睡觉。      ☆、马坡村(二)   冷风拍打的松动的窗子,发出“吱哑、吱哑”的响声,月光掩映在黑云中,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晨曦的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破洞射进来,落在袁晟的眼帘上,他睁眼看见身边的睡袋空的,看来赵捷飞已经起床了。   三人伴着稀粥啃馒头当早餐,嘴里头还咬着馒头的袁晟指着赵捷飞身后,“老大,你后面。”   赵捷飞回头一双贼溜溜的黑眼珠子在纸糊窗子下盯着他们,窗下的小孩知道自己被发现赶紧想跑,没跑出几步被赵捷飞拦腰抱起,“偷看啥子?”   蓬乱肮脏的头发打成结块,指甲黑不溜秋,面黄肌瘦衬得眼睛特别大,破了洞露出棉絮的袄子发出一股酸馊味儿。   这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男孩咬着手指头,“我饿。”   赵捷飞给了他一个馒头,白面上立即留下几个黑黑的指印,小男孩蹲在墙角落啃着馒头。   “看来他饿了很久。”袁晟看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   这时马村长走了进来,是一个上了年纪背有点微驼的男人,马坡村大部人都姓马,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男孩,“马傻蛋,你在干啥子?”   小男孩看见村长,圆瞪着的眼里露出几分恐惧,馒头紧攒在手里跑出门外。   “他叫马傻蛋?”赵捷飞看着还在门外徘徊的小男孩,“挺可怜的样子。”   “嗯!”马村长点了根水烟,曲起指头敲着脑袋,“他这有问题,没人管,一天到晚就在这家讨那家偷。”   “他家人呢?”   “他妈早死了,他爸在乡里头管户藉的,找了个姘头还生了娃,这儿子他是不闻不问的。”   “天下间还有这样的父亲。”袁晟不满道,“你们当村干部的也不管一下。”   “我们不是没管过。”马村长叹了口气,“我也可怜他,找过民政局,可民政局他有父亲不能算孤儿,而且他父亲有工作,不能享受低保。”   要知道这条穷得叮当响的村子,村民们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谁还愿意掺和这种事。   赵捷飞也不想节外生枝,先把正事办了,“带我们去这个地址。”   马村长看了一眼地址,眉毛快打成结,“这个地方,你们等一下。”   说罢马村长回里屋,片刻再出来时腰间别了个红色的塑料袋。   袁晟不明所以,但随行来的J城警员和赵捷飞都知道那时辟邪用的。   出了村委会一直往村尾走,留守的村民大多是老弱病残的妇孺,对警员的到来既好奇又恐惧,不时在门后探头探脑张望。   赵捷飞吩咐道,“袁晟,你拿焦尸的头骨复原照片埃家埃户去查问一下。”   村尾有座小土坡,北风卷起黄土把人落得灰头土脸,翻过土坡一座没了半边屋顶的房子孤零零地出现在眼前,四周是坟地,还有几块倒卧的墓碑,J城警员和赵捷飞对视了一眼,难怪村长要揣着红色塑料袋。   “这里多久没人住了?”赵捷飞推开挂着蛛网的木门,地上积着厚厚的黄土浮泥,尘螨在破损的屋顶投进来的光柱中飞舞,呛得赵捷飞咳嗽了两下。   “应该有五年了。”马村长向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躲在不远处的小男孩努了努嘴,“这屋子是马傻蛋他爹的。”   赵捷飞打量着这间千疮百孔的房子,“房子儿子都不要了。”   “傻蛋他妈死了后,他爹马帅在他两岁时认识了个姘头,姘头家在乡里有点门路,打点了关系给马帅谋了个职位。”马村长捏着唇上的八字须,“而且这房子晦气,马家的人接二连三地出傻子。”   晦气?赵捷飞压根儿不信邪,马坡村穷屌了,邻村的妇女都不愿意嫁过去,近亲结婚很普遍,这应该是遗传病。   这时袁晟也回来了,问遍了整个村子,差点连狗都不放过,压根儿没见过这两个人。   “户藉里头有鬼,也许这两人根本没来过村子。”   赵捷飞跟村长要了马帅在乡里上班的地址,驱车直奔宝业乡。   ------------------------------------------------------------------------------------------------   G市,警局司法鉴证科。   乔烈儿戴上口罩和手套,换上浅蓝色的解剖服,开始脱解剖台上女尸的衣服,上身是粉红夹棉短褛,内里穿着米色外套和打底保暖内衣,下身是牛仔裤,“内裤都穿反了。”   “XING侵案。”张一抖开死者的衣服,仔细检查每一处,翻遍各个口袋,抖了半天衣服也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竟然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师伯,这里有LOGO。”寒假来实习的欧阳晓斯指着米色外套上的“莎芭”。   “看得真仔细,妹子有前途。”张一竖起大姆指,“小C,你说这会不会是制服?”   欧阳晓斯答道,“我觉得像是美容会所的。”   “你确定吗?”乔烈儿瞥了她一眼。   小C嘟着嘴摇了摇头。   “身为法医必须严谨,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被乔烈儿吼了,小C心里不快却又不甘,嘀咕着说:“那吃错怎么办?”   “吃错了算工伤,话说错了扣奖金。”,死者的脚被架起,乔烈儿用JING液预测试纸放进女尸的□□,“试纸呈阳性反应,生前有XING行为。”   “有米青液就可以提取DNA。”张一接过乔烈儿从YIN道刮取的样本,“要是有案底就马上找到。”   乔烈儿拉了把椅子坐下,取了剃头刀开始给死者刮发,对于法医来说一头浓密的秀发生前好看,死后却是最麻烦的。   厚厚的长发刮得一干二净,乔烈儿手持电钻开启脑颅,整块头骨被取下,死者头部伤口为钝性外力作用所致,乔烈儿把颅底的血块取出。      ☆、尸源   欧阳晓斯亦步亦趋地跟旁边观摩,乔烈儿撕掉覆在死者脸上的封箱胶纸,尸体的头部青紫肿胀,胸部的腐烂程度比其他部位严重,侧头问她:“小C,这能推断出什么?”   欧阳晓斯怯怯地答道,“机械性窒息死亡。”   “嗯,还有呢?”   “还有?”小C张着嘴答不出来,东张西望没找着张一。   “别指望一休帮你答,他去实验室做DNA检测。”乔烈儿看出她的心思,“还能证明口鼻进行封闭之前还有生命迹象。”   乔烈儿托起死者的头部,让颈部充分暴露出来,两侧可见片状的指压痕和新月形的指甲痕,斑片状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   柳叶刀划开死者的颈部,皮下和肌肉、甲状腺及其周围组织有出血,乔烈儿从死者的指甲缝隙处取出皮屑,“拿去给张一分析,极有可能是死者挣扎、抵抗时从施暴者抓下来的。”   “刚才不是有米青液提取DNA了,为什么还要这个?”小C有点不解。   “米青液只能证明他们发生了关系,不能证明他是施暴者。”   “那也有可能他们ZUO爱时太激烈,女人抓了男人的后背。”小C说这话时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你说的有道理,不排除玩SM的可能。”乔烈儿察觉了小C的不自然,“想当法医就别太忸怩。”   “知道了,师傅。”小C吐了吐舌头。   张涵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南北走向的城际公路,不知道抛尸时间,没有目击证人,附近没有监控的摄像头。   简直跟大海捞针一样,张涵觉得自己像只盲头苍蝇,毫无方向。   烦闷地抽着烟,现在只能寄望于找到尸源,手机铃声响起,“石头,怎么样?”   “一休的DNA结果出来了,但是跟登记的失踪者做了比对,全对不上。”李石拿着张一提交的报告,“还有死者身上发现的米青液和指甲中的皮屑是属于同一人,咱们公安系统DNA库中也没有匹配,不是惯犯。”   张涵有种一盘冷水兜头淋下来的感觉,“没有任何线索吗?”   “有是有,但不确定。”   “怎么不确定了?”张涵手上夹着烟来回走着。   “我刚才碰见那个来司法鉴证科实习的法医妹子,她说觉得那是美容院的服饰。”   “那咱们往这个方向查吧。”   张涵挂了电话吐掉烟蒂,狠狠地踩灭,尸源不能确定,对于凶手又毫无头绪,美容院服饰成了唯一的线索。   --------------------------------------------------------------------------------------------------   北方,彭城。   警车还没驶到宝业乡公安大楼就被告知在户藉科工作的马帅今天在家吊颈死了。   他们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一波三折,只能转战马帅家。   马帅家,自建院落中一座二层高挺气派的小楼房。   袁晟看着这座在当地也算小土豪的房子,“一个乡里的小公务员,哪来这么多钱起房子。”   “内里定有乾坤。”赵捷飞推开铁栏栅,“走,进去看看。”   还没踏进房子已经听到马帅老婆的哀嚎,绳套已经被当地的刑警队解下,尸体背朝天放在地上,法医正用温度计测量死者的肛温。   赵捷飞问道,“死了多久?”   “你是?”法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抽出温度计把尸体翻转过来。   陪同前来的警员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法医检查了死者的瞳孔,松动一下四肢的关节,“尸体很新鲜,大约一小时左右。”   马帅的老婆买菜回来发现老公悬在门梁上,根据时间推算,马帅没去上班而是衬着老婆去买菜的空档悬梁,至于是自缢还被自缢,这个还得等法医尸检后才能定夺。   赵捷飞低头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马帅,人如其名长得倒挺帅,年界四十却风流倜傥,再抬眼看了一下马帅的姘头,身材臃肿容貌丑陋,满脸坑坑洼洼的痘印,难怪村子里头都说马帅连儿子都不要傍上了这个乡里头有点人脉的女人。   “这里有本册子。”当地的警员从死者卧室床头柜里找出一本硬皮抄,里面记载着人名和金额,似乎是一本账薄。   “能让我看一下吗?”赵捷飞向警员索要册子,在首页就看到“朱三贵”的名字,旁边只注明的金额却没写时间,从发黄的纸张和名字排列的顺序可以看出这笔交易有一定年份。   另一名负责盘问马帅老婆的警员走了过来,“他老婆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嚎哭。”   干耗着也不是办法,赵捷飞提议道:“既然她说,咱们先到乡公安局的户藉科调查一下。”      ☆、幽灵户口   一行人来到乡公安局的户藉科。   户藉科的工作人员开了马帅生死用的颜色灰白配着大砖头显示器的旧式台式电脑,用一指禅调出他村里头的户藉资料,   “这个就是给冷冻车上牌时留的名字。”袁晟指尖停在屏幕上的“朱三贵”,户藉上光溜溜只有他一个名字,马帅户藉早迁到乡里头,也没给傻儿子上户口,他原配死了好几年。   赵捷飞有种不祥的预感,“可能是幽灵户口。”。   随行的J城警员问道,“什么是幽灵户口?”   “幽灵户口指的是不法分子通过所谓‘内部人员’办理的现实中并不存在的人的虚假户口。”赵捷飞答道,“再利用这个户口办理身份证开户信用卡进行恶意透支或者非法交易。”   “所以‘朱三贵’利用这个假身份购买了冷冻车还上了牌。”袁晟灵机一动,“现在还发现另一名死者,那会不会也在这办理了幽灵户口?”   “孺子可教,确实有这种可能。”赵捷飞向负责这起案件当地的刑警请求道,“能不能排查一下除了朱三贵外,还有没有其他幽灵户口在南方有交易记录的。”   “这个...”刑警脸露难色,“赵警官,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小地方不像你们那人才济济、设备精良,要排查得花费时间。”   虽然这话挺让人泄气,不过这也是事实,总不能用Z市的要求来对待一个乡的警察,毕竟人力物力相差太远。   由于管辖范围不同,赵捷飞他们不能插手马帅的死亡案件,当地的公安部门把他们安排进招待所等消息。   赵捷飞枕着手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细细碎碎的雪,每天总是像停不来的车轱辘,很久没有这样悠闲地欣赏窗外的风景。   正在看NBA全明星赛的袁晟突然发现外面下起了雪,一副兴奋得趴在窗户快要舔玻璃的状态,“老大,我下去玩会。”   还没等赵捷飞表态,人已经“蹬蹬”往楼下去。   雪不大地上没多少积雪,袁晟却像个孩子一样把雪扒成一小堆扰起来搓成雪球,还没扔出去已经散成雪粉,依旧笑得乐咯咯。曾经有个旅行团的导游说要想化解G省人的不满很容易,弄一辆造雪机喷一堆雪,对于看不到雪的G市人,这样便能乐得把一切烦恼都暂且抛到九霄云外。   那片蔚蓝的海洋、金色的沙滩,对于看不到海的J城人,那是赵捷飞的梦,向虚空中伸出手仿佛能触及那个还没实现的梦。读书的时候总想着等工作时有钱了再去,当工作后有钱了却发现没有时间,等到有时间有钱时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陪他完这个梦。   赵捷飞苦笑了一下,怎么自己突然间文艺了,他是个精力旺盛的人,趴在床上做了几十个俯卧撑,累得一身汗躺回床上   手机突突地在床上震动,是这起案子的负责人的来电,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接过电话,“案子有进展了?”   “法医的鉴定结果是自缢死亡,没有发现威逼伤。”警员清了清嗓子,“马帅的同事看见他在自缢前回到户藉科接了个电话,魂不守舍然后就跑回家去。”   “电话查到是从哪打来的?”赵捷飞觉得这是个重点,“难道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马坡村,一个公用电话,具体是谁我们还在排查,还有一件事...”警员筹措一翻想着该怎么说好,“我们领导的意思是这案子一时半刻理不清,您们还是回去Z市等吧,有消息马上通知您。”   支吾了半天,原来是下逐客令,赵捷飞苦笑了一下,“行,我们明天就回去,劳烦你们了!”   次日踏上南下的火车,冬日的雪景渐行渐远,袁晟隔着玻璃还想感受雪温柔的触感。   赵捷飞抱臂靠在椅背上,墨镜滑落到鼻尖,一派颓废的样子,本以为揪住了绳头案子能迎刃以解,跑到千里之外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大,连马帅也死了,他那个傻儿子真成了孤儿。”袁晟想起那个冷风中瑟瑟发抖讨吃脏兮兮的马傻蛋。   “嗯,这回民政局再没有托辞不管的理由,法制与伦理总是冲突。”   远处山影叠峦,平原上的炊烟袅袅,窗户糊着红色的纸花,屋檐下挂着几串金黄的玉米。   除夕又将至,想起那一晚桥墩下流浪汉偷跑出来的‘二爷’昏睡送院后逃脱,没想到后来‘二爷’在水库溺死,本不归属他们负责的案子在乔法医的“告密”下又回到他的手上,直到后来红树林发现傻女“春娇”被掏空的尸体,再到墓园通往解剖室的房子床上发现的血碎布证实是属于一名失踪的智障人事,这起针对流浪者和智障人事谋杀盗取器官案件整整跨度了一年,也许受害人远远不止这三个。      ☆、逛花市(一)   临近春节的G市少了往日暄闹,多了几分萧条。   张涵从一间叫“莎芭”的美容院,向店长出示了警官证,打量着店员的服饰,歪头跟后面李石说道,“衣服不太像。”   “确实不像,不过也问问吧!”李石拿出技术科根据头骨还原的人像,“她是你们的店员吗?”   几名店员凑过来看了又看,迷茫地摇摇头。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张涵撕了张便签纸写上电话号码,“如果想起了什么马上联系我。”   “阿SIR。”其中一名店员即好奇又害怕地问道,“是不是有凶杀案?”   张涵警惕地回过头,“你知道什么?”   “不不不!”店员吓得使劲摆手,“我只是好奇问一下。”   害张涵空欢喜一场,还以为套出了料,走出门跟旁边李石说道,“石头,还有多少家?”   “全市叫‘莎芭’的就有46家,我们已经去了11家,还有35家。”   “这名字太俗了,你说咱们过年前能走完吗?”   “不能,而且你确定一定是本市吗?”李石伸出的大手拍着张涵的肩,“那条城际公路能通往Z市、F市、K市,说不定是异地抛尸。”   “石头,你还嫌不够冷吗?”张涵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冷水,而是冰水。”   “我只想你接受事实罢了。”李石当胸给了他一拳,“兄弟,现在流行淋冰桶。”   “看来想过肥年是不行了。”外市路过抛尸也不是不可能,要是这样子就更难查了,张涵叹了口气看向李石,“石头,你说咱们会不会走岔路。”   “不会吧?我也觉得是制服。”李石询问他,“那你还有没有其他头绪?”   “没有。”张涵摇了摇头。   草丛发现的女尸,最近在报失踪案子都没有匹配上的,侦察的方向一直以叫‘莎芭’的美容院、发廊、会所、店铺为主要目标,可是没有一家的服饰跟死者身上穿的一样,更没有人表示认识死者。   案子陷入了泥潭,一愁莫展,张涵想起直线下降的奖金就觉得心塞,仅靠微薄的工资购房,一年也存不够钱买一平方米。   G市与北方的干冷不同,南方是湿冷,无论多湿多冷也阻档不了市民逛花市的热情。   除夕前连续举办三天的花市是全城盛会,这几天大家倾巢而出,不管男女老幼都买花回家装饰一番迎春接福。   在市心的体育馆外火树银花,前肢高高跃起的骏马造型牌楼嵌着各种璀璨的灯饰,围绕着球场临时搭建棚架下的摊档摆满了工艺品和年花,档主卖力地招揽着生意。   粉红欲滴的桃花吸引住严靖曦,他挤进摊位里头,“我们要不要买棵桃花?”   “不要。”乔烈儿双手插着衣袋往外走。   “为什么?”严靖曦追过去,“我觉得挺好看的。”   “桔子好。”乔烈儿停在年桔档前,硕果磊磊的桔子盆栽挂着水滴,“大吉大利。”   严靖曦马上明白怎么回事,凑近他耳边说道,“是怕我惹桃花,还是怕你自己惹桃花。”   乔烈儿脸红了,回瞪严靖曦一眼,“我才不信邪,桔子占地方小,这桃花占地方多。”   “是啊!桃花过完年就得丢,咱家的年桔明年还能结果。”档主迅速地把年桔放进子红塑料袋,顺带把“福”字贴往里塞,“帅哥,买一送一,买年桔送福字,多买多送,五福临门啊喂~”   严靖曦心想这桔子要是明年还能结出果子,那档主可得关门,档主利索地接过钱,从鼓鼓的腰包里掏出零钞找赎,继续满嘴跑火车,“年花,要不要?”   档主顺手拿起一束芍药,“便宜一点给你们。”   乔烈儿看了眼那朵开得很彻底的芍药花,买回去只能成为残花败柳。   夜越晚,逛花街的人就越多,沿街的大喇叭播放着粤语的年歌,   “你听锣鼓响一片声声送旧年   你看大众多欢畅个个乐绵绵   欢呼声歌乐声响彻凌霄殿   齐声恭祝你有个欢乐年   歌歌舞舞共欢庆   杯杯要胜共欢宴   年年欢乐欢乐年年...”   喜庆的歌曲,加上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人寒冬里感受到丝丝暖意,严靖曦也解开了外套顶上的两个扣子。      ☆、逛花市(二)   花街的东侧。   “让我陪你逛花街就是来当苦力的。”赵捷飞扛着树杆碗口粗的桃花,“等你春节回来桃子都长出来了,花还能看么?”   “今年春节我不回去了。”木莹走在前头,“咱们来了南方好几年,每年春节挤火车往家里赶,这里的风俗都没感受过。”   “当了队长果然不同。”树杆压得肩膀发疼,赵捷飞调整了一下位置,“打算除夕值班?”   “我不跟你争着当劳模。”木莹被卖精品的小摊吸引住了,“今年妈和哥嫂要来南方过年。”   “来玩玩也不错,省得让全科室的人用手机电脑帮你刷火车票。”   木莹用肘捅了捅赵捷飞,一双杏眼盯着他,“捷小飞,你今年也别值班了。”   “不值班干吗?”赵捷飞撇了撇嘴,“这花重死了,你就不能挑株小的。”   “桃花要越大才越走运,来我家一起过年。”木莹感觉到脸红烫到耳根,花市人挤人,照明用的白炽灯散发着高温,在赵捷飞看来是热得把脸闷红了。   小时候没少去她家蹭饭,想起久未谋面的木霖,赵捷飞也没多想便答应了。   “我哥说一定要跟你切磋一下。”木莹拿起一个“小黄人”毛绒玩具,“档主,多少钱?”   “不贵,才38元。”档主生意好得忙不过来。   “38元,也叫不贵?”木莹放下“小黄人”。   一只手斜插进来,赵捷飞替她付了钱,“送你的。”   档主立刻殷勤地把“小黄人”打包装进塑料袋里,“谢谢!新年快乐!”   “那是啥?”木莹指着对面档口长三四尺褐色幼枝上附着橄榄型银色的绒球,“瞧,像不像小时候咱们看京剧那些武生的翎子。”   “我看像小强的触须多一点。”赵捷飞敲了敲她的头,“那是银柳,笨蛋!”   “没有艺术细胞的人。”木莹往对面档口走去,“买两根触须去。”   “喂~”赵捷飞无奈地跟过去,这姑奶奶哪里是逛花市,分明是刘佬佬进大观园,啥都稀奇,啥都想买,坑死他的节奏。   花街的西侧。   乔烈儿举着风车迎着风高速旋转,“你也一起啊!”   “这样有意思吗?”严靖曦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都举着各式的风车。   “转运。”乔烈儿笑起来眼睛像新月一样弯弯的,看得旁边的妹子口水直流。   “我觉得今年运气已经不错了。”严靖曦贴近他耳边说道,“因为我找到了一生挚爱,我怕转着转着把他转走了。”   乔烈儿脸“唰”的红了,别过头刚好看向对面的银柳摊子。   束着长马尾的木莹手里拿着两根银柳,腾出另一手还在挑,不时抬头问询着身边扛着桃花高高瘦瘦背对着他们的男子。   严靖曦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你认识的?”   “我同事。”乔烈儿收回了目光。   “女的还是男的那个?”   “女的,经侦科新上任的队长。”乔烈儿只看到木莹浅笑的侧面,少了几分干练,多了几分柔情,男的背对着他,手腕处系着红绳栓着一枚小小的玉扣。   “我觉得女的当警察已经很牛了。”严靖曦由衷地敬佩,“没想到还是队长。”   “别少看女人,我们局的女警都很牛。”乔烈儿拽着严靖曦往反方向走,“走,我们去买棉花糖吃。”   严靖曦指着木莹的方向,“你不去打个招呼。”   “别妨碍人家拍拖。”   乔烈儿买来两支棉花糖,甜甜的糖沙入口即化,残留在嘴边粘粘糊糊的。   花市是全民狂欢喜庆的日子,可以卸下平日端庄严肃扑克脸,即使是男人,尽情地顶着卡通的闪光头饰,戴着荧光的塑料手镯,捧着鲜花,吃着棉花糖也不会有人当你是异类。   --------------------------------------------------------------------------------------------------   春节将至,病人都殃着医生批准他们出院,整个住院部空空落落,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重病人和少数值班的医生护士,护工也基本走光了。   冷冷清清的走廊传来“咯咯”皮鞋踏着地板的声音,医生袍随着走动的风带起了衣裾。   逞亮的皮鞋停在ICU的门前,年轻的医生停在其中一间病房前,隔着巨幅玻璃看着里头的老者。   大大小小的仪器围着病床放了一圈,各种管线连着病床上的老者,生命正从他的身上慢慢流失,仿佛看到黑白无常站在床尾等着收他的命。   年轻的医生手负在后面,踱步到病床旁边俯下身在老者耳边,“摊子我已经清理干净了。”   老者层层叠叠厚重的眼睑微微动了一下。   年轻的医生嘴角露出诡异的笑意,压低声音贴近老者继续说道,“你放心地走吧,钱已经赚得够了,剩下的你们也带不走,都留给我吧。”   老者夹着心监仪探测器的手指头动了动,眼睑不停的颤动。   “我看你过不了这个除夕。”年轻的医生负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掌心上放着一个铅盒,冷笑了两声,“舍不得走,是不是想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老者接着氧气管的鼻腔发生“呜呜”的声音,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   “那我就告诉你。”年轻的医生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出了那个秘密。   年轻的医生嘴角微扬地观察着老者的反应,他的双眼无法睁开,眼皮却急速地跳动,鼻翼两侧因为呼吸重而轻微扇动。   “上次修空调就放在你房间的天花板上。”年轻的医手扬了扬手中的铅盒,“知道怎么拿到它吗?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他们对危险品监管不严。”   老者不住的颤抖,监测的仪器发生警报,年轻的医生敛起刚才冷漠神情,换了一副焦急的表情,“今晚谁负责值班,院长快不行了,赶紧来人啊!”   ICU的值班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年轻的医生侧身让开退到门外,隔着玻璃看着他们忙碌地抢救。   他揣着兜里的铅盒悄悄地离开,遇见同院的医生护士,不忘嘱咐“要照顾好院长”。      ☆、除夕夜(一)   除夕夜,G市半月湾公寓。   一大家子齐聚一堂,木莹租住的一室一厅显得有点挤,高大健壮的木霖把桃花插进陶瓷花瓶中,撑开的枝桠占据整个墙角,劲稍微大一点花瓣絮絮落了一地,“小妹,你咋不买棵小的?”   “桃树越大花开得越多,桃花运才会旺。”木莹的嫂子林晴凤对G市的风俗略知一二。   “捷小飞呢?”木霖用红绳把陶瓷瓶栓住固定住,以免头重脚轻整个花瓶倒下来,“那小子怎么还没到!”   “可能路上堵车。”木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话音刚落,门铃响起,说曹操曹操就到。   赵捷飞拎着礼盒还没进门就被木霖来了个熊抱,木霖一手搭着他的肩把人揽进屋里头,“等会过两招,看看谁赢?”   “大哥,这里可不像咱家院子阔落。”赵捷飞环顾了一眼屋子,“不出两招必定误伤无辜,砸烂东西。”   木莹抱臂站在他俩面前,“要是砸烂了,你俩可得赔我。”   “那是。”木霖搓着大手,拍拍身边的沙发,“坐,咱们兄弟多久没见了,好好聊聊!”   木霖的妻子林晴凤奉上清茶,赵捷飞赶紧起来接过,“谢谢小凤姐。”   木妈从厨房里出来,沾满面粉的手往围裙抹净,拉过赵捷飞,“让我好好看看,这孩子怎么瘦了?”   赵捷飞笑了笑,“阿姨身体还好吧?”   “妈,咋不见你心疼一下我。”木莹有点吃味儿。   “妈怎么不疼你了,你们俩都疼。”木妈捶着腰,“年纪大了毛病多少还是有一点。”   “我买了一些保健品给您。”赵捷飞拿起放在脚边的礼盒。   “你这傻孩子,还见外买礼物,我看着你长大的,早把你当儿子。”木妈轻拍赵捷飞瘦削的脸,“妈今天做了很多菜,你得多吃点,太瘦了!”   “遵命,一定吃完。”   “妈,我帮你。”木莹的嫂子林晴凤跟木妈进了厨房忙活。   客厅里,赵捷飞掏出一瓶酒,“大哥,这个送你。”   “好酒!”木霖端起酒瓶细看,“今晚不醉无归。”   “别!”赵捷飞做了交叉的手势,“醉了我可开不了车回去。”   “那就别回去,我们包饺子打牌。”木霖拍了拍沙发,“躺沙发上聊到天亮。”   “奉陪到底!”赵捷飞开了酒瓶倒上酒,“先饮为敬。”   赵捷飞跟木霖碰杯,露出手腕的红绳。   “捷小飞,我说你最近怎么带这玩意了?”木莹对赵捷飞戴这种东西有点好奇,印象中他不爱戴这些,最近才发现他带着栓玉扣的红绳。   “我妈看了警察被袭的新闻,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玉扣从美国寄过来。”赵捷飞抬起手腕,“据说找高僧开了光可保平安。”   “你妈是法医,华盛顿大学的教授。”木霖摸着下巴有点不解,“不是无神论者吗?”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木妈妈把碗筷放好,“我能理解小飞妈妈的心意,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小木,你也有。”赵捷飞取出一条款式差不多的红绳玉扣,“我妈送你的。”   “我是经侦科的,不危险。”木莹接过红绳,“也需要有戴这个?”   “你们当警察,不管哪个科都有危险。”木妈妈严肃地说道,“那是小飞妈妈的心意,改天打电话谢人家。”   木莹把手腕伸到赵捷飞面前,“捷飞,帮我戴上。”   回到厨房,木妈妈瞥见赵捷飞低头细心地为木莹系上玉扣,心里露出欣喜的笑容,悄声对儿媳妇林晴凤,“小凤,我这辈子还有个心愿没了,要是了结了就没啥牵挂。”   “妈,怎么说起这话,你可是好好的。”林晴凤边洗边择菜,“你还有什么心愿没了?”   “你妹子木莹。”木妈妈回头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其实是三个人,不过木妈视觉截图了把木霖忽略排除在外,“要是她能跟小飞在一起,那我就放心了。”   林晴凤循着木妈的目光看去,赵捷飞正给输了牌的木莹夹木夹子,木莹却耍赖抵死不从,两人打闹得正欢,虽然她嫁到木家的时间不算长,跟木莹相处的时间更少,但在丈夫的口中得知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强,从两人对视的目光中林晴凤隐隐觉得不安,“妈,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一家人。”木妈停下手中的活,“有啥不能说的。”   “夫妻都是警察不太好。”林晴凤琢磨着到底该怎么说,“两人都忙,将来谁照顾家庭。”   “别人我不敢说,木莹自小就听小飞的话。”木妈憧憬着女儿的未来,“要是小飞让她转文职照顾家庭,她肯定愿意。”   林晴凤心里头叹了口气,但愿她直觉不准,低下头默默地洗着菜。   ☆、除夕夜(二)   年夜饭吃得很美满也很幸福,倒贴着“福”字的落地玻璃门阻隔了外面的冷风,一室暖意洋洋。   饭后一家人边和面包饺子边看春晚,赵捷飞拉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出去,拢起手点燃了香烟。   木霖屁股刚离开沙发便被老婆林晴凤拽着衣脚扯下来,她向他摇了摇头,有点木讷的木霖似懂非懂地坐回原处。   赵捷飞双手搁在栏杆上,燃着的烟在黑夜中发出星点光芒,木莹跟了出来,“怎么在这抽烟?”   “怕老人家受不了烟味儿。”赵捷飞夹着烟的手往虚空中举了举,“抽完再进去。”   “你在想事情。”木莹靠在栏杆边。   赵捷飞侧头看了她片刻,“瞒不过你。”   “那就别瞒了。”木莹站直了身子,“说来听听。”   “今天是除夕。”赵捷飞吸了口烟,俯览夜幕中的G市,“你知道吗,去年的除夕我当值接了‘二爷’的案子,没想到一年过去了,案子还没破。”   “积压的悬案多着了。”木莹摘了他嘴里的烟,“少抽点吧!”   赵捷飞眯着眼看向远方,如果那次他早点离开墓园没让‘二爷’跑掉,跟G市的法医合作调查,也许案子已经破了,他一直有种预感他们是同一类人,他能感受到对方那份执着和拼劲。   “哈哧!”木莹抱紧臂打了个喷嚏。   赵捷飞伸手触及木莹冰凉的指尖,“冷了,进去吧。”   木莹仰面凝视着他,面颊有点发烫,嘴皮动了动。   赵捷飞有点疑惑地说,“有话要说?”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摸着脸自言自语道,“酒喝多了,有点懵。”   “不舒服就别吹冷风。”赵捷飞揽过她肩要进屋里头。   转身之际,木莹突然回过头向着夜空闭眼合掌悄悄地许了个心愿,可惜“流星”听不到她的心愿...因为那是飞机。   ------------------------------------------------   G市,教师新村。   严靖曦用喷壶给盆桔浇水,凝结在橙色滚圆桔子上的水珠折射斜阳的光芒,靛色的瓷盆贴上红色的福字,为简单的小屋添了一份春节的温馨。   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6点半,除夕夜外地的赶回家乡去了,本地的在外面菜馆吃饭,平日这点儿大家洗锅刷铁油烟四溢,今天却冷冷清清,没有家乡可归的严靖曦走进厨房掀开饭盖,热腾腾的水蒸冒出来四散去,把炒香的菜料倒进去拌匀。   这顿年夜饭没有丰盛的菜肴,没有亲朋戚友,但这一切对于严靖曦来说都不重要。   警局。   整幢大楼静悄悄,乔烈儿双腿搁在解剖台上自个儿玩手游,外面的天已经黑齐,这点儿家家户户都在吃年夜饭,今年乔烈儿破天荒地主动申请值班,让小伙伴们惊呆了,谁也不知道他争取值班只是为了除夕跟严靖曦一起过。   “咯咯”有人敲门,乔烈儿放下手机边走过去边问,“谁?”   “送饭的。”   “我没订饭。”乔烈儿侧耳倾听感觉声音怪怪的,像是捏着鼻子说话,细想了一下嘴角了微微上扬折回去也不开门。   外面的北方吹得正猛,卷起地面落叶发出细细簌簌的响声。   有点昏暗的走廊灯把人影拉得老长,严靖曦左右看了看隔壁黑洞洞的房间,门上的标牌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终于忍不住,“是我,开门。”   门“吱~”一声打开,白炽灯的光从里面透出来,乔烈儿抱着臂靠在门框边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站在他面前,“刚才是你装神弄鬼。”   “呵呵!”严靖曦侧身越过乔烈儿进了解剖室,“逗你玩玩。”   “我怎么感觉你很害怕。”乔烈儿关上门转过身来,露出促颊的笑意,“小样的,想吓我没那么容易。”   解剖室,严靖曦还是第一次进来,给他的感觉就是冷。   洁白的墙壁,三面放着各种仪器设备,中央无影灯下的钢质解剖床让人看起来冷冰冰。   严靖曦揉了揉鼻子,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有点过敏,“你就一个人在这?”   “嗯,有问题吗?”乔烈儿不以为然,闲得拿起解剖刀放手上转。   话音刚落,房间的灯管闪了两下,严靖曦觉得胆子要提到嗓子上。   “这灯坏了好几天。”乔烈儿若无其事地仰起头看着灯管,“年前电工都跑了没人修,哪天全灭了看怎么解剖。”   话还没说完,灯全灭了,只剩下幽蓝的应急灯。      ☆、除夕夜(三)   “卧槽~”严靖曦倒退了一步正好撞到后面金属板,突然想起那块金属板正是解剖台,心里发怵两脚发软赶紧挪开说道,“你有没有别的办公室?”   “有啊!”乔烈儿锁上门,两人顺着楼梯连廊来到会议室。   远离解剖室,严靖曦缓过来才想起自己手中的保温瓶,“我没耍你,真的来送饭。”   “带了什么好吃的?”乔烈儿揭开盖子,腾起的水蒸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糯米饭。”   “说好了一起过除夕。”严靖曦带来了饭筷,给乔烈儿舀了一碗,热腾腾的糯米混着切碎了的腊肠、冬菇、虾米、葱花。   乔烈儿扒着米饭,“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严靖曦伸手捡掉他残留嘴角的米粒。   乔烈儿夹了一团糯米饭往严靖曦嘴里送,“你也吃。”   寒冬里热乎乎米饭让人暖进心窝里头,有时候幸福就是很简单,只要在一起吃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   远处传来低沉的爆炸声响,严靖曦惊愕地侧耳倾听,“除夕了,地铁还在开工。”   “不是。”乔烈儿拉开南面的窗帘,夜空闪着强烈的亮光,“江边在放烟花,楼顶能看到。”   两人坐电梯上了警局的顶层,前方是一片老城区的旧房子,没有遮挡物视线开阔了许多。   随着沉闷的巨响,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每天的除夕夜政府会都安排船只在江心放烟火。   除了传统的菊花状烟花外,还有幻化成星光撒满一方夜空的烟火,乔烈儿漆黑的眸子灿若星辰,高挺的鼻梁下淡淡的唇色,细碎的额发随风而动仿如误入凡间的天使,当然是在他不开口谈工作的时候。   乔烈儿发现严靖曦着了迷一样地看着他,一掌拍过去把他的脑袋摆正,“快看桥,流金岁月!”   横跨波光粼粼江面的海猪桥下起了“金色瀑布雨”,挂在桥两侧的烟花同时燃起,火花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垂落到江面幻化成一副童话世界,漂亮得不真实。   “今晚我们一起过。”严靖曦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好啊!”乔烈儿冻得有点凉的笔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严靖曦的脸。   烟花结束后,乔烈儿从储物间搬来两套毛毯、枕头和两张折叠床。   两人和衣躺下倦缩在一起,头贴着头。   严靖曦枕着臂,“配套还挺齐全。”   “加班时用的。”乔烈儿仰躺双手放在脑后,“有时候跟张一加班太晚了就在局里头睡几个小时。”   “在这睡吗?”严靖曦侧过身搂着他,心疼地埋在他的颈窝里,当法医绝对不比医生轻松。   “不是。”乔烈儿轻描淡写地说道,“有时在解剖室,有时在实验室。”   严靖曦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这神经得多大条能在解剖室与尸共眠。   “你怕了?”乔烈儿凑近他几乎贴着脸说道,“先不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即便是有我也是为他们申冤,他们怎么会找我麻烦?”   严靖曦被他的神言论弄得哭笑不得。   月亮攀上了枝头,在这个没人打扰的除夕夜,乔烈儿仰头看着天花板。   “在想什么?”严靖曦看他睁着眼没睡。   “想去年除夕的任务。”乔烈儿侧过身子彼此面对面。   严靖曦拨弄他的刘海,“去年你也值班?”   “不是。”乔烈儿摇了摇头,“因为我是本地人,临时被调配。”   严靖曦显然对他的案子并不关心,相反还有点怕乔烈儿大半夜给他讲些腐尸、碎尸的事儿,乔烈儿不说下去,他也不往下问。   判官,这一年来通过师兄徐强的间接接触,乔烈儿对赵捷飞多少有点佩服和欣赏,他合上眼睛,如果那天早点赶到医院逮桩二爷’,案子是不是就能告破。   “别想了,睡吧!”严靖曦轻吻了他的前额。   两人相拥而眠,寒冷的夜不再寒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短短的春节长假很快便结束,警局里又开始扫楼行动。   G市的红包习俗挺逗的,无论年纪大小,只要未婚都可以找已婚的要红包,当然红包也意思一下,里头一般装着5块、10块钱。   市公安局里年轻人还是比较多,一大早就结伴逐个科室找已婚人士讨红包。   食堂里张一看见小C走过来,赶紧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小C,我给你留了位置。”   正要落座的乔烈儿翻了翻白眼,“这不是留给我的吗?”   “乔乔,坐对面去。”张一接过小C的托盘,硬拉她在身边坐下。   乔烈儿嘀咕着坐到对面,“重色轻友。”   小C坐下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叠红包,喜滋滋地拆封数着钱。   “小C,收获颇丰。”张一剔着牙,斜眼看着散放在餐桌上的10块、5块。   “师伯,还行。”小C不太敢惹乔烈儿,这个看上去很漂亮却很傲娇的师傅她是有点害怕。      ☆、线索   李石耸拉着头坐到乔烈儿身边捶着脚。   乔烈儿用肘捅了捅他,“石头,怎么一副萎了的样子?”   “我快跑断腿了,还没找到一点线索。”李石拿起汤碗仰头就喝。   “那是我的。”乔烈儿想夺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渴死了。”李石取了抽纸抹净嘴角的汤渍,“妈蛋,你说这市里头怎么有这么多家叫‘莎芭’的店?”   乔烈儿不解地看着李石,“你找‘莎芭’的店干吗?”   “是你们给的线索。”李石拍了一下桌子,“死者衣服上绣着‘莎芭’,应该是店里的工作服。”   “谁说的?”乔烈儿搁下筷子黑了脸。   “谁?让我想想。”李石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眼前一亮指着埋头使劲扒饭的小C,“她说的。”   “你再这样扒下去会咽死的。”张一托着腮无奈地看向小C。   小C艰难地咽了下去,“我...我那天下班看见李警官,聊天时给说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乔烈儿冷眼看着她,“法医是刑警的风向标,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或多或少都会影响他们的,你不负责任的一句话有可能把整个破案方向给都引导错了。”   “她可能是好心办坏事,况且石头现在也没找到新的线索,不代表那衣服不是工作服,对不对?”张一打圆场道,“乔乔,气大伤身。”   骂完乔烈儿的气也消得七七八八,况且方向是不是错了他也不确定,纯粹就是不爽小C顺口开河的作风。   张一一只脚抬放在椅子,抖开G市日报装模作样地看着。   “吃饭时别装有文化。”乔烈儿端起碗喝了口汤,“即便装B,她也不会看上你。”   “师傅。”小C指了指汤碗,“那是李警官喝剩的。”   “噗~”乔烈儿一口汤喷了出来,幸亏张一用报纸档住,始作俑者的李石已经两脚抹油跑掉了。   张一抖了抖湿了报纸,还不忘损他两句,“口水传友谊,大不了当接个吻。”   乔烈儿白了他一眼,用抽纸擦干汤渍,夹在中间的小C只能用埋头装着没听见。   “乔乔,你们学校下个月校庆。”张一把报纸的另一面翻过来,“逸仙医大,回去不?”   “回啊!很久没看到老同学了。”乔烈儿拿走不锈钢餐具放收集桶。   等他走远了,小C眨巴着眼:“师伯,师傅是弯的?”   “直的。”张一叼着牙签,“他的背很直,真的!”   “切~”小C觉得有点扫庆,却又心不甘,“腐,懂不懂?CP,知道吗?”   张一很认真地答道,“不懂、不知道、没画面感。”   小C愣了一下,知道被耍气得狠狠地揪着他手臂拧,张一一边笑得捶桌子,一边甩发疼手臂。   ---------------------------------------------------------------------------------------------   Z市,警局。   过完年的赵捷飞满血复活,精神抖擞地走进办公室,新丁袁晟紧跟着进来,“老大,彭城来消息。”   “真的?”本以为断了的线索,没想到还传来消息,赵捷飞拆开牛皮纸卷宗袋的封线,抽出里头的文件阅读。   ******   春节的彭城除夕,马坡村家家户户简陋的房子破损的窗户贴着红色的纸画。   村口小孩子捂着耳朵弩着屁股点炮竹,入夜后雪地留下一串串的脚印,彭城宝业乡的便衣警察悄悄地包围了村长的屋子。   戴着大耳帽缩着脖子的马彪双手拢在袖子里头,鬼鬼祟祟地从密林处往村里头走。   新下的雪很快就把脚印抹掉,木棚架下的警察们冻得半边身子的木了。   马彪越走越近,眼珠子左瞄右瞟,前脚刚踏进院子半步,瞥见草垛后面露出半只皮鞋转身就跑,躲在木棚后面的警察追出来前后包抄。   雪地中马彪头也不敢回发足狂奔,大个子的警察一个鱼跃把人拦腰扑倒,两人倒地在雪上打了几个滚撞上树杆方才停下来。   “咔嚓!”腰间抽出来上了膛黑洞洞的枪口抵住马彪的头,后面赶来的警察把反剪马彪的手用有手铐扣起来,被压起地上的马彪吃了几口雪,被拉起来时“呸~”了几下。   大个子的警察踢了他一脚,“老实点。”   小小的村落,一场围捕惊动了整个村子的人倾巢而出,大个子警察挥了挥驱散人群,“没事了,乡亲们都回去吃年饭。”   四面漏风的木屋子里头,面对突如其来的警察,村长夫妇吓得直打哆嗦,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小混混,但没想到还牵涉到这起案子。   “你...你这个不孝子。”村长看见儿子被警察锁了回来,气得用烟斗敲他脑袋,“赶紧坦白。”   马彪,一个不务正业靠啃老为生的小混混,好赌又好色,马坡村本就穷屌了,两老也榨不了多少钱,在网吧上网无意中知道幽灵户口的事。   一个烂人不等于是一个蠢人,马彪不学无术,脑筋却转得特别快,立马想起离村傍上女人在乡里头户藉科谋了个职位的马帅。   两人狼狈为奸一拍即合,乡里的系统和管理制度不像市里头严格,马帅很快就找到漏洞钻空子。   一来二往,一个个“幽灵户口”就在两人的勾当下诞生了。   直至春节前,赵捷飞一行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马坡村,村长的儿子马彪立马警觉了,通过老爹知道这几个陌生人是警察,千里迢迢来这查案子。   马彪偷偷通知了乡里头的马帅后便离开村子躲了起来,有贼心没贼胆的马帅接了电话后快吓尿了,思前想后最终悬梁自尽。   当地的警方顺藤摸瓜,调查马帅后很快就锁定了马彪。   出逃多天的马彪钱也花光了,熬不住又折回来找爹妈要钱,被闻风而来围捕的警察扑个正着。   经过排查和盘问,在数十个“幽灵户口”中发现除了“朱三贵”外还有一个户口跟G市有密切联系。   ******   “难怪当天咱们从马坡村往县城,还没到马帅就知道东窗事发。”袁晟凑过去跟赵捷飞一起看资料,“原来村长儿子是内鬼。”   彭城的警方通过突审和深入调查,发现除了“朱三贵”这个虚拟户口外,还有一个户口跟G市有密切关系。      ☆、交易记录   “‘车冬辉’。”赵捷飞把卷宗往袁晟胸口一拍,“这个户口办了身份证,在G市花城银行开了账户,立即去查。”   Z市深蓝大道,花城银行的总部——金元宝状的大楼。   耀眼的金色玻璃幕墙折射着晨曦的阳光晃得让人眼花,赵捷飞摘下墨镜,“真俗。”   悬在外面观光电梯也是使用金色的金属外框,整座大楼浑身上下散发着土豪的本色。   经过层层关卡,在负责人的引领下终于抵达数据中心。   “两位警官,请稍等一下。”梳着油头的银行负责人很快领来了技术员。   拜银联的网络所赐,现在找交易记录实在太容易。   随着技术人员的指尖在键盘上无声地跳跃,“车冬辉”账户的交易时间、地点悉数找了出来。   “一共在10个ATM机交易过。”银行的技术员把清单打印了出来,“这是各个ATM地点,存取都在这些机子。”   “6个在G市。”袁晟接过清单念叨着“4个是Z市。”   “这几个点大部分是执行存款操作。”技术员在清单上圈划,“另外的多数是提款。”   赵捷飞问道,“ATM机都装有摄像头,这些视频数据是在总部还是在各个分理处?”   “在分理处存储着。”技术员答道,“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可以通知涉及的分理处提供交易日的视频记录。”   “行!”赵捷飞与银行的人握过手,“感谢你们的配合。”   袁晟瞥了眼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心里打了个哆嗦,看来又是一个盯着屏幕的不眠之夜。   银行的效率还是挺高的,下午已经把视频送到警局封存。   整个刑警队一人一台机子眼都不能眨地守着屏幕,生怕错过蛛丝马迹。   “这个女人。”几个人不约而同按了暂停键,不同屏幕上均出现一个戴着墨镜,压低帽沿的女人在ATM机上操作。   袁晟抓着脑袋,“我还以为‘车冬辉’是个男人。”   “虚拟身份。”赵捷飞继续埋头苦看,“况且她不一定就是‘车冬辉’。”   “看不清样子。”郭明祥放大了截图,扭头问韩睿,“你的能看清吗?”   “不能。”韩睿摇了摇头,录像的精度本来就不高,女人这身装束掩了大部分的脸,完全认不出样子。   看了一个通宵,不论春夏秋冬这个女人都乔装打扮,竟没有一次能捕获她的外貌,三人有点泄气地垂着头。   “别气妥。”赵捷飞给每个人买了一杯星巴克,“我们来总结一下。”   三人揉着脸,不得不佩服赵捷飞的干劲。   “第一,哪些点是存钱,哪些点是取钱。”赵捷飞伸出一根手指头,“你们怎么看?”   忙了一宵的众人有点呆滞,张嘴瞪眼看了半天。   赵捷飞用黑色的油性笔圈了几个存款ATM点,“留意它们的位置。”   韩睿仔细辨认着地图,“在永久墓园附近。”   “如果她跟杀人偷取器官案有关,他们不会使用转账交易,怕留下记录。”郭明祥想了想答道,“有可能收取现金后直接存进银行里。”   “对!”赵捷飞改用红色的油性笔圈起永久墓园,再把的几个执行存款操作的ATM点连来,“找出共同点。”   “必须经过连通Z市和G市的城际公路。”,新丁袁晟终于答上了一回。   “没错,这一带交通极不方便,她不可能坐公交车或者徒步到达ATM机。”赵捷飞指尖抹过地图上的公路标识,“我们可以搜索这几个点附近的道路视频监控,找出接送的车辆。”   “我去查。”韩睿自动请缨,获得赵捷飞的首肯。   “接下来,我们看第二点。”赵捷飞用黑色油性笔标出执行提款操作ATM机所在位置,再用笔连起来,“能看出什么吗?”   袁晟还在苦苦思索时,郭明祥已经反应过来,“网点分布在海城区。”   “我们可以把她活动的范围缩小到这个区。”赵捷飞抛接着手中的油性笔,“这些网点相对来说是繁华区,附近的十字路口和店铺肯定有视频监控。”   “通过这些录像推出她的轨迹。”郭明祥打了记响指,“我来负责。”   “不,你有家庭孩子,还是先回去。”赵捷飞目光落在袁晟身上,“白斩鸡,你去。”   “我?”还在神游中袁晟的回过神来,嗑嗑碰碰走了出去执行任务。   郭明祥离去后,赵捷飞继续埋头在一堆庞大的录像中寻找有用的信息量。      ☆、驳火(一)   G市,如意路,密集低矮的楼房构成一条条横街窄行。   街角处的小食店来了三男一女跟老板娘要了四份米线,围坐在士多前支起的墨绿色帆布遮阳棚下。   “高易山。”任长风放下瓷碗,“线人的料准吗?”   “老大。”壮如牛的高易山仰头连汤汁都喝光,用手背抹了抹嘴,“房东绰号东少,经常在303房聚众吸毒。”   “凌伟,赶紧吃。”身为缉毒队的队长任长风对动作慢三拍的队员凌伟十分不满,敲着桌面催促道,“吃完立即行动,扫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住宅区里的居民像往常一样刷锅做饭,小巷里炊烟袅袅伴着洗菜剁肉的声音,谁都不知道这四人外套里头穿着避弹衣,后腰别着枪,四人尾随楼房居民进了一楼的防盗门,马赛克外墙旧式的五层小房子被附近的楼房包围在中间,楼道有点昏暗。   脏污的墙壁上歪歪扭扭地用油墨写着303,银灰色拉闸后面是一道朱漆木门。   “这间。”任长风从后腰抽出枪,用眼神示意凌伟准备开锁,高易山和组里唯一的女缉毒警骆苍距离他们站在稍远的地方戒备。   “咔嚓”枪支上膛,一步一步接近那扇门,突然木门拉开一道强光从里头照出来,人本能地用手去遮档,里面的毒贩凑着这个空档举起枪隔着拉闸扫射。   后援的高易山和骆苍举枪还击,瞬间楼道电光火石,硝烟弥漫,买菜回来的大妈吓得瑟缩成一团躲楼道角落。   “你哪户的?”骆苍边举枪射击边退到大妈身边。   “30...306。”大妈抱着头,“别杀我。”   “我是警察。”骆苍扫视了一眼,梯口是射击的区域,现在想下楼撤是不能的,女警骆苍护着大妈把她推进了屋里头,从外头关上门,“锁好门别出来。”   一轮混乱的枪战,朱漆木门再度关上,高易山用枪对准门高度戒备着。   任长风把混战中枪的凌伟拖到楼梯级边,血潺潺地流出来顺着楼梯级蔓延下去。   “竟然有枪。”任长风发现凌伟的避弹衣被打穿了,“还是实心弹,火力够猛的。”   “已经向中心请求了支援。”骆云苍垂下握紧枪的手跑到任长风身边,“大壮,现在怎么办。”   “高易山,你上天台封住去路。”任长风驾起半昏迷的凌伟,“小苍,你封住楼下的出口。”   “收到。”两人领命后准备分头行动。   “等一下。”任长风喊住他们叮嘱道,“记得通知住户千万别出来,万一当人质可就麻烦。”   挨家挨户拍门通知后守住两处要道,任长风背着凌伟往楼下走,骆云苍握枪殿后。   -----------------------------------------------------------------   Z市,警局。   韩睿调出从交警大队要回来的天眼监控录像,“老大,16日14点30分,她从左面的路口拐过来。”   “这里距离ATM机有五百米,而且还拐了两个弯。”赵捷飞俯身看着屏幕。   “不彻底摸查还真找不着。”韩睿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来很谨慎。”   “停。”双臂撑着椅背站在后头的赵捷飞指着屏幕,从背着镜头的女人动作看出她在摘掉了墨镜,“有十字路口对面的视频录像吗?”   “没有。”韩睿无奈地摇头,“对面的天眼盲了。”   十个天眼九个盲是常态,每次交警大队都搪塞说维修经费没拨下来修不了,刑警大队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硬生生地错过了一次拍到全貌的好机会,赵捷飞多少也有点心塞。   镜头拍着站在树荫下女人的背影,她摘下帽子给自己扇风,一辆冷冻车从南往北开过来停在路基。   “放大,看车牌。”   韩睿点击着鼠标把图像放大,直到能看清为止,“是那辆车。”   “她脱不了干系。”赵捷飞眯起眼。   当韩睿正准备切换录像时,赵捷飞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车窗。”   “车窗?”韩睿放大贴着茶色纸的车侧窗,随着图像的放大能看到面向冷冻车的女人映在车窗上的轮廓,想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还能更清晰一点吗?”   镜头背阳,光线有点暗,韩睿试了几回都没调成功。   “别浪费时间在这折腾。”赵捷飞拍了拍椅背,“去找技术科帮忙。”   韩睿抱着带子去找技术科处理。   另一头的袁晟,站立在繁华的大都会街头。   人群急匆匆地走过,不时还撞上他的肩,红绿灯闪烁着提醒着行人要快速穿行。   袁晟展开资料图,最后一个要找的ATM机在马路对面,径直往前走去丝毫没有发觉斑马线的行人标志由绿色转为红色。   “嚓~”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还差两个拳头位就撞上,货车司机从车窗中探出头,“走路不带眼么?”   吓了一跳的袁晟回过神来,连续熬夜气上头,□□往车前窗一拍,“尼玛,我是警察。”   “警察就很牛B吗?”货车司机甩门下来捋起衣袖,“CAO你娘的,没看到红灯亮了。”   “你说CAO谁?机动车越过斑马线本来就要礼让行人减速通过,你懂不懂交通法。”推了一下货车司机,袁晟的劲头大,司机后退了两步。   “听不懂吗?”司机暴怒冲上前扼颈,“CAO你娘!”   被捏得青筋暴露,袁晟使劲掰开扼颈上的手踹了对方两脚,货车司机松开了手,紧接冲上来就是一拳。      ☆、驳火(二)   日落西下。   鼻肿脸青的袁晟一拐一拐回到警局,眦牙坐下接过韩睿递过来的水,“老大呢?”   “被局长抓去照肺。”韩睿抱臂靠在桌子上。(PS:照肺,方言里意为挨批。)   袁晟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韩睿扬了扬手机,“现在网络这么发达。”   “唉~”袁晟耸拉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回死定了。”   正在郁闷之际,外头传来脚步声,知道是赵捷飞回来,袁晟越发心慌,挨批是小事,最怕的就是被踢出队。   赵捷飞好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越过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又折返出来,把握在手心里头东西抛扔过来,“接住。”   袁晟稳稳接住,松手一看是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剂,“老大,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赵捷飞挥了挥手,“回去休息。”   “真的要被踢出队了。”袁晟哀怨地看向韩睿,拽了拽他的衣脚,希望他帮忙。   “你少来怨妇一样的表情,好恶心的。”韩睿张嘴求情道,“白斩鸡是做错了,但不至于要被停职。”   “我没说要踢他出队。”赵捷飞扫了他俩一眼,“累了就该休息,而且也该好好反省一下。”   “反省!我一定反省。”袁晟举手发誓,只要不被踢出队就行,当刑警是他的梦想。   “身为刑警连续作战是很正常的。”赵捷飞正了脸色,“要是没办法排解,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那就不配再干这行。”   “知道。”袁晟点头承认了错误。   “你手上的活暂时交给小郭跟进。”赵捷飞拍了拍他的肩,“去睡一觉再回来,我还等着人用。”   这一拍可拍中了他衣服下的淤伤处,袁晟虽痛却没敢表现出来。   赵捷飞视线转向韩睿,“技术科的图像出来了吗?”   “出来了。”韩睿交出那张映在车窗上的脸庞图像,尽管处理过照片还是有点糊不太清晰。   “上了年纪的女人。”赵捷飞把照片交还韩睿,“这个交给郭明祥跟进,你也先回去休息。”   人散去后,赵捷飞独个儿继续看袁晟扒回来的资料。   有来自交警大队的天眼录像,也有来自店铺安装的录像,屏幕中的女人每次戴着遮阳帽和墨镜取钱匆匆离开,从其中一个安装在交通灯附近的天眼视频里头,她上了一辆公交,赵捷飞在白纸上写下“66”。   切换到另一个安装在周大福金铺的视频镜头,女人却下了地铁,赵捷飞写下“2号线”。   他的笔尖戳着纸张,66路公交是东西走向的,地铁2号线则是南北走向的,赵捷飞上网从坐车网调出具体的站点,两者没有任何关联的站点。   翻遍了新找回来的视频监控,本以为她会坐私家车,能从车牌号码找到蛛丝蚂迹,甚至退一步要是打的士,虽然渺茫但也许还能从的士司机处摸到些许线索,没想到这个女人除了搭公交就是坐地铁。   那张白纸上写满了涉及的路线,单是公交就涉及了2路、66路、225路、808路、B2、B3...,地铁涉及2号线、6号线、8号线...,要知道G市有几百条公交线路和8条地铁线,地铁各线路还能不出站就换乘,要想从这里摸出线索定位那个女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没想到袁晟辛辛苦苦找回来的各种监控,竟然没找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恼怒地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同时也不得不配服这伙人心思慎密,赵捷飞伸了个懒腰,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连续作战后他脑子都塞死了,决定去靶房练一轮枪,有时候缓一缓反而会茅塞顿开。   ——————————————————————————————————————————————   G市,警局。   用托盘盛着一堆瓶瓶罐罐的乔烈儿走在过道上,刑警队的一伙人头盔、防弹背心、轮着枪风风火火迎面而来,他一闪身后背紧贴墙壁才不至于被个满怀。   单手托着盘底,揪住走在最后头的李石,“出啥事了?”   “大件事。”李石整了整小钢盔,“驳火。”(意为:枪战交火。)   过道尽头的刘华回头催促,“快点!”   乔烈儿探身出楼道的窗户往下看,多辆闪砾着顶灯的警车停在大院里头,一辆辆载上警察后拉响警报使了出去,队伍前后还有骑摩托的交警。   “你还傻愣在这干什么?”俞征小碎步跑过拎着乔烈儿,“赶紧出发。”   “去哪?”乔烈儿被夺走那堆瓶瓶罐罐,身不由己地往前走。   “现场。”俞征连拉带推地把人带走。   “死了?”   “没死。”俞征停顿了一下,补充说道,“不过一定会有人死。”   “什么意思...”乔烈儿扯了下嘴角,“我出现场的箱子还没拿。”   “张一帮你拿了。”俞征拽着他下楼梯。   “我的...你也让我把烧杯瓶子放回去。”乔烈儿无眼同情地看了眼被抛弃在地上的瓶瓶罐罐。   “你徒弟能搞定。”俞征把他塞进车子里,张一已经坐在副驾位。   车子风驰电掣地跟上大部队,浩浩荡荡向案发现场赶去。   ☆、驳火(三)   俞征穿上防弹背心,拽了拽好几下,扣子还是系不上。   “俞局,要帮忙吗?”乔烈儿被挥舞双臂艰难地与防弹衣斗争的俞征逼到角落。   “嗯~”俞征无奈放弃继续自我斗争。   “深呼吸。”乔烈儿衬着他收腹吸气之际快速把扣子扣上。   坐在前头的张一手臂搭在椅背侧过半边身子,“不会憋死吧!”   “憋死也比被流弹击中强。”俞征吸了口气,肋骨处勒得有点发疼。   越来越接近现场,张一和乔烈儿对视了一眼,看来这回是大阵仗。   警戒和封锁的区域一再扩大,白色的救护车和红色的消防车抵达现场,顶着黄色头盔穿着一身防火服的消防员拉着碗口粗的水管往里头奔去。   俞征反复检查了几遍小钢盔和避弹衣后方才下车,周昆一副奴才嘴脸迎了上来,“俞局,我们到楼上去指挥。”   勒得有些脸色发紫的俞征当然乐于不用亲临中心区,而是躲在相对安全的周边高楼。   那座低矮的五层楼房被团团围住,张一和乔烈儿穿上防弹背心、戴上安全帽找了个安全的角落坐下观战,之前中枪的同事已经被120拉走送去医院抢救,目前现场还在僵持中,反正现在没他俩的事。   303房的窗户虚掩着,不时从里头掷出燃烧弹,马赛克外墙被熏黑了,消防员不时举着水枪扑灭不慎被引燃的地方,楼体和地面都积了一大滩水。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周昆用“大声公”喊道,“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举起手来,不然就攻进去。”(PS:大声公是大喇叭。)   “噗~”张一忍不住笑了,跟乔烈儿咬耳朵说道,“像不像在拍港产片。”   “刑事侦缉档案。”乔烈儿托着腮,“不过我更想拍‘法证先锋’。”   “为啥?”无聊的张一用尾指掏着耳朵。   盘腿坐在地上的乔烈儿轻撞了一下张一,“那样我们可以出镜。”   四周的高楼设立了制高点,特警队的狙击手一动不动趴在那里举枪,眼睛紧盯着瞄准镜,大气也不敢喘随时待命。   特警队的队长郎日,外号“老狼”,当年也参加过G省丰乐村扫毒的疾风行动,跟“判官”赵捷飞分在一个小组。   天色渐暗,里头的人却没有放弃抵抗到底的念头,除了掷燃烧弹外,偶而还会朝外放两枪。   “老狼,准备强攻吗?”G市缉毒警任长风身上的衣服还染着同伴的血污。   “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郎日戴着半指手套叉着腰站得笔挺瞥见李石,“石头,你们队长呢?”   “保护俞局。”刑警李石指了指楼上。   任长风冷笑了两声,“我们还是行动吧!”   “请示一下领导。”郎日也心领神会,局长虽然草包,但程序还是得走的。   刑警张涵、刘华和缉毒警高易山端着枪在五楼的楼顶徘徊戒备,小楼每层都有特警把守着,以防发生狗急跳场挟持人质。   楼下的特警郎日、缉毒警任长风领着一行人往楼上去,在三楼架起防暴盾牌,众人戴上猪嘴一样的黑色防毒面具,默念了三声,一个催泪瓦斯滚到朱漆木门缝隙边上,“咝咝~”释放大量浓烟,呛得里头的人直咳嗽。   凑着这个空档一个引线冒烟的微型爆破装置被安装在拉闸上,“嘣~”一声锁头被炸开,紧接着长铁棍捅开朱漆木门。   里头的人负隅反抗,门被击开之际迎来一阵乱射,有前车之鉴,这回有备而来,厚重盾牌档住了这轮疯狂的扫射,后排的特警举枪还击。   烟雾中只见火星四溅,枪声连连,有人踢翻巨型塑料桶“咕隆、咕隆~”朝警察滚来,特警郎日一脚抵住塑料桶,借着桶作掩护双手握枪向企图跳窗逃生的人射击。   “啊~”一声惨叫,爬窗户的人抱腿倒地,缉毒警任长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招反擒拿,然后用膝盖压制着对方,清脆轻巧地扣上手铐。   混合着水的血红了花地砖,被一锅端的匪徒中枪后能痛苦地呻吟着。   “叫法医来。”郎日踢了踢直挺在地上,头部弹孔还冒着烟匪徒,“这个不行了。”   张一和乔烈儿赶上来时,伤员已经被移送上救护车,屋内残留着混合着血腥的硝烟味。   “看来‘刑事侦缉档案’演完了,轮到咱们‘法证先锋’。”张一搁下工具箱,穿着水鞋趟在湿滑的花地砖上,还了个吡咧差点摔倒。   死于这种枪战驳火,对法医来说鉴定没什么难度,乔烈儿把尸体翻过来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等尸体拉回去解剖后确定致命是那一枪。   张一的工作相对多一点,蹲在地上标识射击位置和弹道,用摄子把满地的弹壳夹起放进证明袋中。   “你们吃饱没事干,开那么多枪。”张一提起那袋子弹壳厌烦地看着,“比对做起死人呗!”   李石给了张一后背一拳,“一休,真该让你冲锋陷阵,那环境只能闭着眼瞎射。”   “卧槽!”张一一把揽过李石,“石头,你丫的有射吗?”   “兄弟,别太真相。”李石尴尬地把张一拉到一边处,事实上他真的一枪未发,只顾躲在厚重的盾牌后面。   “这是个制毒工场。”缉毒队的队长任长风从里头的房间出来。   “难怪有枪,看来你们收的线索不靠谱。”李石跟着走了进去,除了地上凌乱的制毒工具和散落地上的毒品半成品,一本相册引起了他的注意。      ☆、曙光重现(一)   任长风听闻后不悦,黑着脸走开。   李石捡起抹掉封面上的水渍,他翻开相册,里头放的都是靓女照片,有丰满的也有骨感的,有水嫩的也有成熟的,一页一页地往后翻,有些相中人似曾相识,仿佛在哪见过,“这像不像那个整容的嫩模BB颖么?”   缉毒警骆苍瞄了一眼,“确实是她?”   “收集这么多女艺人的照片,看来是撸管时用来YY。”李石继续翻阅,目光停留在倒数第二张照片上,“这女的...”   “应该是艺人。”骆苍瞥了眼照片上的人。   “她是艺人?”李石越发觉得照片上的人像那个女人。   “这里的主犯绰号‘毒瘤明’,根据我们收集的线报,他的主要客户是娱乐圈里的人。”骆苍拿过相册,“嫩模、演员,还有平面模特。”   “不晓得。”一群锥子脸,对于李石来说有脸盲症,“都一条生线出来的吧?”   “‘毒瘤明’看中她们没名气,在娱乐圈中挣扎浮沉,除了卖毒品给钱多人傻的娱乐圈二世祖和当红炸子鸡外,顺带也做些拉皮条的生意。这些女艺人也愿意卖,反正圈子里笑贫不笑娼,滚床单就能获得一个角色,愿意付出代价的人可不少。”   听完骆苍的解释,李石问道:“小苍,那个‘毒瘤明’被毙了吗?”   “没死。”骆苍指了指特警郎日,“他爬窗时被那个特警击中了腿,现在送去医院。”   “谢了!小苍。”李石“啪”合上相册。   ------------------------------------------------------------------------------   Z市,警局靶房。   “老大,原来你在这。”郭明祥闯了进来,“有人说见过那个女人。”   赵捷飞摘下护耳的耳塞,“在哪?”   “地铁里头的OK便利店。”郭明祥在现场调查回来说道,“大暑天气那个女人戴着个口罩墨镜在店里头给交通卡‘八达通’卡充值,店员对她的印像比较深刻。”   “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特征?”   “闽南口音的普通话,大概1米55左右,后颈有块胎记。”   “24小时便利店肯定有装视频监控。”赵捷飞摘下半指手套,“有取回来吗?”   “有。”郭明祥拿出从店拷回来的视频,“我看过了,没什么价值。”   “嗯?”赵捷飞皱了一下眉头,“给我再看看。”   视频再一次在办公的电脑里播放,赵捷飞交叠着腿坐在那看,这个视频郭明祥之前已经看了好几遍。   “停!”赵捷飞突然放下腿倾前身子,“倒回去。”   郭明祥点击着鼠标倒放视频,赵捷飞提醒道,“用慢镜播放。”   一桢桢地画面以16X的速度缓慢的输出,屏幕上的女人接过店员交还的“八达通”卡转身离开店。   “注意她走的方向。”赵捷飞夺过郭明祥的鼠标,点击放大有点模糊图像,“这2台是什么机子?”   这个画面郭明祥先前看到过,先入为主的想法让他认为那个女人给卡充完值应该是进站,现在看来女人在机子前停留了一段时间,背影的动作看出她从包里摸索出什么东西然后又放回去。   图像不断地放大,像素画质也随之下降,但依稀还是能辨认到是一台柜员机,赵捷飞指尖停在柜员机的顶灯箱上,“蓝色的,花城银行的基调色是红色。”   一言惊醒梦中人,郭明祥猛然抬起头,“难道?”   “问一下那台柜员是不是商业银行。”赵捷飞凝视思考,“我记得商业银行的基调色是蓝色,那些非法的钱存储都在花城银行,那么极可能...”   “我立即去办。”   数小时后,郭明祥折返回来,疲惫却掩不住兴奋,双手撑着赵捷飞的桌面,“老大,查到了。”   “她在用自己的卡。”赵捷飞流露出像狼嗅到猎物时的眼神。   郭明祥展视了那份从商业银行要回来的交易资料,知道柜员机交易的地点和时间,在海量数据中筛选出匹配的数据,“冯群,F省人,符合闽南口音,这是她的身份证复印件。”   “这张卡有可能是她的真实身份。”赵捷飞把冯群的身份证资料输入公安的身份证登记系统中,搜索结果显示最近一次使用身份证是她在一个月前购买了火车票回了老家F省,“跟F省的公安确认一下,她目前是不是在老家?”   “知道,我马上去。”   一团迷雾,仿佛有一线光芒引领着赵捷飞往前去,这也许就他们不眠不休苦苦追寻真相的动力。      ☆、曙光重现(二)   G市,医院。   动完手术绰号‘毒瘤明’的黄明一条腿打上石膏在病床上挺尸,乔烈儿接过医生交来的手术资料,正在做伤情鉴定,“石头,怎么来了?”   “找烂人问几个事。”李石指着床上的人,“他目前的状态能答吗?”   乔烈儿用笔头戳了两下床上装死的‘毒瘤明’,“别装,麻药早过了。”   黄明懒懒地睁开眼,“阿SIR,不就是制毒嘛,场子也给你们砸了,还问个毛线啊!”   “毒品的事我不关心。”李石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我更关心你拉皮条的事。”   黄明驳火中缺了一颗门牙,笑起来更显猥琐,“阿SIR,原来你有这个需要。”   “你丫的嘴硬!”李石装着无意地撞了一记他悬着的伤腿。   痛得黄明吡牙,“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子这回栽你们手上,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认不认识她?”李石抖了抖手中的照片。   乔烈儿瞥了眼,不就是徒步者在草丛发现的女尸。   黄明闭起眼懒得理睬,制毒、贩毒、聚众吸毒足可以让他打十次靶,横竖都是死,干脆闭口不谈。   双方陷入僵局,乔烈儿把李石拉出病房,“石头,你怀疑他跟无名女尸案有关。”   “嗯!在毒窝里发现那个女的照片。”李石握拳伸出大姆指指着里头的人,“这货不仅染指毒品,还拉皮条。”   “可以做DNA比对。”乔烈儿提醒道,“女死者指甲缝里头有不属她本人的皮屑,阴DAO里也发现了米青液。”   “你赶紧做比对。”   “让一休做吧,我明天要参加校庆。”   李石握拳,仿佛胜利在望。   案发现场附近的停车场。   一辆半旧的飞度小轿车,公安请来了开锁师傅把车门打开。   痕迹员拿着手电挨个角落看,车门内侧上慧星拖尾状的血迹,“这是喷溅上去的。”   刑警张涵也钻进车厢,两人明显有点挤,丈量了一下距离和角度,“血的位置有点怪,这角度不像躺着,也不像坐着,更不可能是站着,到底是什么姿势造成血喷到这个地方。”   椅背与椅座间的缝隙有几缕发丝,张涵用摄子夹起放进证物袋里头。   “这滩不像是血迹。”痕迹员发现后座的米色皮革上还有另一滩污迹。   张涵滴上试剂,用联苯胺测试并非血迹,张涵拿来剪刀把那片污迹剪了下来。   痕迹员以微细的铁粉颗粒,用磁铁作为刷子来回刷扫,方向盘上显现指纹,低头看到油门位置的秽物,“张SIR,这里有些泥土和干草。”   “用证物袋打包先带回去。”张涵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价值,但是本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信念,有用没用先拿走再说。   当痕迹员还在车厢里头忙活套取各类指纹时,张涵退了出来抬肘抹掉额上的汗走到车尾打开尾厢。   尾厢里头一股尘螨的味道,杂乱地摆放着工具、纸箱、空了的塑料水瓶。   翻动时扬起的微尘让张涵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尾厢最里头有一只高跟鞋,张涵把那只鞋翻过来,尖尖的鞋跟足有十厘米,鞋跟最末处镶嵌了一小块钢,银色的鞋跟上有些许褐色,测试反应是血。   各类证物被送回警局等待检定分析。   -------------------------------------------------------------------------------   Z市,警局。   不是一盆冷水泼下来,而是浇冰桶冻进骨头里的感觉,赵捷飞这回算感受到了。   “死了?”赵捷飞闭眼揉着眉心,紧握着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每次都这么巧。”   郭明祥问道,“那我们还去不去F省?”   “去。”赵捷飞仰头靠在转椅上,“为什么不去?”   “那边的公安说死因没有可疑。”郭明祥摸着后颈。   “这个案件非同一般,我必须亲自核实。”赵捷飞抬起眼眸,“而且调查还是做的。”   郭明祥觉得他讲的也有道理,很多东西确实需要落实。   飞机落地F省的机场。   省会F市是沿海城市,扑面的冷风夹着海洋的咸腥味,两人打的士直奔当地的公安局。   “您好!”负责的民警接待了他们,沏上当地最出的名茶铁观音,“坐,先喝杯清茶。”   赵捷飞刚落座就直奔主题,“关于冯群的资料。”   “同志,冯群是病死在医院的。”年老的民警说起话来一副慢羊羊的姿态,“这点毫无疑问。”   “到底是什么病?”   面对赵捷飞的追问,老民警抿了口茶,依旧保持他的慢节奏,“血癌。”   “尸检了么?”   “怎么会尸检,她死因又没可疑。”老民警露出一口又黄又黑牙,“何况家属也不会同意。”   “正常死亡确实无权强制尸检。”赵捷飞拿出卷宗资料,“她涉嫌与一起杀人盗取器官案有关,凭这个足以强制执行。”   老民警戴上老花眼镜接过卷宗,“啧啧~这么严重的案件。”   “麻烦您请示领导,尽快安排尸检工作。”   无论赵捷飞怎么抓急,老民警还是不紧不慢地收起他的老花眼镜,瘪了瘪嘴慢条斯理地说道,“赵警官,不是我们不配合你,而是尸体已经火化了。”   如果打人不需要承担责任,赵捷飞肯定把他拖出狠揍一顿,火化了早说嘛。   过江龙不如地头蛇,这道理他懂,赵捷飞把气往肚子里吞,平复了情绪后请求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死者家里。”   “这个当然可以,同志之间要互相帮助,老毛的语录也是这么写的。”老民警为赵捷飞添上茶,“这茶好,多喝点。语录什么的,你们年轻人不懂了,当年咱上山下乡天天背...”   哪来这么多废话,赵捷飞恨不得脱下袜子堵住老头,当然这也只能想想不能实践。   ☆、东家   骑楼,把门廊扩大串通成沿街廊道,廊道上面是楼房,下面一边向街敞开,另一边是店面橱窗,顾客可以沿走廊自由选购商品,楼上一般住人,这是岭南派系的特有建筑物。   长长廊道可以遮风档雨,冬暖夏凉,沿途商店的大妈靓妹不时截住赵捷飞向他兜售商品,这是一个充满商业的味道的旅游城市。   老民警停在土特产店门前,“这家。”   店面旁有条黑漆漆的木梯,老民警摸索到灯绳开了梯灯,这种旧式楼房的设计大同小异,梯灯的开关总是设计在入口处。   陡峭的木梯发出“吱哑~”声音,仿佛随时要散架的样子。   2楼的房门挂着白绫,昏暗中更显鬼魅。   屋子里头还摆放着冯群的遗像,香烛纸钱在铁盆里焚烧,半掩着的琉璃满洲窗,红白相间的花地砖,老式玻璃趟门木柜都预视这家人并不富裕,这一切让赵捷飞心里腾起些许诧异。   “这是G省Z市的警官。”老民警用方言跟别着蓝色丧结手里抱着婴儿的女性说道,“有关你婆婆的事情想了解一下。”   一名男子从房间里冲出来推搡着老民警,“我妈是良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别误会,并不是认定你妈妈是犯罪嫌疑人。”赵捷飞婉转地说道,“我们是想通过你们了解一下她生前的环境,希望能帮助缉拿真凶,查清你母亲是否被人所害。”   老民警挑了一下眉,明明在局里头说人家是犯罪嫌疑人,这话锋也转得贼快。   赵捷飞在遗像前90度深鞠躬,往香炉里插上三根香,恳切地安慰道,“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男子似乎有所恻动,语气也没之前强硬,“我妈是病死的。”   “婆婆一个月前从G市辞职回来打算帮忙带孙子。”怀里抱着婴儿的女人腾出手拿开沙发上脏衣服让出位置给他们坐,“谁知道一直低烧,开始我们以为水土不服,在卫生院看了几次没改善,后来到大医院确诊是血癌。”   男人拉开抽屉取出病历、验单,“你看,血癌晚期。”   难得对方肯打开天窗说话,赵捷飞赶紧追问道,“她在G市干什么工作的?”   “佣人。”冯群的儿子摸着后脑勺。   他不争气当年书没读好,工作找不上,自己做生意又亏本借了债,舔犊情深的冯群离乡别井当佣人给儿子还债,好不容易还清了想着回来带孙子,没想到才一个月就撒手寰宇。   “东家了解么?”赵捷飞掏出纸笔记录。   “医院的院长,一个人住着一栋别墅。”   “院长的名字知道吗?”   “全名不知道。”冯群的儿子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姓查吧!”   “那医院的名字呢?”   冯群的儿子跟媳妇对视了一眼,“你记不记得?”   媳妇逗着怀里的娃,“健什么医院。”   赵捷飞大约猜到是哪家医院,“健民医院?”   两人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就是这家医院。”   一番问话下来,除了知道东家是谁,基本上没问到更有价值的东西,这对小夫妻关于冯群在G市的状况是一问三不知。   离开冯家后,赵捷飞给老民警递上烟,“冯群的经济状况查得怎么样?”   “哎哟,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老民警深吸了一口烟,“抽完问问我同事。”   还抽!我真想抽里一顿!赵捷飞无奈地等老民警抽完那根烟,摁灭烟屁股后拿出山寨机给同事打电话。   说了一通方言后老民警挂了电话,转头跟赵捷飞说道,“一个月工资4000元,每月从G市转账给她儿子3800元还债,她儿子的小店不亏也赚不了多少,儿媳妇生完娃就一直待业家中。”   赵捷飞蹙眉思考,花城银行的交易记录显示每笔进出交易都上万元,调查出来的资料冯群的经济状况相当的差,典型的啃老,全家就指望她一个人养活,到底是哪方面弄错了?   此行唯一最有价值的就是知道冯群的东家是谁,至于冯群在这起案子中担任什么角色还得回G市查证。      ☆、校庆   G市,逸仙医学院。   古朴的石彻牌楼和尖顶红砖楼向世人诉说着它辉煌的历史,正中央伟人的青铜塑像彰示它显赫的地位,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体现它现在的卓尔不凡。   人才辈出的逸仙医大正举办它成立85周年庆,石椅是某院长校友资助、体育器械是某校长校友资助、食堂升级改造是某医疗器械商人校友赞助的...成功人事实在太多,争抢着资助母校升级改造更新换代,快连厕所贴瓷砖都不放过。   整个医学院最穷要数法医系,大多数学生是分数不够才被调剂到这个生人勿近穷屌了的系,像乔烈儿这种主动申请进法医系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有逸仙医大这块金漆招牌做保证,只要愿意下现场,法医系没有找不到工作的,美其名若是公务员铁饭碗,事实上是饿不死吃不饱的屌丝状态。多半中途转到临床当医生,又或者转行去学校当老师,甚至改行当药商也比这个所谓的公务员强多了,法医一个月的工资在G市买不起半平方,不啃老一辈子可别想买房子,要知道国外法医可是高薪职业。   作为G市土著住房无压力,本着不婚不育的乔烈儿当然不会在乎这些,同班同学大部分都转行,他是属于少数坚守法医岗位的同学,当然这少数里面有些不是不想转,而是没门路转不了。   满场钻戒名表、西装礼服、LV香奈儿,乔烈儿牛仔外套配运动鞋显得格格不入。   会堂现场花团锦簇,铺着白色桌布的西式长桌上摆着各式食物,校长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学校的辉煌史,激动时口水飞沫喷到几米外,颈脖处青筋暴现。   乔烈儿托着白瓷碟跟在徐强身后,“师兄,等会是你代表法医系上台演讲?”   “嗯!”徐强托了一下金丝眼镜框,“很丢你们的脸吗?”   乔烈儿给自己挑了姜葱炒花蟹,“怎么会,反正咱们能拿出手的没几人。”   比起其他系他们确实寒碜了点,别的系都混得风生水起,他们法医系混得好都不是当法医,能在法医岗位上干得不错的十个手指头能数得过来。   讲台下排了一条长长的人龙,乔烈儿用手肘顶了顶徐强,“师兄,那些人排队干吗?”   “领纪念勋章。”徐强特意找了个离讲台远的位置,台上其他系的代表还在发表虚假空的感言,实在有碍吃欲。   乔烈儿用手拿起蟹壳吸着上面汁。   “帅哥的外貌,屌丝的行为。”徐强白了他一眼,“亏你当年还顶着逸仙医大校草的头衔。”   徐强的声音有点大引来几个师妹侧目,顺着他的目光发现坐在旁边的乔烈儿时,花痴一样的眼神就差没节操地跑过求合照。   “免费的?”   乔烈儿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徐强显然反应不过来,“什么免费?”   “纪念勋章。”乔烈儿掰开蟹脚。   “理论上是免费的。”   “卧槽!什么意思?”闪光灯亮了一下,乔烈儿有点不满地暼了隔壁桌偷拍的妹子。   “理论上自愿捐赠,实际上最低消费二百元。”徐强觉得有点奇怪,“这勋章去年就有,你不知道么?”   “去年刚好碰上咱们市局体能考试,没参加校庆。”乔烈儿桌底下踢了徐强一脚,“师兄,到你了。”   徐强回头发现演讲人已经下台了,该轮他到上,匆匆忙忙用纸擦了嘴往演台走去。   能吃不肥的乔烈儿继续埋头吃着自助餐,无意中看到徐强落在桌子上的讲稿。   赶紧拿起讲稿追了过去,左右张望急切的寻找徐强的身影,肩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定睛一看,难怪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乔法医,没想到你也有空来参加校庆。”   乔烈儿不想搭理对方阴阳怪气的语调,“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哈哈~”外科医生徐正淳假笑两声后敛起笑容,“你不是尽职尽责为民请命,誓要找寻真相。”   乔烈儿知道他还在怨恨杀医案的判决,徐正淳恨孙青,对童晓岚的死始终不能释怀。乔烈儿也不想跟他再纠缠在这件事上,侧身越过徐正淳,脚尖无意间踢到一件东西,他俯身拾起是一枚紫色的小勋章,正中央是逸仙医大的YX简写标志。   “是我的。”刚才两人相撞时松脱掉在了地上,徐正淳伸手取回勋章别到衣襟上,打量了乔烈儿的衣襟,“你们法医不会穷得连勋章也买不起。”   “我们法医不需要用这个能肯定自我价值。”   乔烈儿留给徐正淳一个背影,赶在师兄徐强上台前把稿子塞到他手里。   ---------------------------------------------------------------   G市,警局。   李石敲开了实验室的门,“一休,怎么样?”   “3个RNA基因序列AF310622、AF308147和AF447394的获取及比对分析,DNA主要作为遗传物质,这是与它的双链结构分不开的,两链上的信息...”张一拿着手里头天书一样的报告吧啦吧啦地读着。   “我不要过程只要结果。”李石看到那串英文就心烦,总有撕纸的冲动,当然他不是晴雯,所以就算撕B也没有人看。   “真的不需要科普?”张一收起报告,“了解过程是种享受。”   “少废话。”李石知道张屌丝在找茬,“过程留着你跟小乔慢慢分享。”   “可是今天乔乔跟光头强约会去,他舍弃了我。”张一终于言归正转,“草丛女尸体指甲缝里的皮屑DNA与‘毒瘤明’不符。”   一直对自己直觉深信不疑的李石这回栽了呈石化状中,张一在他眼前扬了扬手,“灵魂出窍了?”   “那我的呢?”   张一朝张涵摊大手掌,“不给加班费不出结果。”   “要是结了案请你吃麻辣烫。”张涵搭上他的肩。   “抠门。”张一卸肩躲开张涵,拎起高跟鞋指着鞋跟上的钢钉,“上面的血是一个男人的。”   几条长发弯弯曲曲的蜷缩在透明的培养皿中,张涵问:“那头发呢?”   “DNA比对跟石头的女尸一致。”张一指了指张涵身后的李石。   李石抽了抽嘴角,“什么叫石头的女尸,胡扯!”   张涵问道,“石头,女尸的身份查明了吗?”   “刘华查到了她叫王静妍,一个不入流的艺人。”李石坐在转椅上说道,“我们之前的方向错了,一直以为她是侍应,原来那件是戏服。”   在里间假期实习的欧阳晓斯边做实验边竖起耳朵,听到李石的话,“咯噔”手中的试管掉进池子摔个四分五裂。      ☆、名导   “小C。”张一闻声探头进来,“你没事吧?”   “手滑了。”   “我来帮你。”张一进来欧阳晓斯收拾掉残留在池底的玻璃碎片。   欧阳晓斯扁了扁嘴,“师傅乔烈儿说得对,法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应该经过深思熟虑,一个无心之失却可能让别人绕了一个大圈。”   “现在知道也不迟。”张一把玻璃碎片扔进垃圾筒,“小乔的脾气是不太好,不过他是个相当敬业的法医,趋着假期多跟他学。”   “嗯嗯~”欧阳晓斯点点头,乔烈儿确实是一名尽职尽责的带教,在他身上能学到不少知识,可是想起那张有点高冷的面庞,欧阳晓斯还是心有余悸。   “美貌与脾气是成反比。”张一拍了拍胸脯,“你看我就知道。”   “噗!”欧阳晓斯被他逗笑了,一扫之前的阴霾。   外头的两个爷们神经比电缆还粗,毫不在意小C在里头的事,继续讨论他们的案情。   李石点了根烟,“指纹比对出来了吗?”   “来之前刚去了技术科。”张涵抖动着手中的文件,“方向盘上的指纹是‘毒瘤明’的,车窗上除了那个艺人王静妍外,还有其他人的。   “‘毒瘤明’横竖是死,怎么也不肯开口。”李石吐了口烟,“咱们怎么往下查王静妍还接触了谁。”   张一出来看见实验室吞云吐雾,一派污烟障气,边用手扇风边驱赶道,“实验室不能抽烟的,你们俩快滚出去。”   两人被赶出去,连廊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毒品调查科的任长风一行人带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往他们科室走。   其中的一名扑克脸高个子中年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李石拉住走在后头的缉毒警骆苍,“小苍,倒数第二个穿灰色西装的是谁?”   骆苍停在腿步,“赵汉江。”   “那个名导。”李石踮着脚眺望已经远去的一行人,“怎么给你们带回来了?”   “还能有其他原因吗?”骆苍给了李石一个是分明是白痴的眼神的后急急匆匆赶上去。   “没想到大导演吸毒被咱们局抓着了。”李石摸着下巴。   张涵斜睨着他,“你不会是想去要签名吧?”   “签名有屁用。”李石打了一记响指,“我有个赚钱的好办法,你想不想知道?”   “有钱赚当然想知道。”   听完李石的“锦囊妙计”后,张涵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不过破不了案没奖金,这也不失为一种补贴的好方法。   ---------------------------------------------------------------------------------   Z市,机场。   赵捷飞刚下飞机,警局的车已经候在外面,韩睿远远看到他来便下车迎上去接过行李。   他见面第一时间问韩睿,“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健民医院没有姓查的院长。”韩睿把行李箱放进车后座。   “不姓查。”赵捷飞眼珠子从眼角滑到眼尾,“那姓什么?”   “蔡、胡、曹。”韩睿拉开副架的门让他上车。   赵捷飞系上安全带,“你是不是会一点F省家乡话?”   “对!”韩睿马上醒悟过来,“曹跟查的发音是有点像。”   “左转。”赵捷飞拍着方向盘。   “回局里头和你家都是往右。”韩睿不明就里,只能强行切线改方向,“怎么往左了?”   “去健民医院。”   50分钟后警车来到健民医院,赵捷飞敲开了蔡院长的办公室门,刺鼻的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让他皱了皱鼻子。   他出示了警官证,“蔡院长,有一宗案件想请曹院长配合我们调查。”   蔡院长吩咐秘书沏茶,搓着手不安地走到两人面前,“两位警官,你们要找的是曹锦全吗?”   “是的。”韩睿答道,“请您通知他来一下。”   “很抱歉,曹院长已经去世了。”   “什么时候死的?”连串的死亡让赵捷飞有种不祥的预感,“死因是什么?”   “大约两个月,除夕前去世的。”蔡院长答道,“血癌。”   赵捷飞跟韩睿对视了一眼,这是巧合吗?   “还没等到他女儿回来就走了。”蔡院长叹了口气,“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赵捷飞追问道,“他家人在国外?”   “在英国,女儿要参加完一个什么演出才能回来,结果没赶上。”蔡院长苦笑道,“这年头参赛还比爹妈的命重要。”   “现在他们家人还在吗?”赵捷飞希望能抓住救命稻草找到线索。   “出殡完他女儿就走了,夫人还在国内处理他的财产。”   赵捷飞向蔡院长道别后吩咐韩睿向边防申报阻止曹锦全的夫人出境,马上又拨通郭明祥的电话立即向上头申请搜查令。   雷厉风行是赵捷飞的作风,他像一只没有脚的小鸟总是停不来。   ☆、风云(一)   车子停在别墅的门口。   长风衣的卷发女人一手叉着腰,颐指气使地指挥着搬运工把花梨木书柜搬上货车。   “赵捷飞,Z市刑侦大队队长。”赵捷飞出示了警官证阻止货车离开。   脖上挂着擦汗白毛巾的货车司机从驾驶里探出头,“咋整了,我们可是合法经营。”   卷发女人气冲冲地走过,“怎么回事?”   “请问这位太太是不是刘玉莲?”刑警袁晟挡在她面前。   “是我。”刘玉莲打量着眼前的白斩鸡一样的袁晟,“凭什么拦截?”   “凭这个。”赵捷飞抖开手中的红头文件,右下角盖着大大的红星章,“太太,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刘玉莲戴上眼镜看清里面内容,里头赫然写着“搜查令”,心里头起了个疙瘩。   大厅已经空空落落,剩下铺在木地板中央大地毯由于长时间没人住积了灰尘。   “家具呢?”赵捷飞侧目曹院长的太太刘玉莲。   “一楼的都卖了。”刘玉莲指了指楼上,“现在正处理卧室和书房的。”   赵捷飞蹙起眉,听到动静,抬头往上看。   一名西装男领着几名男女从旋转扶梯边走边说,“价钱已经是最优惠了,屋主急着回国才愿意低价出售。”   “我告诉你们,这一片区再找不着这种价位。”西装男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国五条马上要推行了,现在卖家税款都是由买家承付的,别犹豫了,楼价只会涨不会跌的。”   赵捷飞在梯口堵住了他们,“对不起,这楼现在不能卖。”   西装男正SALE得起劲,买家也被说得动心了,却被赵捷飞硬生生地打断,十分不爽地看向刘玉莲,“刘女士,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刘玉莲支支吾吾。   “我们是公安局。”赵捷飞一不做二不休,“案件没结之前,这屋子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不能卖,必须配合我们进行封存调查。”   中介身后的几名买家一听到是公安局的,嘀咕着“是发生命案了吧!”、“难怪低价抛售,原来是凶宅。”、“走!倒贴钱也不要。”   那伙人一溜烟地跑掉,交易泡汤了,中介恨得牙痒痒,黑着脸愤愤地离开。   送走房产中介一行人,袁晟扣押了花梨木书柜,把货车司机的联系方式、身份材料都记录下来后才放他们走,货车司机直喊倒霉,碰上这种买卖赚不了钱还亏了路费,赔了夫人还折兵。   嚷嚷的一大屋子终于清净下来,派出所警员赶来暂时把现场封锁了,赵捷飞示意袁晟刘玉莲带回警局录口供。   袁晟坐上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见远远站在别墅外垃圾筒边的赵捷飞点燃手中的纸,灼热的火把整张纸吞噬了,赵捷飞看着它在寒流中灰飞烟灭后才拍了拍手,匆匆跑过来上了车。   袁晟不解地问,“老大,你在烧什么?”   “烧垃圾。”赵捷飞冷漠地答道,“开车。”   他不说,袁晟也不敢往下问,车子向警局驶去。   ————————————————————————————————————————————-   G市,世贸大厦68层,天之衡律师事务所。   陈小果坐在前台边啃面包边看山鸡网的八卦新闻,“谢某与王某复婚,汪公子再被挤下头条”、“某古装美男闪婚生子,疑奉子成婚”、“屌丝男跪地求爱逆袭女神”...娱乐头条最爱标题党,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能吸引眼球就够了。   “咯咯~”前台的桌子被敲了几次,陈小果无动于衷地盯着电脑屏幕。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严靖曦手里挽着外套站在她面前。   “娱乐新闻。”陈小果不好意思地把IE最小化,“严律师,今天来得真早。”   “监狱风云。”严靖曦刚才瞥了眼抢眼球的标题,“赵导的年度大戏吗?我怎么还看到你偶像主演。”   “不是。”陈小果重新打开网页给严靖曦看。   严靖曦走到陈小果背后俯身看屏幕,“哗,劲暴。”   G市缉毒组一窝端,顺蓬摸瓜揪出名导、一线明星、富二代,凑齐了上演一部监狱风云。   “你们家小鲜肉的同款囚衣淘宝网卖了个好价钱。”严靖曦指着屏幕下方贱贱的自动弹出的小广告,“你要不要也来一套?”   “不要。”陈小果不乐意地关掉网页,“人家的心碎成渣渣了。”   “偶像不就是呕吐对象,外表光鲜纯良,里头糜烂得让人作呕。”严靖曦往自己办公室走去,“这些照片竟然流了出来,只怕有人是监守自盗。”   陈小果还托着腮为她的偶像小鲜肉长嗟短叹,茶饭不思。      ☆、风云(二)   警局。   张涵在走廊拐角处堵住了李石的去路,“你不够兄弟,自个儿把照片卖给媒体。”   “不是我。”李石举手作投降状,扬了扬手机,“这才是我偷拍的,还没卖。”   张涵夺过手机翻了一遍图库,确实跟网络上的不一样,“那些是谁拍的?”   “谁知道,还抢在我之前卖给了媒体,害老子白费心机。”李石戳着屏幕上的照片。   “烂人。”张涵给了他一拳,“原来你真有打算独吞。”   “哎哟我的妈呀!”李石疼得吡牙裂嘴,“我问问别家媒体还要不要,但肯定卖不上好价钱。”   “都别卖了。”刘华不知道从哪个疙瘩里冲出来把两人往角落里推,“赶紧删掉。”   李石被挤在中间有点别扭,“出啥事了?   “照片流了出去,富二代他爹给惹毛了闹起来,现在上头在查相片流出的源头。”刘华收到了风声,“征征已经被省厅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谢兄弟!”张涵向刘华拱手,突然念头一转,“为毛你这么关心这事,难道...”   “哈哈~”刘华笑着后退了半步,“不瞒你们,我确实也偷拍了。”   张涵和李石异口同声,“难道那人是你?”   “不是。”刘华连忙摆手,“我还没来得及卖掉就被人家抢了头啖汤。”(PS:头啖汤即第一口汤,意为抢先。)   三人对视了一眼,心怀鬼胎猥琐地笑起来,鬼异的笑声穿透了整个警局天井,这警局里何止他们仨偷拍了照片,上至高层领导,下至看门大叔都不放过这个好机会。   冷不丁出现的欧阳晓斯别扭地看着抱团的三人组,“你们三个在搞基么?”   “小C,话不可以乱说。”李石上前捂住她嘴,警惕地左看右看,“可不能让你的小木姐姐听到。”   “松手!”欧阳晓斯拍掉李石的手,“她听没听到,你都没机会。”   “啧啧~”李石不满地白了她一眼,“你咋能这么说。”   “你总不可能是来看搞基吧。”张涵清了下喉咙,“找我们什么事?”   “缉毒队抓回来那些人中有一个的DNA与你们手上的草丛女尸案匹配,还有车座皮革上的污迹是米青液。”欧阳晓斯抖了抖手中的报告,“师傅让我给你们的。”   “咦,你怎么还没回学校?”刘华接过报告。   “下周就回去了。”李石学着张一的语调,“哟哂,一休哥会舍不得你的。”   “没关系,下学期又可以回来。”刘华起哄着,“小别胜那什么...”   欧阳晓斯脸涨红了,赶紧别过去。   “你俩别逗人家,小姑娘害羞了。”张涵掂着手里头的报告,“我们干正事去,有了这个奖金有着落,不用靠卖照片。”   审讯室。   昔日镁光灯下西装革履左拥右抱的大导演,今日一身灰囚衣黄马甲颓废地坐在那里。   “王静妍,你认识她吗?”   赵汉江摇了摇头,娱乐圈男男女女都整过容,浓妆艳抹一番像工厂里的成品,长啥样他真记不住,要是床上功夫好的幸许他还能有点印象。   “黄明,绰号‘毒瘤明’。”李石靠着椅背点燃了烟,“在他的车后座发现你的米青液。”   “还有这个。”张涵把用证物袋装着的高跟鞋扔到桌面上,指着钢跟末端干涸的血渍,“经DNA比对,上面的血是你的。”   “吸了那个有点HIGH,我们在车上做了。”赵汉江拨开额前的头发,“她玩疯了,拿起高跟鞋就往我头上砸。”   张涵摸着下巴,根据血渍的高度,他这么说从角度上是有可能,女方在仰躺,男方压在上面,女的垂手刚好够着高跟鞋,但原因是不是他所说的就未必了。   李石用笔尖指着他,“王静妍死了。”   “是吗?这么年轻死了可惜。”赵汉江咽了一口水强作镇定,“我做完下了车后来的事就不知道。”   张涵把照片扔到他面前,赵汉江别过头不敢看,李石走过去抓着他的头发硬逼着他看,“你拍的那部刑侦戏不是常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管你什么宽什么严,又不是严宽。”赵汉江以笑掩饰内心的慌张,“我都说了做完后就走了,她怎么死的我真不知道。”   “‘毒瘤明’不是这么说的。”张涵转着手中的笔,观察着赵汉江的表情变化。   “有什么话等我的律师来了再说。”赵汉江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明明天气还凉快。   “哈哈~”张涵跟着李石笑了起来,“石头,看来赵导港产片拍多了,还等律师来,他是不是忘了这里是□□。”   赵汉江面对他俩嘲讽的眼神,他不知道‘毒瘤明’说了啥,事到如今他只能死撑下去,三缄其口啥都不说、啥都不认。   “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能起诉你。”李石扬了扬手中的材料,“就凭这些移交检察院一样可以提出公诉。”   赵汉江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泡了多年,见惯了风浪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审讯陷入了的僵局。      ☆、风云(三)   俞征的局长办公室。   “小乔,坐。”俞征热情地招呼他坐下,“我做了八宝粥,来一碗尝尝。”   “不用了,中午吃饱还撑着。”背对门坐着的乔烈儿对甜食兴趣不大,“征征,找我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俞征指着他身后体型有点魁梧的男人,“是他。”   乔烈儿回头看去是检察官黄凯冰,当然无一例外地被冠上花名,“肥冰”其实不算肥,人到中年家有贤妻身形有点发福而已,除了稍微有点后移的发线外三庭五眼长得颇周正,年轻时也是俊朗小哥,还带点古典帅哥味道,乔烈儿总觉得他长着一副好人的相貌,“忠”字都快写到脸上去。   “冰哥。”乔烈儿站起来跟他握过手,肥冰的老婆当医生萧珍雨是他未转专业前的师姐。   “我们坐下来慢慢谈。”黄凯冰和他并排坐在俞征前,“照片门的事,你们也知道的。”   俞征尴尬地笑了笑,偷偷地在桌底下拿出手机删掉里面的照片,他偷拍监狱风云的成员并没想着拿去卖,只是打算在朋友圈里面分享一下。   乔烈儿托着腮看着俞征的小动作,“俞局,你也拍了?”   “哪有!”俞征慌忙辩解道,“我在删除垃圾短信。”   看见乔烈儿笑咪咪地看着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俞征煞有其事地举着手机,“瞧,卖发票的。”   “照片的影响太大了,不知道局里头哪个把照片流出去卖给了媒体,现在赵汉江的辩护律师发难了。”检察官黄凯冰指着右脑的头皮,“这里有大片伤痕,现在要告我们刑讯逼供。”   “没那么严重吧?”俞征一张嘴蛋糕就掉了出来,转头盯着乔烈儿,“你觉得呢?”   审讯时嗑嗑碰碰是难免,李石那帮人的下手也不算重,对方发难说刑讯逼供也不是说不过去,乔烈儿扶额道,“这个不好说。”   “他们对鉴定结果提出质疑。”黄凯冰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小乔,这次拜托你了。”   “你们不会想是...”乔烈儿顿时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新刑诉法第一百八十七条规定,诉人、当事人或者辩护人、诉讼代理人对鉴定意见有异议,人民法院认为鉴定人有必要出庭的,鉴定人应当出庭作证,经人民法院通知,鉴定人拒不出庭作证的,鉴定意见不得作为定案的根据。   “不是我们。”俞征手指朝天指了指,“上层领导的意思。”   乔烈儿侧仰着头看天花板,“这是顶层。”   “不要装傻,好不?”俞征两双合十求他,“拜托!帮帮忙。”   被俞征恶心到了,乔烈儿无奈地说道,“你不是姐姐,求别卖萌。”   “小乔,这个案件我们很需要你的帮忙。”黄凯冰帮腔道,“相信你师姐会很高兴,你的导师会为你自豪。”   还打亲情牌,你的老婆高兴关我毛事?还有我导师姓什么都给忘了,那时把我当廉价劳工使用,整一个王世仁,自豪个毛线,碍于黄凯冰的太过于“诚恳”的眼神,好像不答应就是他的错,乔烈儿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分明就软硬兼施,“我答应就是。”   “谢谢!”黄凯冰激动地抱住他。   俞征加油添醋地说道,“我们警队以你为荣。”   被肥冰哥死死勒抱着的乔烈儿有点喘不过气来,荣你个毛球啊!怎么也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教师新村。   严靖曦开了门,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有点烦燥地扯松领带,“烈儿。”   “嗯?”乔烈儿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你瞧,我时间捏得多准。”   看见他忙前忙后,端菜上汤,严靖曦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赶紧洗过手去帮忙。   橘色的吸顶灯下木质的小餐桌放着三餐一汤,简单却充满家的温馨。   一碟是清蒸扇贝上面铺着粉丝,另一碟是蒜茸蒸丝瓜,严靖曦用筷子指着那碟几条没有头巴掌大没有皮的小鱼问道,“这是什么鱼?”   “剥皮牛。”乔烈儿夹了一条放到他的碗里,“试试,新鲜的。”   “这鱼的名字很奇怪。”严靖曦试了一下,味道确实不错。   “它是一种海鱼,因其皮粗厚,烹煮前必须先剥皮,故而得名。”乔烈儿舀了一碗汤,“汤怎么样?”   入口微苦带甘,严靖曦捞了一下汤底,有苦瓜、蚝干、黄豆、排骨,不仅仅是汤,每一道菜都做得像模像样,“不错,进步很大。”   “我拜了征征为师。”乔烈儿给自己添了饭,“当然差不了。”   严靖曦心里头暖暖的,想起以前乔烈儿十指不沾杨春水,为了他搬出来住学着做饭,尽管一开始烧坏锅、砸烂盘子,切伤手烫起了泡,直到现在能做出美味的晚餐,有时候有人愿意为自己改变就是一种幸福。      ☆、曹院长(一)   “怎么都是蒸?”环顾了桌面上的菜式,三个都是蒸的,虽然严靖曦喜清淡,还是心存疑问。   乔烈儿舔了舔唇,“因为炒菜的火候不太好把握,蒸的比较容易控制。”   严靖曦有点哭笑不得,难怪说呆到深处自然萌,扒了几口饭又想起进门时要说的事,正了脸色问道,“烈儿,我听说赵导的案子会请法医出庭作证。”   乔烈儿停下筷子四目相对,“你到底想说什么?”   严靖曦盯着他半晌才说道,“我希望那人不是你。”   “你是赵汉江的代理律师?”乔烈儿既警惕又担忧地看着他,如果真是这样子,他们的关系一旦被发现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中。   “不是。”严靖曦摇了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   乔烈儿长吁了口气,疑惑地看向他,“那你干吗问这个?”   “赵汉江这次请的律师是王雪华,烂人一个,满肚子坏水。”严靖曦挑了一下眉,“别少看这个女人,她通过媒体控诉你们局里的人在审讯期间偷拍照片外流到网络上,还有刑讯逼供的事,这回负面新闻可不少,她狠狠地抹黑了一把。”   乔烈儿想说律师不都是满肚子坏水么?至于抹黑好像也说不过去,卖给媒体照片确实他们局里的人干的,至于是谁上面派了人来查,李石他们审讯时也确实扯了赵汉江的头发,虽然不太对,但是定义为刑讯逼供好像又过了一点。   “他们不择手段地想赢,同样这个案子关系到整个公检法颜面的案子。”严靖曦隔着桌子握紧他的手,忧虑地看着他,“他们可能会做出你不利事,别插手这件事。”   “上头压下来的任务,我也身不由己。”乔烈儿笑了笑,努力让沉重气氛缓和一点,“放心吧!没事的。”   严靖曦想说别干了,大不了辞职,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他知道乔烈儿热爱这份工作。   “别担心!”乔烈儿捏了捏严靖曦的脸,“我的严帅哥,绷紧了脸可不好看。”   他握着乔烈儿的手贴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法医除了基层下现场外还有在法医中心实验室做分析的,另一只手在桌底下暗暗握拳,严靖曦希望有一天他有能力帮助乔烈儿调到法医中心或者高校去才能让他放下心,至于乔烈儿的是否愿意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无法理解一个人为何会热衷于在法医基层一线工作。   这顿饭吃得有点别扭,谁也没再提起那个话题,严靖曦隐隐中感觉到不安。   --------------------------------------------------------------------------------------------------   Z市,警局。   袁晟给刘玉莲倒了杯水,“说说你丈夫曹锦全的事。”   刘玉莲眼神冷漠地握着温热的水杯,“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   听到这句话,赵捷飞觉得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开始,“请讲得详细一点。”   “他跟我结婚不就是因为我是医学院院长的女儿,他就是想攀这个关系,我们的孩子三岁时我带着她出国,老曹没跟着去,本来就是虚情假意,出国后感情就越来越淡,女儿就是我们唯一的纽带。”刘玉莲抿了一口水,艳红唇印留在一次性杯的边缘,“不过他在金钱上从来不会亏待他女儿,贵族学校、名师指导、外出游学,他绝不含糊地把钱打过来。”   “他只是个院长,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哪来这么多钱?”赵捷飞把曹锦全往境外付汇的资料拿给刘玉莲看,“还是说你是知道这些钱的来龙去脉。”   “问过,他叫我别管。”刘玉莲眼神停留在那一行行付汇的金额上,她动了动嘴皮欲言又止,“可能是开飞刀赚的,还有药商给的,当院长的有几个是干净的。”(PS:飞刀就是不通过正规途径,没有正规批示,通过自己的关系去另一些小医院做手术,可以得到较高的报酬。)   “冯群,你认识吗?”赵捷飞把冯群的照片交给她。   “原来她叫冯群。”刘玉莲端详着照片中的人,“群姐,我都把她的全名给忘了。”   “她什么时候在曹家当佣人?”   “不记得了。”刘玉莲揉了揉额角,“我出国没多久就找了她,老曹就看中这个女人有点笨话不多,从来不敢逆他的意思,叫她干啥就干啥。”   “冯群死了。”赵捷飞停顿了一下,“跟你丈夫一样,死于血癌。”   刘玉莲掩饰不了眼神中的诧异,突然干笑了两声,“真够忠心,死也死一块了。”   “曹锦全临死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能说什么?哼~”刘玉莲冷哼了一声,刮着脱落的指甲油,“他都快死了,还不肯告诉我银行的密码,还有多少存款,房产证在哪...”   俗语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刘玉莲的冷漠让袁晟不满地撇了撇嘴。   “害我折腾了这么久还没把他的东西处置完。”刘玉莲抱怨了一通,忿忿地说道,“那死鬼到底现在还有没有藏着掖着,我现在还不清楚。”   “你不用再折腾。”赵捷飞合上纪录本,“曹锦全嫌疑与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有关,现在怀疑他的财产是非法所得,在结案前不管是固定资产还是流动资产都会被封存。”   刘玉莲站了起来撕泼道,“怎么可以这样!老曹也有工资,薪酬是合法所得,作为妻子我继承那部分钱合情合理。”   “请把你变卖掉的资产去向写下来。”赵捷飞扔给她纸笔,回头对袁晟说道,“你陪刘女士好好回忆一下都卖到哪去了,想不出来就别走。”   赵捷飞没时间跟她折腾,因为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做。   ☆、曹院长(二)   警车再次停在曹锦全的别墅外,守在园子外的派出所警员拦住了韩睿,正当他想拿出搜查令给警员时,赵捷飞上前按住。   派出所警员认出了赵捷飞,连忙让道,“赵警官,你来了。”   “不看搜查令了?”韩睿满腹疑惑地看看警员,再看看赵捷飞,“你这是刷面卡么?”   “不是。”派出所警员连忙解释道,“赵警局之前已经出示过了。”   “你出示过?”韩睿张大嘴巴看向赵捷飞,这“搜查令”才刚从局长手里拿到,上面的印章红油还没干透润湿着。   赵捷飞从后勒颈把韩睿拉走,再说下去肯定穿帮了,为抢时间赵捷飞伪造了一份搜查令,把刘玉莲送回局子前他已经烧掉了。   这次他们守在屋外,带来了专家从头到脚一身防护服提着仪器走进去。   赵捷飞坐在台阶上抽着烟,韩睿拿着手机玩手游。   目前所知引起血癌有病毒因素、化学因素、放射因素、遗传因素。   曹锦全与他的佣人冯群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排除了遗传因素,病毒引起的可能性也不大。   除了遗传外,化学因素引起就是最普遍的,一些化学物质有致白血病的作用,接触苯及其衍生物的人群白血病发生率高于一般人群。亦有亚硝胺类物质、保泰松及其衍生物、氯霉素等诱发白血病,某些抗肿瘤细胞毒药物,如氮芥、环磷酰胺、甲基苄肼、VP16、VM26等都有致白血病作用。   例如苯,装修地板、家具中最容易出现,专家扛着仪器上上下下测了一遍,确定是否存在化学物超标。   一小时后门打开了,专家脱掉了防护服,甩了甩沾着汗水的发丝,“没超标,这些有钱人很保命,家具装修材料都用有绿色环保标志。”   “谢谢!”赵捷飞上前跟专家握手,“一些家具变卖了还在追讨中,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再来检测一次。”   “没这个必要。”专家摆手否定,“那些家具即使存在致癌物质,在流通过程中逐步递减,追回来也未必能测到或者测到却不再超标。”   送走专家,排除了屋内存在致癌物后赵捷飞和韩睿进入屋子进行搜查。   韩睿留在一楼搜查,赵捷飞上了二楼,那一层是主卧、书房和客房。   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的房间,柚木地板蒙上薄薄的灰尘,花梨木大床上的被褥收拾走了,光溜溜的大床更显得阔落。   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与欧式的房屋有点格格不入,赵捷飞拉开衣柜,里面的衣服物品早被清空了,柜子里各个角落都敲一遍,侧耳倾听没有发现音质异常,不存在暗格。   翻遍了房间每一寸地方都没发现有价值,叉着腰无奈地抬头看着上空,眼睛突然一亮,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块天花板上。   他走到那块天花板正下方,它与其他天花板之间的缝隙明显比较大,极有可能被位移过。   赵捷飞拉来一把木椅子站了上去,戴上一次性手套,踮起腿刚好够得着,双手举高撑起天花板。   “吱吱~”被惊扰的老鼠在他手边窜过,长久没人住,豪宅也变鼠窝。   掏出手电扫射着铺着灰的天花板夹层,除了杂乱的老鼠脚印和纵横交错的线网外,有一处的灰尘印迹明显淡一点薄一点,好像曾经放过什么东西。   赵捷飞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一个香烟盒大小,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是什么东西,留存拍照后他把天花板归回原位。   他拍掉手中的浮尘,从椅子上下来时正好碰到韩睿走进来,“老大,有发现?”   “算不上。”赵捷飞指了指天花板,“存在一些疑点,你呢?”   “书柜有异常,所以上来找你。”韩睿负责一楼的搜查。   书柜本来是放在二楼的书房,上次曹院长的老婆刘玉莲想变卖掉,刚好被赵捷飞赶到拦了下来,书柜没搬回原处,一直搁置在一楼。   上好的木质书柜突兀地立在客厅的中央,一楼的家私都变卖掉了,韩睿拉开虚掩的柜木,里面的书已经被刘玉莲当废纸卖掉,隔板上空无一物。   “飞哥,这个位置。”韩睿敲了敲底层的隔板,回声有点空洞。   “里面是空的,有夹层。”赵捷飞凝视屏气听了一会后吩咐韩睿,“找技术科的人撬开它。”   半小时后,技术科的人拎着工具箱赶到。   赵捷飞弓起腿坐到飘窗台上点了根烟,远远地看着技术科的人把木书柜解体。   底层的木板被撬开,整块板子被移走,技术科向赵捷飞招手。   不负众望,这里头果然是个暗格,尘封着一本硬皮抄,赵捷飞把烟蒂扔到脚下踩灭,戴上手套嘴角露出上扬弧度,藏在这里的东西绝对是见不得光的。   捧起那个硬皮抄翻开内页,一行一行地记录着日期、名字和数字。   韩睿把头凑过来,“这数字会不会是金额?”   “这是记载着一笔笔肮脏的交易的账本。”赵捷飞交易记录往下看,目光停留在负数那一行念着摘要,“老二,分成。”   “老二是谁?”韩睿想起永久墓园失火案,“说不定是被烧死的那两个人。”   赵捷飞陷入沉思,这个案子到底有多少人?曹院长、他的佣人冯群,还有墓园失火案中死亡地两个人,假如还有其他人呢?那线索在哪?假如曹院长杀了墓园两人后才病死,那就是自产自销案件,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茫无头绪。      ☆、车祸(一)   十字路口,对面的红灯闪烁着,马上就要转绿灯,在路基等候的人不多。   “哒哒滴~”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戴着耳塞听音乐乔烈儿掏出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黑色屏幕像一面镜子倒影着后面,明晃晃的大刀悬在他的头顶。   乔烈儿吓得倒了吸口气,刚好这是绿灯亮起,这里有天眼监控,车子都规规矩矩停在斑马线前,第一时间发足往马路对面跑去,夺路狂奔时听到两边的风声在耳边略过,斜阳把举刀人影子投射他前面,无时无刻提醒着此时凶险万分。   “吡咧”一声,挥舞的大刀砍到他的背包,厚实的帆布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旁边的女人吓得尖叫着躲在男友怀里,此情此景谁都不敢出手帮忙,   双向八车道的主干道,乔烈儿穿过了四车道,越过分隔车道的安全岛。   一辆雪佛兰由东往西开过来,“吱~”刺耳的刹车声无法阻止车辆惯性前行,车前盖撞上了他的腿,剧痛自下以上地传过来,最后是麻木,冲撞的反作用力让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尼妹啊!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被追砍还遇上车祸,这回死定了。   乔烈儿半趴在上,着地时后脑撞了一下让他神志不太清醒,只要睁开眼就天旋地转想吐的感觉,雪佛兰下来的人手腕上系着一条栓着玉扣的红绳,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甩了甩头,现在脑子沉得完全想不起来。   “砰~”枪声响起,乔烈儿有点怀疑是不是要去见上帝,怎么还有枪响,不会是那拿刀还配枪吧?难道因为没砍成、没撞死,所以来补枪吗?他没有力气再往下想,此时的他眼皮挣不开了,身体像散架了一样不受控制,在乔烈儿处于半昏迷状态,迷糊中听到了第二声枪响,好像有人站在他旁边跟他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伤腿一阵剧痛,他感觉到有人在动他的腿,勉强挣开双眼,视线却被蹲着的人挡住。   “呜呜”的救护车声,迷糊中的乔烈儿看到白色的衣袂,还好!赶来的是白车而不是黑车,他身边的是医生而不是法医,看来他还有救。   “一、二、三!”医护合力把他抬上担架床,不知道哪个二货把床移到救护车时不慎撞了一下车厢的底部,金属间碰撞的震动传到担架上痛得乔烈儿吡了一下牙。   清醒过来时乔烈儿发现自己在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单人病房里,一身浅蓝白间条医院服躺在白色床褥上,他动了动,发现左腿不能动右腿还能,伸长脖子往下看,左腿被打上厚重的石膏。   左手打着点滴,抬头看药瓶中的水没了,血从手背处逆行以上染红一段软管,按了一下床头的召唤铃。   一身白衣短裙的护士旋开门,正想张嘴问什么事,乔烈儿指尖放在唇上示意她别出声,指了指趴在沙发上睡着人。   他举起手腕,护士拿出棉签胶布拆了针头,乔烈儿用眼神请她帮忙把床摇高一点,也许护士的动静有点大,惊动了边上的人。   醒来的严靖曦揉了揉脸,看见乔烈儿斜躺在病床上,走过去坐到床边,“有没有哪些地方不舒服,例如头。”   由于倒地时头部着地,虽然不重但也造成脑震荡。   乔烈儿摇了摇头,指着厚厚的石膏,“没有,就这里动不了。”   “骨折了,但没错位,需要打石膏固定。”严靖曦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卢毅儿打电话告诉他乔烈儿遇到车祸,当时他真的感到两脚酸软,不信邪的他竟有天煞孤星的念头在脑中闪过,他怕失去乔烈儿,真的很害怕,害怕再次经历失去的感觉。   赶到医院时听完医生说的才缓过气来,左腿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脑震荡,得知车祸原因后他刚落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   “之前就跟你说过别答应这种事。”严靖曦坐在床边把火龙果剥开,“幸亏...”   乔烈儿眨巴眼看着他,“幸亏什么?”   “幸亏”这词到底合不合适,严靖曦真是琢磨不透,讪讪地答道,“没什么。”   看见他脸色不悦,乔烈儿知道自己害他担心,也不敢追问下去。   严靖曦把火龙果切成块,插上牙签递给他。   嚼着火龙果的他问道,“开车的和砍我的人抓到了吗?”   “砍你的抓到了。”到底谁抓了谁,严靖曦也说不清,让他十分不爽的是警方一直对撞乔烈儿的人遮遮掩掩,态度暧昧。   “我记得昏迷前听到了枪声。”乔烈儿侧头回忆着什么,“我觉得挺走运的,虽然被追砍还遇上车祸,当时以为死定了,没想到遇上同僚救了我一命。”持枪的不是匪徒就是警察,乔烈儿理所当然认为是附近执勤的警察。   “我倒没觉得走了狗屎运。”严靖曦剐了他一眼,“反正受伤了,干脆不要出庭作证。”   “不一定跟那事有关,也许是疯子。”乔烈儿自我安慰道,“俞局说会派人保护我直到庭审结束。”   话虽这么说,乔烈儿也猜到可能跟案子有关,不过事到如今他没有退缩的空间。   “拒绝出庭就会被调离主检法医的职位,对不对?”严靖曦定睛看着他,“所以你舍不得。”   被看穿了心事的乔烈儿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严靖曦想起失踪了的王健仁。   “有。但这是我的事业,我不是女人,所以不能躲在背后过着清闲的日子”,乔烈儿把头埋进被窝里,“如果换了是你,你愿意吗?”   这是他们相识、相爱、相恋以来,第一次不愉快的谈话。   如果换了是你,你愿意吗?这句话萦绕在严靖曦心头,也许有一天他被打击报复,也不会轻易放弃律师这个职业。   严靖曦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哪都不要去,这里有警察24小时护着你。”   “我都这样子了。”乔烈儿合上眼,“还能去哪?”   短信提示音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严靖曦看了是卢毅儿发来提醒他,爸妈要来了赶紧回避一下,毕竟两老还不知道他们的事。   “你爸妈要来了。”严靖曦迟疑了一下还是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我先走了。”   听到越来越近脚步声,严靖曦在走廊上与乔父、乔母擦肩而过。   等他们走远了,严靖曦驻足回眸,老人家的腰板不再挺直,手里提着沉沉的保温瓶,乔母挽着乔父张望着房号,焦急的眼神深深地烙入严靖曦的心里头。   即使保温瓶里的药汤很难喝,尽管他们老了很啰嗦,严靖曦也希望他有一天能有这样的苦药汤喝,有一天能听到他们的唠叨,因为那是一种幸福,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车祸(二)   省公安厅。   钱厅长的眉头皱得快成个“川”,“罗辉杨,你好好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面对暴怒的上司,Z市公安局的局长罗辉杨斟琢着解释的措词。   钱厅长不耐烦地曲着手指敲着办公桌,“想了老半天还没嘣出个字来。”   这丢脸的事罗辉杨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把球踢回给原凶,“具体情况还是当事人来说比较清楚一点。”   “他们来了吗?”   “来了,在外面。”   赵捷飞和韩睿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罗辉杨瞥了一眼他们,“小飞,你给厅长和俞局说说当天的情况。”   提起俞局,众人的眼神落在那个正在酣睡的胖子身上,钱厅长忍无可忍踢了他一脚,“这都能睡着成何体统。”   被惊醒的俞征抹了抹嘴角确保没有口水流出来才放心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   那天他们从书柜找到了账本,驱车离开位于G市的曹家别墅。   “老大,我来开吧!你去睡一下。”韩睿坐到驾驶位,想他们还轮流休假,为了跟这宗案子赵捷飞已经很久没休假。   赵捷飞坐到后座,疲惫感很快袭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韩睿拨通了女友的手机,边开车边聊,“达令,周末想去哪里?”   “薰衣草度假村,我现在就订。”韩睿右手握方向盘,腾出左手点击着手机屏幕订房。   猛一抬头发现到了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赶紧踩刹车。   “吱~”紧急刹车发出刺耳的响声,赵捷飞从梦中惊醒,车子在停下来前还是撞上了横过马路的人。   韩睿手足无措之际,赵捷飞透过车窗看到有一人举着刀冲过来要砍被他们撞倒的人,他开门举枪向天鸣枪示警。   听到枪声,持刀者愣了一下拨腿就跑,赵捷飞丢一下句“韩睿,照顾伤者。”就紧追上去。   风在耳边略过,持刀者好几次差点被车撞倒,他眼见自己快被追上,瞄到一名走在路上的女中学生,立即朝她奔去。   同一时间赵捷飞猜到他是想着跑不掉,企图逮住女学生作人质,果断地举枪向那个奔跑中的持刀者射击。   枪声响起女学生吓得抱头蹲在地上,子弹穿透行凶者的大腿肌肉,血从弹孔中飞溅出来,男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赵捷飞冲上去踢走男人手中的刀,用膝盖抵着他的背反剪双手,拿出手铐把人铐住。   一把揪起那人,“少耍花样,走!”   “阿SIR,痛啊!”男子一拐一拐被赵捷飞拉着往他们的车走,血顺着裤管往下滴,沿路留下点点血印。   不少行人远远驻足围观,毕竟刚才开枪了,大家也不敢靠得太近。   男人被铐在车门把上,斜靠着车门坐在地上痛苦地□□着,赵捷飞踢了他一脚,“干吗砍人?”   “认错人呗。”男人侧过身子避免压到伤腿,“看着眼熟,以为他是欠我钱那个贱货。”   赵捷飞没再理会那人,径直走到车头蹲下身子,“打120吗?”   “打了。”韩睿说话也有点哆嗦,“老大,你说他会不会死?”   赵捷飞白了他一眼,俯身检查乔烈儿的伤势,头部除了擦伤外没有明显的伤痕,“希望没有颅内出血。”   从头到脚检查下去,被撞到的左腿有骨折的迹象,让韩睿去附近找两块板和绷带。   赵捷飞俯身在乔烈儿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帮你固定一下腿,会有点疼,忍住。”   乔烈儿并没有醒过来,眼皮的颤动显示他是能听到他们说话。   韩睿小心地托起乔烈儿的腿,因为痛的刺激乔烈儿从昏迷中醒来明显地动了一下,韩睿刚好档住了他的视线。   “你轻点。”赵捷飞用绷带一圈一圈地夹住腿的木板固定好,防止一会儿转移伤者时引起骨创移位。   忙碌完后,韩睿用手背抹掉额上的汗,回头看了眼因为脑震荡晕头转向双目紧闭的乔烈儿,去年他曾经借调到G市,跟乔烈儿也有一面之缘,“看着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尼妹啊!怎么又是这句。”赵捷飞挽起衣袖坐到车头,躺在地上的人虽然闭着眼睛,依旧能看出长得挺秀气,在救护车来之前他不敢随便动乔烈儿,因为不确定内脏有没有受伤出血。   赵捷飞指着被铐在车门上的男人,“他说看着眼熟就砍人,你说看着眼熟就撞人。”   “老大,我不是有人撞的。”韩睿哭丧着脸。   “卧槽,撞了就是撞了,还分有心无心么?”赵捷飞也头疼,没想到他睡着了一会就弄出这事来。   120救护车终于来了。   “一、二、三!”医护合力把他抬上担架床,护士把床移到救护车时不慎撞了一下车厢的底部,金属间碰撞的震动传到担架上痛得乔烈儿吡了一下牙。   “小心点。”赵捷飞提醒道,“他的腿骨折了,这么一撞会很疼。”   护士翻了翻白眼,一副要你管的表情。   砍人的凶手被简单地包扎止血后也被锁在车上送到作进一步处理。   ******   “事情就是这样。”赵捷飞把事发经过大致说了一遍,“砍人的凶手还在审讯中,他一口咬定认错了人。”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钱厅长一甩手用力过猛碰到了桌子,疼却不好吱声,只能死死忍住,“自己人撞自己人,让媒体知道了,捅了出去可让人笑话。”   “钱厅长,那个...”Z市罗局清了清喉咙,“我们这边已经尽量把事情压下去。”   “怎么压!”钱厅长摊开手掌数着指头,“闹市开枪!谁不知道你们是警察,还能掩得住你们撞人的事实吗?”   “通稿已经准备好。”罗局拿出一份草拟的文件,瞥了眼G市的局长俞征,“不过还得俞局他们配合一下。”   钱厅长单手拿起稿件抖开,骂人也不是件轻松,他的嗓子也有点哑了,喝了一口水继续往下看,“这个看来还行。”   “小俞,你看看。”钱厅长把稿件甩给俞征,“委屈一下,配合稿件。”   俞征扫了眼里面的内容,“这...这怎么行?”   “那你有没有更好的建议?”钱厅长那张能夹死苍蝇的皱皮脸凑过来,“警队的声誉很重要。”   “这...”俞征无奈地抓着头,虽然稿件很不妥,但他又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那我也得向下面的人交待。”   “不要这个,那个了...”,钱厅长指着罗辉扬,“赔偿你来解决,始作俑者写检讨扣工资、奖金。”   听到用“赔偿”可以解决,韩睿就松了口气,钱对于他来说不是问题,反正他家有家族生意,跟老爸老妈老姐大哥要准能拿到,只要不被逐出警队就行。   通稿的内容是什么,赵捷飞并不知道,但从G市俞局的反应来看,为了掩饰此次失误肯定是对他们那方不公平,到底轮不上他这个级别说话。   ☆、探病   G市,警察医院。   躺在床上的乔烈儿闲得数完手指数脚指,有个鸡窝头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探进来,“宝贝,我来看你了。”   “你不恶心自己么?”乔烈儿不用看脸也知道是谁,“还喊宝贝。”   “想你呗。”张一坐到对面的空床,情深款款地唱道,“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我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   “呕~”乔烈儿作了个干吐的表情,“留着唱给小C听,她不是实习告一段落回学校去了?”   “嗯!所以我才想起你,这么多活我一个人做不来。”张一踢掉鞋子大字一样躺在空置的病床上,“我现在是罢工了。”   乔烈儿用手在鼻子前扇风,“怀疑你是不是大王花异种。”   “什么大王花,你在看啥?”   “小说,寒武再临。”乔烈儿拿着手机,“整天躺着闲得慌。”   护士美眉拿着托盘走进来黑着脸对张一说:“内谁,不能躺病床上。”   张一悻悻地坐起来,发现护士美眉已经换了一副嘴脸,甜丝丝的对乔烈儿说,“乔法医,该吃药了。”   果然帅哥的待遇就是不同,张一瞥了眼高冷的乔烈儿,遇到搭讪的女子他就自动切换到这个模式,冷若冰霜、不拘言笑、不吃人间烟火的小龙仔状态,内心不由得窃笑,低声说道:“装逼。”   等护士离开了,乔烈儿问道:“我的案子怎么样?”   “哼,哼哼!”张一冷笑了几声,拿出一份报纸,“看看通稿,你死心呗。”   “我去~”乔烈儿扫了一眼内容,大大标题写着,“街头械斗,警方勇擒恶贼。”   这等事上头要压下去,他们这些蝼蚁一样的基层注定被忽略,说得好听一点就是顾全大局。   “征征萎了,硬不起来。”张一抠着脚丫,“在省厅跟Z市谈判了一上午就这样的结果,现在没颜面来见你。”   “我是被追砍,什么时候成了械斗。”乔烈儿抬起眸子,“Z市,知道是谁不?”   “不知道,上头压下来,动用网警把当天拍的视频只要传上网就秒删。”张一摊了摊手,“警察开车撞自己人实在丢脸,你当时有没有看清撞你的人?”   “没有。”乔烈儿甩了甩有点发胀的脑袋,那条红绳隐约在脑海中浮现,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幻觉,看得不太真切。   “那可就更没希望了。”张一衬着护士不在,双手放在脑后又躺在病床上,“听说会赔你一大笔钱,算是补偿或者说是填封口费。”   乔烈儿想这死猫吃定了,有钱赔总比没钱强,“砍我的人招了吗?”   “下水道消息,追砍你的人坚称他是认错人。”张一侧头看向乔烈儿,“你信么?”   乔烈儿苦笑了一下,想起严靖曦的话,心里也有几分愧疚,“当初不该答应出庭作证,受了伤也不能还我一个公道。”   “你能不答应吗?”张一挑了一下眉,“周昆一向跟你不对付,早想找理由换掉你,小报告都打到上面去,如果不配合出庭,你知道后果的。”   赵汉江导演是焦点人物,警方急着洗白之前的狱照外传、刑讯逼供等□□,庭审还没开始就放出了消息,全城大报小刊都登了法医会出庭作证,这是新诉讼法实施以来G市首次执行对法医的质询,检方力图争取挽回公众形象。   “不去就把我扔回支队。”乔烈儿眯起眼,眼里头隐隐有着怒火,“对吧?”   “中!”张一鲤鱼打挺坐起来凑近乔烈儿,“宝贝,我可舍不得你。”   “你的嘴好臭,又吃了蒜头。”乔烈儿用手扇了扇风,“滚远点,少来恶心我。”   “我就爱看你炸毛的样子。”张一笑得直捶床。   乔烈儿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两作瞎扯了一下午。   等张一离开后,他躺在床上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外面有守着警卫,乔烈儿感觉自己有点像被圈养的猪。   小说看完在药物的作用下这只猪很快又入睡了,睡梦中还握着手机,被子落到了腰间。   绒绒细雨润物无声,窗外的枝桠吐出了新芽,潮湿的天气让凝结的水珠顺着玻璃镜面滑落,抽湿机低沉的响声证明它一直在工作。   回南天湿得泛出水的地砖,即使清洁大婶不停拖地也无法让它干爽起来,沿着楼道垫上纸皮吸水。   无声的脚步越来越接近乔烈儿的房间,守卫检查过证件后予以放行。   阴雨的傍晚光线有点暗,房内仅亮着昏暗的壁灯,鹅黄的光线落在白色被褥上,抹上一层金色让人看起来更柔和、更温暖。   左手的手背因为吊针一片青紫,右手换上了留置针头,挂瓶的药水一秒一滴缓慢地注入体内。   躺着的姿势看起来有点怪异,左腿厚重石膏让他不得不平放双腿,睡久了又想侧身,却只能别扭地侧着上半身。   滑落的被子让肩背受寒,床上着凉的人轻咳了两声,动了动蹭到了针头有点疼微蹙起眉头。   站在床边的人静静地看着他,伸手拉高被子轻轻地覆上他的肩背,也许感受到温暖,他往被窝地缩了缩,头埋得更低。   乔烈儿握着手机的手垂落到床边,手机险些坠落之际那人伸出手抓着。   睡梦中乔烈儿微颤了一下,似梦似幻,感觉手里头突然空了下意识地去握,碰触到的手温暖湿润,指腹上的厚茧让人莫明地生出安全感。   抽出被握着的手,他把乔烈儿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祝你早日康复。”   睡得迷迷糊糊的乔烈儿听到室内异响,他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眼,待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映入眼帘是一个高挑的肩背挺得很直的男性背影正往外走。   手腕上的红绳栓着一枚小小的玉扣,乔烈儿正想喊他时人已经走远了。      ☆、心战(一)   乔烈儿侧头看见挂水也差不多吊完了,按铃喊来护士。   护士美眉刚撤了药瓶,正好遇上前来送汤水的乔妈发现床头柜上的果篮,“这谁送的果篮,怎么给病人买芒果?”   “不晓得,探病的吧。”护士把撤下来的针管药瓶一咕噜放进金属小车,推着离开病房。   “没关系吧!”乔烈儿把床摇高,“况且西医没有忌口的说法。”   乔妈拆开果篮,受不了那股特殊的味道掩鼻退开,“竟然还有榴莲。”   “榴莲不是大补么?”乔烈儿吸了吸鼻子,对榴莲他不抗拒也谈不上喜欢,他最喜欢的便是芒果。   “你有伤口。”乔妈把果篮移开,“热毒的东西不能吃。”   “妈,里面有卡片么?”   乔妈翻了个遍也没找着,问了门口的守卫,来访的人出示了警官证他就放行了,没仔细看证件的名字。   “趁热喝了它。”乔妈从保温瓶里倒出汤,黑黑稠稠一大碗,“你哥查过账上的钱,肇事者的赔款也到了。”   “先放着。”乔烈儿厌恶地看了眼,“我等会喝。”   “你不喝完,我是不会走的。”乔妈拉了把椅子坐下,“你爸是骨科老中医,他熬的汤绝对靠谱。”   乔烈儿皱着眉头喝完,眼神又飘向果篮,吸了吸鼻子仿佛能嗅到里头的芒果香味。   “这些水果不能吃,我全带走。”乔妈察觉到他的眼神,“别想着偷偷摸摸拿来吃。”   他讨价还价,“那闻一下总可以吧!”   乔烈儿不满地砸砸嘴,有个在中医院当医生的爸和当护士妈,注定饮食没自由。   银白色的雪佛兰驶出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赵捷飞戴上手机耳塞,手摸到裤袋首先触到不是手机,而是一张硬纸片。   “SH-IT!”赵捷飞拍了一下方向盘,怎么给忘了,道歉的卡片竟然没放进果篮里,看来最近忙晕了脑子不好使。   车子经过医院住院部大楼,赵捷飞抬头透过雨雾看了眼12楼最里头那间亮着灯的房间,想想还是算了。   深踩油门,车子驶出了医院,拨通了郭明祥的电话,“小郭,审讯怎么样?”   “屌得很,还在死抗着。”还在看守所的郭明祥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测慌仪也用上了,他就是在说慌。”   “但是测慌仪的数据上不了法庭。”赵捷飞打方向盘驶上通往Z市的城际公路。   “那你有什么打算?”   赵捷飞看着车前窗无声地摆动的雨刮。   电话那头的安静得异常,郭明祥问道:“赵队,有听到我说吗?”   “嗯,我在听。”赵捷飞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说了出来,“用非常手段。”   郭明祥知道他的意思,“你确定?”   “嗯~”赵捷飞挂了电话摘掉耳麦,虽然他不常用这种手段,但不代表他不会用,尤其在他见过乔烈儿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出于愧疚的心理,也许是出于补偿的心理,也许还夹杂着道不清的情愫在里头。   -----------------------------------------------------------------------------------------   Z市,看守所。   “赵队,过来提审?”看守所的夏所长迎了出来。   赵捷飞给个点上烟,“借小黑屋。”   “嗯?”夏所长有点诧异地看向他,“我以为你不用这个。”   “麻烦您帮我安排。”赵捷飞对人渣他从来都不会手软,刑警袁晟已经起了追砍乔烈儿那人的底,这个人叫宁远,欠了一屁股债的混混,不知道收了多少钱干这事。   名副其实的小黑屋,四面墙一扇铁门。   宁远蒙上眼被带进小黑屋,看守所的警察用手镣、脚镣把人固定屋中央的椅子上不能动弹。   “你...你们又在耍什么花样。”宁远感觉到关押的地方不对劲,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是不是搞刑讯逼供!”   脚步声由远渐近,最终停在他身边,赵捷飞抛接着锋利的手术刀,“还准备死抗到底?”   宁远梗着脖子咆哮道,“我都说多少遍,认错人呗。”   赵捷飞戴上胶手套,抓着宁远的手,手术刀锋利的刀尖划过他的手腕。   “你在干吗!”宁远想挣脱却挣不开,恐惧感由然而生,“我...我要去上面告你。”   “就怕你没命出去告我。”赵捷飞在宁远身边踱着步,“你越激动血就流得越快,失血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你这是杀人!”   赵捷飞指尖按了一下宁远手腕上伤口,“不是杀人,是私藏刀片畏罪自杀。”   “告诉你,我吓大。”   “吓大?我同事还是厦大呢。”赵捷飞冷笑了一声,狭长上挑的眼角让人不寒而颤,“没死之前好好考虑是不是死撑下去。”   “砰~”铁门被关上,只留下一个通风用的小窗,寂静无声让宁远后背发毛。   ☆、心战(二)   封闭的空间静得吓人,“嘀嗒!”清晰得吓人,紧接着又“嘀嗒!”一声。   宁远吸了口气,恐慌地问:“什么声音?”   “你的血滴在水里的声音。”赵捷飞隔着门说道,“也是生命流失的声音。”   宁远打了哆嗦,赵捷飞退到对面看守人员休息的房间,裹上厚外套给郭明祥使了个眼色。   郭明祥把空调调到最低温,风扇把冷气朝着小黑屋的方向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室温不断地降低,郭明祥抱着臂盯着小黑屋红外线监视画面,他前面还放着以防万一用来抢救的肾上腺素。   宁远由于手脚被锁着,想抱臂取暖都不行,冷得打了几个喷嚏。   “冷了?”赵捷飞踱到小黑屋铁门前。   废话,不是冷难道还有人在想他么?宁远不愿答理他的明知故问。   “知道为什么会冷吗?哼~”赵捷飞沉声说道,“因为你在失血,所以会觉得越来越冷,直到最后没有知觉。”   宁远听得头皮发麻,越来越觉得冷。   “你认了不就是故意伤害罪未遂,加上转做污点证人,酌情减刑后最多也不用两年就能出来,又是一条好汉。”赵捷飞开始给他洗脑,“这样死扛下去丢了性命,可得十八后才是一条好汉。”   “你少来这套。”宁远也有点动摇,尽管因为又冷又害怕话也说得不利索,但还是嘴硬死啃,“你...你们这是知法...犯法,我就不信...胆子大...大得在看守所里要我的命。”   “想不想知道这些年来看守所有多少种死法?”赵捷飞很清楚看守所的黑幕,他无力改变也不会主动过问,“洗澡死、床上摔下死、噩梦死、发狂死、激动死、摔跤死...将来出去了记得百度一下看守所非正常死亡案例。”   “你们...”宁远语塞。   “还有提醒一下你,不是我要你的命。”赵捷飞提醒他,“是你私藏刀片畏罪自杀。”   宁远因为恐惧瞳孔放大,死死瞪着眼睛数分钟,透过监视器赵捷飞紧盯着里面那人的反应,尽管是用了非常手段,但他不是真要宁远的命。   度秒如年,他们都在等待宁远松口,听着那一声声单调的滴水声,让人的心绷得发紧。赵捷飞抛了根烟给郭明祥,空调冷得掺人,两人借了看守所守卫的外套裹紧,黑暗中只看到烟的尽头星星点点的火光。   郭明祥紧张地盯着监视器生怕出意外,赵捷飞交叠着腿靠在椅背阖上眼养神,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的手垂在椅边。   “唉~”一声叹息打破了这个浓重压抑让人窒息的空间,赵捷飞坐直了身子,睁开眼透着像猎豹捕抓到了猎物时神情。   疲惫的宁远耸拉着肩,“我说,我都说了!”   等宁远交代完包扎好伤口送回羁押的监房后,赵捷飞把水滴装置撤走,在宁远手腕割的伤口其实很浅,根本要不了他的命,即使那点血滴到水里头也不至于能发出“嘀嗒”的响声,因为人在恐惧的状态下就会不冷静,分析能力也直线下降,容易受到暗示和误导。   --------------------------------------------------------------------------------   Z市,警局。   赵捷飞前脚进,后脚袁晟就跟了上来,“队长,我们对账本上名字的人员进行了调查,通过对接受移植手术的人查到在哪做手术。”   “嗯,这么快。”赵捷飞转身接过袁晟交来调查结果。   袁晟偷偷地吐了口气,他能不效率吗?赵捷飞手里头总像拿着根无形的鞭子,感觉他走慢点都会挨抽!   “手术都在美乐医院做。”赵捷飞翻了一页,“病人都联系上了吗?需要他们配合。”   袁晟指了指对面的玻璃房,“韩睿在里面跟他们录口供。”   赵捷飞吩咐了袁晟,“你立即办手续,跟小郭去一趟康乐医院,把负责人给我请回来。”   ☆、美乐医院   美乐医院,意料之外这竟然是一间整容医院,宣传栏上贴着“祛眼袋”、“水动力吸脂减肥”、“注射除皱”等小广告整容前后的照片。   “流水线产业,整出来都跟蛇精的样子差不多,瞧这胸填得都快爆了。”袁晟驻足在宣传栏前,“郭大哥,什么是达拉斯3A全鼻整形?”   “我只知道达拉斯小牛队。”郭明祥催促道,“赶紧办正事去。”   袁晟抽了抽嘴角,小跑着追上郭明祥:“不会是整成牛鼻子吧。”   听说警察找上门,院办的人赶紧出来挡道,“警官,领导今天都不在。”   袁晟抖出红头文件,抬了抬下巴说道:“你们医院嫌疑与一起‘杀人盗取器官非法移植案有关'。”   “我们是整容医院,怎么可能跟个有关系。”院办的人嘀咕着,“真以为是画皮么。”   “还是请你们配合调查,万一...”郭明祥清了清喉咙,语气故意凝重一些,“万一因为你们档了道而造成犯罪嫌疑人逃脱,我们将依法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   毕竟这些人也是打工的,经郭明祥这么一说几名院办的人相互对看了一眼,有点犹豫了。   “请让开。”袁晟踏前了一步,他的声音有点大,引来医院病患远远站着围观,当中有刚做完隆鼻手术还缠着绷带,是不是达拉斯3A就不晓得,也有刚割了双眼皮眼肿得老高的,只剩下一条缝隙,能不能看清东西还是个问题。   院办的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让出了道。   “你们院长在几楼?”   其中一名行政人员答道,“6楼。”   看到电梯楼层指示灯从6往下闪烁,郭明祥吩咐袁晟,“你从楼梯上,我在这堵。”   “叮~”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没人,不到半分钟就听到袁晟2楼传来的声音,“杨院长,你准备去哪?”   “阿SIR,你误会了。”杨文峰知道逃不掉,举起双手装出无辜的样子,“我是主动找你们投案自首。”   美乐医院的谢院长被请上了车,医院也被局部封锁取证等待技术科来取证。   警局,审讯室。   杨文峰,50出头的男性,稀疏的头发捋得油光可鉴,描了眉画了眼线,鼻梁挺得不像亚洲人,一次性水杯边沿留下淡淡的唇印,举手投足有股挥不去的娘味。   “阿SIR,你皮肤缺水。”杨文峰倾前身子眯起眼盯着袁晟有点干的皮肤说道,“我推荐一款补水乳液给你,一天八杯水哟!”   “还缺水?我看你是脑子进水。”袁晟白了他一眼,“哪来那么多废话。”   吃憋了的杨文峰平顺一下花俏的衬衣。   “这些人都在你们医院做了移植手术。”郭明祥把几份档案放到杨文峰面前,“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别想隐瞒事实,对大家都没好处。”   杨文峰撇了撇嘴,精心保养过的手抹上无色护甲油随意翻了几页档案,“老曹跟我借地儿做手术,到底是什么手术我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袁晟厉声斥道,“别装糊涂。”   “他每次都给我一大笔钱借地开飞刀,说比在自家医院做要赚得多。”杨文峰一脸追悔莫及,“我当时不就图那么点钱,真没想到还涉及刑事案件。”   飞刀,没有正规批示,通过自己的关系去另一些小医院做手术,可以得到较高的报酬。   “飞刀这种事在我们业界是公开的秘密,灰色地带。”   郭明祥用笔头指着杨文峰,“我看你不止借给他一家开飞刀。”   “阿SIR,咱们经营一家医院可不容易。”杨文峰辩解道,“我们医院小,手术室也不满负荷,资源合理利用帮补收入。”   “我看你是贪得无厌。”郭明祥冷哼了一声,“像你们这种整容医院可好赚,不少明星还排着队等着加工。”   “是啊!我在过道看到一个戴着墨镜扬着下巴,傲得鼻孔朝天,走起路来甩着大胸的女人长得很像那谁。”提起明星袁晟就来劲。   杨文峰冲口而出问道,“那谁?”   “叫什么小悦的女星。”   “你肯定认错了,绝对不是贾小悦。”杨文峰摇着手指满脸不屑,“瞧她那凹凸曼的脸,我们做的技术怎么可能那么差!”   “她一出道,我就知道她整过。”袁晟搭上郭明祥的肩笑道,“应该推荐她找杨院长回炉深加工。”   “切~”杨文峰讪笑道:“这种残次品她给双倍价钱我们也不接来做,砸自家招牌。”   “得了,你俩有完没完。”郭明祥拍掉袁晟搁在他肩上的手,“现在是审讯,不是娱乐新闻眼。”   “我以为祥哥你只看CCTV新闻联播。”袁晟印象中郭明祥虽然年纪大不了他多少,但总给一种古板的形象,“没想到你也知道娱乐新闻眼。”   “不又是出土文物。”郭明祥剐了他一眼,“你给我少扯蛋。”   “不扯。”袁晟板着脸一拍桌子,向杨文峰嚷嚷道,“继续交待!”   “阿SIR,知道的我都说了。”杨文峰哭丧着脸,“主刀的医生他找来的,我只是提供场地、设备,还有充当助手的医护人员。”   杨文峰不像撒谎,一番威逼利透,再往下审也没有获得更多的信息,此人纯粹是财迷心窍、贪得无厌,把场地出借给曹锦全做手术,就连他们要做什么手术也不过问,最终自吃苦果。   ☆、针锋相对(一)   G市,法庭。   曾经意气风发横扫山鸡奖、白兰奖、海马奖的赵汉江大导演,今天一身囚服,嘴边一圈胡子茬印,眼下青紫双颊削瘦坐到被告席上。   检察官黄凯冰率先向被告发问:“赵汉江先生,请问你这次来G市的目的是什么?”   赵汉江的眼皮内双,由于年纪的关系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总让人有种挥之不去的阴沉感,“我执导的民国大戏‘青龙岗’要海选女主,G市是继帝都和魔都后第三个举办海选的城市。”   “所以你来这里是挑选演员的?”   “嗯。”赵汉江点点头。   黄凯冰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他,“黄明,绰号‘毒瘤明’,你的毒品是不是从他手上买的?”   “是的,我刚来G市韩冬就介绍他给我认识。”,韩龙是一名德艺双馨的老艺人,却有一个不肖子韩冬染上了毒瘾,而且还自家豪宅聚众吸毒赌博,检察院已经向他提出刑事诉讼。   “死者王静妍。”黄凯冰手里头拿着死者生前的照片,“怎么认识的?”   赵汉江挠了挠头,似乎努力去回忆,“她好像是来参加海选的。”   “在‘毒瘤明’的车上发现你后米青液与死者阴DAO内的一致。”黄凯冰向审判长提交了DNA检验报告。”   “那天吸了毒有点亢奋。”赵汉江是典型人模狗样,“在车上跟她做了。”   “你的头上伤痕是怎么回事?”黄凯冰翻开报告书,“死者的指甲缝里有属于你的皮屑。”   赵汉江下意识地把刘海往下抹试图档住那道变浅了的伤疤,“她玩HIGH了,像只野猫一样又抓又挠,还用高跟鞋就往我头上砸。”   “颈上的扼痕又怎样解释?”   “S和M。”赵汉江表面上很恭敬,但语调里带着挑衅,“警官,可能你不太懂,那是窒息濒死的快感。”   黄凯冰有点厌恶地看了赵汉江这个渣男,继续问道,“后来呢?”   “完事后那个姓王的女人要求新戏让她演主角,虽然海选是内定的,实际上是投资方决定的,也不是我这个当导演的说了算。”赵汉江吞了一下口水,“然后她就下车了,黄明把我送到大鹏客运站,我助理的车在那里接我。”   轮到辩护律师王雪华,女人拢了拢那头浓密的大波浪卷发,问道:“你知不知道吸毒的行为是犯法的?”   “知道,但我们身在娱乐圈的,应酬交际大家都吸,有时候避免不了。”赵汉江努力表现得很真诚,“上了瘾就很难戒掉,现在我很后悔,对不起生我、育我的父母。”   “王静妍,事发后有没有联系过她?”   “有,虽然她的要求我无法实现。”赵汉江装出满脸同情,“回去毒品引起的亢奋过去了,平静后又觉得对不起人家,想找她道歉看还有没有别的补偿方法。”   “联系上了吗?”   “没有,打她手机一直关机,后来又忙海选的事就给忘了。”赵汉江捶着自己的胸口,“听到她不幸遇难,我也感到很痛心。”   猫哭老鼠假慈悲,黄凯冰觉得如果赵汉江不去当导演而是当演员,说不定也能拿个影帝回来。   “这是王静妍最近几年诊疗记录。”王雪华手里拿了一叠病历及医院出具的医学证明,“她有多次人流纪录。”   “我反对。”检察官黄凯冰提出抗议,“死者的隐私如果本案没有直接关系。”   王雪华辩解道,“审判长,首先本案不作公开审理,其次这项证据能证明王静妍她的私生活非常混乱,她的死亡也有可能跟其他人有关联。”   “理据确实不太充分。”审判长祈旭摆出模棱两可的态度,“不过也是有点关联。”   “审判长,我请求法医出庭接受质询。”   审判长祈旭同意了王雪华的请求,乔烈儿坐在轮椅上被法警推出来。   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医院,三步不出门,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负责安保的警员怕出事背黑锅连花园也不让他去,久违阳光的他褪去晒出来的小麦肤色,显露出陶瓷娃娃般脆弱和苍白,前额的刘海稍长,垂下来挡住了部分视线,手背因为前段时间打点滴皮下一片淤青,让人看了隐隐心疼。   赵汉江眯起眼也掩不住他的戾气,正好碰到乔烈儿抬起头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娱乐圈阅男无数的赵汉江心里一颤,不由得对他的漂亮外貌赞叹,也许是他作贼心虚,乔烈儿漂亮是漂亮,但是总觉得法医冷硬坚毅的眼神像尖锐的冰一样戳得人很不舒服。他刻意避开乔烈儿的眼神,再看下去感觉那眼神不仅仅像锐冰,而是更锋利的手术刀,随时能把他开膛破肚直至肠穿肚烂。      ☆、针锋相对(二)   王雪华站起来面向证人席,“乔烈儿,作为本案的主检法医,请你对我们的质询作出答辩。”   乔烈儿颔首答应,王雪华长卷发落在高耸的胸部上,穿着合身得体的套装裙在他面前踱步,随风带起甜腻的香水味,高跟鞋与地砖接触的“咯咯”声都让他感到不安。首次出庭作证的多少还是有点怯场,紧张造成嘴唇绷得有点紧,黄凯冰向他投来鼓励的眼神,出庭前已经叮嘱过他不要被辩方律师掀着鼻子走。   “根据尸检报告,死者后脑有两个创口,并且发现颅脑损伤,我的当事人与受害者发生XING行为期间虽有扼颈但并未导致她死亡,当时还有气息,根据第二被告黄明的口供,他看到王静妍是被车撞倒在路上的。”王雪华扬着手中的专家证明文件,“根据我们多方取证,脑颅损伤的位置有生活反应,现在质疑死亡原因并非机械性窒息死亡,而是死于脑颅损伤。”   “尸检显示死者头部伤口为钝性外力作用所致,钝性伤口就是用钝器打出来的,例如木棍,榔头等,确实引起的颅内出血,但是生活反应和超生反应是两回事。”乔烈儿整理一下思绪。   “生活反应(vital reaction)是活体对各种致病因子和外伤的反应,包括形态改变和功能变化。机体受暴力作用后,在损伤局部及全身均可出现一系列的生活反应,这些生活反应通过肉眼,光镜或其它实验室检查方法可窥见,其中肉眼改变包括出血、组织收缩、肿胀、痂皮形成、创口感染、异物移动等;组织学改变包括:局部淋巴结被膜下淋巴窦红细胞聚集、血栓形成、栓塞、炎症反应、创伤愈合等。”   “生活反应须与超生反应(supravitalreaction)加以区别。人死后一定时间内,组织细胞尚可存活一定时间,对外界刺激尚能产生一定反应,这种反应称超生反应。超生反应与生活反应不同,在法医学中的意义也截然不同。常见超生反应有:   ①砍头后约10分钟内,仍能见到离体的头部有眼球、口唇及下颌运动,而躯干部则可有痉挛、心脏跳动、血液从动脉断端喷射而出。   ②人死后1~2小时,敲击肌肉(如二头肌)可引起兴奋而发生收缩。   ③死后较长时间内,对缩瞳剂或散瞳剂仍有反应。   ④人死后数小时内,肠尚能蠕动,小儿尸体尤其多见,其蠕动明显者,竟能引起死后肠套叠。   ⑤死亡之后,膀胱和直肠平滑肌仍能收缩,引起排尿、排便。   ⑹气管粘膜纤毛在死后10-30小时仍能运动。   ⑦死后30-70小时,甚至127小时仍可见附睾内米青子活动。   ⑧尸斑所在处内皮细胞,在一定时间尚能增生。”   乔烈儿肃起脸继续说道:“后脑的创口痂结状态并非生活反应,而是超生反应,是死者刚死或濒死状态下形成的,死亡主因仍然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扼颈贴胶布,我的当事人已经承认了他跟死者生前玩S【和】M。”王雪华追问道,“尸检中提到玫瑰齿,据我所知尸体玫瑰齿现象并不仅仅出现在机械性窒息死的尸体上,诸如溺死、缢死、勒死、扼死、捂死,也出现在非机械性窒息死的尸体上,诸如冻死、电击死、颅脑损伤死、失血性休克死。结合国内外文献[9-12] 尸体玫瑰齿现象也可见于非窒息死尸体上的报告,提示尸体玫瑰齿现象是一种非特异性的尸体现象,与死因无关,不能作为判断死因的依据。”   对方显然有备而战,乔烈儿也不敢松懈,想起随时玩脑筋急转弯伶牙俐齿的严靖曦,当律师也不容易。   “窒息死者的牙齿因牙髓血管破裂出血,在齿颈部表面出现玫瑰色或淡棕色,经酒精浸泡后其色泽更为明显,这一特点称为玫瑰齿,玫瑰齿的确不能单独作为窒息死亡的依据,但可以作为佐证出现在报告中。”乔烈儿越来越从容自信,原来因为紧张而握着的拳头松开了。   “机械性窒息(mechanical asphyxia),因机械性暴力作用引起的呼吸障碍所导致的窒息。引致机械性窒息的方式很多,如缢颈、勒颈、扼颈、闷压口鼻或压迫胸腹部,以及异物或溺液进入呼吸道等。尸体本身状况也是尸体腐败进展的一个重要因素,在死因方面,败血症、脓毒血症、急性传染病、窒息死等腐败也较快,当人体内严重缺氧时,器官和组织会因为缺氧而广泛损伤、坏死,尤其是大脑,死者的口鼻贴上了封箱胶布,头部和胸部的腐烂程度比其他部位严重,这是窒息死亡的一个重要标志。死者尸斑分布广泛,牙齿出血,在我们法医学又称玫瑰齿,嘴唇发绀,由此可以断定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也就是说在被告赵汉江对其口鼻进行封闭之前,王静妍还有生命迹象。”   审判员都专注地听着乔烈儿对尸检的解释,黄凯冰为他的淡定答辩暗暗叫好,辩方一直想在死因那里造文章,企图把死因纂改为颅脑损伤。他很庆幸乔烈儿出庭作证,虽然彼此不熟,从别人口中得知他不是唯利是图的人,要是换了其他法医估计就不一定站在他们检察院那边。   兵来将挡,水来土档,被告席上的赵汉江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似乎在掩饰形势的不利对他带来的影响。      ☆、针锋相对(三)   乔烈儿由法警推着轮椅送回休息室,拍了拍因为紧绷而僵硬的脸,尽量让自己从刚才的紧张状态中放松下来。   门外传来吵杂的声音,负责安保的法警走进来跟他说,“乔法医,有位姓严的先生找你。”   乔烈儿当然猜到是谁,“让他进来吧。”   法警离开时带上门,密闭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自从受伤后乔烈儿坚持出庭,两人的关系有点别扭,坐在轮椅上的乔烈儿仰起头看着他,“这里很安全,你不用专门来看我的。”   “我手头上刚好有个案子也是今天开庭。”严靖曦半蹲在他身边,轻抚着乔烈儿的伤腿,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能柱着拐杖走,只是为了出庭方便才坐轮椅。   “赢了吗?”乔烈儿的手按在严靖曦的手背上。   “嗯。”严靖曦反握着他的手,“你呢?第一次上庭感觉怎么样?”   因为案子涉及隐私,不允许公开审理,严靖曦无法进去旁听,说有案子顺路是骗乔烈儿,纯粹是不放心专门跑过来,当然乔烈儿也能猜出个□□,有时候话没必要说得太明白,彼此心里知道就好。   “还行吧!”乔烈儿基本上没被辩护律师打乱阵脚,该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力所能及的范围,“这案子冰哥应该能赢。”   “哼哼~”严靖曦冷哼了两声,站起来高居临下地看着乔烈儿,“如果我是辩护律师,早知道你会出庭作证,也会事先留一手。”   “你的意思是他们两手准备?”律师这个领域对于乔烈儿来说很陌生。   “王雪华敢接这个案子,绝不会没有准备。”严靖曦手□□裤兜里,微仰着头思考,“第一种情况是你不出庭,那就最好办,他们必然物色了合适的法医人选重新做鉴定,一切按他们心意去出报告;第二种情况是你出庭了,她敢继续辩护就肯定有后备的方案。”   “第二个方案是什么?”乔烈儿眨巴着眼看着他,感觉比他剖尸化验还难,律师说的话比那些医学、化学专业书还难懂,不是他笨拙而是隔行如隔山。   “不知道。”严靖曦摊了摊手掌,“案子不是我代理,但我不看好黄凯冰。”   乔烈儿翻了翻白眼,庭审还在进行中,他们打算等到结束才离开。   刑一庭。   黄凯冰向审判长提出:“请求第二被告黄明出庭。”   绰号“毒瘤明”的黄明戴着手铐坐到被告席上,后面的法警站得笔挺,一身警服毫无皱折。   “黄明,请你说一下事发的经过。”   毒瘤明懒懒地看了眼检察官黄凯冰,再瞥了眼辩护律师王雪华,与她的那双迷人的单凤眼对了个眼色。   “20XX年3月5日,我们开完PARTY,载着赵导那个女人去K城。”   “赵导是谁?那个女人又是谁?”黄凯冰问道,“请说清楚。”   “赵汉江和王静妍。”毒瘤明打了个哈欠,吸毒的人总是精神不济,“他们在我的车上做了。”   “做什么?”   “爱呗。”毒瘤明不耐烦地答道,“你以为还能是做什么?”   审判长敲了敲法槌,“请被告注意你的态度。”   毒瘤明眯起三白眼,依旧倾斜着身子抖着腿,“女人做完谈条件,嚷嚷着要当女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点德性还敢要主角当,吊炸天了。”   “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辞。”   面对审判长再次提醒,毒瘤明依然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态度,反正制毒、藏毒、贩毒已经足够他被拉出去打几次靶。   黄凯冰耐着性子问道,“后来怎么样?”   “能怎么样?”毒瘤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吵烦了,我凶了她几句,那女人就甩门下车去。”   “你的车厢油门发现与抛尸的草丛一致的泥泞和干草,你怎么解释?”,张涵把车厢发现的泥泞和干草带回去,原以为没什么作用,后来毒品案与抛尸案合并,经张一比对发现与抛尸地点一致。   “我把赵导送到大鹏客运站,助理的车接走了他。”毒瘤明眼珠子看向右上角,很明显在组织着接下来的话,“往回开时看到王静妍沿着公路走,天又黑了,那么‘索’的身材,不吃白不吃。”   毒瘤明夸张地舔着唇似是回味,“我戴上手套下车把她拽进附近的林子里头,谁知道那婆娘不安稳又蹬又喊,虽然在那种地方喊破叫喉咙也没人救得了她,老子我烦了捡起丢弃的榔头朝她脑袋砸下去,看到她口鼻流出血来,从车上取来封箱胶布封住她的口鼻直到她不再挣扎,然后把尸体抛弃到草丛里。”   “被告,你原来的口供是说在回程看到王静妍被车撞倒在路上。”黄凯冰被突如其来的口供转变打乱阵脚,“根据当时你给警方的口供,原本想送她去医院,但发现她已经没救了,因为害怕之前赵汉江跟她发生了在你的车上发生XING关系,怕引火烧身才弃尸荒郊。这里翻供,要承担法律责任,你知道吗?”   “噗!我知道。”毒瘤明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检察官黄凯冰,他当然知道翻供是罪加一等,自从王雪华确定乔烈儿出庭作证,他们已经留了一手,赵汉江最不缺的就是钱,一大笔钱砸过去给黄明的家属,反正黄明打靶子是无法避免,不妨多扛一条罪,全揽上身为赵汉江开脱。   ☆、宣判   事实上王静妍主动勾搭卖肉换角色,一向好S【和】M的赵汉江玩HIGH了把人捏得死去活来,王静妍受不了抓起高跟鞋砸赵汉江的头,被砸怒了的赵汉江冲动下按着本来为增加快感贴在她口鼻上的封箱胶布,没几分钟王静妍死于机械性窒息死亡,为了掩饰罪行他们把尸体拖下车,用榔头砸了几下她的后脑,黄明等到夜深人静再抛尸草丛,由于尸体死后挪动造成尸斑移位。   两人日后编造了她被车撞倒的谎话,谁知道后来毒品调查科扫了黄明的老巢,顺藤摸瓜造成两案合并,再加上法医出庭作证,王雪华孤柱一掷让黄明推翻原来的口供,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用钱让他把黑锅全背了。   休庭回来,审判长作出宣判:“王静妍一案,被告黄明故意杀人罪成立,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判处黄明死刑;被告赵汉江,本案尚存疑点,鉴于疑罪从无的司法原则,判赵汉江故意杀人罪不成立,当庭释放。”(PS:疑罪从无,既不能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情况下,推定被告人无罪。)   听完宣判结果,黄凯冰双臂支撑着桌面才不至于垮掉,他没有预料到毒瘤明会替赵汉江顶罪,法庭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休息室。   乔烈儿的手机掏出手机看了眼,“是我妈。”   听完老妈唐僧念经般的啰嗦,乔烈儿吐了口气,“她想我搬回去住。”   “回去一段时间也好啊!”   严靖曦的态度让乔烈儿有些意外,深邃的桃花眼如同深潭,让人很容易陷进去难以自拔,“我们家里6楼,你柱着拐杖上下楼不方便,我又不能常在家里照顾你,先回去养好身体。”   乔烈儿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父母家虽然也没电梯,但是才2楼,上下方便许多。而且严靖曦很忙,经常加班出差,回家都不定时,更别说一天三餐给他买菜做饭,总不能让他自己柱着拐杖上下8楼去菜市场,思前想后虽然老妈有点烦,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全都不用他动手,对于他目前半残疾的人确实划算。   原本安静的走廊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严靖曦往门外瞧了瞧,“已经宣判了。”   轮椅推到法庭一楼的连廊,隔着围成一圈拿着□□短炮的记者往里看,被围在中间赵汉江在看守所待了一段时间人也消减了不少,面颊凹了下去,胜诉让他神采奕奕,腰板也瞬间挺得笔直,跟在法庭上差别可大了。   看上去心情颇好,平时对记者黑脸的他,这回笑容可鞠地一一作答,站在他身旁律师王雪华享受着镁光灯照耀。   王雪华是目前风头最盛的律师,这一战她又赢了,继续保持她的连胜纪录,严靖曦暗暗下了决心,有一天他也能破王雪华的连胜纪录,现在的王雪华当然没把他放在眼内,假以时日对他必定另眼相看。   杀人的罪名不成立,吸毒最多也就是行政拘留十来天,难怪赵汉江乐翻天,乔烈儿也没想到赵汉江这回全身而退,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找他麻烦,严靖曦同样想到这个问题,时下只能见步行步,要不带着乔烈儿离开这个城市。   正当他俩惆怅担忧之际,那群记者突然被分成两拨让出一条道来。   为首的人高高瘦瘦脊梁笔挺,伸直手臂抖出一份红头文件:“赵汉江先生,你涉嫌与一起指示他人故意伤害罪有关,请配合我们前往Z市接受调查。”   此言一出,人群向炸了锅一样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赵汉江的脸青白得毫无血色,嘴唇颤抖着说道:“你们别污蔑我。”   “人证、物证俱在。”   赵汉江向身边的王雪华投去求助的眼神,“王律师,这事...”   “赵导,我接下来还有案子,恕我爱莫能助。”王雪华的态度冷硬,那一纸文件让王雪华清楚地知道赵汉江东窗事发,当然立即划清界线,以防引火烧身。   Z市的警方撬开宁远的嘴,宁远把赵汉江指示他袭击法医的事供了出来,除了口头证供外,还有指示他作案的谈话内容视频作为物证,赵汉江通过门路找到欠了赌场一屁股债的宁远,他以为自己给钱的足够多,作梦也没想到宁远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偷偷地用针孔摄像机录下当天的谈话内容和金钱交易,他原本打算日后没钱用时再讹赵汉江一笔钱,最后宁远还是载在赵捷飞他们手里,为减刑自然选择供出这段视频。   看着赵汉江被Z市的人带走,乔烈儿终于松了口气,透过密集人群之间的缝隙终于看清为首那人的样貌,判官!虽然没有在面对面接触过,这位Z市劳模队长不止一次出现在他们的内刊中,他认出了赵捷飞。恰好这时他也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赵捷飞的眸子狭长、眼角微微上挑,透着锐气和坚韧,他微微向乔烈儿颌首致意,乔烈儿勾起唇角回了他一个感谢的浅笑,从执着坚定的目光中他们感受到彼此是属于同一类人。   杀人的罪名让赵汉江逃脱了,虽然让人深深不忿,但根据刑法规定指使他人犯罪的行为,和具体实施犯罪行为的人一起构成共同犯罪,按共犯判这回他怎么也逃不掉两三年的刑期,对于这种有头有面的娱乐圈人物来说是身败名列永不翻身,尽管还是便宜了他,但总比他完全逍遥法外好,法律存在漏动,永远达不到一切都公平、公正。      ☆、结案   Z市警局,主刀移植手术的外科医生被请来喝茶。   “有发现吗?”赵捷飞把正在审讯的韩睿召唤外间。   “这两名主刀医生都不在G市。”韩睿把资料整理交给赵捷飞,“唯一共同点就是大学时他们的导师都是曹锦全。”   “他们当中谁参与了杀人盗器官案?”   “没有。”韩睿摇了摇头。   “没有?”赵捷飞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次。   “他们只是来开飞刀的,一问三不知,连测谎仪都用上了。”韩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还有他们很差钱。”   “医生的收入不会太差,为什么差钱?”   “一个好赌,一个保养。”韩睿指了指审讯室内间隔着玻璃里头的人,“斯文败类。”   “这么多不同类型的移值手术,就他们俩不可能全做得来。”   “他们有肝脏和肾脏移植的经验。”韩睿了解过两名医生的背景。   “那其他器官呢?”赵捷飞感到迷茫了,“去哪了?”   账本他们查过了、借场地的美乐医院和曹锦全所在的健民医院都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这个就没找到其他线索,其他器官都不翼而飞。   正当他们陷入思考时,一名女警怯怯地敲了一下门,“赵队,罗局找你。”   罗辉杨看到他进来,招呼道:“小飞,坐。”   赵捷飞正襟危坐在他对面,“罗局,找我什么事?”   罗辉杨朝外面的女警喊道,“刘艳,给小飞倒杯茶。”   “不用了,罗局。”赵捷飞还没来得及拒绝,女警已经端来茶水,出去时还贴心地带上门。   “小飞,我知道你们一直忙着在追查‘杀人偷盗器官’一案。”罗辉杨一脸体恤下属的表情,“你们也辛苦了。”   “这是我的职责。”赵捷飞对这种慢吞吞的领导讲话方式有点厌倦,不过也不好发作,心不在焉地听着。   “关于案子的进展。”罗辉杨叠着手倾前身子,眯起眼看着赵捷飞,“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已经确定健民医院的曹锦全是主谋,另外他的佣人冯群负责帮他存取非法所得的财产,另外两名帮凶在永久墓园火灾中死亡。”赵捷飞如实告知,“他们在彭城购买了虚拟户口,目前身份尚未查明。”   “他们是怎样作案?”   “专挑流浪者或者智障人士,初步推断他们掳走目标后带到永久墓园杀害并盗取器官,用冷冻车送往美乐医院进行移植,虽然现场和冷冻车被清洗过,但通过多波段灯仍发现大量的血迹,之前发现的染血的衣物碎布也证实是一名失踪了的智障人士。”   “主犯、从犯,犯罪经过、犯罪事实,还有作案地点都已经很清楚。”罗辉杨数着手指头,“小飞,我觉得案子可以结了。”   “罗局,案子还有很多不清晰的地方。”赵捷飞蹙眉,“永久墓园的火灾并不是意外失火而是有人蓄意纵火,而且死者身上毒物分析证实他们体内含□□。”   “那很容易解释,曹锦全给他们下了毒,然后纵火焚尸。”   “曹锦全为什么要下毒?”赵捷飞不太服气,“不能断定为自产自销案件。”   “例如分成上的纠纷。”罗辉杨摊了摊手板,“这都是很平常的作案动机。”   赵捷飞质疑道,“有部分器官的去向不明,这个怎么解释?”   “用不上扔了。”   对于罗辉扬不负责任的态度,赵捷飞气得肺都快炸了,“在没完全排除是否还有其他同案共犯之前,我认为不应该草率结案。”   “小飞!”年界五十的罗辉杨手背拍打着手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账本、幽灵户口、血碎布、现场血样及组织物分析...证物俱全,彭城卖户口的也逮住了,小郭他们去医院调查后也证实了移植手术是在美乐医院做的。”   “罗局,所以我们更应该深入调查。”赵捷飞有点激动,“彻底排查漏网之鱼。”   “我说小飞啊!你真是冥顽不灵。”罗辉杨敲了桌子,“我们就像清理马蜂窝,一窝给端了,偶有一两只跑掉了也不成气候。”   “那可不能这么说。”赵捷飞反驳道,“飞走的又在别的地方筑巣。”   “你...在别的地方筑巣又关你屁事!”罗辉杨一掌拍到桌子上,站起来怒视着他,“我不跟你扯嘴皮,这案子你不结也得结,已经呈报上省厅,回头你签个字就行了。”   “罗局,你这是先砍后奏。”赵捷飞也站了起来跟罗辉杨对视。   “撞法医捅出来的大娄子,我还得给你们擦屁股,省厅给我什么脸色,你知道吗?”罗辉杨双手内弯指着胸,“赶紧把案子结了,将功补过,大家的颜面也好过,上面三番四次来催促,咱们也好交待。”   “我不同意。”赵捷飞甩门离去,“这字我不签。”   用力过猛,门框也因此震了震,坐在外头负责行政工作的女警刘艳探头往里屋看。   罗辉杨负着手来回踱着步,给女警使了个眼色,“刘艳,进来签名。”   女警刘艳怯怯地问道:“罗局,签什么名?”   “这里。”罗辉杨扣着指头敲着桌面上的表格。   刘艳探头一看,“这应该是赵队签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应该是赵捷飞那个狼崽子签的。”罗辉杨压低声音,“冒啊!”   像刘艳这种能混上整天坐在办公室混日子磨时间的人,多少有点裙带关系,脑子再笨也不能随意调岗。   刘艳想起赵捷飞霸气侧漏龙飞凤舞的签名,脸露难色低头看自家脚尖,“我不会。”   “画公仔还要画出肠。”罗辉杨扯了下嘴皮,从抽屉里拿出有赵捷飞签名的报销单往甩到桌上,指着玻璃窗户,“去那。”(PS:画公仔还要画出肠,意为话要说得太明白)   表格覆在报销单上压在窗户的玻璃上,借着外面透进来的阳光,刘艳一笔一画地描着,后背正冒汗生怕没描好,“罗局,会不会不像?”   “没事的,不认真对比发现了不了。”   罗辉杨也不是完全没有顾虑,上面也是急着结案,虽然流程是这么走,但未必看得那么仔细。      ☆、旧友重聚   Z市,海龙湾公寓。   春末的南方潮湿多雨,远处的高楼都掩映在浓雾中,犹抱琵琶半遮面。   三人席地而坐,矮脚茶几上竹制蒸笼上放着几只青蟹已经呈现出熟透的红色,一碟辣得呛人的兔头,小碗盛着撒上盐花炸得酥脆的花生米。   赵捷飞从冰桶里面拿出3樽喜力往茶几角上一磕就把盖子掀了,水珠顺着墨绿的玻璃瓶身往下滴,“一人一瓶,吹了。”   G市特警队的郎日和Z市缉毒队的谢遥接过酒瓶,“砰~”清脆的玻璃触碰声,三人碰瓶后举起一饮而尽。   “判官,筷子在哪?”郎日发现茶几上没有碗筷,“我去拿。”   “坐下。”赵捷飞做了个下压的手势阻止了他,“用手抓着吃。”   “是啊!”谢遥用手背拍了拍郎日的胸,“老狼,爷们点。”   赵捷飞抓起一只青蟹,用力掰开蟹壳里面肥美多汁,海蟹的肉本身带着海洋的咸味,清蒸后配上镇江淅醋最能保持原汁原味。   “那次之后咱们就没聚过。”郎日啃着鸡爪子,三年前的“疾风行动”组织全省的警察精英奔赴丰乐村突击扫毒,把那个轧根超过十年的毒窝一举歼灭,郎日、谢遥和赵捷飞一组,赵捷飞也凭那战在G省声名鹊起。   “确实。”谢遥拾起两粒花生米往嘴里抛,“说了好几次,不是你忙就是我忙,好不容易才聚上一次还缺了二师兄。”   “朱小帅出差去了。”赵捷飞又开了瓶喜力啤酒。   电视正播着G省的节目《警讯》,Z市的警局局长罗辉杨正接受传媒的采访。   “正在说你的案子。”郎日放下啃了一半的兔头,用手肘捅了捅的赵捷飞,“怎么不采访你?”   “他吊炸天了。”谢遥促狭地笑着,“拒绝结案,把罗局气得暴走。”   郎日听后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指着屏幕,“没案件主办人的签名也能结案?”   “罗局坚持要结。”赵捷飞莫不关心,平静得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谁知道他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去摆平。”   “反正案子怎么都要结,你咋能让他出风头。”郎日握拳愤愤不平,“如其给他人作嫁衣,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晋升。”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赵捷飞扔下蟹壳,瞥了眼电视上面对媒体侃侃而谈的罗局,“这案子还有很多疑点。”   “那你准备怎么样?”谢遥有点好奇他的打算,“暗渡陈仓背着罗局去查?”   “NND,福尔摩斯看多了。”赵捷飞伸直腿桌底下踹了谢遥一脚,“你以为我是私家侦探。”   其实不是赵捷飞不想继续查,一旦案件结了就没有经费,总不能让手下无偿帮他加班查案,更别说技术科不会配合他们做任何分析。   虽然他不缺钱,但也仅限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偶然有点闲钱,还不至于能自掏腰包去办案,赵捷飞有原则却不是死脑筋,明知不能为而为之的事他绝对不会去干,但他会等待,只要狐狸露出尾巴就一定会提出翻案。   “蜇伏也是好选择。”郎日转移了话题,“听说你们局的人撞了我们的法医,到底是谁?”   “噗!”谢遥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你竟然问起这个。”   郎日目光停在谢遥身上,“泻药,是你啊?”   谢遥向赵捷飞弩了弩嘴,朗日随即把目光投向赵捷飞,“啧啧!没想到是你。”   “不是我,是我们队。”赵捷飞澄清道,“我打了个盹,那小子就撞上了人,倒霉透顶了。”   “你这是监管不严。”郎日吐掉嘴里骨头,“脱不干系!”   谢遥听到手机提示音,瞥了眼里面的内容,“判官,你的□□怎么乱发什么兼职100元/天?”   “被盗了,很多年前注册的,没绑定密码要不回来了,你直接把号拉黑。”丢了□□号码赵捷飞也很无耐,很多联系人都没了,可是他也没有时间去处理,其中包括乔烈儿在内,“他怎么样?”   郎日不解地问道,“谁?”   “法医。”赵捷飞想起那个人柔和的侧面和恬静的睡颜,后来法庭外看到他坐在轮椅上,“我去探望时他正睡着。”   “恢复得还行,最近在休假。”郎日辣得仰头灌了一瓶酒,“他也牛,敢出庭作证为我们局争了面子。”   “法医也要出庭?”谢遥剥着蟹壳,“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平时是不需要的,赵导的案子不一般,检察院建议他出庭作证。”郎日沉声道,“传闻被追砍也因为这个,所以判官那一撞也算是救了他。”   “都说不是我撞的,赵汉江的案子我们这边的检察院已经提出公诉,证据确凿,他这回是跑不掉的。”,赵捷飞对这位法医多了几分敬意,在这个明哲保身的年头竟然还有这样英勇无畏的白莲花为司法事业献身,简直要跪地膜拜,当然他不知道乔烈儿也是被逼的,被逼的!!!      ☆、广场大妈   谢遥嚼了一口兔头,又麻又辣眼泪水都掉下来了,嘴肿得老高:“谁叫买劲辣?”   “这种雨季吃麻辣能驱除体内湿气。”赵捷飞想起前两天收到的大红贴,“泻药,听说你入围城?”   “嗯!以后就不能陪你们喝酒。”谢遥脸上写满了幸福,“要陪老婆。”   “妻管严。”郎日嗤之以鼻,“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谢遥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所以你一直只拍拖不结婚。”   “不是,像我们这种人,头颅整天别在腰间,说不定哪天执行任务没命了,娶了人家生了娃可不是害人又害己。”   听完郎日言论,赵捷飞提议道,“那你可以换个岗,都当这么年特警。”   “等我腻了再考虑。”郎日燃了根烟递给他,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赵捷飞,“你怎么不找?不会是同吧?”   赵捷飞手一抖差点被自己的烟灰烫着,“我只是没遇到合适的。”   “别慌!”谢遥拍着他的背开玩笑道,“人人有座断背山,只要你不看上我们,咱仨还是兄弟。”   赵捷飞弹掉烟灰,没好气地看他们俩个,谁又知道自己将来的另一半是怎么样,谁都说不清什么是缘分,生命的轨迹有时很奇妙。   窗外的华灯逐渐熄灭,不夜城也渐渐静了下来,偶而传来一两野猫叫蠢的声音,偶而夹杂着婴儿啼哭。   满桌子碎骨蟹壳,酒瓶东歪西倒,郎日和谢遥已经醉倒半躺在沙发上打盹,赵捷飞靠着软垫坐在地上,从警以业首次的遇到阻挠引起拙败感让他不好受。   明天太阳升起后,他相信自己能走出灰暗、走出低谷。   --------------------------------------------------------------------------------------------------   绿树环绕,一池碧水,公园的麻石广场上伴着喇叭发出高分贝的音乐,一群大妈浓妆艳抹,转动着浑圆的身体翩翩起舞。   乔妈从队列里走了出来,捋起束在腰间的外套坐到边上石椅,用系在手腕上的小毛巾擦了把汗。   “乔妈,不跳了?”领舞的张姨看见乔妈收拾东西,“最近咋走得老早?”   乔妈乐滋滋地说,“要去买菜,晚上儿子要回来吃饭。”   伴舞的音乐贼大,张姨听得吃力按停了音响,向队伍的人挥了挥手,“大家先休息一下。”   五十好几的张姨保养得不错,扭着小蛮腰走过来坐到她旁边,“你儿子不是跟媳妇搬去外面住吗?”   “那是大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乔妈喝了口自带的茶水,“小儿子最近搬回来住。”   “当法医的那个?”陆婶用手扇着风走过来。   乔妈微微扬起下巴,一脸骄傲:“嗯!我儿子最近还上了新闻。”   电视、报纸大篇幅地报道了G市法医无惧恶势力、勇敢出庭作证,意在重新竖立警队形象,当然隐去了官司没赢的尴尬内容及受伤的原委,反正赵汉江已经被Z市检察院落案起诉,证据确凿被关进牢子里钉在板子的事。   陆婶抓起放在地上垫着包包的报纸,指着头版头条向其他大妈召唤道,“原来这个乔妈的儿子。”   媒体受上级指示为了保护警方人员,所有报道都没有写法医的具体名字,这回大家知道是她儿子,竖起大姆指纷纷表示敬佩、赞扬、艳羡。   乔妈的脸像抹了一层油彩,今天分外明亮,过去提起儿子是法医总让其他人退避三舍,令她萎靡不振,不过这回终于骄傲了一把,   “报纸说你儿子还受伤了。”八姑说起话来那排刨牙特显眼,“不严重吧?”   “伤筋动骨怎么也得休息一段时间。”乔妈想起来就心疼,儿子长得再大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伤在儿身疼在娘心,“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回去给儿子煲汤。”   还没出公园的大门就被一个年青的妹子堵住了去路,“阿姨,免费送G市一日游。”   人有时候会贪小便宜,乔妈也不例外,接过报纸:“真不要钱的?”   “当然不要,这是我们企业对社会的回馈。”妹子白衬衣A字裙,笑容可鞠地奉上本子,“阿姨,麻烦您登记一下电话号码。”   “还要登记号码?”乔妈嘟嚷了一句,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免费券已经揣进包里,想着接电话不要钱就拿过笔登记了。   “阿姨,现在天气阴晴不定,忽冷忽热,可得注意身体啊!”妹子声音甜美,态度诚恳,一脸关切。   乔妈签完名也不敢逗留了,赶紧往菜市场去。      ☆、回家(一)   云苑新村前的大斜坡。   绵羊成功升级成TOYOTA,轻松超越了骑自行车的大婶,张一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车子停在云苑新村的乔宅楼下,正在晾衣服的乔妈听到楼下“突突”发动机声,探身往下瞧:“你们下班啦,小一今晚在咱家吃饭。”   张一摘下头盔,用手背抹了下嘴,“那我就不客气,最爱吃伯母做的菜。”   小C回了学校,支队借调来的阿沈分身乏术,不得不把乔烈儿叫回去帮忙,沈华源和张一出现场,分析化验留给乔烈儿来做。他的腿还没好地铁公交挤不上,上下班高峰时间有钱也打不到的士,最后接送的任务就落到张一身上,当然他是不会吃亏的,死皮赖脸地逼着局长俞征要资助给他摩托车更新换代,成功淘汰了小绵羊。   乔烈儿从后座下来,一手搭上张一的肩,一手扶着楼梯慢慢往上挪。   幸亏住在二楼,要是回他们的小窝,那可是6楼,不累死他才怪。   一进门,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乔妈舀上两碗热腾腾的汤,“田七炖鸡,止血散瘀,消肿定痛。”   昨天牛大力蚝豉汤、前天杜仲猪骨汤,每天都是他那个当中医骨科的老爸钦点的药疗汤,周一至周七绝对不重复。   张一捧起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个底朝天,自来熟地喊道:“咱妈,还有吗?”   “有,我煲了一大锅。”乔妈听到后笑逐颜开,卢毅儿婚后住进了新居,乔爸发挥余热退休反聘回医院负责晚上夜诊,很久没人欣赏她的厨艺。   三个人四菜一汤,张一边吃边赞,一餐饭下来哄得乔妈笑得合不拢嘴,“小一,想吃什么记得告诉我。”   “咱妈做的我都爱吃。”张一确实不计较,啥都能吃得很欢脱,一度让乔烈儿怀疑要是给黄连他吃会不会也说好吃。   乔妈和张一谈得可投契,有种错觉乔烈儿反而更像局外人,不过不用听老妈唠叨他更乐意。   饭后乔妈收拾碗筷洗刷去了,两人坐在沙发上,一个看电视,一个抱着手提电脑打游戏。   张一干脆盘起腿整个人窝着,剔着牙一脸满足,“不用煮饭也不用洗碗,这种生活太幸福。”   “你怎么还赖在这。”乔烈儿的手搭在松软的沙发背上,“吃盒饭也不用煮不用洗。”   “你过桥拆河,没人性。”张一用手轻拍他的脸,“咱妈说等会还有水果,16块的盒饭有的送么?”   “是过河拆桥,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乔烈儿鄙视他,“还咱妈,臭不要脸。”   张一无心无肺地傻笑着,反正他们一天不互损,不互相拆台反倒不习惯。   电视里正播着《警讯》。   “杀人盗取器官终于破了。”张一推了推乔烈儿,“哟哂,这案子拖得够久的。”   “别推,我在PK。”乔烈儿看见强光一闪自己的小儿就挂了,脾气就上来,“都怪你,死了掉经验的。”   “流浪汉水库溺死案真的从属于这个大案。”张一斜睨着他,“我记得流浪汉那案子,你吃碗底反碗面。”   “是吃碗面反碗底。”乔烈儿搞了一记张一的头,“笨!亏你还自一休哥,掉光了头发也成不了一休和尚。”   “反正意思差不多,你就吃里扒外,手臂往外拐帮着判官,还有掉光头发的是你师兄徐强不是我,而且我不打算当和尚,俺还要娶妻生娃开枝散叶。”张一眯起眼伸出脖子的忍者龟造型紧盯着电视,“咋没见判官上镜。”   “有人肯嫁你再说吧,傻不拉吱的,计划生育懂不懂,你婚了最多也只能生一个。”乔烈儿看了半天确实没看到判官的身影,只看到Z市罗局在新闻发布会上侃侃而谈,“人家低调呗。”   “卧槽!”张一故意拉长脸装严肃,“你怎么知道 ,你跟人家很熟吗?”   “这...”乔烈儿一时语塞,百口莫辨。   幸亏乔妈这时端着果盘走出来,鲜橙切成块盛在玻璃碟中,饱满多汁的果肉散发着酸中带甜的香气,清新自然。   “好甜,妈就会挑水果。”张一朝乔妈竖起大姆指,“我不会挑,每次买的都是酸的。”   “一闻,二看。”说起买菜煮饭乔妈就来劲,“闻香气,看底部的脐眼。”   乔烈儿没兴趣搭理他们,网游挂机升级,随手抓起沙发上的报纸,一张夹着票券花花绿绿的宣传单掉了下来。   “恒源堂养生茶。”乔烈儿拾起传单念着,“有效改善心脑血疾病和睡眠质量,消脂减肥、清肝明目、有效预防老年痴呆和糖尿病。”   “什么神药?”张一抢过单子,“比印度神--油还牛B,包治百病。”   “罗布麻叶、绞股蓝、山楂、桂圆...”乔妈一口气念了一堆中药名字,都是吃不死治疗效果一般的中药材,“一个疗程的药物要1800元,可贵哟!”   “妈,你不会也买了吧?”乔烈儿疑惑地看着自家老妈,“你咋那么清楚。”   “我图的是这个。”乔妈戳着优惠券,“隔壁楼的周姨不听我劝,她买了一个疗程的药,你妈我在省中医当了多少年护士,这点药理我还能不懂。”   “你懂就好。”乔烈儿没好气地说道,“别贪图这种小便宜,想去我给钱你去。”   “你少担心老妈,我心里有数。”乔妈深深不忿,“有资源可利用,不吃白不吃。”   乔烈儿心理默默祈祷着但愿老妈吃完不会变白痴,被人当水鱼宰了。   张一用手指把传单弹得“卜卜”响,“这种算不算经济诈骗。”   “不知道。”乔烈儿愣了一下,“这个得问木队。”   “明天找她问问。”张一吃完橙子抹了抹手准备回家。   “小一,明天早点过来,妈给你煎葱油饼,吃完了你们俩再上班。”   “哟哂,太幸福了!”张一吸溜了一下口水,想起那裹着香葱的面粉摊成薄片煎得金黄香喷,一口咬下去脆得发出“卟嗤”的响声就食指大动,“妈,真的?你没骗我吧?”   “妈怎么会骗你。”乔妈对张一简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你这段时间干脆搬来住,反正毅儿的房间空着,你接送乔乔也方便。”   乔烈儿无奈地看着两人,到底谁才是她儿子?他可不想抬头不见低头见,24小时跟张一腻在一起他可受不了:“哥不喜欢人家睡他的床。”   “你不说他知道个屁,天天抱着媳妇都舍不得回来。”乔妈好热闹,总希望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偏偏两个儿子先后搬出去,老头子发挥余热去了,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欣赏自己厨艺的话唠当然不肯轻易放走。   张一虽然屌丝又二缺,社会混久了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饭他会继续蹭,可没打算住在一起。      ☆、回家(二)      夜深人静,抽湿机低鸣着吸了一肚子的水。   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恋爱中的人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乔烈儿躲在被窝了摸出手机,“在哪?”   “刚到家。”电话那头传来金属碰撞声,“咝咝嗦嗦”大概是换鞋的声音,“脚怎么样?”   乔烈儿斜躺着动了动腿,“好得差不多,现在走起来也利索了些。”   严靖曦趿着拖鞋走进厨房,“有你爸的十全大补药材汤,还能好得不快吗?”   “可难喝了。”乔烈儿瞥了眼搁在床头柜上的黑糊糊的那碗药汤,他皱了皱鼻子,整个房间充斥着中药的苦涩味。   “苦口良药。”严靖曦抬肩侧头夹着电话,腾出手煲水煮面条。   “越来越像老妈子。”乔烈儿察觉到那头的异响,“你还没吃饭吗?”   “吃过了。”严靖曦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十点,他的确忙到现在才有空吃饭,他最终还是选择瞒着乔烈儿,不想让他担心。   “三餐要定时。”乔烈儿毕竟读过临床医学,“否则会对肠胃不好。”   “遵命,我还得留着个棒棒地身体以后照顾你。”严靖曦想起他们无儿无女,将来就靠彼此扶持走下去,他们只能孤独终老在养老院。   同性恋一天不合法化,在这个国度他们连最基本的手术亲属签字权也享受不了,也许将来手术台上不在清醒状态下,他们的生命权甚至不能交给至爱来决定。   严靖曦趋着煮面条的空档,开了电脑继续干活。   敏感的乔烈儿听到WINDOWS登陆的声音,“你在干活?”   “还有点小事情要处理。”严靖曦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今天的拼搏也是为了他们日后的生活,再累再苦也是值的。   “你揉着点,别太拼了。”乔烈儿心疼他,“我不防碍你干活,早做完早休息,就算没做完也得休息。”   “知道了,么!”严靖曦隔空送了个吻,“回我一个。”   乔烈儿对着手机嘟着嘴:“么么!”   与此同时,乔妈像石狮子一样蹲着门口,嘟嘴送吻全落她眼里去,惊呼道:“儿子,你拍拖了?”   乔烈儿心虚地敷遣道,“没有。”   “那你在吻谁,电话那头是什么人?”乔妈叉着腰居高临下审视他,“说啊!”   “朋友。”乔烈儿突然醒悟过来,挑眉问道:“老妈,你怎么进来不敲门?”   “这...”乔妈看看乔烈儿,再看看门厚着皮说道,“习惯了,你是我儿子。”   “隐私权。”乔烈儿敲了敲床头柜桌面,“隐私权是指自然人享有的私人生活安宁与私人信息秘密依法受到保护,不被他人非法侵扰、知悉、收集、利用和公开的一种人格权,就算我是你儿子也得尊重我的私人空间。”   被一大段法律条文冲击得目瞪口呆的乔妈傻愣地站在床前,乔烈儿拍了拍脑袋,果然近什么就那什么,跟律师处上了竟然学着他张嘴就吐条文。   回过神来的乔妈指着那碗动都没动过的药碗,“我是来监督你把药喝完。”   为了赶紧把老妈打放出去,乔烈儿阔出去了,眼一闭脖子一仰一口气把药汤灌完,喝完还不忘伸出舌头舔了舔残留在嘴角的药渍。   “给!”乔烈儿把空碗还给乔妈。   乔妈带上门离去还不忘打探道,“儿子,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给老妈瞧瞧。”   要是知道带回来的是男朋友,他妈不知道会不会炸毛顺带把屋顶掀翻,乔烈儿不敢往下想,这点儿睡有点早,但又不想打扰严靖曦工作,虽然想念但更希望他能早做完早休息。   无聊地拨弄着手机,想起判官破案是不是该祝福一下,在□□对话框里输入:“恭喜你案子破了!”   不到一分钟肥企鹅激动地闪着,点开一看当场石化了,“我撞了车,能帮个忙打两百五过来吗?”   “我去!你才250!”乔烈儿郁闷地关掉对话框,判官的Q号很明显被盗了,要不要提醒一下他,深入想了想连人家的手机号码都没有还提醒个毛线啊,找师兄徐强?还是算了,免不了被徐强损一顿,他不至于贱贱地没事找事。   要是被骗了也是活该,这么蠢!那判官的声誉会不会受损?他声誉受不受损关我屁事!不过判官好歹也算咱们的同事,同事之间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好像又是哦~不对!同事个屁啊!都不在同一个局,□□市都不同,而且他贵人善忘,可能连乔烈儿是谁都给忘了...   思想斗争了半天,内心挣扎了一番后乔烈儿还是决定关机睡觉,在床上辗转了两圈后,最终陷入了梦乡。      ☆、骗局(一)   润湿的空气,警局院子里的紫荆花一簇簇盛开得把枝头都快压弯了,叶枝凝着水珠往下滴,春风掠过纷纷扬扬落下湿了一肩。   玄黑色的摩托车从车库里驶出来,一身黑色套装戴着半截皮手套,不看那挠起来飘着白花花皮屑的鸡窝头绝对以为是帅哥,张一抛出头盔拍了拍后座,“乔宝宝,上车。”   “从今天开始不用再回去养伤。”乔烈儿把头盔抛回去,动了动腿,“好了!”   “哟哂,那我的晚饭可没着落了。”张一摸了摸憋憋的肚子。   “我不在你可以继续去蹭饭。”乔烈儿抽了抽嘴角,“妈可喜欢你。”   一个身影在他们眼前走过,短外套配上贴身的牛仔裤,裤管末端束在黑色的短靴里头,精神利落得让人移不开眼神。   “木队。”   木莹听到张一喊她,驻足回头马尾辫子斜垂到一边,“张法医,你找我?”   这位警局霸王花散发出来的气场实在强大,连平时口无遮拦、死皮赖脸的张一在她面前也不敢贫嘴,“嗯~”   “啥事?”走过去的木莹又折了回来,向张一身边的乔烈儿相互颔首点头的算是打过招呼。   张一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摊开递给木莹,“木队,这个算不算经济诈骗?”   乔烈儿想起那张宣传单,惊鄂地看着张一:“你还藏着?”   “整一周都没见着木队。”张一解释道,“你以为我想揣这么久的,还不是怕咱妈给人家骗了。”   木莹伸手接传单,袖子缩了上去露出手腕系着栓玉扣的红绳,乔烈儿看在眼里微愣了一下,木莹的注意力放在传单上,没在意乔烈儿的反应。   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绝对不可能,张一他们都说撞他的人是Z市的,情侣手绳?男朋友?Z市?一大串念头在他的脑海飞速跑过,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咽了回去。   “出差去了,刚回来。”木莹眼眸也懒得抬,目光依旧停留在宣传单上。   木莹那双盈盈的大眼睛在他俩身上流转,“是你妈还他妈?”   还没等乔烈儿吱声,张一就抢答道:“尼玛他妈都一样的。”   木莹被这莫名其妙的答话给呛到,瞪了一下杏眼,不过她也懒得深究,反正全局的人都知道张屌丝的那点尿性,“多关心一下尼玛他妈,这些人嘴甜得很,专挑空巢老人入手。”   张一追问道:“算不算构成犯罪?能抓吗?”   “算不上,不能。”木莹扬着手中的传单,“要满足两个条件才构成诈骗,一是嫌疑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但这些卖高价保健品都有工商牌照,也算正当经营,顶多你去12315投诉,结果是罚钱退货,总体来说他们赚的比退的要高出很多倍,何况很多老人对这些保健品深信不疑,他们的儿女又不是消费者,因此没有主诉人。二是嫌疑人虚构了一些事实或隐瞒了一些情况,宣传单上的描述确实夸大其词,但是你又也不能说他完全虚构,例如这上面的绞股蓝就有保肝解毒、降血压、降血脂血糖的功效,总之就是打擦边球。”   张一和乔烈儿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些人是钻法律空子。   “这种店G市有很多,我们曾经跟工商局联合执法扫了一些投诉比较多的保健品店,可是人家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今天牌照被吊销,明儿再去办一个,反正现在国家扶持中小企业,办牌不用钱,更不需要注资,税收还有优惠。”木莹无奈地说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谢谢木队!”张一搭上乔烈儿的肩,“咱们走呗。”   “等等~”木莹喊住了他们俩,“如果他们不仅仅是卖保健品,还有别的动作时通知我吧。”   “知道!”两人告别了木莹。   张一骑着摩托扬长而去,乔烈儿正准备往地铁口走去,一辆雪铁龙停在他身边,车侧的玻璃徐徐下降,“上车。”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乔烈儿一跟,他开了车门坐到副驾位,“哪来的车?”   “事务所买的,顾老为了方便我工作出入。”严靖曦凑过来替他系上安全带,半个身子覆在乔烈儿上面,萦绕着严靖曦身上淡淡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不像外藉人士那种浓烈的古龙水味,也不会偏女性那种甜腻,而是带着点草木绿叶的清新,似有若无。   律师事务所的业务越来越多,严靖曦像个高速转动的陀螺,加班到深夜,有时还得出差,考虑到没车各种不方便,顾子民出资以事务所的名义买了这辆车。   灰暗的天空撒下毛毛细雨,正值下班高峰时间,行车有点缓慢,还没到交通灯已经被迫停下来。   好不容易前面的车开始缓慢挪动,严靖曦踏上油门,一名穿浅灰色风衣的中年男子抱着孩子越过他的车头,眼急手快的乔烈儿拉手刹,幸亏刚起动车速不快,手刹把车子刹住,只是急停让两人前倾再后仰,被安全勒得不轻还因为惯性重重地撞到椅背上。   男人放下手里的孩子,隔着车前窗指着严靖曦骂道,“你怎么开车的!”   雨刮不停的扫着车前窗,一向嘴上不绕人的严靖曦却坐在里头不动,愣愣地看着男人和他身边孩子,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面有交通岗和人行天桥。”乔烈儿下了车,“抱着孩子横穿机动车道很危险的。”   男人撑着朝天鼻孔要冲上来一副准备干架子的表情,后面跟上来的女人推搡着他往前走,“走吧!别惹事。”   乔烈儿瞥了眼男人和孩子,父子俩典型的内双眼皮、八字眉、厚嘴唇,长得非相像。   男人离开时还不忘踢了一脚他们的车,乔烈儿也不想跟他计较,返回车内看见严靖曦收起手机。   “你在拍什么?”刚才他们在车外都没留意严靖曦用手机录像,乔烈儿嗔笑道“是不是万一那男人打我,你准备拿上庭做证据。”   严靖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后面的车使劲按喇叭催促他往前走,赶紧踏上油门驶过交通岗。   车一路往前开,严靖曦沉默不语,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乔烈儿有点不悦地看往窗外。      ☆、骗局(二)   花城银行。   卷闸已经拉了一半,银行大堂只给出不给进,几名穿着衬衣马甲银行职员围着一名年逾花甲的老太太。   女职员好心提醒道,“太太,你知不知道这些钱转到哪里?”   “我当然知道。”老太太拿着手里头的存折,忿忿地说道:“又不是老人痴呆症,你们咋不让我办?”   “不是不让你办,只是我们有义务提醒。”女职员跟保安对视了一眼,大家心里头都知道怎么回事,只能使劲劝。   音乐响起,老人手机铃声贼大,老太太掏出手机用下垂的眼角瞥了瞥职员,故意走得离她们稍远的地方。   “哎哟,我怎么会不买呢!”老太太心急如焚,“银行的人磨磨叽叽地就是不让汇款。”   虽然离她们远了,老太太的大嗓门还是让在场的银行职员听得一清二楚,彼此叹了口气,只盼经理早点回来。   “啥?”老太太有点耳背,梗着脖子努力地听着电话那头的指示,突然眼眸子一亮,“对哦,他们这里不给汇,我还可以到别的银行。”   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职员如临大敌,“太太,大笔款项的转移有没有跟你的儿女商量过。”   “我的钱我作主,况且他们也不在身边。”老太太被拦了下来,“你们不让汇,总不能挡我的道。”   “现在都过了五点。”其中一名女职员提醒道,“你去到其他银行都关门了。”   “都怪你们。”老太太跺脚道,“害我今天转不了账。”   “经理,你回来了。”女职员看到弯腰越过卷闸进来的卢毅儿就松了口气,这烫手的山芋终于可以交出去了。   “周阿姨。”卢毅儿遣散了职员们,扶着老太太坐到椅子上,“怎么回事?”   周老太太也住在云苑小区,一来二往跟乔妈颇熟,儿女长年在外地,经济状况不错的她有点闲钱,在卢毅儿任职的花城银行买了些理财产品。   职员们也知道她是经理的朋友,换了别人最多也就是例行公事提醒一次就罢了,一边千方百计阻挠她转账,一边通知卢毅儿回来处理。   老太太抚着胸口,“你们的职员太不像话了,老碍着我投资。”   卢毅儿耐着性子问道,“你要投资什么?我们行最近推出了一些新的理财产品,可以介绍给你。”   “毅儿,你们的理财产品收益太低了。”老太太眼睛晶亮,“我跟你妈熟才介绍,这个投资可赚钱了。”   老太太神神秘秘地塞给卢毅儿一本小册子,他翻开大致看了几页,投资虫草生产基地,一看就不靠谱,坑爹骗钱的东西。   “周阿姨。”卢毅儿合上册子劝谕,“这事情您还是先回去跟儿女商量一下吧!”   “小卢,你周阿姨我退休前可是在国营大单位当财务科长的,这点小事儿还犯得着问他们。”上了年纪犯糊涂总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减当年神勇无比,这是老年人的通病。   周老太太是铁了心汇钱,脑子被浆糊给糊住了,怎么也说不明白,卢毅儿看时间也拖得差不多,各银行的柜台都关闭了,老太太也不懂柜员机操作,更别提网银转账。   卢毅儿把册子还回去,“周阿姨,现在银行也下班了,今天是办不了。”   “哎呀!你们银行这些人真是的。”周老太太边往外走边碎碎念念,“早不该把钱放在这...”   “周阿姨,慢走。”卢毅儿看着周老太太柱着拐仗,抹了抹额角的汗,想着今晚还是打个电话给老妈,看能不能联系上周阿姨在外地工作的儿女劝劝老人家。   夜雨淅沥,G市的雨季总是特别长,从春节的毛毛细雨到夏季的台风雷暴,大部分时间都晴热和雨天交替直到11月短暂的秋冬两季。   水滴落在雨蓬上发出单调的声音,乔烈儿合上了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轰轰地雷声惊扰了梦中人,他翻了个身发现床边还是空空的,书房的微约地亮着光。   乔烈儿趿着拖鞋往书房走去,黑暗中隐约听到严靖曦在打电话。   “洪姐,视频收到了吗?”他边听着电话边点击着鼠标,屏幕上的QQ文件在传输,“不会看错的,确实是他。”   “那好,我等你消息。”严靖曦挂了电话,目光却没有在屏幕上移开。   有人轻咳了两声,严靖曦打了个激灵,回头看见乔烈儿双手插在小熊睡衣的衣兜里靠在房门的门框边上。   窗外的闪电劈开半边天,瞬间照亮了半个房间。   “怎么还不睡?”乔烈儿亮了灯,“黑咕隆冬在干什么?”   突然亮灯让黑暗中的严靖曦觉得有点刺眼,不得不用手档了一下光以便视线能适应。   乔烈儿挑了一下眉,“你发视频给谁?”   “一个前辈。”严靖曦适应了灯光,穿堂风吹过他打了个喷嚏,“过去的案子。”   “什么案子让你废寝忘餐?”   “真想知道?”   乔烈儿点点头,关于严靖曦来G市前他知道的并不多,相恋必然希望相知。   ☆、回忆   两年前,位于长三角的S市,一个充满竞争力又活力充沛的城市。   烈日从叶间挤进来,烘烤得大地热气腾腾,人走在上面像蒸锅里的馒头,混身没一处不滴水的。   款式过时的短袖衬衫束在黑色的西裤里头,皮鞋的鞋跟已经磨去了一点,提着防水布公文袋的严靖曦敲开了S市南城区检察院办公室的门。   四十出头的检察官洪雯戴着无框眼镜,把实习生严靖曦迎进门来,“你是唐教授推荐的学生,实习期要好好表现,争取留下来我们能成为同事。”   “雯姐,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做到最好。”严靖曦谦虚地向前辈鞠了躬,想起母亲弥留之际握着他的手带着期盼的眼神希望他能用法律的武器去惩治恶人,尤其是那些强女干犯,当检察官定能还母亲的心愿,所以他格外卖力。   接下来的实习那段日子,最早到的一定是严靖曦,最晚走的也一定是严靖曦,进门打扫卫生,午休时给同事倒茶打饭,平时整理卷宗复印文件,不管弄到多晚也没抱怨过一句,而且他的基础知识扎实,人也聪明做事利索,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洪雯对严靖曦的表现甚满意,逐渐让他以助手的身份跟着出庭。   肃穆的法庭让人心生敬畏,被告席上的男人古斌内双眼皮、八字眉、厚嘴唇。   这一起丈夫倒车撞死妻子的案子,事发在光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监控摄像头拍下了这个残忍的场面。   古斌的妻子朱秀珍从副驾位置下来,走到车后向丈夫作着“倒车”的手势,她身后是车库间隔冷硬的水泥墙。   车子一点点地往后退,大半个车位倒时车位时突然加速,瞬间的变故朱秀兰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说躲闪,张着嘴眼瞪得大大的,如果监控视频能收录声音,那绝对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整个人生生地被夹在车与水泥墙之间,深红粘稠的血液从朱秀兰的口中溢出淌湿了上衣的前襟,半个身子软扒扒地挂在车尾箱上,事后法医到场证明她是被当场夹死的。   检察官洪雯询问道,“被告古斌,请问是不是你让妻子下车协助倒车?”   “是,因为停车场光线不足,视野不清。”古斌懊悔道,“要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宁愿撞烂车也不会让她下去。”   “光线不足,视野不清,让人协助倒车无可非议。”洪雯话峰一转,“但为什么她会站在正后方?”   古斌苦着脸:“当时哪里考虑得这么多。”   “五年驾龄,而且是A牌。”洪雯翻出古斌的资料,“你曾在旅行社开了两年大巴,难道不知道倒车时指挥的人不能站在正后方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古斌绷紧脸拽着拳,“我怎么可能害死我的妻子!”   男人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着他如何爱他的妻子,声泪俱下欲盖弥章,反而给严靖曦一种假惺惺地感觉。   双方进入举证阶段。   “我的当事人和他的妻子感情和睦。”辩护律师呈上两人的情书、旅游票据、礼品赠送,力证双方没有裂痕。   “这是妇联的受理回执。”检察官洪雯向刑庭提交了那张薄纸,“20XX年5月8日,朱秀珍因被丈夫殴打向妇联求助。”   古斌当场黑了脸,辩护律师淡定地站起来朝审判长欠了欠身,“审判长,我想请求证人出庭作证。”   朱秀珍的母亲陈琼坐到证人席,低头抽泣了两声,眼角尾扫了眼古斌。   “陈琼女士。”辩护律师向陈琼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你讲述一下朱秀珍和古斌的夫妻关系。”   “哪对夫妻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陈琼叹了口气,“秀珍脾气倔,女婿脾气爆,两人是火星撞地球,吵过打过还闹过离婚,可不到两天又一起旅游购物,最近还买了新车方便去周末郊游,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陈琼用纸巾抹了把泪,满脸悲戚痛楚。   辩护律师向证人询问道:“对于这宗意外,你的看法是怎么样?”   “我反对。”检察官洪雯向审判长提出抗议,“此案是否是意外还没定性。”   “不是意外,难道还是我女婿杀我女儿不成?”陈琼拍腿嚎啕大哭,“这怎么可能!”   审判长蹙眉,敲了敲法槌:“请证人注意法庭秩序。”   陈琼敛了声,不时抽泣了两下。   “这是朱秀珍父母的谅解书。”   审判长从法警手上接过辩护律师交来的谅解书,古斌表示将来愿意赡养朱秀珍的父母并愿意赔一笔钱作为补偿,恳请他们的原谅,陈琼和她的老公签字同意谅解。   审判结果基于疑罪从无,谋杀罪名不成立,交通肇事罪成立,致一人死亡判古斌有期徒刑一年半,由于双方达成谅解,缓刑一年。   检察官洪雯没料到朱秀珍父母会同意谅解,一纸薄薄的谅解书把推翻了整个案件,缓刑一年意味着他根本不需要服刑。   ******   至今严靖曦还能记起古斌离开法庭时那几乎察觉不到诡异的微笑。   乔烈儿斜靠着书桌上,“今天差点被咱们车撞上的人就是他?”   “嗯。”严靖曦仰头看着乔烈儿,握着他垂在身边微凉的手,“他们夫妻俩当年没有孩子。”   “这个孩子是第三者生的?”乔烈儿瞬间明白为什么要拍下来,那个孩子看上去已经五六岁了。   “隐藏得挺深,当年压根儿没发现。”严靖曦捋着手中的铅笔,朱秀珍父母的态度却一直让他不明白,内里定有乾坤。   “你怎么没留在检察院?”乔烈儿用指尖描绘着严靖曦的薄唇,他对严靖曦的过去知之甚少。   严靖曦苦笑了一下,回想起过去,现在不知道算不算苦尽甘来?   ******   好不容易熬过漫长的实习期,在检察院可不止他一个实习生,但只有他一个毫无背景,一穷二白靠导师推荐进来。最后别人留下来,他却被嫌弃了,当然那些人都是有后台的。   洪雯愧疚地告知检察院的决定,她也没有能力去左右领导,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关系给他搭了进律师事务所的路。   严靖曦摇头拒绝了检察官洪雯的好意,没有了母亲的S市有什么还值得他留恋?同在S市,律师和检察官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次相遇只剩下苦涩的回忆。   最终他决定背起行囊挤上火车南下,狭窄的车箱过道上、凳子下、厕所里都挤满了人,只要有地方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塞着人,密闭的空间充斥着令人恶心的酸嗖味儿。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火车,整整站了16个小时的严靖曦暗暗握拳,若有一天他再踏足S市必定要混得比这些人好。   没门没路跟南下民工般地进入这个大熔炉一样的G市,没人脉、没后台是不可能进检察院,至于检察院的公务员考试不知道等到牛年马月,而且笔试过了也未必能通过面试,最终还是得先解决温饱问题,凭借着名牌大学的敲门砖进了公义律师事务所。   ******   严靖曦突然冒出这句话:“我不后悔。”   还沉浸于严靖曦回忆中的乔烈儿愣了一下,“嗯?”   “我不后悔。”严靖曦重复了一遍,顺带把人拉进怀里,贴在他耳边说道,“不后悔来G市,因为我遇上了你。”   两人紧贴在一起,乔烈儿回抱着他,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轻抚着严靖曦的背,在此之前身为G市土著的他从不知道严靖曦的艰难。      ☆、虫草基地(一)   云苑新村。   乔妈敲开了周家的门,周老太太把她迎进屋里。   一个年青的女子熟门熟路地从水机下面取纸杯给乔妈倒上茶,“阿姨,喝杯水。”   “谢谢!”乔妈打量着这名有点面生的女子,接过水回头问周老太太,“周姐,这是你儿媳妇?”   “干女儿,她姓周,我也姓周。”周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年青的女子,“小周比咱家女儿还贴心。”   “妈!孝顺你是应该的。”那个叫小周的女子麻利地拿起刀削苹果,笑吟吟地问乔妈,“阿姨,你也来一个,可新鲜。”   “不用,谢谢!”乔妈摆了摆手谢绝了她的好意,挪了一下屁股,坐得离周老太太近些,“毅儿跟我说了今天的事,我觉得还是先跟你家儿女商量一下吧。”   他们没找到周老太太儿女的联系方式,卢毅儿只能拜托同样跳广场舞的老妈跑一趟劝劝老太太。   “小周是不会骗我的。”周老太太拿起一盒罗布麻茶,“知道我有高血压,专门给挑选了这个。”   周老太太弯腰从茶几底下翻出眼药水,“给我买了这款药水,滴了几次眼神儿好多了。”   “妈,这点小事就别说出来了,怪不好意思的。”小周娇羞地说道,“我一个人来到G市打工,你像亲妈一样疼我。”   “你哄得妈高兴了,疼你是应该的。”周老太太说完转身拉着乔妈的手,“乔妈,你也知道我肾不好只能吃代盐,儿女回来都嫌我做的菜太淡没味道,可小周经常来陪我吃饭还一个劲说香。”   “妈的手艺就是好。”小周脸上一直挂着招牌式的浅笑,一口一个“妈”叫得可顺口,在乔妈眼里看起来有点虚情假意。   “你爱吃妈就多做点。”周老太太一副很受落的样子。   “好啊!就算肥三斤我也吃上两大碗。”小周伶牙俐齿,很快把目标转向乔妈,“阿姨,我们公司最近在搞虫草生产基地。”   “什么基地?”乔妈不明觉里。   小周抓住机会,从坤包里拿出一份小传单,“包赚不赔,干股对外销售份额不多,您是我干妈的朋友,我把自己那份让给你。”   乔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传单,半天憋出一个问题,“这虫草应该在高寒地区,怎么G省也能种植?”   虽然当了一辈子护士,难道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在省中医这么多年,多少也对懂得点。   “哎哟~”小周脑筋急转弯,“这可是我们公司开发的新产品,在哪里都能培植。”   “哦!”乔妈半信半疑,“拿回去给小乔看看。”   “你怎么不拿给你老公,倒反拿给儿子。”周老太太觉得有点奇怪,“乔医生可是老中医。”   “唉!老头子说不上三句又跟我置气。”乔妈甩了甩手,“小乔他人脉广,而且年青人脑筋活。”   小周谨慎地问道,“阿姨,你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警局当法医。”乔妈自豪地说道,她早忘了当年反对儿子读法医,“他大学时读过临床医学的,医生、警察都认识。”   听到“警察”两字,小周轻颤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堆出笑脸,“阿姨,不好意思!我忘了我的份额已经让给了刘伯伯。”   “小周,你真糊涂。”周老太太唠叨着,“你问问别的同事还有份额么,留一份给乔妈,她可是我舞蹈团的好姐妹。”   “妈,我一定留意,都怪我不够细心,老忘事。”小周皮笑肉不笑地抽回乔妈手中的传单,“阿姨,你千万别介意。”   乔妈勉强地笑了笑,瞥见两人亲昵得像真母女,自己坐下去也怪难受的,找了个借口赶紧遁了,临别时周老太太还千叮万嘱小周要给乔妈留个份额,舞蹈团好姐妹有钱可得一起赚。   ☆、虫草基地(二)   五辆大巴停在假日酒店门,黑西装、套裙的年青男女热情地张罗着。   一群花甲老人喝完早茶,手里还拿着吃不完打包的塑料袋,柱着拐杖剔着牙顺着台阶往下走。   “叔,小心点!”、“阿姨,我扶你。”几名年青男女上前搀扶腿脚不便的老者。   “乔妈,你瞧有吃有喝,听说等会还有东西送。”周老太太挽着乔妈的手臂,“权当陪帮我跟一下眼,投少了可吃亏了。”   “你真决定买?每一股都不少钱。”乔妈有点犹豫,“边有咁大只蛤乸随街跳。”(PS:边有咁大只蛤乸随街跳,意为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来的)   “妈,安排了您在5号车。”化了妆穿着套裙的小周迎了上来,瞥见身边的乔妈,脸色露出几分不自然,“乔姨,您也来了。”   周老太太看到小周就笑簇颜开,“小周,有没有给你乔姨留个份额?”   “乔姨不是要问一下她儿子吗?”小周试探道,“您儿子同意了?”   “小乔最近忙,等他回家吃饭时候再问。”乔妈会贪图点小便宜,但钱财大事她是不敢自作主张,理财一直交给在银行工作的卢毅儿打理,自己也懒得为那点钱伤脑筋。   “等你家的大法医忙完,钱被人赚光了。”周老太太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表情。   乔妈无所谓地笑了笑,跟周老太太上了5号车,立即就有人奉上礼品袋,里面装着保健品、大毛巾、打蛋器、暖手宝...杂七杂八一堆日用品,小恩小惠哄得老人们可开心。   5辆车子驶出城,开往宣传单上写的“虫草种植基地”,颠簸了两个多小时,车子停在一块荒地上。   大腹便便得连黑西装的扣子都扣不上的陈总热情地拍着掌,“欢迎叔叔阿姨来我们基地参观。”   陈总也不怕弄脏自己的皮鞋,一脚踏入泥泞中,抽出金属伸缩指挥棒往空地东南一指,“这里要建个研究所,致力于虫草的加工研发成各类口服液、干品、药用胶囊。”   “那里!”陈总振臂一挥指向西北面,幅度大得差点扯裂衣服的胳肢窝,“虫草车间,虫草收获后都送往这里进行深加工,制成商品卖到市面上去。”   陈总还不忘骟情地说道,“赚了钱大家分,你们说对不对!”   “是啊!虫草生意最有前景。”、“对!陈总带我们赚钱。”、“有钱一起赚!”...黑西装套裙年青男女带头拍掌鼓舞,就差振臂高呼“陈总万岁~”。   在那群的年青男女的带动下,老人家仿佛看到一张张百元大钞在眼前飘过随手可得,仿佛听到一枚枚金币掉进自家兜里的声音,激动得像当年圣斗士里的童虎大爷要脱皮换骨返祖成少年。   乔妈看了眼周老太太,因患白内障而有点混沌的那只眼睛看见好像清明了很多,陈总继续声情并茂地描绘着他们的基地,硬是把一块荒地描述成一个高新科技园,把一幅高楼临立、绿意昂然、生机勃勃的生产基地蓝图展现出来。   听得乔妈也热血沸腾,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包,如同一盆冷水扣头上把念头都灭了,因为卢毅儿娶妻买房子供楼,两老为了少点银行按揭,把老银馆材本都借给了他,等他把钱还了说不定又轮到乔烈儿结婚,还是别凑这个热闹。   乔妈干脆摊开传单垫在水泥基上坐着,用太阳帽扇着纳凉。   参加完“生产基地”,五辆大巴又驶到附近的酒楼。   八菜一汤,荤素搭配,还赠送一人一盅虫草炖乌鸡,酒足饭饱后正剧上演。   年青男女们拿着投资合同分发给老者,经过陈总刚才的洗脑,还有他们之前数周的甜言蜜语早哄得老人家晕头转向,不用多费口舌就争先恐后地签合同,仿佛迟了会吃亏。   大多数老人家不懂刷卡,早几天已经把钱从银行转到陈总账上,这回来是补个手续罢了,更有甚者用布包裹一大捆百元大钞现场签约缴费。周老太太就是其中的一个,卢毅儿百般阻绕不让她转钱,去其他分行又怕别人唠叨她,干脆分期分批把现金提出来,用青花瓷图案的丝巾一裹往腰包里放还是觉得不安心,硬把乔妈拽来陪着她来才放心。   小周知道乔妈的家庭背景,意思了一下也没再缠着乔妈,乔妈失落地看着其他人签字,有点气馁地埋头吃菜,反正不要钱的,不吃白不吃,管他吃了会不会成白痴,末了还跟服务员多要了一盅虫草鸡汤。      ☆、东窗事发   晨曦的阳光洒落在被褥上,严靖曦抱着手提电脑订机票。   睡醒了的乔烈儿把头搁在严靖曦的肩上,“出差?”   “不是。”严靖曦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朱秀珍的案子找到了新的证据,S市检察院以蓄意谋杀罪名立案起诉,雯姐想让我过去叙旧,不过我也打算回去一趟把妈妈的骨灰迁到这边,路途遥远拜祭也不方便。”   “因为小三,所以杀了原配?”乔烈儿心存疑惑,“死者的母亲是怎么想的,居然还出庭作证挺女婿!”   ******   古斌一脚踏两船,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享受着齐人之福。   他是凤凰男,朱秀珍是本地女,虽然不算富有,但也算小康水平,最重要能让他入户,可惜两人处了多年膝下无儿无女。   家在农村的古斌有强烈的传宗接代观念,争执了大半年后夫妻俩做了一个极其荒唐的决定,找了个外来打工妹给古斌生孩子。儿子出生头两年倒相安无事,包吃包住不用干活只在家里带孩子小三也乐意,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就显露出来。   儿子快三岁时要入读幼儿园,公立市一级的都得看户口,孩子当初交了罚款入了他亲妈老家的户口,古斌却想让他接受S市优质的教育资源,那么只有跟朱秀珍离婚,再跟小三结婚做亲子鉴定,儿子才能进S市户口,朱秀珍听到后勃然大怒,掀桌砸锅闹得不可开交,死活不同意离婚。   两人平静了一段时间,谁也没再提离婚的事,正当朱秀珍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迎来的却是死亡。   S市警方跨省将古斌逮捕归案后,根据他的交代是激情杀人,当他在倒后镜看到朱秀珍站在车尾正后方,本来从侧窗伸出头去想跟她说靠边一点,鬼使神差地想要是这婆娘死了就一了百了,儿子能上户口,兴许补偿点钱给岳父岳母还能拿到房子。   一念之差就能把人变成恶魔,古斌踩了油门倒车把朱秀珍活活地夹死在车尾与水泥墙之间,朱秀珍死不瞑目,难以置信地圆瞪着眼,浓稠的血水顺着嘴角滴落染湿了胸襟,之后这个血腥的场境整整一年都出现在古斌的梦里头。   罪恶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开启了就像会深陷其中,一不做二不休。朱秀珍的父亲是个酒鬼,天天不喝上两斤白酒就过不了日子,渐渐精神有了问题,朱秀珍的亲妈已经去世多了,出庭作证的陈琼是后妈,两人素有隔隙,朱秀珍一直认为陈琼是图谋她父亲的钱才愿意嫁给这个酒鬼,陈琼也对这个嫁出去的继女积怨多年。   古斌顺水推舟,给点好处讨好丈母娘陈琼让她出庭作证,没有深入调查死者和被告的背景,这是当年检察官洪雯最大的失误。   人生总是狭路相逢,兜兜转转已经迁移来G市发展的古斌没料到差点被严靖曦的车撞上,更没料到严靖曦还会记得那个案子,一切就像骨牌效应,牵一发则动全身,顺藤摸瓜案子又被翻了出来。   ******   听完严靖曦的述说,乔烈儿也对事情的始末明了,应了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订了下午的飞机票,严靖曦打开衣柜收拾衣物。   “带两件厚的衣服,那边还凉着。”乔烈儿伸臂在顶柜翻找厚外套,期间灰白相间的围脖掉了下来遮住了他半边脸,“这不是我的吗?”   “哦~”严靖曦咽了一下口水,“你的?”   乔烈儿扯下来抓在手里挑眉看着他,“怎么会在你那堆衣服里头?”   “弄混了吧!”严靖曦很淡定地说道,“上次我的底裤还不是藏在你那堆衣服里头。”   “我什么时候藏你的底裤?”乔烈儿侧头细想了一下,“不对,我记得这条围巾和你在一起之前已经丢了。”   “怎么可能,肯定是你记错了。”   当律师的永远没有原则可言,死的说成活的,活的也能说成死的,反正一切他的利益为中心。严靖曦不会让乔烈儿知道他们第一次相约吃饭,捡到他匆匆落下的围巾没还回去,更不会乔烈儿知道他闻着那围巾在火车上作了一个春天的梦,绝不能让乔烈儿知道那个梦醒后他湿了,多丢人啊!   乔烈儿低头看一眼毛巾,再抬头看一眼严靖曦,似乎在思想斗争中,该不该相信他?   手机铃声把他从纠结中拉出来,“妈,啥事?”   “赶紧报警!”乔烈儿手里拿着围巾,侧头夹着手机,“行,我等会过来。”   严靖曦听到“报警”二字就紧张,“家里出事了?”   “不是我们家,别担心。”乔烈儿披上外套,“是她的老闺蜜,我去瞧瞧。”   严靖曦还在思考什么叫“老闺蜜”时,乔烈儿已经带上门离去。   ----------------------------------------------------------------------   云苑新村,周宅。   还在楼梯的拐角乔烈儿已经听到她们高亢的声音,顺着梯往上走,几个大妈脸带愠怒之色正向下走,乔烈儿侧身让开。   “这公司怎么说没就没了!”、“这可是女儿的嫁妆。”、“要是让老头知道可骂死我,他早就反对,我是偷偷摸摸把钱拿出来的。”   屋内周老太太萎靡不振缩成一团坐在沙发角落,搁在茶几上的饭菜早已冷硬,手里头的大红存折翻出折痕。   “钱找回来之前,你也不能先把自己饿坏了。”乔妈坐在旁边劝着,“我帮你把饭菜热一下,好歹也吃两口。”   周老太太垂目摇头,答非所问:“我对小周那么好,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虫草基地承诺鸿利按周结算,第一周的分红很快到账,周老太太喜大普奔广而告之,在她的带动下文化公园舞蹈团几名大妈都争相入瓮参加第二期虫草基地一日游,被人哄得晕头转向,拿过了吃完了还傻傻地掏钱认购干股。   第二周、第三周分红还是很顺利地到账,每天聚首的大妈们已经不屑于跳舞,扎堆讨论今天能拿多少钱,明天能拿多少钱,那劲头堪比黑涩会放贷,利滚利钱生钱。   直到第四周,第一天过去,她们发现钱没到账;第二天过去,钱还是没到账,有人急了;第三天过去,依旧没动静,大妈们开始炸窝了;第四天过去,坐不住的按图索骥,找到虫草基地在市内公司的注册地址,结果人去楼空满地废纸。   “小周的手机一直关机。”周老太太不死心地拨打小周的手机,恒久不变的女声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别再拨了。”乔妈叹了口气,“她有心躲着你,怎么会开机呢?”   “棺材本全打水漂。”周老太太用手捶着胸,“团里的姐妹们恨死我。”   “她们能理解的。”乔妈安慰道,“况且你也被骗了钱。”   本以为哭糊涂了的周老太太这时却很清明,“那是因为你没被拉下水。”   她说得倒没错,乔妈自觉境界也没那么高,她不确定要是把留给两个儿子那点小钱也投了进去打水漂后会不会暴走炸毛。   “小乔,你来了。”周老太太看见站在门口的乔烈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可要帮我找回那些棺材本。”   周老太太紧紧拽着他的衣脚,混沌眼里透着希冀的神情,乔烈儿安慰道,“周姨,你放心,很快会有警察处理这件事。”   乔烈儿也很无奈,毕竟他是个法医又不是警察,所能做的很有限。   ☆、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位于高寒地区的W市,店铺前摆满庆贺用的花篮,彩纸散了一地,红地毯户外一直延伸进店里头。   尽管天气已经回暖了,昼夜温差很大,一大早还是有点冷,一群年青男女穿着单薄的西服、套裙站在街头路口,其中卷发女子搓手跺脚,跟旁边平头男抱怨道,“还是在G市好,暖和。”   “再好也别想。”平头男白了她一眼,“回不去了。”   “为什么?”卷发女子往手里呵气暖和。   “你新来的吧?”平头男压低声音,“那边已经出事了,我们这种公司不能在长时间在同一的地方呆。”   “你的意思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嘿嘿~”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指着他们的方向骂道,“我说你俩瞎嘀咕什么啊?赶紧干活去。”   平头男立马上前堵住正要去晨练的老汉,往他手里塞优惠券,“大爷,进去坐坐,新张大酬宾。”   老汉摆了摆手欲离去,平头男紧跟上去,“大爷,保健品有买有送,多买多送。”   一直追到马路对面,喋喋不休地游说道,“不买没关系,我们提供免费保健,量血压、测心率,还有专业人事给您拔火罐、针灸、艾炙、推拿、脚部按摩...”   “全都免费?”老汉在他的糖衣炮弹的攻势下开始动摇了。   “当然,还有免费茶水供应。”平头男拉平西装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表人才,“您瞧我这老实人,能骗你么?”   平头男拉着老汉往回走,卷发女有样学样成功地把一个去买菜路过的大妈挽进店里头。   老汉和大妈一踏进店,仿佛唐僧进了妖精的洞穴,一个个盯着往上赶,端茶倒水、按背捶腰,还奉上热毛巾敷脸。   享受完套五星级全套服务后,开始了各种高价保健品的科普,这个能明目,那个能降血压,还有治糖尿病,没病防病、有病治病。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轮番攻势下来耳根也就软了,一不小心就掏钱买了。   最后老汉和大妈左拎三袋,右提两袋出门时还“贴心”地送上一本精美的彩页小册子,平头男嘴甜舌滑,“咱妈咱叔,公司免费请大家参观我们的最近的投资项目‘人参种植基地’,全程豪华大巴来回接送,中午八菜一汤。”   “可不是西红柿蛋花汤,是人参炖乌鸡哟!”卷发女指尖放嘴边,笑起来露出甜甜的酒窝,“还有礼品送,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大妈咂咂嘴,“不要钱的?”   “大妈,您放心!”卷发女按在她的肩上,“这是公司给咱们顾客的回馈。”   “对啊!你们买了我们的产品,公司可是给咱们大家发福利。”平头男加油添醋地说道,“大爷大妈,您可以带上你们的老伴、工友一起来。”   老汉将信将疑,“带来的人也不要钱?”   “我保证吃喝玩乐一分钱也不收你们的,咱们是大公司连锁经营,新店开张拿点钱出来搞活动咋会斤斤计较,你们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你们的老伴就是我们亲属。”平头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吃喝玩乐当然不要钱,吸引他们把积蓄拿出来“投资”才是最终的目的。   不远处肥肚腩中年男人眼珠子贼溜溜地转,眼观八路,耳听八方,哪个销售不给力,他就上去帮腔,力图把每个老人家都坑进来。   店里热火朝天,销售员正口沫飞溅地介绍他们那些包医百病的保健品,红色的百元大钞“唰唰”地滚过验钞机,一个上午收银机不再空空落落,管事的中年男人满意点点头。   然而谁也不知道有一辆警车和工商执法车悄悄停在后巷,店对面的马路上停了一辆看似普通实际上不普通的保姆车。   车上下来的数人戴着兜帽遮掩着塞在耳朵耳麦,穿着风衣牛仔裤,后腰衣摆下拱起的地方潜藏着□□。   相互使了个眼神,像个路人一样慢慢地朝保健店围拢过去,为首的带着数人直奔店里头,余下的不动声息地靠近盯着目标销售员。   “警察,请配合调查!”为首的队长亮了□□,跟在他旁边的人也跟着亮出证件,“工商,联合执法!”   一时间店里头鸡飞蛋打,老人家被这阵势吓住了,按摩椅上的连保健品都忘了拿就往外走,泡脚的连袜子来不及穿光脚捅进鞋里,正在拔火罐的差点打翻酒精灯给火灼烫了一下...   店员也想跟着跑却被堵住,在外拉客的销售员闻风想逃都被风衣男们拎回来。   “把你们的主管叫来。”队长扫了眼站成一排的销售员和店员,每个都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搅着手指头不敢吭声。   后巷传来喧闹的声音,一连串的踹门、踢翻杂物的声音,最后是中年男人嗷嗷地叫声。   肥肚腩贼眉贼眼的中年男人被一名身穿警服的人反扭着手臂押进来,企图从店后面的仓库逃逸却被守在后巷的警察逮个正着。   “金队,他就是这里的主管。”木莹甩了甩长长的马尾,松开了手踹了他一脚,中年男人脚步踉跄地站到包围正中央。   “高贤。”身高八尺壮如牛的金队抓着男人的头发逼迫他抬头,对比了随身带着的照片,朝穿着工商局制服的男人点点,“容局长,负责人是他。”   “我们是合法经营。”这名叫高贤的男子想挣脱束缚却被死死按压住,梗着脖子看向挂在墙壁上的营业执照,“证照齐全。”   “有牌照不代表你们就合法。”W市工商局容局长指着牌照,“领的是食品流通许可证,只能销售预包食品,这类医疗保健药品,你们有食品药品监督局核发的证照吗?”   高贤不吱声,别着头躲开容局长目光。   “没有!对吧?”容局长负着手在他面前踱步,“那就超经营范围。”   “高贤,你还涉嫌与G市一起‘虫草基地’投资经济诈骗案有关。”警局金队长瞧G市经济大队的木莹看了眼,“我们是跨省联合追捕,将会把你押回G市交由G市检察院立案起诉。”   次日,木莹和同事押着要犯飞回G市接受审讯。      ☆、自杀(一)   两周后,G市墓园。   清明的时候连通道都停满了车,平时却连个人影都找不着,乔烈儿一直不明白那些网络拜祭有什么意思,页面上装模作样地贴上几朵虚拟的鲜花,来几柱熊猫烧香,如果在外地还不如面朝故土来几个深鞠躬厚道。   乔烈儿捧着一束白玫瑰,严靖曦妈妈生前最爱的鲜花,可惜在世时贫困舍不得买,偶而驻足花店流连忘返。   骨灰已经千里之外的S市迁到G市,严靖曦从存放大楼领出骨灰安放在拜祭桌上,点上香烛奉上鲜花。严靖曦深深鞠躬三次,乔烈儿托杯殿上香茶三杯,是上好的凤凰单枞,严妈妈生前爱喝却舍不得喝。   “妈,这是小乔。”严靖曦把乔烈儿拉近自己,“我的爱人,相信在天之灵你也会喜欢他的,虽然他不是你所期望的女子,我们不能生儿育女,不过我相信你更希望我找到一生所爱。”   乔烈儿奉上三柱香,合掌参拜,“阿姨,你好。”   一阵风带过,拜祭台的树瑟瑟作响,仿佛有人在低语。   “你听到吗?”严靖曦拉着乔烈儿的手,除了守墓人,整个墓园空空落落。   乔烈儿侧头看向他,“那是风的声音。”   “不。”严靖曦摇摇头,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我觉得那是我妈,一定是她同意我们在一起。”   乔烈儿没有答话,作为典型的唯物主义者,他从不相信鬼神佛,但他会尊重别人的信仰,此时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妈,我现在有了自己的事务所,也算事业有成。”他的手心按在骨灰盒上喃喃自语道,“我们当律师有时候身不由己,不过我向你发过誓,强女干犯的官司绝对不接,这事我会铭记在心。”   这段话听起来不仅仅在向他的妈妈诉说,似乎也在向乔烈儿倾诉,为什么不接强女干犯的官司,乔烈儿从来没有主动问,他知道那跟严靖曦的身世有关,就像一道深深的伤疤,不会愈合更害怕被揭开,永远藏着、掖着。   风吹得猎猎作响,日薄西山,把人影拉得老长。   他们也不作久留,顺着台阶往下走,手机的铃声划破长空,乔烈儿神色凝重地听着,垂下的长睫毛在脸颊投下一抹阴影。   “怎么啦?”严靖曦待他打完电话关切地问道,“谁的电话。”   “她走了。”乔烈儿把电话揣进衣兜里,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到底是冷还是伤感。   ******   前天清晨六点,寂静的大街上只有环卫工人扫着落叶垃圾的“沙沙”声。   一个矮小佝偻孤单的身影出现在文化公园的湖畔,环湖的枝叶茂盛,雾气还没散尽,四周一遍迷蒙,谁没也在意这时候这地方不应该出现这个人。   那道身影迟疑了一下,岸边涉水的泥土有点松软湿滑,踩上去差点打了吡咧,稳住了身子再往前处走,水漫走布鞋。虽然春季已过,但没被太阳温过的水依旧冷得掺人,打了个哆嗦咬紧牙关继续往深处走。   水渐渐没过膝盖漫过腰,直到下巴冷进五脏六腑,这时候回头还来得及,犹豫了一下最后口鼻没入水中。   垂死的挣扎、痉挛、扑腾,溅起的水花再度落入湖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从水底冒出的水泡逐渐减少,最后消失在湖面,那一潭绿水又归于平静。   映着初升的娇阳,鱼儿跃出水面,光滑的鳞逆着光让人看不透它的颜色,似乎又是一个平静的晨曦,谁都不知道十分钟前一条鲜活生命终结在湖底中。   ******   “两天后她涨成一个球浮出水面,被泛舟湖上的清洁工打捞出水。”乔烈儿瞌起眼,“支队的阿沈负责尸检,DNA的鉴定出来了。”   严靖曦搂上他肩,“她是谁?”   乔烈儿抬起眼眸,深吸了口气控制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周姨。”   ******      ☆、自杀(二)   云苑小区有几幢是省中医的宿舍楼,虽然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是一直在财务科工作的周姨,他们兄弟俩从小看到大。   圆嘟嘟的乔烈儿不到一岁,有段时间逮住什么咬什么,打他屁屁哭过了下次又犯,乔妈拿到他没辙,只能向周姨讨教。   每次小家伙张嘴要咬时周姨就把乔烈儿的手往他自己嘴里塞,小屁孩傻乎乎地一口咬下去,直到疼了才愣愣地松开,看着沾满自己口水藕瓜一样的小手臂,哈濑子还趟在嘴角边上,乌溜溜珠子瞪着周阿姨,还不会说话的他张大嘴“咿呀、咿呀”,大概想不明白是想咬别人,咋最后咬了自己。   没想到这方法好凑效,反复试了几回,小家伙就不再逮住什么咬什么。   有时候妈正在轮班忙得走不开,饿了哥就拉着他找周阿姨,她会给他们吃的。记得周姨抽屉里的华丰方便面,兄弟俩不爱拿水泡,最爱撕开包装袋洒上调味料干啃,吃得满嘴咂咂声,前年回家的路上碰到她,老人家从塑料菜篮子里拿出几包方便面确塞给他,“小乔,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这个。”   乔烈儿看了眼牌子,有点惊愕:“华丰的。”   “是啊!我刚好在对面的小超市买的。”周老太太笑得像个小孩一样合不拢嘴,“现在都卖统一和□□,这个不容易找,我记得你们兄弟俩爱吃这个,阿文和阿贤也爱吃。”,阿文和阿贤是周老太太的一对儿女,北上读书就留在外地没回来,人老了便啰嗦,儿女嫌她烦甚少回来G市,丈夫早逝的周老太太成了空巢老人,孤零零地独居一隅。   “谢谢周阿姨。”乔烈儿收起方便面。   刚走出两步又被周老太太喊,老人家笑呵呵地又从篮子里掏出两包方便面,“多带两包给你哥,买不到他喜欢的海鲜味,先拿着这个清炖鸡味。”   “我代哥先谢过了。”接到方便面那一刻起,乔烈儿已经瞄到这几包面过期了,周姨眼睛白内障细节的东西早看不清楚,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笑纳了,那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不管它还能不能吃。   -----------------------------------------------------------   “她为什么要自杀?”   “不就是因为‘虫草基地’。”乔烈儿叹了口气,想起上月还去了一趟周老太太家,“案子是告破了,但钱拿不回来,我妈说她不敢出门总躲着人。”   事发后,刚开始周老太太不敢去文化公园,怕舞蹈团的姐妹们向她讨钱,后来发展成买菜也绕着道走,老说小区的人在议论她,出门必定戴上兜帽、口罩、墨镜,眼神儿本来就不好偏要戴墨镜,好几次差点踏错梯级摔了下去。   渐渐地连门坎也不愿意出,饿了订餐送上门,电话也不愿意接,神叨叨地说有人向她追债,整天拉上窗帘躲在屋里头黯然神伤,对于被骗这件事大家也知道她是受害者,虽然不爽嘴里骂上两句,其实真没人向周老太太讨债。   乔妈有时候也会去她家里劝劝,但还得顾着自己的家,可不能长时间待在她身边。警察联系上她在外地的儿女,钱财他们虽然心疼但也不太在乎,对于那些钱来说他们的生意赚的钱更多,除了打电话跟周老太太聊了几句以示安慰就不了了之,根本没打算回来G市,说是走不开,到底还是生意比老妈重要。   走在前头的乔烈儿戴着兜帽双手□□衣兜里,侧面看去额发下鼻梁笔挺,“她得了抑郁症,所以想不开。”   “有妈在身边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严靖曦自嘲地笑了笑,“难道等到失去了才想起她的好。”   “那伙人是流窜作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专门开公司坑老人。”乔烈儿停在脚步回头说道:“骗了这么多钱才判五年,宣判时有老人家当场气得病发。”   “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与集资诈骗的差别。”   乔烈儿问道,“什么差别?”   “两罪的刑罚差别很大,非法吸取存款罪的最高刑罚为10年有期徒刑,集资诈骗最高刑罚可判处死刑。”严靖曦解释道,“检察院起诉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使用诈骗方法非法集资,数额特别巨大,应定性为集资诈骗罪。”   “对啊。”乔烈儿觉得不解,“那就不该轻判五年。”   “问题在于你怎么证明‘非法占有为目的'?”严靖曦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如同深潭,“检察官必须有证据证明被告有积极集资、消积经营的诈骗行为,打个比方,被告解释他只是经营不善才倒闭关门,充其量也就是非法吸取存款罪,要是能掌握行为人将集资款完全控制自己手中,或者个人随意挥霍、使用、转移,或者逃匿隐藏等等,则以证明非法募集公众资金为目的。”   严靖曦握拳,“所以检察官必须牢牢掌握这个关节点才能锁定胜局。”   经他那么一说乔烈儿也明了,由衷地赞道,“你要是检察官,一定能以集资诈骗罪把他们入罪。”   严靖曦无奈地笑了笑,低头看着捧在手中的骨灰盒。   “对不起。”乔烈儿知道触到他的疼处,“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严靖曦腾出手揽上他的肩,“现在不也挺好嘛。”   “那是。”乔烈儿浅笑道,“等会上哪吃饭?”   “你整一个吃货。”严靖曦捏了捏他的脸,“要是当检察官,那点工资会不会养不起你?”   “谁要你养。”乔烈儿头骄傲地微微一扬,“我可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   “那还得比比大小。”严靖曦不怀好意地往他库裆看。   “想哪去了,啧啧~”乔烈儿“唰”脸红透了,抬了抬下巴,“也不想想还捧着你妈的骨灰。”   在严靖曦眼里逗乔烈儿也是件很甜蜜很有趣的事,两人边聊边走,把骨灰送回存放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 完   ☆、挟持人质(一)   法:公检法司,他们当中的法医、鉴证、警察、律师、检察官、法官等都掌握“法”这个武器,孰是孰非,孰真孰假,法律面前是否人人平等都与这些人悉悉相关。   -----------------------------------------------------------------------   一年半后,Z市。   进入春季末段,再没有冷空气的南下,低气压带来潮湿闷热的让人烦躁的感觉。   “我说老大,上头是不是觉得我们太闲了。”后座上的韩睿剥着橘子皮,“连砍人也归咱们管?”   副驾位上赵捷飞跟韩睿要了一半橘子,“砍完挟持人质逃窜就关咱们的事。”   开车的郭明祥指尖敲着方向盘,“那就不是闲事。”   赵捷飞接过橘子时,韩睿瞥见他手腕上空空如也,“老大,你的玉扣呢?”   他不说赵捷飞也没察觉,栓着玉扣系在手腕上的红绳不翼而飞,低头找遍了座椅上上下下都没找着,也搞不清啥时候丢的,更别说是在哪丢的。   赵捷飞不信邪,反正丢了就丢了,顶多让老妈知道后唠叨两句,也没放心上去。   凤山前的龙城村。   隔着铁门已经听到里头痛苦□□声,男人坐在地上按压着不住地从肩侧冒出的血,半边身子被染红了。   正在为他的肩缠上一圈圈止血绷带的120医生闻声抬头跟赵捷飞相互打了个招呼。   “邹先生,是你报案?”   男人虚弱地点点头,绷带扯得有点紧,疼得“嘶”了一声,“医生轻点。”   “再往上一点就砍到大动脉了。”包扎的医生反而加大手中的力道,“包得松松挎挎还不如不包。”   赵捷飞示意韩睿去找联防队员了解情况,然后继续问道,“邹武,你能大致说说情况吗?行凶者你认吗?”   “有烟吗?”邹武抬眼看着赵捷飞。   医生打岔道,“你现在不适合抽。”   “认识,他是我哥。”邹武装着没听到接过赵捷飞抛过来的烟,“阿SIR,给个火。”   “你只说要烟。”赵捷飞瞥了眼满脸写着不满的医生,“他说什么时候能给火就给。”   看见邹武拉长了脸,医生窃笑。   “他为什么砍你?”   “疯了。”邹武想起那一幕还心有如悸,“我购瓷砖路过给他们一家子送点钱,刚进门就冲过来砍了我一刀。”   “干嘛给他们送钱。”赵捷飞从邹武的叙述中大致了解事情,“你的意思是他无缘无故地砍你。”   “嗯~”邹武点了点头,从夹克外套内袋中取中染血的信封,里头装着一叠崭新的人民币边角处也染了些许暗红,“我哥窝囊,养家糊口都成问题,刚收笔款,钱财松动接济一下。“   这时韩睿向联防队员了解完情况回来。   “怎么样,他们往哪边走了?”   “后山。”韩睿指着窗外不远处绿盈盈的连绵不绝的山丘,“联防队员开始追了一段,邹文把刀驾在妻子的颈上不让他继续追。”   “你负责第一现场,袁晟来了让他跟着伤者去医院。”在没找到邹文之前,赵捷飞不能尽信邹武的一面之词,“我跟小郭去后山找人,特警已经到了。”   赵捷飞带着郭明祥沿着通向后山碎石小路走去,离村比较近的道路上还能依稀看到渗在沙土中的血滴,临近后山就再找不到血迹,想必刀刃上的血液被抹干了,赵捷飞在山道的入口与所属区的派出所民警汇合,山头的地形地貌他们比刑警队要熟悉。   为首的派出所警员叫方俊城,相貌跟名字不沾边,长得一点都不帅,满脸坑坑洼洼堪比月球表面。   “上山的道很多。”方俊城翻出手绘地图,“咱们分头去找。”   天渐渐暗下来,山漳环绕,能见度不断地下降,带着头灯顺着沙砾小道往上走,鞋子上染了一层尘土飞灰。   邹文虽然熟悉山道,拖儿带女的也走不快,他没有走山道而是穿行树丛间的捷径小道,茂密的果林掩映了他们的踪迹。   “爸,我好饿好累。”邹文的女儿邹玲发烧回家前跟母亲在小食店仅了吃了饭粥。   邹文往山下看,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黑暗中有点点光芒,那是警队的头灯,“闺女,爸背你。”   他的妻子桂芝迷茫地跟在身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反应不过来,选择麻木地跟随。   山野中不时传来野狗的嚎叫声,山风夹杂着叶子的沙沙声,邹玲搂紧了父亲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肩上不敢往外看,生怕看到书里描述的山林野鬼。   崖边有一处棚架,供平时山客游人休息落脚用的,疲惫的邹文自始至终没有松开手中的刀,邹玲从他的背上下来,桂芝把她在怀里。   山上雾气浓重,又湿又冷,母女俩抱团哆嗦着,即害怕又无助。   黑暗中的不远处传来“吱喳、吱喳~”的声音,“妈,我好怕!”   桂芝瞪大眼看向邹文,“阿文,那是什么声音?”   “他们来了。”邹文表情狰狞地盯着前方的那团浓雾,那是脚踩到枯枝烂叶的声音。   头灯赢弱的光芒渐渐穿透雾霭,“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别过来!”邹文大吼一声拉过桂芝,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女儿抱着妈妈的大腿瑟瑟发抖,如同风中的残叶。   一阵风吹过雾散开了些许,方俊城举着枪站在面前,沉声道:“现在放下武器还算自首。”   邹文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把妻子往前推,谁也没有料到他会做出这般举动,惯性让桂芝向着方俊城扑了过去。      ☆、挟持人质(二)   南方的春季雨水特别多,加上山野雾气重,润湿的土地长满了苔藓,方俊城本能地后推却脚底打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顿时有种老猫烧须的感觉。   桂芝扑了个,连带着女儿滚到边上,趁着这个空档邹文抡起菜刀向方俊城,赶上来的警员离方俊城还是有段距离,向天举枪鸣了第一枪。   这枪警示非但没能阻止邹文,反而变本加厉地追砍过来,方俊城扣动板机,千钧一发之际子弹竟然卡壳了。   雾气再次聚拢过来,能见度瞬间降低,由他的位置是同僚与邹文中间,此毕竟在派出所混的没见过大场面,时警员举枪犹豫不决,明晃晃的刀向着他的颈动脉处砍过来,电光火石间枪声响起。   邹文睁大布满红丝的眼睛,意外的是他不是仰面倒下,而是扑到在地,显然不是他身后警员开的枪。   雾被掠过的风吹散,赵捷飞站在他正前方,垂下的手紧握着枪,他从另一条道上山,听到枪声赶上来。   女人连跪带爬地来到邹文的身边,搂着丈夫哀嚎,她的女儿惊魂未定地站在远处,方俊城看见躺起地上邹文艰难地呼吸地着,“没死,赶紧送去抢救。”   “120上不来,咱们轮流背他下山。”赵捷飞侧头吩咐身后的郭明祥,“你背孩子。”   邹文经过简单地包扎后准备由赵捷飞、方俊城和他的队友轮流背下山。   郭明祥走到女孩身边蹲下,“小朋友,我背你。”   “不要!”女孩往郭明祥身上捶踢,带着哭腔说道:“你们都是坏人,开枪打我爸爸。”   “我们不是坏人是警察。”方俊城摸了一下她的头,“小朋友,我们得赶紧送你爸爸下山接受治疗。”   女孩甩开方俊城的手,愤恨地瞪着他,方俊城把目光投向桂芝,“劝劝她,不能耽搁时间。”   桂芝抽泣着走过去抱起孩子,“让警察叔叔背你,咱们就能快点到山下。”   一行人顺着来的路折返,谁也没吭声,偶然听到桂芝抽泣两声,不过谁都能感觉到她压抑着情绪生怕影响了女儿,邹玲也因为受了惊吓加上又累又饿趴在郭明祥的背上睡着了,   还没走到半山,邹文突然抽搐了几下,身子歪歪扭扭地往下斜滑。   “放下他。”赵捷飞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喊住走在前头的方俊城。   方俊城也感觉到邹文无力地往下坠,停下脚步把人放地上,惨白的脸上灰败的唇干裂渗血,赵捷飞指尖压在邹文的颈上感觉不到脉膊,方俊城用头灯照他的瞳孔也没有反应。   两人对视了一下摇了摇头,片刻后过女人凄厉的嚎哭响彻山野。   -------------------------------------------------------------------------------------   Z市,解剖室。   助手刘星推门进来没关严,咒骂声从缝隙里传进来,徐强听着觉得分外刺耳,“把门关好。”   “强哥,楼下那泼妇是谁?”   “他的老妈。”徐强指了指解剖台上的尸体,“不同意尸检。”   “这个由不得她同不同意吧?”刘星换过解剖服走到台前。   “非正常死亡,强制尸检。”徐强剖开死者邹文的腹部,剪开胃囊取出余下的少量胃容物放到U型盘中,“刘星,送去做检验。”   天井下几名警员不远不近地围着中间坐在地上的老妇人,儿媳妇桂芝抽泣劝说着,女警送来茶水被老妇人用肘子打翻。   楼上的局长罗辉扬负手探头往下看了两眼,又折回办公室拿起话筒给刑警队打了个电话,“赵捷飞,你赶紧把事情给处理好!”   赵捷飞放下话筒揉了揉眉心,隔着窗户依稀能听到邹文老妈的咒骂声和嚎哭声。   “老大。”韩睿往外看了眼,回头说道,“我们都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开枪的。”   “没事,问心无愧就行了。”赵捷飞有点疲惫地抬起眼眸,“桂芝把事情交待了吗?”   “嗯,说了。”韩睿把口供交给赵捷飞。   ******   邹武从事装修生意,他并不住在Z市,采购瓷砖路过顺道探望哥哥邹文一家。   午饭时分,邹文两眼呆滞地坐在木凳抽着水烟,桌上的残羹剩饭还没收拾,刚把发烧的孩子从学校接回来的桂芝看到这摊子心里就来气,“你吃完也不把碗碟给洗了。”   邹文木无表情地说道,“老婆,别洗啦!”   “不洗等着发霉长菌吗?”老婆桂芝系上围裙吃过的碗筷碟叠起拿进厨房,邹文的工作是三班倒,今天恰好是中班,下午两点才上班,自个儿在家吃午饭,桂芝接了学校的电话说女儿发烧了,赶紧带她回家休息。   “行李收拾好了。”邹文从房间里拎出红白蓝编织袋,“等你们回来就立马走。”   “为毛要走?上哪去?”桂芝越发不明白,瞥了眼挂钟,“快一点半,你还不去上班。”   “嘘!”邹文的手指放在嘴边,眼睛从眼角滑到眼尾,又由眼尾滑回眼角,“小声点。”   “爸。”读小学的女儿挠着头,“你神秘兮兮作什么?”   邹文没答话,踮着脚走去把窗户关掉。      ☆、疑点   “阿文,你瞎折腾个毛线!”桂芝从外面匆匆赶回来感觉特别热,正要推开窗户又被邹文用蛮力给扯了回来。   “孩子他妈。”邹文贴在她耳边说道,“有人要追杀我们,赶紧逃。”   经他这么一说,桂芝心里贼慌,“阿文,谁要杀我们?得罪谁了?”   “咯咯!”此时屋外的邹武敲响了门,“阿文,开门。”   邹文立着不动,竖起耳朵听了一会。   “爸爸,是叔。”邹文的女儿从椅子上跳下来摇着他的手臂。   “不是他。”邹文说话时的表情有点骇人,咬牙切齿地梗着脖子说道,“那是坏人,要来杀我们。”   “老公,你说...你说阿武要杀我们?怎么可能。”桂芝越发不明白,做生意的邹武平时跟他们的关系也不错,偶而接济一下他这个没出息的大哥。   邹文一声不吭地往厨房里走,在邹文折返前邹武又敲了几下,他也纳闷为什么听到里有人声却一直不开门。   桂芝示意女儿先回房间,想想即使邹文、邹武兄弟之间有误会也不致于要杀他们全家,何况也没察觉他俩有矛盾。   门刚打开邹武前脚踏进屋还没来得及说话,邹文就举着菜刀从厨房里冲出来,“我跟你拼了!”   伴随着桂芝的尖叫声刀光一闪,锐利的刀刃劈向邹武的左肩,他本能的抬高手臂去挡,刀锋偏离一点嵌进肩膀,抽离时带出喷涌的鲜血。   邹文木僵地歪着头,还带着温度的血液滚过冰冷的刀刃顺着上面的纹理滴落在地砖上汇聚成暗红的一小滩,桂芝捂着嘴吓得直哆嗦,闻声从房间跑出来的女儿邹玲抱着妈妈的腿号啕大哭。   邹武靠着墙壁勉强站立着,警惕地紧盯着邹文一举一动,手不住地摸索着看能不能找到可以抵抗的工具,突然邹文拉着妻儿夺门而去。   邹文衣服上还沾着弟弟的血,一路向后山跑去,村里的联防队员闻声拿着警棍追赶,他带着妻女也跑不快,逼急了竟然把刀架在妻子桂芝的脖子上,向联防队员咆哮。   平日老实巴交的邹文,此时头发蓬乱,面目狰狞,刀中拿着的不断地颤抖,险些划到脖子动脉处,女儿战战兢兢地拉着母亲的衣脚,怯怯地看着这个像变成另一个人的父亲。   联防队员权衡了一下,自知无法应负这种场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进山野不敢再继续追。   ******   赵捷飞用条羮搅拌着杯中的咖啡,总是闻起来很香,但喝着不咋样。   “看来邹武没撒谎,他真的疯了。”他伴着咖啡侧起头思考着,“那为什么突然疯了?”   赵捷飞停下搅拌的动作,狭长的眼睛盯着韩睿,“现场有发现吗?”   韩睿回忆着,那是一个很平常的穷困家庭,“没有。”   “赵队。”实习法医刘星敲开了刑警大队的门,谨慎地打了个招呼,他对判官始终有几分敬畏,“毒物分析结果显示含二甲-4-羟色胺。”   “血液分析还是胃容物分析。”赵捷飞翻阅了刘星送来的检验报告,“药理是什么?”   刘星答道:“胃容物,致幻。”   “但是现场没发现任何药物和毒品。”韩睿抓脑袋,“我调查过邹文的背景,没有嫖赌饮荡吹的不良嗜好,左邻右里都说他是个老实人。”   “不排除误食或者投毒。”赵捷飞斜睨着韩睿,“他们的食物残渣,你交给光头强了吗?”   “食物...残渣...我没想过...”韩睿又抓脑袋,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我没想过要带回来。”   “你第一天当刑警!”赵捷飞怒视着他,“这种低级错误也能犯!”   韩睿正羞愧地低头看脚趾,发现赵捷飞已经披衣往外走,“老大,去哪?”   “去邹文家。”赵捷飞心里祷告着,但愿还能找到线索。   “我也去。”韩睿紧跟上去,心想着要将功被过。   龙城村,邹宅。   现场已经解封了,韩睿隔着拉闸敲了敲里头的木门,约七八的小女孩探出头来,“找谁?”   “我们是警察。”韩睿亮了证件,“小朋友,请开门。”   小女孩仰起头狠狠地瞪着他身旁的赵捷飞,“你们是坏人,杀了我爸爸。”   “嘣”一下把门给甩上,差点夹到韩睿的手。   “这小姑娘忒凶。”韩睿无奈地吃了闭门羹。   “不能怪她。”赵捷飞靠在外面的墙壁点了支烟,“谁能接受。”   韩睿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不过他坚信自己队长当时作出判断是对的。   楼道传来女人的声音,“你们怎么在这?”   两人循声看去,桂芝站在梯间的拐角处,赵捷飞摁灭了手中的烟,“在你丈夫的胃容物内发现致幻剂,我们想再来看看有没有线索,希望你配合我们。”   “老太太呢?”韩睿往桂芝身后看去没发现邹文的老妈,想起她在天井咆哮了一天,这会没见着可松了口气。   “哭晕了,被送医院。”憔悴的桂芝掏出钥匙,“我回来就是拿点换洗的衣物给她。”   女儿邹玲听到钥匙的声音,赶紧跑来开门,瞥见赵捷飞他们还在,使劲的摇着桂芝,“妈!他们是坏人,别让他们进来。”   桂芝默不作声搂着女儿侧身让开了道,赵捷飞向她颔首致谢。   客厅、厨房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碗筷洗得一干二净叠放进橱柜里头。   韩睿懊悔不已,掩脸道:“怎么都收拾干净了。”   “是我收拾的。”躲在桂芝怀里的邹玲委屈地说道,“我不想妈妈太累。”   桂芝抚着女儿的头,“我知道你是个乖女儿。”   赵捷飞默默地叹了口气,环顾了一眼厨房,目光最终停留在洗菜篮子里蘑菇,刘星的报告上有提及胃容物有蘑菇,尸检发现邹文有胃病,长期消化不良。   他戴上橡胶手套拾起蘑菇,不像平常菜市场卖的,“这是什么菇?”   “不像是白毒伞。”韩睿凑过去看,南方每年都有人死于食用名为白毒伞的毒蘑菇。   “我不知道。”桂芝摇了摇头,“阿文有时会去凤山采些野蘑菇回来吃。”   赵捷飞拿起蘑菇问道,“这个你有吃吗?”   “没有。”桂芝指着篮子里头,“中午他自己煮饭吃,剩下的留着咱们晚上吃,没想到后来就...”   说到后头搂着女儿的桂芝已经泣不成声,泪趟过脸颊滴落在地上,邹玲伸手替母亲擦拭泪痕。      ☆、转折   G市,世贸大厦68层。   严靖曦滚动着鼠标看新闻,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停留在一则消息上,他喃喃自语道,“Z市,刑警大队。”   嘴角翘起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弧度,关掉电脑随手拿起外套提包往外走,正好碰到进门的陈小果,“严律师,去哪?”   “Z市。”严靖曦把风衣立起,错开陈小果径直往电梯间走去。   穿梭城际间的和谐号不到两小时就能抵达Z市,严靖曦挽着风衣摘掉墨镜上了的士直奔Z市武警医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冲斥着鼻腔,严靖曦仰头看着“Z市武警医院”几个大字时犹豫了,有那么一刻他扪心自问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住院部的电梯停在6楼,303房的靠窗边床长的老太太合眼躺着,枕头边上的手机正播着粤剧,这种尖锐的假声严靖曦实在欣赏不来。   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老太太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严靖曦一番,“你是谁?片儿警?”   “不是。”严靖曦弯腰毕恭毕敬地递上名片,“我是律师。”   “我不识字。”老太太摆手挡开名片,拉长脸警剔地问道,“你是来作什么的?”   脸上依旧风轻云淡的严靖曦收回名片,“你儿子被警察枪杀了,难道不想讨回一个公道吗?”   老太太有点混沌灰暗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严靖曦,“你再说一遍。”   严靖曦重复了一遍,老太太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   “妈。”前来照顾的小儿子邹武从外头走来,“这是谁?”   邹母把事情经过说了大概,邹武揪着严靖曦的衣领,“滚!律师费咱家给不起。”   严靖曦顺了顺皱了的衣领,有点心疼他的阿玛尼针织衫,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没说过要收律师费。”   “天下间还有免费的午餐?”邹武将信将疑,“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各取所需。”严靖曦如深潭一样的桃花眼让邹武看不透也理不清,“难道就让你哥这样白白死掉吗?赢了你们赚了,输也你们也不吃亏。”   “阿武,且信他一回。”邹母心动了,被子底下扯了扯身边邹武的衣脚。   他们是粗人,母亲在警局一哭二闹三上吊,除了送进来医院,好像也没捞到什么好处,邹武摩挲着粗厚的手掌,再三权衡后还是应了。   Z市,警局办公室。   法医徐强把报告交给赵捷飞,“这种蘑菇含二甲-4-羟色胺磷酸、二甲-4-羟色胺,当摄取了二甲-4-羟色胺磷酸后,它马上分解产生二甲-4-羟色胺,这种物质能让人产生幻觉。”   “□□。”赵捷飞摸着下巴,“这种东西欧美国家比较多,想不到现在这里也有。”   “荷兰还有人卖这个。”徐强摸了一下大光头,“根据资料显示吃用过这种蘑菇后,一名22岁的英国游客在饭店发疯,打碎窗户并割破手;一名19岁的冰岛游客认为自己被追逐,从阳台上跳下来,将双腿摔断;还有一个29岁的丹麦游客,在宿营地疯狂开车。”   “邹文在山上误摘了这种蘑菇食用后出现精神幻觉。”赵捷飞回忆着那晚邹文近乎疯狂的行为,“然后说有人要杀他,砍伤弟弟邹武,狭妻女逃往凤山。”   “老大,找到了。”新丁袁晟满头大汗地闯进来,手里头拎着一袋蘑菇,“凤山北坡上有人偷偷种植这个。”   “看来想当作软性毒品卖。”赵捷飞打了个响指,“通知了毒品调查科的谢遥没有?”   “韩睿去通知了。”袁晟说话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准备一窝端。”   这案子没想到还能扯出种植二类毒品的基地,大家士气大震,一扫之前的低迷。   郭明祥脸色不祥地出现在袁晟身后,向赵捷飞说道:“赵队,罗局找你。”   “嗯?我也想找他,案子有新的发现。”   赵捷飞披上外套往外走经过郭明祥身边时被他拉住,“听说他们在行政复议无果后提出国家赔偿申请案。”   “什么?”在场的人不约而同震惊了,本以为邹家撒泼闹一闹,没想到还会使用法律手段继续纠缠个没完没了。   “没事的。”赵捷飞低头理了理衣领,额发档住了脸,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程序上我没做错。”   徐强的托了一下金丝眼镜,蹙眉看着赵捷飞的背影,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从罗局办公室出来,赵捷飞带上门站在走廊的尽处仰头看向天际,晴空万里渐渐被乌云掩盖,伴随轰轰的雷声闪电撕开了厚重的云层,“滴嗒、滴嗒”雨落在窗蓬上由轻渐重、由疏渐密,每一滴都能敲开他的心房,关于有没有必要开枪射杀邹文将在中级人民法院举行听证,他将要面对质询。      ☆、质询(一)   G市,警局。   楼道上的乔烈儿眼尖地瞄到一行面色不善穿着制服的人匆匆地走过,乔烈儿驻足观望,看见那行人进了刑警大队的办公室才返回自己司法鉴证科办公室。   毫无意外闲得慌的张一又在喂白鼠,瞥见他进来便手掌一摊,“乔乔,你又迟到了,罚款50元。”   “冥钞,要吗?”乔烈儿拍了一记他的手掌。   “要,当然要。”张一拎着白鼠的后颈扔回笼子里头,“留着迟早能用上。”   “要是你死得比我早。”乔烈儿把背包放进柜子里头,换过衣服坐到张一对面,“我烧一货柜给你。”   “也行,活着当不了土豪,阴间当一回也不错。”张一得瑟地翘着二郎腿,身为法医调侃死亡是他们常做的事,不仅仅是因为不恐惧,更多的是对死亡麻木了。   “我看到一群制服男进了刑警大队的办公室。”乔烈儿把折进里头的衣领翻出来,“什么来头,知道吗?”   “哟哂,我们家的乔乔真是后知后觉。”张一叼着牙签倾前身子,用手挡在嘴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乔烈儿被他这么说,神经也跟着绷紧。   “纪委的。”张一扬了扬下巴,握拳做了一个拨拉的动作,“后台倒了,连根拨起。”   “周昆?”乔烈儿心里猜了个□□,掩不住内心的喜悦不自觉地挑了下眉。   “嗯,聪明!”张一竖起大姆指,“他不是爱打麻将,逢打必赌,听说债台高筑。”   “借高利贷出事了?”   “别打断我!这是礼貌。”张一捏着他的脸,“被追债的逼紧了,最近扫黄打飞扑空就是他收了钱偷偷把消息卖出去。”   “他干这种事不是第一回,上次赵导的狱照不也是他卖给媒体的,还有上上次净网行动也是他提前通知了好几家黄站。”乔烈儿数落起周昆干的那些烂事就一箩筐,“每次他都能绝处逢生,这回怎么给栽了?”   “他岳父大人被双规了。”张一把立着的透明塑料试管架推倒,“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懂吗?”   “懂。”乔烈儿把试管架重新立起,“活该,这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那也不一定。”张一靠着椅背拨弄着手机页面,“有时不作死可能也会死。”   乔烈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的光头强湿胸没跟你说吗?”张一咂咂嘴,“他们那边麻烦可大了,被纠上啦!”   “你哪里来的消息?”乔烈儿有点抓急,“赶紧说嘛。”   “我下水道多啊!不像你爱装白莲花,老开启高冷模式。”张一鄙视着他,“判官枪杀挟妻女作人质的疯子,法院要举行听证会,那一枪是否合法会成为舆论的焦点。”   乔烈儿忧心忡忡,他知道即便符合司法程序上,估计舆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媒体会把整件事情推到风口浪尖。   “他们委托的律师挺难缠的,还申请国家赔偿。”张一挑了挑眉,“姓严的,不会是你家那位吧?”   “又不是只有他姓严。”乔烈儿心存侥幸,但愿严靖曦没有牵扯进去,偏偏他最近去了Z市出差。   张一没有说话,看了乔烈儿良久才转身走进实验室干活。   Z市中级人民法院。   邹家委托律师严靖曦向涉事的Z市公安局提出国家赔偿申请案在中院举行听证,此前邹家已就此事向Z市公安局申请行政复议,但被以开枪合法为由驳回。   中院组织双方举行公开的听证会,听证会是指初审法院的法官在对案件进行审讯前进行的各项中途聆听与讼各方的申请或陈述、审核相关证据的法定程序。   主持本次听证会是审判长花玲,旁听席不少是媒体,对这起案子进行高度的关注。   审判长花玲首先聆听法医的答辩,“本案主检法医,请陈述死者邹文死亡原因。”   主检法医徐强双手交握坐在席上回答,“根据鉴定结果,子弹从背部射进并贯穿邹文的肺部,造成胸壁、胸膜、肺组织、血管损伤,导致开放性液气胸,在下山途中证实死亡。死者生前食用了具有含二甲-4-羟色胺磷酸、二甲-4-羟色胺的蘑菇,俗称致幻蘑菇,食用后导致神志不清,出现幻觉。”   花玲继续向警方的痕迹员提问道,“请陈述现场的弹痕及有关枪支的情况。”   “涉案的枪支一共三支,子弹三发。”技术科的痕迹员拿出透明的证明袋,隔着袋拎起其中一支,“这支枪是属于派出所警员刘健强,根据现场脚印和子弹壳下落方向推测到这一发的轨迹是朝天发射。”   “派出所所长方俊城的配枪。”痕迹员指着另一支枪的枪口说道,“子弹卡壳,未能成功击发。”   痕迹员拿起最后一支枪,“根据弹道比对,从后射中邹文的就是这支枪,刑警赵捷飞的配枪。”   ☆、质询(二)   三名涉案的警察依次陈述。   首先是派出所警员刘健强,“我的同事方俊城走在前头,我听到他警告嫌疑人已经被包围就加快了速度,当我抵达事发现场时看到邹文把妻子方俊城身上推,然后举刀砍向他,我朝天鸣枪警告。”   刘健强看了眼方俊城示意轮到他陈述,方俊城清了清喉咙道:“邹文情绪完全失控,对我的警告不予以理会,现场长满苔藓非常湿滑,他把妻子推过来是我措手不及脚底打滑倒地,邹文对我的同僚鸣枪警告毫不理会拿着刀发了疯一样砍过来,我举枪还击但子弹卡壳。”   “第三枪是我击发的。”一身警服的赵捷飞坐到席上,“我从另一个方向抵达现场,正好看到邹文砍向倒地民警方俊城,警告枪已经发过,所以我选择射击嫌疑人。”   作为邹家的代理人严靖曦举手向审判长要求质询,获得允许后向三名在座的警察提出疑问,“邹文把妻女推开,等于是被劫持的人质已经脱离了险境。请问警方此时还有必要开枪击杀吗?”   此言一出,旁听席上一阵骚动,虽然也猜到本次听证的争论焦点会放在警方有没有必要击枪嫌疑人,但严靖曦的直白犀利的提问也让在场的人抹了把汗。”   “人质是脱离了,但我的同僚却陷入了险境。”赵捷飞冷静地答道,“那一枪是击中,不是击杀。”   “你开枪的地方距离邹文不到二十米。”严靖曦针峰相对,“根据靶场的射击成绩完全可以击中其他部位,例如手臂、大腿等非致命位置。”   “距离的确不远。”赵捷飞反击道,“靶场的射击环境根本无法与现场情况比拟,当晚雾大能见度不足十米,嫌疑人的刀锋快落在我同僚的颈上,只能选择迅速向目标击发,没有条件而且时间也不允许精准到某个部位。”   “你的意思是为救同僚,所以选择开枪?”严靖曦冷哼了一声,“完全无视嫌疑人的生存权利,开枪时有没有考虑过嫌疑人上有老下有小,他的死亡会给年迈的老母亲和幼小的女儿造成多大的伤害。”   “生存权利人人平等,相对上臂和腿背部面积大较容易射中,一旦射不中目标,不仅仅危及嫌疑□□女的性命,还有可能我的同僚被砍中颈动脉致死。”赵捷飞指着民警方俊城说道,“你们又知不知道他是家中的独子,也有没退休金的年迈父母和不到一岁嗷嗷待哺的儿子,妻子目前失业中,全家上上下下就靠他一个人支撑。”   旁听席有人唏嘘感叹,方俊城向着赵捷飞暗暗点头,身为警察他也有苦衷,也有困难。   赵捷飞狭长的眸子环视众人,“我们是警察,维护社会秩序和治安是我们的职责,同样我们也是公民,也要赡养父母、照顾妻儿,难道我们在执行任务时必须漠视自己生命?本案我们在程序上没有做错,鸣枪示警后嫌疑人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开枪是合法合理的,对于嫌疑人的死亡我深感遗憾,对他的家属深表同情。”   “程序上是符合要求,伦理上也能谅解。”严靖曦话峰一转,“但是,身为人民警察应该不是把生命置之于度外,时时刻刻为人民服务吗?”   “很抱歉,我没有这么崇高的革命献身精神,如果担任警察非得这样做,那么...”赵捷飞摘下警徽轻放在桌面上,手心向下压着,“我无法胜任这个职业。”   赵捷飞最后的举动也让严靖曦意料之外,场面一时僵持不下,气氛非常尴尬,审判长花玲摘下眼镜揉了一下眉心宣布听证会结束。   ---------------------------------------------------------------------------------------------   远在外地执行任务的木莹正准备撤离时手机响起。   她退后几步躲开人群走到稍微安静一点地方,“咋了?”   “在王田机场。”赵捷飞坐在国际航班的候机室,仰头看着透过穹顶,银白色的钢制骨架嵌着玻璃,阳光透进来温暖却不刺眼。   木莹手□□裤兜里,“我还在外地。”   “知道,你手下告诉我了。”赵捷飞交叠着大长腿,抓了一下后脑勺。   “真要辞职吗?”   “上头没批。”赵捷飞一只手搁在行李箱上,“他们让我先放假,也快两年没飞去看看爸妈和姐了。”   “因为这事辞职不值得。”木莹心里泛酸,“回去多久?”   “两年累计下来探亲假45天,加上平时加班值班的。”赵捷飞算了算,“大概两个月吧!想问问你想要什么我带回来,免得又说我买的东西稀奇古怪不合用。”   “你知道就好。”木莹嘟嚷着,“代我问候他们。”   电话那头传来登机广播,“女士们、先生们,飞往美国西雅图CZ3103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你的随身物品在五号登机口登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木莹朝电话那头说道,“你要登机了,我想好要什么再发短信告诉你。”   “嗯,等你的消息!”赵捷飞挂了电话在登机口排队。   半小时后,蓝天航空的波音B787停在跑道尽头,然后加速驶向跑道另一端,机头仰起巨大惯性让人紧贴椅背耳鸣不断,银鹰划破苍穹翱翔蓝天,往北飞去越过极地到达大洋彼岸。   ☆、矛盾   G市,世贸大厦68层。   严靖曦刚出电梯门便看到前台的陈小果向他使眼色,心知不妙,整理一下情绪方才走进去。   不出所料,事务所的大股东顾子民坐在他办公室的位置上,看见他进来一脸不悦。   “顾老。”严靖曦恭恭敬敬地打过招呼,“您怎么来了?”   “坐!”顾子民举起拐杖指着对面椅子,“我再不来,你该上房掀瓦了。”   “怎么会呢?”严靖曦摊了摊手板,“我哪敢。”   “你不敢?我看你吃豹子胆了!”顾子民用拐杖重重地捶了一下地面,“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去挑战司法机构。”   因为乔烈儿上次被车撞的事情,严靖曦私心里确实想整整Z市的刑警队,而且也有点想藉此出风头,当然他不敢跟顾子民坦白,随便瞎编了个理由,“我也是为咱们事务所谋福利。”   “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还想糊弄我。”满头银发的顾子民站起来踱步到严靖曦面前,“你给我记住,虽然我们经常跟公检法站在对立面,但也不能跟他们撕破脸皮,律师不是非黑即白,TMD给我把人都得罪了,以后还怎么这个圈子混?”   “顾老教训得对,我鲁莽了,太急功近利。”严靖曦给顾子民添了茶,“以后会注意的。”   “不错。”顾子民闻了闻茶香,瞥了眼严靖曦,“小严,我看你平时挺有分寸,这回竟干出这等蠢事。”   “大红袍,你最爱的。”严靖曦不敢跟顾子民对着干,毕竟他还是事务所的大股东,“还望您指导。”   “我跟听证会的负责人花玲聊过,她的意思是庭外和解。”顾子民放下手中的茶杯,“警方也愿意作出人道主义补偿,你跟邹家也算有交代,我看这事情也不宜闹大,对你、对我、对他们都没好处,弄不好再上庭就一拍两散、鸡飞蛋打,最后啥都没捞到。”   “明白,谢谢顾老指点!”严靖曦为顾子民添上热茶,“回头我跟邹家做思想工作让他们撤诉。”   “邹家的事你就别再掺和,交给我来处理。”顾子民翻出一份邀请函,“帝都有个短期的学术课程,你去一趟。”   严靖曦接过那份薄薄的邀请函,心里头也知道这是故意支开他,顾子民给他的下马威,算是小小的惩戒。送走顾子民,严靖曦松开领带烦燥坐在大班椅上。   “咯咯~”陈小果敲了两下门,探头进来:“严律师,有人找你。”   “今天不见客。”严靖曦合上眼挥了挥,“改约明天。”   “是我。”   熟悉的声让严靖曦立即睁眼站起来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么?”进来的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尽说傻话。”严靖曦替他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晾,“外面下雨,衣服都湿了。”   “不大,没带伞。”乔烈儿捋了一下湿了的额发。   职员陈小果很贴心地奉上热茶,虽然猜不透两人的关系,但从严靖曦的态度来看,她看得出这人对严靖曦来说很重要,陈小果知情识趣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手挺冷的。”严靖曦握着他微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怎么不打电话,好让我开车接你。”   乔烈儿抽回手坐到椅子上双手紧握纸杯,暖暖温度从手心传开去,“邹家的官司是你接的?”   “你来就是问这个?”严靖曦敛去笑容。   “是的。”乔烈儿微仰头看着靠在桌子边上的严靖曦说道,“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严靖曦手指敲击着木质的桌面,“嗯,是我。”   “为什么要向法院提出国家赔偿?”乔烈儿蹙眉,突然想起哥哥卢毅儿提醒过他们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   “咱们说过不干预对方的工作。”严靖曦抱臂走到窗前看着雨滴挂在玻璃顺溜下去留在一道道轨迹,“难道你忘了吗?”   乔烈儿没有忘记彼此当初的约定,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却没那么潇洒和坦荡,“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把整件事推到风口浪尖?更有可能毁了一个刑警的前途。”   从他进入警局工作以来,赵捷飞是乔烈儿认知范围内最优秀的刑警,他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了赵捷飞的前途,尤其是因为严靖曦的推波助澜。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推上风口浪尖,这件事会不了了之。”背对着他的严靖曦转过身来反问道,“邹家有可能拿不到一分钱补偿。”   “既然行政复议确定是合法开枪,理应得不到补偿。”乔烈儿虽然同情邹家的遭遇,但同情归同情,事实归事实。   “咱们先别管负责行政复议的立场,这种关起门来的复议,官字两张口,自说自话。你敢说行政复议绝对公平公正吗?”严靖曦振振有词地辩驳道,“现在申请国家赔偿,由法院举办公开的听证会,更透明、更公正。”   面对身为律师的严靖曦,乔烈儿有点词穷,犹豫半天斟酌一番还是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但是...”   “小乔,我也是想着为弱势的群体争取利益,你身为警方的法医,我能理解你不好受,所以之前才没跟你说。警方的程序有没有错,相信法庭会还他们一个公道,要知道他们的每一枪能救活一个家庭也能毁掉一个家庭,无论结果怎么样至少这件事能让警方以后开枪更谨慎。”在法庭上身经百战的严靖曦见自己占了上风便改用怀柔政策,“小乔,这次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才让你的心里不舒服,请相信我所做的一切出发点。”   被一番话下来乔烈儿也有点动摇了,坐在椅子上低头交握着手。   “你放心,听证会的负责人花玲会促成双方庭外和解。”严靖曦适时走到他身边,蹲下把手放在乔烈儿的膝盖上,“所以双方都不会有损失,更不会有人承担刑责,邹文的妻儿也会拿到补偿,将来的日子也不至于太苦。”   “真的?”乔烈儿对上他的眼,漆黑的瞳仁像星光一样璀璨,不担刑责再怎么也不会被撤,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降职,不过以赵捷飞的能力很快又能升上来,想到这乔烈儿心里也算宽慰了些。   “当然是真的。”严靖曦点了点头,有些话见好就收不宜继续深入,他赶紧支开了话题,“小乔,我要到帝都学习。”   乔烈儿眨巴着眼看向他,“去多久?”   “两三个月吧!”严靖曦用指尖描绘着他润泽的双唇,“你会想我吗?”   乔烈儿嫣然一笑,眉眼弯弯,让严靖曦看得意乱情迷,没等他回答俯身在乔烈儿嘴角边落下一个吻。   严靖曦怎么也没想到他介入了这起官司后,命运的巨轮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使去,他们的轨迹和爱情在不久的将来都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新任队长   两个半月后,G市警局饭堂。   “你说老周这次下马了,谁会当刑警大队的老大?”张一舀了一口饭看了半天也咽不下,“食堂的饭真TMD的难吃。”   “瞎操心,反正不是你也不是我。”坐在张一对面的人,瓜子脸、远山眉,抿着水漾色的唇,依旧低头边看书边把菜往嘴里送。   “那也是,你负责法医病理,我负责法医物证,轮上一遍也没咱们的份。”张一抖着翘起的二郞腿。   “知道就好。”乔烈儿抬起漆黑的眸子看了张一一眼又继续埋头看书。   “莫非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张一俯身伸手“啪”一下合上他的书,“他们换头儿,别说跟咱们没关系!”   “那又怎么样?活还不是一样这么干!”   “你这话就错了,领导不同,那可是质的差别。”张一一只脚踏在隔壁的椅子上,手执牙签剔着牙,“要是石头他们能当上,咱们的轻松日子还能继续。”   “一休哥,说谁呢?”李石一掌拍到他的背上,张涵和甄亮也随他走了过来,“HI,乔美人~”   乔烈儿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你这坟蛋,是想要老子的命?”张一抚着后背,“石头哥,正说你呢?”   “说我什么?”李石拉了把椅子坐到张一旁边。   “乔儿,帮我验伤。”张一扭头对乔烈儿说:“定个一级伤残,那我就能直接申请退休了。”   “省点吧你,别说一级,就算加多一竖也便宜你了。”乔烈儿白了他一眼。(PS:一级伤残为最高等级,十级伤残为最低等级)   “哈哈!继续装吧!”李石笑着拍了拍张一的肩。   “别拍肩,下了班还要去玩牌,晦气!”张一拍掉李石的手,“论资排辈,这回你当头儿的机会比较大吧?”   甄亮打了响指:“我也觉得这次非石头哥莫属。”   “新丁,拍马屁也不用拍得太出面。”张一叼着牙签笑得花技乱颤,偷瞄了一眼黑着脸的张涵。   “你笑啥,我说得可是事实。”甄亮瞪了张一一眼,回头对李石说道:“对吧,石头哥!”   “哎哟喂,来得早不如来得巧,everybody~在讨论啥?”一听那娘炮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张一抽了抽嘴角:“亲爱滴俞局,什么风把你吹来食堂,嗯?”   俞征敲了一记张一的头:“笑得这么勉强就干脆别笑!”   “我没笑,这叫抽风。”张一指着乔烈儿:“不信你问他。”   “找死啊你!别拉我下水!”乔烈儿直接抄起一本比辞海还厚的药理书很暴力、很粗鲁、很野蛮地往张一脑门抽过去,吓得张一忙用手护头,新丁甄亮被乔美人完全不符合他外号的行为给震惊得合不拢嘴。   “俞局,刑警队长那位置有消息了吗?”张涵问道。   “我刚从厅里回来,他们开会后已经定了下来。”俞征一脸欠揍的样子说道,“想不想知道是谁?”   “别卖关子,兄弟们没耐性,一会儿下手重了就不好。”张一搂上俞征的肩,用手掂了掂俞征的肥肚腩:“顺便提提你,该减肥了,每年体能考试都作弊是不对的。”   俞征拍掉张一的手,用兰花指指着他说:“敢要挟领导!”   “行,行了!”张一按下他的兰花指,“别像个女人一样翘着手指,我会恶心死的。”   “咳~”俞征清了清喉咙理了理衣服,待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都不是你们。”   本来一脸期待的李石和张涵脸立马沉了一下来,乔烈儿则一副事关不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还卖关子!”张一伸出拳头,“找死!”   “急什么?”俞征用手顺了顺头发,“判官~”   “OH,NO!”张一、李石和张涵不约而同抑天长叹,乔烈儿保持一脸淡然尽量掩饰他内心的窃喜,新丁甄亮不明所以的左看右看,问道:“师兄,到底怎么回事?”   “死肥仔,你丫坑爹。”张一掀着俞征的衣领,“竟然调‘判官’过来。”   李石和张涵怒视俞征,拳头捏得“咯咯”响。   看到此情此景,甄亮迷茫地看着众人:“有人给我科普一下么?”   “外号‘判官’,是警界很出名的刑警,不过更出名的是他是一个工作狂人。”乔烈儿捂嘴压低声音说:“正确来说我们会面临无休止的加班,尤其是你们。”   甄亮倒吸了一口气,手捂着小心肝:“不是吧~那还时间沟女?”   “还想沟女,除了吃喝拉撒睡加查案,其他都别想了。”乔烈儿冷笑了一声,欺负新人是他的恶趣味。   “你们冷静一点~”俞征哭丧着脸:“我也不想啊!”   “放P,你爸不是副省长吗?”张一举着拳头在俞征面前晃:“怎么偏选个最严格的来当头?”   “就是!”张涵和李石附和道。   “放下!我好歹也是你们的领导。”俞征按下张一的拳头:“我爸说我们局破案率低,丢了他老人家的脸,所以嘛~”   “所以就让‘判官’来修理咱们?”三人质问道。   “兄弟们,米已成炊。”俞征抹了一把冷汗:“我也改变不了事实。”   “俞胖子,你厨艺是顶呱呱,我们就上你的别墅撮大餐作为补偿。”张一提议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张涵说道。   “听者有份。”甄亮凑了过来。   “乔儿,你也去吧?”李石问道。   “当然去。”乔烈儿合上书本,很没品地舔了舔唇,“再不去怕以后忙得没时间吃。”   “瞧你这乌鸦嘴。”张一捏了捏乔烈儿的脸,“话可别乱说。”   “好吧!今晚我请客。”俞征转身欲离去。   “领导,走这么快干吗?”张涵拉住他,“心里有鬼啊?”   “胡说八道,我得去买菜准备一下。”俞征白了他一眼:“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是有钟点工?”张一吐掉嘴里的牙签:“这年头倒霉起来,喝水也能塞牙。”   “挑食材这种技术活必须亲力亲为。”俞征扬了扬手:“everybody~88!”   看着俞胖子扭着肥臀屁颠屁颠地往外跑去,张一伸了个懒腰:“兄弟们,珍惜当下,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李石叹了口气,搭上张涵的肩:“兄弟,撤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真那么严重吗?”甄亮挠着头看向乔烈儿。   乔烈儿耸耸肩,故弄玄虚地说道,“严不严重,你很快便知道。”   ☆、调动      早在两个多月前的赵捷飞接受了质询,暂时出国休探亲假。与此同时省公安厅,钱厅长指尖烦燥的敲着木桌,光滑的桌面倒映着他苦大愁深的样子。   “你说该怎么办!”钱厅长把几份报纸劈头盖脸地扔给Z市公安局局长罗辉扬,舆论两边倒,有挺警方的,也有质疑警方的。   罗辉扬试探着问道,“撤职查办。”   “撤你个毛线,真把他撤了下面会造反的,你可别少看这事,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整个G省的警队。”钱厅长怒视罗辉扬,边上的G市警局局长俞征看见罗局萎了的样子心里暗爽之际被钱厅长察觉,“俞征,等会再跟你算账。”   俞征闻言耸拉着头等着挨训,Z市罗辉扬小心翼翼地问道,“厅长,您的意思是该怎么办?”   “人是不能撤的,也不能降职。”钱厅长靠在大班椅上看向窗外,“赵捷飞的能力有目共睹,虽说这事情的处理方式有待商榷,毕竟连带查了一伙种植□□的也算将功补过,要是把他刷下来会严重打击警队内部的士气,以后出现场大家看到罪犯都绕着走。”   无可否认赵捷飞是个得力的干将,但也不是个听话的主,在罗辉扬眼里他是鸡肋,“如果不作任何处理估计很难平息Z市的公众舆论。”    “你说的对。”钱厅长瞪了眼又在打瞌睡的俞征,故意提高音量,“我找俞征来也是为了这个事。”   恍然醒悟的俞征坐直了身子,装出一副洗耳恭听地样子。   “俞征,你怎么管你的手下!”钱厅长指着他臭骂一顿,“纪委都找上门来了,你丢不丢脸,幸亏还捂得住,要是捅出去你让我怎么给你们抹屁股,TMD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俞征咽了一下口水,不是他不想管而是管不来,周昆的后台硬惹不得,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是这回后台倒了,周昆说不定过两年还骑在他这个局长头上,心里虽这么想,嘴里还是唯唯诺诺地答道,“厅长,这是我失职,对下属管理无方,请厅长对我作出严厉的处理。”   “一堆废物,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钱厅长打断了俞征的话,转头跟Z市局长罗辉扬说道,“我跟负责听证会的花法官沟通过了,她的意思是建议咱们庭外和解,这事闹上去可能一发不可收拾,最终怎么判影响都非常大。这件事的处理我倒有个想法,你们看行不行得通。”   罗辉扬谄媚地趋前身子,“恳请领导指示。”   “厅里会申请一笔抚恤金,你回去再组织一下捐款,凑合起来交给死者邹文的家属。”钱厅长拿起陶瓷杯抿了一口茶,“他们目的是要钱,而且邹文家孤儿寡母确实挺困难的,咱们该帮扶一下他们,也给了媒体一个交代,证明警方不是冷血的动物,法制外还是有人情味的。”   “是的!是的!厅长英明!”罗辉扬点头,“我回去马上安排捐款的事。”   “少拍马屁!”钱厅长对罗辉扬的奴性嗤之以鼻,转头指着俞征又开骂,“全省就你们G市的破案率最低,虎父无犬子,怎么你就烂泥扶不上壁...”   俞征被骂得下巴贴胸口,像只鹌鹑般一声都不敢吭,其实他想说他随妈爱做饭,而且他管辖的刑警队由里到外烂透了,怎么和都是一坨稀泥哪里贴得上墙壁。   “赵捷飞,我建议平调。”钱厅长看向俞征语重深长地说道,“俞征,这也是你爸的建议,他也为你好,总不能老丢他老人家的脸,对吧!”   “啊!”反射弧特别长的俞征终于反应过来,心里却暗暗骂自家老子嘴里却答道,“没问题,听从厅长的安排。”   罗辉扬赶紧附和道,“我也绝对服从厅长安排。”   “这么决定了。”钱厅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等赵捷飞休假回来就安排他吧!”   罗辉扬和俞征应了后便离开公安厅,着手处理调动事。      ☆、别墅大餐   贰沙岛的别墅,闹市中的浮丘,住在这岛上的人非富则贵。   “俞胖子,今晚做了什么好菜招呼咱们?”张一坐在悬空吊挂式藤摇椅上,裤档处放着一碗花生米,抓起一颗往空中一抛,头一仰嘴一伸稳稳接住。   “绝不会亏待你们。”俞征围着围裙,拿着勺子指着张一说道:“一休,给我下来,这不是给你这种粗人坐的!”   “切,那给谁坐?”张一干脆踢掉鞋子竖起一只脚,抠着脚丫子。   “啧啧~”俞征鄙视着张一,“真不明白乔乔怎么能跟你共事。”   “乔乔才不会嫌弃我,我说得对不对?”张一看向斜躺在花园贵妃椅上的乔烈儿,黑色的无袖上衣配贴身的七分裤,上臂纤细双腿修长:“我们家乔乔就是美。”   乔烈儿闻言怒视张一,随手从边上杂志框里抓起一只毛绒玩具便砸过去,张一偏身躲开,玩偶掉在了地上。   “瞧~你们家乔乔也不待见你。”正在跟张涵等人打麻将的李石笑道。   “谁说的,你没听说过打者爱也,爱者多打几下。”张一俯身捡起地上的玩偶:“美羊羊?哟哂,征征你真变态,我以为你最多就找塑料人偶发泄,没想到连美羊羊也不放过,啧啧~”   “你...你别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诽谤!”俞征高举汤勺,“那可是我准备送给女朋友的礼物。”   “那怎么还在这?”张涵一边撮牌一边问道。   “还没来得及送就分了呗~”俞征低着头拿着汤勺一脸娇羞地晃着身子。   “呕~”众人作呕吐状,张一扬了扬手,“你还是滚回厨房去,弄好了开吃才出来。”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俞征一跺脚。   “征征,注意你的态度!”李石摇着手指,“小心我们集体罢工,赶快做饭去。”   俞征扭着胖臀回厨房去了。   “你们这样子对领导,会不会?”甄亮吐了吐舌头。   “会什么?”刘华摸了张牌:“新丁,赶紧摸牌。”   “不怕穿小鞋么?”   “哼~他还怕我们给他穿小鞋。”张涵伸手摸了张牌:“就一废物,靠着老爸撑腰才坐上局长的位置。”   “不过他待我们还算不错。”李石“啪”一下把牌翻了:“糊!我羸了,你们仨夹脸。”   张涵、刘华、甄亮三人脸上又多了一个木夹,吊椅上的张一笑得脸发抽:“你们刑警队不赌钱,输了夹这个,明儿脸都淤了。”   “那就当他们集体玩□□。”在贵妃上玩手机的乔烈儿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听得仨人背脊发凉。   “我老爸常跟我说最毒美人心,无论找老婆还是找情人千万别找太漂亮。”张涵斜眼看着乔烈儿。   “兄弟,你能找到再说吧!”刘华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往空中吐着烟圈。   “吃饭啦!”俞征边解围裙边从厨房里走出来。   众人入席,餐桌上摆着色香俱全的菜肴。   “先尝尝这汤。”俞征为每个人盛汤,奶白色汤泛着淡淡的海产品特有的腥香味。   “俞局,这什么汤?”甄亮吸了一口,“好香。”   “三文鱼骨煲准山。”俞征夹起一块鸡肉放乔烈儿碗里:“小乔尝尝这个。”   “这次又是什么新做法?”乔烈儿夹起碗里的鸡肉,皮微焦甘香,内里鲜嫩,咬下去肉汁四溢。   “电饭煲鸡,把鸡腿、鸡胸厚肉部分划几刀子,整鸡用调料腌上,下面垫几根葱,煲里放油慢焖就好了。”俞征又夹了一块往乔烈儿碗里放,“多吃点。”   “征征,我也要。”张一把碗往俞征面前放,“你不能厚此薄彼。”   “我只夹给美人吃,你是美人么?”   “曾经是。”张一头一昂,理直气壮地答道。   “咳~”旁边的甄亮笑得喷饭。   李石替他拍着后背顺气:“兄弟揉着点,在这咽死了不算工伤。”   “一虾两食,头煮粥,身子做刺身。”张涵嚼着龙虾刺身,“征征,你还挺会做吃的,不做厨师浪费你这个淫才啊!”   “我小时候的梦想真是当一名厨师。”俞征托着胖下巴,“然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餐馆。”   “这愿望不难实现。”乔烈儿侧头看着他,眼眸如漆黑中的星辰。   “我爸不让,虎父无犬子。”俞征叹了口气,“非得我当什么警局局长。”   众人一时无语,沉默是金。   饭后,花园内。   “看来含着金钥匙出世也会事如愿违。”张一沏了茶,“这什么茶,挺香。”   “单枞。”乔烈儿抿了一口,茶汤清澈,入口回甘,“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干的活是自己的梦想。”   “难道你不是么?” 乔烈儿抬起眼眸,眸子不带半点感情:“那你呢?”   “我这人没啥大志,也没特别喜好,山沟沟里出来的,整条村百年不遇的大学生能大城市里捧上铁饭碗已经心满意足了。”张一拿起一瓶嘉士伯灌了几口,“还是酒好喝,茶我不懂欣赏。”   “这心态挺好。”乔烈儿为自己添了茶。   “你上周相亲,咋样?”   “还能咋样?”   “咋样?说来听听,满足一下哥的好奇心。”张一搁下酒瓶,“我说你这人怎么吃着碗里的还跑去看锅里的。”   “人家一听是法医,握过的手都洗了八百遍。”乔烈儿指尖捏着杯,“你以为我想去,还不是给老妈逼的。”   “歧视,活生生的歧视!”张一正了正脸色,“要是到60岁你还讨不到老婆,咱们一起过。”   “这话咋那么熟,像在哪里听过。”乔烈儿侧头想了想,“心术,霍思邈对美小护说的,当我是女人?你丫给我滚一边去,老子名草有主。”   “口误!绝逼是口误!”张一递上一箩筐荔枝:“这个好,清甜。”   乔烈儿挑了一颗,剥了壳,两指捏起晶莹剔透的果肉往嘴里送,末了还调皮地舔了舔葱白一样的指尖。   “嘿!”张一吼了一声。   “干吗?”乔烈儿挑了挑眉。   “不带这样诱惑人的。”张一轻咳了两声,故意摆出严肃脸,“这也是一种犯罪,知道不?”   “师兄,给我说说‘判官’咋样的。”甄亮厚着脸皮凑了过来,“让我这个新丁有心里准备。”   “你属猫么?走过来咋没声音?”张一仰头把最后一滴酒喝完,“身高八尺,肤黑,剑眉长须,眉间有月形的疤痕。”   “怎么像那谁 ...”甄亮皱着眉思量一会,方才恍然大悟:“包拯!张一,你耍我!”   “哈哈!”张一和乔烈儿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新官上任   教师新村。   “判官今天入职。”张一朝乔烈儿甩了甩头,“上车。”   “听说俞胖子还准备了茶话会。”乔烈儿戴上头盔坐到他的车后座。   “这什么年头,还茶话会?”张一踏了油门,摩托车飞驰出去:“除旧迎新么?”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大事小事总得搞个什么会弄点吃的。”   “弄吃是他人生的最大乐趣。”张一把车停在红灯前,裤兜里一阵震动,回头看见乔烈儿也在掏手机,“你的也响啊?”   “嗯~”乔烈儿手指轻划屏幕,“一起响绝不是好事儿。”   “除了出任务还能有什么?”张一提醒乔烈儿:“打个电话给小C,让她把东西准备好。”   绿灯亮起,摩托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驶出去。   警局,司法鉴证科。   “鞋套、帽子、口罩,还有什么呢?”欧阳晓斯正忙乱地收拾着东西,“卷尺、温度计、镊子。”   “小C,箱子都收拾好了吗?”乔烈儿刚踏进门便催促道。   “应该收拾好了。”欧阳晓斯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已经毕业的她正式加入刑警队担任见习法医。   “什么叫应该,平时不是准备好了么?”乔烈儿皱了皱眉,“生理盐水,棉签棉线,注射器,物证袋,试管,检测条都放进去了吗?”   “好像都放了。”欧阳晓斯吐了吐舌头。   “好像?” 乔烈儿正准备检查一次箱子,俞征那销魂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你们俩怎么还没出发?赶紧!”   “走!别检查了。”张一搭上乔烈儿的肩,“你要给新人自信心,相信别人。”   欧阳晓斯艰难地拎起那个重达四十斤的大箱子。   乔烈儿瞧见,刚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张一捏了捏脸:“别磨磨唧唧,像个女人似的。”   “瞎扯什么!”乔烈儿拍掉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欧阳晓斯面前接过箱子,“我是看她背不动箱子。”   “GO、GO~”俞征像赶鸭子一样把三人赶出门:“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你们。”   张一瞅了一眼俞征,低声跟乔烈儿说道:“这货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催我们。”   乔烈儿耸了耸肩,“新官上任三把火,俞局也要装装样子吧!”   临江大道。   “哟哂,不是眼花吧?”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张一指着前方马路对面。   “咋了?”坐在后座的乔烈儿问道。 “你瞧~太阳从西边出来。”   乔烈儿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几辆警车已经停在那里,张涵正跟事发现场的住客做笔录。   “一向慢三拍的刑警队这回居然比我们早到。”乔烈儿透过车穿看到阳台上的那个人,“判官。”   “啊!”欧阳晓斯把头凑近车窗,一脸好奇:“哪个是?”   “小C,你急什么!”张一伸了个懒腰,“等会我们就去会一会他。”   车停在警戒线外面,围观的市民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块。   张一和乔烈儿拎着箱子越过警戒线,欧阳晓斯小跑着跟上去:“师傅,觉不觉得你们很拉风?”   “我觉得我们很拉登。”张一抽了抽嘴角。   “给~”乔烈儿递上抹布。   “干吗?这抹‘咸鱼’用的。”(PS:咸鱼指死尸)   “不包头怎么像拉登。”   “噗~”欧阳晓斯忍不住笑了起来,被张一狠狠地剐了一眼。   案发现场,云海酒店公寓的501房。   “石头,你们老大呢?”张一拍了拍站在楼道的李石。   “别拍肩,刚下了注赌欧冠。”李石拇指朝外指了指,“他在里面。”   站在阳台上的人正看着安装在行人道上的道路监控摄像机,身型修长,黑衬衣挽起袖子,浅蓝色的牛仔裤,短碎的额发,狭长的眼睛微微往上挑。   “刘华,跟交警大队那边要这个天眼的视频。”   “知道,我立即去办。”刘华提醒道,“队长,法医来了。”   那人朝他们走过来自我介绍道,“赵捷飞,刑警队队长。”   “乔烈儿,负责法医病理。”乔烈儿指了指身边的人,“张一,法医物证。”   “你,咱们也算认识。”赵捷飞打量着乔烈儿,“见面倒是第一回。”   一把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冒出来,“难道这不是面基么?”   在乔烈儿发飙前,有人迅速地把欧阳晓斯的嘴捂得紧紧的,她挣扎着扒开一条缝:“师...师伯,透不过气。”   “叫你乱说话。”张一非常识事务地把她拖走,得罪判官可不是好事。   “言归直传,先去看看现场。”赵捷飞引领乔烈儿进入房间,“尸体在卧室,吊死。”   卧室正中上方一条女人的尸体用麻绳绕颈挂在铁勾上悬在空中,地上有张踢翻了的木椅。   “小C,拍照。” 乔烈儿绕着尸体走了一圈,仰头细致观察一番,“把尸体放下来。”   几名刑警合力把女尸平躺放在地上,被喊过来的欧阳晓斯站在不同角度为尸体拍照存档。   “手套。”半蹲在地上的乔烈儿朝欧阳晓斯递手。   “师傅,稍等。”欧阳晓斯一个劲地翻箱子。   “怎么啦?”乔烈儿有点不耐烦。   “好,好像忘...忘记放...放进去。”欧阳晓斯小声地嘀咕着,吓得连话也说得不利索。   事急马行田,乔烈儿只能硬着头皮不带手套验尸。   “等等,用我的。”赵捷飞摘下他的手套,“还没做毒物反应测试,虽然可能性很微,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那你呢?”   “我比你们早到,该检查的都检查过了,现在就等你们俩的鉴定。”   “不好意思。”乔烈儿接过手套戴上。   “你们没迟到,是我早了。”赵捷飞蹲在乔烈儿身边看他验尸。   “测肝温。”乔烈儿伸手接过欧阳晓斯递来的手术刀,在尸体的肝部位置拉开一个口子,放入温度计,“30度。”   欧阳晓斯蹲在一旁拿出本子快速地记录着。   乔烈儿双手把尸体从头到脚触及一遍,“尸僵未达到全身。” ,再把死者微微后倾,颈部皮肤显出两条深浅不一的紫红色斑痕,“颈部有尸斑,推断死亡时间是七小时前。”   “大约是凌晨一点。”赵捷飞站了起来,“石头,死者的身份查到没有?”   “查到了,资料马上拿给你。”李石抱着手提电脑查资料,一分钟也不敢怠慢。   “待会再做些检查后,我把尸体拉回去解剖。”乔烈儿也站了起来。   “今天之内能出尸检报告吗?”   “可以。”乔烈儿点了点头,难怪人人都说跟着判官干活绝对不会让你找到喘气歇菜的机会。   “报告出了后,我们再开会。”赵捷飞拍了拍他的肩,“那你先去忙吧!”      ☆、解剖   钢制的手术台折射着无影灯下投下来的冷光,上面躺着一具冰冷的女尸,乔烈儿已经换了淡蓝的手术服,戴上口罩和手套。   “师傅,我在学校听老师说现场验尸时不应该戴口罩,这样才能通过分辨现场气味有助找出死亡原因。”欧阳晓斯在一旁拿着记录本。   “放屁!”在边上做化学分析的张一打断她的话,“下次一氧化碳中毒让那些学究去现场吸个饱,看他们是横着出来学是竖着出来。”   “小C,这就是理论和实践的差别。”乔烈儿拿起手术刀准备解剖,“性别女,年龄约二十五岁,身高158CM,体重48KG。”   “颈部有尸斑,索沟位置在舌骨与甲状软骨间。”放血后锋利的刀子在尸体颈部拉开口子,“缢沟处出血少见,上下缘、隆起有出血点,颈动脉分叉下内膜可有横向裂伤,舌骨大角、甲状软骨上角可骨折。”   “死亡原因机械性窒息,体表有轻微损伤。”乔烈儿吩咐欧阳晓斯:“把摄子给我。”   乔烈儿用摄子从死者的指甲处取下皮屑,“给一休做DNA比对,看看是否属于死者的。”   “缢死。”乔烈儿侧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颈部的尸斑,“但是...”   外头罩了件无菌衣的张涵脚踩了一下解剖室门的踏板,门徐徐自动打开,他大摇大摆走进来。   “哟西,咋过来了?”张一把吊颈用的那条麻绳放入激光指纹检测器进行扫描。   张涵抱着臂站在他身后,“老大问你们的报告弄好没有。”   “乔乔,逆天啦!”张一戴上眼镜边分析光波边说道:“刑侦那帮死鬼居然催我们。”   “以往都是我们催他们,这回倒反过来啦~”乔烈儿用手术刀拉开死者的上腹部,回头看了眼张涵:“有兴趣过来瞧瞧么?”   “谁怕谁?”张涵戴上口罩走到解剖台边上,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作为资深刑警依旧不动声色地站着。   “从食物消化的程度来看,死前的晚餐大约是晚上八点半左右吃,吃了番茄牛肉饭,这牛肉不好消化。”乔烈儿捣鼓一下死者胃部,用钳子从里面取出粘粘糊糊的东西放到U型盘中:“小C,拿给一休做毒物测试。”   “呕~”张涵一阵恶心。   “你不会也是吃番茄牛肉饭吧?”乔烈儿朝他调皮地睬了睬眼。   “很不幸,据我所知。”张一把那堆糊糊烂烂的东西萃取后放入气相色谱仪进行分析,“饭堂今晚吃的就是番茄牛肉饭。”   “你们弄好了就通知我们。”张涵已经溜到门外。   “不送,慢走~”张一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嘻嘻!来了这么多回还适应不了咱们这儿。”   “还笑,赶紧把报告弄出来,不然下次来的不是张涵,而是判官。”   “没准咱们也能把他吓走。”张一朝欧阳晓斯抛了个媚眼:“我说得对吧,小C!”   “嗯、嗯~”欧阳晓斯一个劲地点头以便赞同。   “你死心吧!我听师兄说判官啃着苹果看他剖烧得外焦内嫩的尸体。”乔烈儿把死者的双腿打开架起,“重口得即便玩碎尸3D拼图也吓不了他。”   “师傅,什么叫碎尸3D拼图?”   “就是把你碎成肉末,然后重新拼回个人样来。”乔烈儿用内窥镜检查死者□□,并从YIN道处刮取了残液:“生前有发生XING行为,一休检查一下有没有米青液。”   “乔乔,不带这样吓新人的。”张一瞅了一眼有点发怵的欧阳晓斯,走过来接过样本。   “做我们这行怎么能经不起吓。”   “乔乔,你真是天使外表,魔鬼内心,怪不得到现在都找不到女朋友。”   “损我么?”乔烈儿晃了晃头,缓解一下颈部因疲劳带来的酸痛,“那你呢?还不是一直打光棍。”   “行,咱俩要是到60岁…”   “打住,与你共事这么多年,到了退休还不想放过我啊!”乔烈儿往更衣室走去,“我这边完事了,先去洗个澡。”      ☆、首次合作(一)   刑侦大队的会议室。   椭圆型的桌子,最末端的是俞征,他的边上是赵捷飞,刑警队队员和法医依次按顺序坐下来,投影仪的亮光打在屏幕上。   “人齐了就开会吧!”俞征脸上堆着他招牌式的笑容。   刘华看了一下在场的人,“还差一休。”   “来啦!我来啦!”张一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征征,你今天又煲咸鱼头菜干汤?昨天才喝过。”李石嗅了嗅鼻子,经他那么一说,众人也留意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腥臭味。   “木有啊~”俞征斜眼看着李石:“我这种人才怎么会连续两天煲同样的汤,今天煲的是西洋菜猪骨汤。”   张涵给每个人分发资料和报告,“难道做了咸鱼茄子煲?”   “我怎么闻起来像臭豆腐的味道?”一向都讨厌那味道的刘华捂着鼻子。   乔烈儿偷瞄了一眼边上的一脸尴尬的张一,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各位不用猜了,是我!”张一耸拉着头举起手,“还没洗澡。”   “我的小心肝啊!”俞征捂着胸口:“你们司法鉴证科肿么了,居然验完尸不洗澡就跑过来?”   “我KAO,还不是你们刑警队老在催!”张一狠瞪了一下乔烈儿:“还有这货占了洗浴间洗上一小时还不出来,害老子来不及洗。”   “咳咳~”赵捷飞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众人方才醒悟过来,连忙静了下来。   “那个回头再洗吧!”赵捷飞示意甄亮把窗户打开:“通通风就好了。”   “我们开始吧!”赵捷飞翻开报告书,“李石,你先说一下。”   “死者,名字叫黄倩依,年龄24岁,身高158CM、体重48KG,在佳人酒店从事公关工作。”屏幕上投影出案发现场的照片,李石继续说道:“门和窗户都没有被破坏,死者被今晨8点前来清洁的钟点工发现吊死在挂风扇的铁勾。”   “门窗没损坏只能说明不是暴力入室作案,不能断定是否自杀,有可能死者与疑凶是相识的。”赵捷飞抬眼看向张一,“法医物证,请说一下关于指纹和DNA方面的分析。”   “现场的水杯、桌面套取出多人的指纹。”张一指着用证物袋密封装着的绳索,“唯独这个,只有死者的指纹。”   “刘华,天眼的视频有什么结果?”赵捷飞把目光转向刘华。   “交警大队那边回覆天眼几天前已经坏掉了。”刘华答道,“还没修好。”   “死者的死亡原因”赵捷飞抬头看着屏幕上的尸体照片。   “机械性窒息死亡,体表发现轻微损伤,指甲缝处取得皮屑经分析属死者本人。”乔烈儿拿起绳索:“我们做了痕迹吻合度比对,死者的确是用这条绳缢死的。”   “缢死也分两种,自愿的叫自缢,非自愿的叫他杀。”赵捷飞靠在椅背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看是他杀吧?”甄亮抢先答道:“挣轧才会抓伤自己。”   “不一定。”乔烈儿解释道,“自缢频临死亡时人也会本能地挣轧。”   赵捷飞点点头以表赞同。   乔烈儿继续说道:“经对胃液残留物的分析及肝温测到的数据,确定死者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到一点半,死者生前有发生XING行为,对YIN道残留物分析没有发现米青液。”   “但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避孕套。”张涵想了一下:“不过也有可能死者曾经倒过垃圾,因为每天早晨7点环卫工人都会到楼道收垃圾。”   “我认为这是一起自缢的案件。”李石率先表态,“门窗没损坏说明没有人暴力闯入,我们调查了死者的工作环境,她与众多男人发生过男女关系,而且她本人嗜赌,最近在澳门欠下了12万的赌债。”   “我认同李石的观点。”张涵举了举手以表支持。   “兄弟,谢了!”李石压低声音在张涵耳边说道:“要是确定是自杀而不是谋杀,咱们就能收工回去看欧冠决赛。”   “我还下了注买拜仁赢。”张一凑过来小声说道。   “你们没别的意见吗?”赵捷飞环视了一下另外几位刑侦队员,“都同意他的看法?”   “嗯~”众人点点头。   “完了?结案了?”一直打瞌睡的俞征如梦初醒,“我煲了西洋菜猪骨汤,大家喝完就回去看欧洲冠军杯。”   “等一下。”赵捷飞坐直了身子,放大了屏幕上的照片,给死者颈部特写:“法医的验尸报告上提到颈上的痕迹有两条,一条较深,一条较浅,致死是哪一条?”   “深的那条。”乔烈儿答道。   “难道没人对这个提出疑问吗?”赵捷飞环视了在场的人,冷冷的眸子让人不寒而颤,“为什么会出现两条索沟?”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半响后李石鼓足勇气说道:“我认为有可能是死者上吊时挣扎导致出现两条痕迹,而且绳索上没发现其他人的指纹。”   “作案时戴了手套就不会留指纹,你第一天当刑警吗?如果是这样两条痕迹都应该斜向上。”赵捷飞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是深的那条斜向上,浅的向后,我的推断是先勒昏再吊死,造成自杀的假象。”   “的确有这个可能性。”乔烈儿表示认同他的观点为,继续说道:“我们可以通过体位复原来证实这个假设是否成立。”   “OH,MY GOD!”张一双手捂脸嘀咕道,“我的欧冠,我的拜仁~”   “张一,你有意见吗?”赵捷飞那双鹰一样眼睛看着张一。   “没意见,俺会全力配合刑侦队查案,至死不渝!”张一指天发誓道。   赵捷飞指尖轻敲桌面:“那要不要为你立个贞节牌坊?”   众人忍不住“噗”笑了起来。   “李石负责排查出与黄倩依有关联的人,明天全部请回来喝咖啡,要求他们提供案发时段的时间证人。”赵捷飞把头转向张一:“张一,你配合张涵把现场采到的指纹,还有从毛发提取出来的DNA整理好,明天交给李石跟嫌疑人进行比对。”   “收到。”三人领了任务。   “乔烈儿,我跟你去司法鉴证科给尸体做一次体位复原分析。”赵捷飞站了起来看了一下手表,“现在已经半夜12点了,其他人可以先回去,明天八点给我准时回来。”   赵捷飞拍了拍身边正在打瞌睡俞征,嘴角还淌着口水:“俞局,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没有的话就散会了。”   “嗯?”俞征一脸睡眼惺松,“没,我没什么要补充的。”   乔烈儿已经随赵捷飞往司法鉴证科去了。   “大家要不要先喝了汤再走?”俞征揉了揉脸,抹了嘴角的口水,“西洋菜清热下火。”   “走你个鬼啊!”张一踢了他一脚:“老子还要加班,火正大着。”   “那我陪你们加吧!”俞征委屈地扁了扁嘴。   “征征,你又不是美人,汤留下。”李石扬了扬手:“人就滚吧~”   “汤在我办公室的电子砂锅里,自己舀去,我真走啦!”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张涵搭着俞征的肩:“征征,不送!”   “我的欧冠!”、“我的拜仁!”李石和张一捶胸顿足。   “赶紧干活吧!”张涵翻开卷宗准备整理,“不然真得干通宵。”      ☆、首次合作(二)   司法鉴证科,赵捷飞和乔烈儿已经换上了淡蓝的手术服。   赵捷飞走到解剖台前,戴上手套检查了一下死者的颈部,“帮我把它扶起来。”   乔烈儿上前把尸体呈坐姿扶起,赵捷飞把绳从后绕颈,指尖抹过较淡的那条索沟,“你看,位置应该差不多。”   “嗯~”乔烈儿点点头,“我去给它做个全息扫描,待会在电脑模拟一下。”   尸体缓缓送入设备中,激光扫描过从头部、躯干、四肢进行全身360度扫描,以3D的影像呈现在电脑屏幕上。   乔烈儿拉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赵捷飞摘下手套轻敲键盘,“假设死者是从后被人用绳勒住的。”   屏幕上显示三维人像站立起来,模拟绳索从后绕颈,乔烈儿指着显示器:“把颈部放大,与索沟做匹配比对。”   屏幕上显示:“Anastomose”   “完全符合。”赵捷飞摸了摸下巴,“既然方向是对的,那么我们还可以通过凶手手臂的角度计算出他的身高。”   “180CM?”乔烈儿征询的目光看向赵捷飞。   “不。”赵捷飞摇摇头,“你我都有180CM,如果是我们从后勒她,你不觉得位置太低了,不顺手吗?”   “那试试170CM。”   “嗯。”赵捷飞在键盘上输入一系列数据,电脑模拟出凶手从后用绳索勒颈的三维影象,“170CM的身高,手用力的位置不对。”   “矮了!”乔烈儿点点头,“调到175CM。”   “这个比较合适。”赵捷飞从椅子上站来,走到解剖台前,再次低下头检查死者颈上的索沟,“小乔,你过来一下。”   “有新发现吗?”乔烈儿走了过来。   “你瞧这里,颜色是不是有差别。” 赵捷飞指着较浅的那条索沟。   “嗯,右面比左面要稍微深一点。”   “为什么呢?”赵捷飞来回地跺着步子。   “明白了。”乔烈儿打了一个响指,“我们可以做个实验。”   “什么实验?”   “赵队,你把手臂伸出来。”   乔烈儿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布交叉缠在他的手臂上用力收紧后再松开,赵捷飞的臂上立即显现出一道暗紫的痕迹。   “你看。”乔烈儿指了指痕迹,“是不是也存在色差?”   “受力点不同导致痕迹不同。”赵捷飞折回解剖台,“右面比左面深,从后面用绳索勒她,这说明凶手左手的力量比右手要大。”   “左撇子。”   “我们现在可以把嫌疑犯范围缩窄到男性,身高175CM左右,左撇子。”赵捷飞双手放在脑后,“明天等李石把嫌疑人找回来就可以进行排查。”   “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乔烈儿伸了个懒腰,“我的妈呀!快凌晨四点了。”   “换衣服去!”赵捷飞拍拍他的肩,“吃宵夜么?”   “这点儿算是宵夜还是算早餐?”乔烈儿揉了揉腹部:“一说起来真有点饿。”   “没听过麦兜的名言吗?‘常餐即系快餐、快餐即系午餐、午餐即系晚餐罗’。”   “哈哈!”乔烈儿拍了拍赵捷飞的胸膛,“把车钥匙给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行,你吃啥我吃啥。”赵捷飞把车匙抛给了他,“接住,别超速。”   “超了,也是算你们侦警队的账。”   赵捷飞作势从后捏了一下他的脖子。   雪佛兰悄然停在江边的一间大排档前面,三更半夜江风凛冽。   “老板娘,来一斤小龙虾,一碟炒河粉、一支生力。”乔烈儿往杯子里倒点水洗刷了一遍碗筷。   “小哥,慢用。”身型略肥的老板娘用油腻腻的抹布随意擦了擦桌子,端上一碟小龙虾、一碟炒河粉和啤酒。   “给。”乔烈儿把一次性筷子塞到赵捷飞手里,“开吃!甭客气,我请。”   “你是读医的,还是临床加修一年法医的,没记错吧?”赵捷飞夹了一撮河粉。   “嗯,你咋这么留意我?”乔烈儿朝他眨了眨眼,“不会是?”   “别瞎扯!”赵捷飞斜眼看着他,“你们每一个人的档案我都看过,过目不忘。”   “那怎么不去练九阴真经?”乔烈儿很努力地剥着小龙虾的壳,“我是临床转过来的,怎么啦?”   “你不觉得这东西很脏么?都是在臭水沟里养的。”   “脏?”乔烈儿连指尖上沾着的汁也不放过,吸吮着手指头,“嗯,是有点脏。”   “那你还吃。”赵捷飞摸不透他到底怎么想的。   “好吃呗~”乔烈儿侧头看着赵捷飞:“你真不吃?”   “知不知道洗虾粉成份是什么?”   “知道,草酸和抗氧化剂,过量会导致肌肉溶解。”乔烈儿用手肘撞了一下赵捷飞:“少吃点不碍事。”   赵捷飞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不要命的吃货!”   “我告诉你啊!”乔烈儿凑近他,“以前我给一个流浪者解剖,一拉开肚子,里面肺是黑的,胃是穿孔的,腹腔的积水已经发臭了...”   “然后呢?”赵捷飞一脸淡定地边吃边听,完全不理会隔壁那桌子的一对男女已经坐立不安。   “后来我又给一个厅级干部解剖,那人生前很注重养生,不干净不吃,三脂高的不吃,没营养的不吃,啥滋补品都不缺。”乔烈儿舔了舔嘴唇,“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难不成里面长舍利子了?”赵捷飞喝了口冰冷的啤酒。   “肺部纤维化,十二指肠溃疡,肾结石,肝硬化...”乔烈儿吐了吐舌头,“里面一样是一团糟,有些脏器都粘连,害我们分离都花了好长时间,你知道那味道,嘿嘿~”   “你想说那味道好极了!”赵捷飞笑了笑。   “GOOD!那股腐臭味绕梁三日,经久不散!”乔烈儿打了个响指:“所以说人生难得几回乐,咋吃都逃不过横竖一死。”   “呕~”隔壁那桌子的男女实在受不了,“老板,结账~”   “这都是些什么人?”两人离席时还白了一眼他们。   “赶紧吃,你再不走人家生意都没得做了。”赵捷飞拿出纸巾抹了抹嘴。   ☆、咸鱼大餐   司法鉴证科。   “昨晚你跟判官干柴烈火地处了多久才撤?”张一低头看着显微镜。   “干吗?吃醋么?”乔烈儿站在解剖台前指导欧阳晓斯解剖死于交通事故的男子,“小C,你的手别抖,切口都成什么样子!”   “你再吼她,切口就变波浪型了。”张一回头看向乔烈儿,“没擦出火花么?”   “火花木有,□□就有。”乔烈儿扭了扭有点发酸的脖子,“不是俩,是仨人。”   “居然有第三者?”   “嗯~”乔烈儿点点头,“两活人一死人。”   “噗!”欧阳晓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丫的给我专业心点!”乔烈儿又吼道,吓得欧阳晓斯头也不敢抬起来。   “乔乔,你手机响!”张一弩了弩嘴,“你娘亲啊!”   乔烈儿朝他举了举手,手套上满是鲜血,“帮我接。”   张一按了免提,“咱妈,最近身体可好不?”   乔烈儿扭头瞅了他一眼,“自来熟啊你!”   乔母:“一休就你会讨我欢心,小乔呢?”   张一:“咱家乔乔在切肉。”   “噗!”欧阳晓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再笑,我就把你给碎了!”乔烈儿狠瞪了她一眼,欧阳晓斯只得继续埋头苦干。   乔母:“一休,提醒乔乔今晚记得回家吃饭,他哥也回来。”   张一:“咱妈做了什么好菜给乔乔吃?”   乔母:“咸鱼蒸猪肉、咸鱼茄子煲,还有咸鱼头滚芥菜汤。”   “果然很丰盛。”张一看着黑脸的乔烈儿,自己憋笑憋得脸都通红,欧阳晓斯忍笑忍得双肩发抖,整个人压抑得快抽搐了。   张一:“还有别的吗?”   乔母:“当然有,清蒸咸鱼和香煎咸鱼。”   乔烈儿突然发话:“妈,一休说好久没尝你的手艺,今晚他跟我一起回来。”   乔母:“好啊!人多更热闹!”   张一朝正在偷笑的乔烈儿做了个卡颈的动作:“咱妈,我真的很喜欢吃你的菜,不过我今天约了佳人,你也不忍心我打光棍。”   乔母:“那是!拍拖重要一点,你改天跟乔乔一起回来吃饭。”   张一挑了挑眉:“一定一定,求之不得!那先挂了。”   乔母:“好好!就这样,88!”   “现在你所说的每句话都会作为呈堂证供。”乔烈儿扬了扬手中的刀子,“你约谁了?从实招来!否则今晚跟我回家吃饭。”   “我约了小C,不行么?”   “小C,你俩啥时候开始有一腿?”乔烈儿看了看站在解剖台另一头满脸无辜的欧阳晓斯。   “啊?”欧阳晓斯指了指张一,“我跟师伯,真没半毛子关系。”   “小C,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张一走过来搭上她的肩,“但是不代表咱们将来也没有,对不?”   “一休,你不要欺骗无知少女。”   “小C,你今晚想吃什么大餐我都请你。”张一压低声音俯在她耳边说道:“打死我也不去他家吃咸鱼大餐,我们一天到晚都已经对着‘咸鱼’。”   “成交,大和寿司!”   “行,就算满汉全席都答应你。”   乔宅。   “乔乔,回来了。”   “哥~”乔烈儿进了换了拖鞋,“回来很久了?”   “没有,比你早半小时而已。”卢毅儿坐在沙发看电视直播神十升空。   “来。”嫂子李翼端着汤从厨房里走出来,“喝汤。”   “嫂子,我自己来就行了。”乔烈儿连忙上前接过汤碗,一股咸腥味扑脸而来,“哥,为啥全都是咸鱼?”   “你爸刚去完上川岛买了条一米长的咸鱼回来。”卢毅儿指了指正在露台修剪盘景的乔父,用手比划了一下,“妈说冰箱放不下全部,多出来的部分赶紧给吃了。”   “不是吧~”乔烈儿瘫在沙发上,解开最顶上的扣子,“等会吃泡面算了。”   “死了这条心,妈说我们得把菜都吃光才能走。”   “人齐,开饭了。”乔母把菜端了上来。   看着一桌子各式各样的咸鱼,乔烈儿食欲全没,掩着半边脸,筷子搓着白米饭。   “乔乔,怎么啦?”乔母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   “没啊,昨晚加班加得太晚了。”   “当法医有什么好?”乔母抱怨道:“你哥都娶了媳妇,你呢?连女朋友都没找着。”   “我哥又帅又能干~”乔烈儿朝李翼笑了笑,“不然嫂子也不会嫁给我哥,对吧!”   “一说这个,你就不正经。”乔母敲了一记他的头,“周末我给你安排了相亲。”   “妈,又相亲?”乔烈儿眉头拧了起来。   “你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我就不逼你去相亲。”乔母夹了一块五花肉放他碗里,“吃多点,这次可是你嫂子介绍的,靠谱!”   “嫂子,你...”乔烈儿斜眼看着李翼,隐隐压着内心的怒火。   “嫂子也是为你好。”卢毅儿连忙打圆场,“你年纪也不小了。”   “哥~”乔烈儿桌底下狠狠地踹了卢毅儿一脚,“你说得很对。”   “你懂哥和嫂子的心思就好。”卢毅儿痛得呲牙裂嘴又不敢吭声。   “老公,你没事吧?”李翼疑惑地看着表情古怪的卢毅儿。   “没事,咬了腮帮子。”   “上火了吧?我明儿去抓几剂中药煲给你喝。”乔父慢悠悠地说道。   “爸,不用了。”卢毅儿装摸作样的地摸了摸脸,“小问题而已。”   “你不要小看我这个行医几十年的老中医,一剂药下去包你...想当年老子...”头发花白的乔父又开始如滔滔长江水绵绵不绝地讲他当年威水史。   乔烈儿和卢毅儿都掩脸无言以对。      ☆、相亲   饭后,李翼跟乔母在厨房洗碗,乔父坐在沙发上看徒手撕碎鬼子的脑残剧,露台上乔烈儿趴在栏杆边上乘凉。   “啪!”卢毅儿从后轻拍了他一下,递上茶杯,“饭后喝口茶,包你没蛀牙。”   “谢了!”乔烈儿转身接过杯子。   “不是我说你啊!明明是学医的,干吗跑去当法医?一天到晚剖尸体。”   “法医不好么?”乔烈儿开唱道:“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法医古代是叫仵作,包公再世也不干你的事。”   “那我就是再世宋慈。”   “行,去写一本《洗冤集录》出来证明一下吧!”   “不说这个了。”乔烈儿扁了扁嘴,“哥,你跟嫂子啥时候准备要孩子?”   “先过一下二人世界再说吧!”卢毅儿呡了一口茶,“你呢?”   “我?”乔烈儿指了指自己,“怎么啦?”   “别装,你那个男朋友呢?”卢毅儿一脸正色问题,“跟哥说实话,处得怎么样?”   “正在帝都深造。”乔烈儿晃着茶杯,快两个月没见面,有点想念他了。   “你真打算以后都跟他一起?”   乔烈儿低头看着杯中泛起的圈圈涟漪,默不作声。   “爸妈一天到晚都想着抱孙子,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你俩赶紧生个娃给他们带不就行了。”逃避这个问题已经成了乔烈儿的本能。   “咱俩是同母异父,那个是你的亲爹我的继父,我的娃姓卢,你的娃姓乔,这能替代吗?”   “为啥不能?你我是不是兄弟?”   “是啊!”   “咱们是不是同一条肠子出来?”   “是啊!”   “咱爸是不是视你如己出?”   “是啊!”   “那你的娃就是我的娃,我的娃也是我的娃。”   “什么意思?你别绕来绕去。”卢毅儿感觉自己被绕进去了。   “你慢慢想!”乔烈儿看了看腕表,“我先闪了,回宿舍看英超。”   “每次说到这个你就躲。”卢毅儿叹了口气。   名仕阁,暧昧而柔和的灯光,舒适的沙发,无处不彰显着它是最适合约会的地方。   乔烈儿指尖压着菜牌推到女孩面前:“静言,想吃什么你点吧。”   对面的女孩齐肩长发,一袭连衣裙肤白身材高挑,翻了一会菜牌,抬头跟站在边上候着的服务员说道:“就来个情侣套餐吧!”   “乔哥,听小翼姐说你是医生的。”杨静言合上菜牌,“我是当幼教的。”   “我是学医,但不是医生,是法医。”乔烈儿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面前的水杯。   “法医?”杨静言咽了一下口水,心有不甘地偷瞄地一下眼前的帅哥,长比那个演员乔震雨还漂亮,想到苏州过后没艇坐,帅哥过后尽是渣男,便把心一横说道:“法医是公务员吧?”   “嗯,编制内的。”乔烈儿点点头,他这个位于最底层的公务员没啥值得得瑟的。   “铁饭碗,这职业不错。”杨静言羞涩地笑了笑,“其实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发展一下?”   “啊?”乔烈儿一脸尴尬,幸亏这时铃声响起,欠了欠身拿着手机站起来往外走去,“我先接个电话。”   “乔乔,你还在忙什么?”一休吐掉口中的牙签,“你妈的全世界都在等你,不来了?”   “你娘亲啊!谁说我不来!”乔烈儿站在走道尽头,“我在相亲。”   “相你个鬼啊!速战速决!二缺一,老子打不了球!”   “我也想速战速决,那女孩子好像不介意我是剖尸体的。”乔烈儿回头张望了一眼坐在餐桌边上的春心荡漾憧憬着嫁给公务员的杨静言,“你丫的不是有六个人吗?非得等我来才能开球吗?”   “死笨!难道你想让征征当裁判,那谁给我们做吃的?”张一抠着脚丫子,“你这混球赶紧出杀手锏!”   “吊,但愿不会吓坏她。”乔烈儿有点于心不忍,挂了电话把心一横往回走去。   餐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   “再不回来,菜都冷了。”杨静言拿起一块法式干面包,正准备把鹅肝夹进去。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乔烈儿拉开椅子坐下去,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知道这鹅肝为什么会这么肥美?”   “不知道。”静言摇摇头。   “就是给鹅强制喂食,过量喂食造成肝脏病变,类似人类的脂肪肝。”   “听起来不太人道。”   “我剖过一个死于肝功能衰竭的病人,那肝就肿成这样子,比正常人大了几倍。”乔烈儿用手比划了一下,里头明显有夸大的成分。   杨静言顿时胃口全没,鹅肝也不要了,干啃法包觉得干得有点难受,拿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鲜榨胡萝卜汁。   “小心,那汁别滴到衣服上去。”乔烈儿递上纸巾:“这东西跟血浆一样,沾上了就不容易洗掉。”   刚才还在感动中的杨静言,“噗”一口萝卜汁喷了出来,“你吃饭时能不能给我闭嘴!”   “对不起,习惯了。”乔烈儿拿起刀起锯牛排,自个儿嘀咕道:“这刀子还没我的手术刀好使,真锉!”   “乔先生!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杨静言“啪”搁下刀叉,“很抱歉,我先走了!”   “要我送你吗?”乔烈儿压根儿没想送她。   “不用!”杨静言气冲冲头也不回踏着高跟鞋自个儿逃一样往门外走去,还差点在梯级处葳了脚。   ☆、篮球赛   李石在把跟黄倩依有关联的人全都请过来喝“咖啡”,排查后发现当中只有罗晓波是唯一的左撇子,经过软硬兼施的审讯罗晓波很快就交待了犯罪经过,杀人的原因是发现这个女人水性杨花,一脚踏几船随随便便就跟男人上床的贱货,跟他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图他的钱。   案发当晚罗晓波上公寓与黄倩依交合完后质问,被这个毫无悔意的女人激怒离开后他到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绳索和手套,再度折返现场谎称把锁匙忘在黄倩依家,骗得她开门后,趁着黄倩依转身之际戴上手套迅速地把绳索套到她脖子上交叉使劲勒索直至她昏倒,最后把人悬挂起来伪装成自杀现场。   黄倩依的案子迅速地结了,旗开得胜赵捷飞打算好好犒劳一下他的手下。   篮球场。   “奶奶的,这么久才来!”张一把球扔给已经换上球衣的乔烈儿:“你、我、张涵一队,赵队、石头、刘华一队,甄亮当裁判。”   “我,后卫。”乔烈儿指了指张一,“你中峰,张涵前峰。”   张一来了一记插花,晃过防守的李石,把球回传给张涵来个后仰跳投,身高185的刘华高高跃起张开大手把球给盖了下来。   “SH-IT!”张涵吃了个火锅盖帽,气得不行。   “一休!绕前防守!”乔烈儿朝张一嚷道:“别给刘华进三秒区!”   “20秒进攻违例!”甄亮吹了哨子把球判给乔烈儿那方,“超时了!”(PS:三人篮球进攻时间是20秒)   张一做了个移动单挡把李石隔开,想让乔烈儿带球上篮,却被赵捷飞从后抢断转身来了一记走篮快攻得分。   双方你来我往,分数不相上下,还有一次进攻时间,控球权落在乔烈儿那方,分数赵捷飞领先两分。   暂停之后,双方进行人盯人防守,乔烈儿一边带球一边偷瞄大钟时间,负责防他的赵捷飞紧贴在他前面,射两分打平要加时,射三分就险胜,赵捷飞一直琢磨着乔烈儿到底选择做什么样的最后一攻。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还剩最后五秒进攻时间。乔烈儿运球往前进入三分线内,赵捷飞随即跟上,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进行两分投射选择打加时,乔烈儿突然带球后退一步出了三分线外来个转身跳投。   球在篮球上颠了几下,最终落入框内,一分险胜!   “Yeah~”乔烈儿、张一、张涵抱成一团滚在地上。   赵捷飞弯腰伸出手拉起躺在地上乔烈儿往怀里拥抱了一下,“好样的,刚才那记真有点Reggie miller的风采!”(PS:NBA的著名三分射手)   “可惜你不是Michael Jordan。”乔烈儿撮了一下赵捷飞,“所以赢不了我!”   “征征,都烧好了吗?”张一朝场外正在烧烤炉边上忙碌的俞征喊道,“饿死老子了!”   “别催!”俞征在小炭炉的架上放上腌好的肉排,涂上蜂蜜和烧烤汁,散上孜然粉,香气四溢。七人坐着、瘫着或者躺着在场边的观众席上,接过小C拿来的佳得乐、红牛。   “判官!”一个扎着马尾,T恤牛仔裤的女子往观众席这边走过来。   “小木,还以为你不来!”赵捷飞迎了上去。   “你破了案子请大家烧烤打球,怎么能不来!”女子笑着给了赵捷飞一拳。   “好霸气的木队。”欧阳晓斯凑到张一身边,“敢直呼老大的外号。”   “他俩早认识的。”张一压低声音说道:“警队一支花,霸王花!能不霸气吗?”   “木队。”李石上前打招呼,“几天没见,越发美了!”   “你丫的少贫!”木莹一脚踹到李石的腿上。   李石打了个吃咧差点摔倒,小时嘀咕着:“要不要这么凶~”   “木队也敢调戏,纯粹找死!”张涵笑得正跺脚。   “活该!”刘华仰头喝了罐红牛,“应该踹他中间那条腿,直接把他给废了,以免祸害人间。”   “小木,我们去那边说说那件事。”赵捷飞点了根烟与木莹并肩走到场边。   “上次借你的线人可以还了。”木莹接过赵捷飞递来的烟。   “要结案子了?”赵捷飞拿出打火机为她点上火。   “那群蛀虫贪污的证据,我们基本掌握了。”   “准备收网?”   “不!”木莹摇摇头,“洗钱的渠道还没摸清。”   赵捷飞吐了一口烟圈:“还没搞清怎么漂白?”   “放长线掉大鱼,我要连根拨起!”木莹摁熄了烟蒂。   “开吃了!”俞征朝他们喊。   “来了!”赵捷飞回头跟木莹说,“走,尝尝俞局的手艺,一级捧!”   众人围成一圈。 “我要鸡翅!”、“我要肉排!”、“我要扇贝!”…   手机震动的震动,响的就响!众人纷给低头翻手机,张一抹了一把汗,“全都在响吗?”   “嗯~”众人如梦初醒,李石一拍大腿:“SH-IT!全响不就那屁事!”   “出动~”赵捷飞放下鸡翅,“收队!”   “那吃的怎么办?”甄亮拿着扇贝一脸依依不舍。   “征征,把烤好的全打包。”张一吩咐道。   “不会是到现场吃?”欧阳晓斯一头黑线。   “车上吃!”乔烈儿拉起她,“走,赶紧走!”   ☆、人伦惨剧(一)   案发现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民宅,木框玻璃双页窗,拉闸已经锈迹斑斑,外露的电线接驳着灯泡悬在掉了不少抹灰的楼板上,样式早已过时油漆斑驳的带镜立式衣柜已经断了一只腿,靠垫上几块红砖支撑着平衡,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是恰当。   孩子头上戴着蝴蝶结,穿着崭新的裙子,抱着一个雪白玩具熊平躺在床上,脸上没有多少痛苦的表情,但从紧握拳头,四肢呈角弓反张状,脸部肌肉的不协调收缩及微张的口部,预示着她从出生起就不是一个正常孩子。   “脑瘫儿。”乔烈儿戴上医用像胶手套检查了一下尸体,“小C,测肝温。”   赵捷飞蹲在洗手间的旧浴缸前,满满的一缸水上面还漂着几根漆黑的发丝,“一休,取水样,她有可能被淹死在这。”   “马上来。”张一取出玻璃试管瓶去装浴缸的水样。   赵捷飞走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瓶启封的红酒,旁边立着一只缺了口的高脚杯,杯底还有一些酒渍,他捏着杯底举高在日光下杯沿处依稀能看到唇印,“石头,把这个装起来带走,套取酒瓶和酒杯的指纹。”   “知道。”李石拿着物证袋过来。   “死者的妈妈现在怎么样?”赵捷飞接过物证袋。   “还在抢救中。”   赵捷飞转身进了房间,乔烈儿正举着相机给尸体拍照,“她有没有八岁?”   “应该不止。”乔烈儿放下相机,“脑瘫儿发育一般比正常儿童慢。”   赵捷飞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药瓶,里面还残留着些粉末,把药瓶放入物证袋。   “队长,这里有份遗书。”张涵手里拿着张纸。赵捷飞接过后,眉头微微拧起来。   “君豪:十年了,看不到前方的光明,眼前只有黑暗!我真的熬不下去,实在太累了,请原谅我以这种方式带走女儿,从今以后你要好好生活! 高畅绝笔 ”   “死者的父亲呢?”赵捷飞收起遗书。   “在市一院等他老婆抢救。”张涵答道。   “叫刘华跟我去一趟医院,给他落一份口供。”赵捷飞拍了拍张涵的肩,“这里就交给你负责。”   市一医院抢救室外,长椅上的男人一脸憔悴低垂着头,胡子拉渣。   “你好,张君豪先生。”赵捷飞出示了一下证件,“我是刑警队长,这是我的同事。”   “嗯~”张君豪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迟缓地答道。   “能不能给我说说你的家庭情况?”赵捷飞坐到他的边上,刘华掏出纸笔进行笔录。张君豪失神地往窗外看了良久,突然失声嚎哭,赵捷飞递上纸巾后便起身走到连廊尽头。   “队长,不录口供了?”刘华追了过来。   赵捷飞点了根烟:“等他情绪稳定一点再录,抽不抽?”   “嗯,给我来一根。”   赵捷飞两指夹着烟,挠了挠头叹了口气:“人伦惨剧。”   长椅上的男子稍微平静了点,在断断续续述说中得知十年前他和高畅婚后生下女儿珍珍,本来以为他们一家子能过上天伦生活,没想到三个月后珍珍被确诊为痉挛性四肢瘫,属于脑瘫中比较严重的,而且还有癫痫。   从那时起,曾经经济基础不错他们几乎花光积蓄,甚至变卖原来的房子,搬到现在这间破旧的民宅,再穷再苦也没有能阻止他们四处求诊给珍珍做康复治疗,女儿快十岁了依旧不会自理,吃喝拉撒洗都要人照顾,经常流涎话也说不清,吞咽困难需要人喂食,步态像画圈,跌跌撞撞根本走不稳,五年前就没能再请到保姆肯照顾她,因为都嫌孩子太大了不好弄,最后高畅只能把辞掉原来薪金丰厚且体面的人事经理工作全心全意在家照顾孩子,全家经济总担就落到做业务员的张君豪身上,令这个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司法鉴证科,解剖台。   “睑结膜瘀点性出血。”乔烈儿翻看了一下死者的眼睛,欧阳晓斯拿着记录本亦步亦趋地跟着。   乔烈儿用虹吸管从死者鼻腔中吸出蕈样泡沫,“这是溺死的一个重要佐证。”   “皮肤呈现鸡皮样,以两臂和两腿外侧较明显。”乔烈儿的手术刀划开尸体的胸腔,肋骨压痕而高低不平,切开有多量水流出,“肺水肿,肺膜呈不规则暗红色。”   “师傅,一哥的血液报告已经出了。”欧阳晓斯拿着报告单,“血液中含酒精。”   “嗯~”乔烈儿做了病理切片,“交给一休,做水样分析比对,看成分是不是跟浴缸的水一致。”   “知道。”欧阳晓斯接过切片。   “等等~”乔烈儿喊住欧阳晓斯:“把切片送过去后你就下班吧,很晚了!”   “好的,那这里。” 欧阳晓斯犹豫了一下。   “我来收拾就行了。”乔烈儿扬了扬手示意她先走,“大晚上,一个女孩子别走僻静的路。”   虽然说那段话时乔烈儿语调刻板生硬,不过欧阳晓斯还是有点感动,她知道她这个师傅就是外冷内热。   夜深人静,大楼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   尸体静静地躺地冰冷的解剖台上,乔烈儿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突然听见脚步声,懵然人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准备下班,看你这边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赵捷飞拉了把椅子坐到旁边,“溺死?”   “嗯~”乔烈儿木然地点点头。   “怎么呢?”赵捷飞侧头看着他。   “心里堵得慌。”乔烈儿把双腿缩到椅子上抱着,“虎毒不吃儿,你说一个当妈的到了什么地步才会亲手溺死自己的孩子?”   “十年,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赵捷飞搭上他的肩,轻轻的捏了捏:“未来却看不到希望,她是害怕将来自己两腿一伸仙去了,孩子怎么办?”   “你说,那到底是谁的错?”乔烈儿手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如果多一些保障体系,也许她不会走上绝路。”赵捷飞叹了口气:“刚才张涵打电话来,高畅自杀未遂抢救过来了,他们在那边做笔录。”   “孩子生前喝过酒,你知道吗?”   “知道。”赵捷飞点点头,“她让孩子醉了,少受点痛苦。”   “赵队,故意杀人罪怎么判?”   “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那有没有可能轻判?”   赵捷飞低下头默不作声,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无影灯下的尸体依旧静静躺着,明明是酷暑却觉得分外的寒冷,因为这种冷是从心里面冷出来的,无论怎么暖都暖不起来。      ☆、人伦惨剧(二)   警局茶水间。   “案子已经移交到检察院?”乔烈儿指尖圈着袋泡茶的细绳,看褐色的茶汁在水中幻化开,“这杯你的。”   “嗯~”赵捷飞接过乔烈儿递来的茶杯,“袋泡茶味道总是差一点。”   “速食的东西都是这样子。”乔烈儿轻晃着杯子,“检察官是谁?”   “肥冰。”   “是他。”   赵捷飞挑了一下眉,“你认识?”   “嗯。”乔烈儿靠在冰箱边上,“他老婆是我大学的师姐。”   “法医?”   “临床。”乔烈儿捏着立顿袋泡茶的线末从茶水中抽起随手扔进垃圾筒,“有时候世界真的很小。”   黄宅。   “老同学,叙旧还带礼物。”萧珍雨斟了杯茶给乔烈儿,“真见外!”   “谢谢!”乔烈儿食指扣了扣茶几,“过门都是客。”   “无事不登三宝殿。”萧珍雨盘腿坐到沙发上。   “师姐。”乔烈儿吐了吐舌头,“你还是像以前那么直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乔烈儿干脆开门见山,“我想请教凯冰一些法律上的问题。”   “切,我就猜到你没安什么好心,原来是来找肥冰。”萧珍雨剥着核桃,“要不要?补脑。”   “麻烦,你剥了我就吃。”乔烈儿瞥了眼脑仁模样的核桃,“以形补形。”   “懒得要死!”萧珍雨瞪了他一眼,她这师弟耍无赖的本事不减当年。   门口传来钥匙旋转时的金属撞击声。   “珍雨,有客人来了?”黄凯冰单手支着鞋柜换了拖鞋。   “回来了。”萧珍雨走过去接过黄凯冰的公文包,“小乔来了,找你!”   “冰哥。”乔烈儿站起来跟黄凯冰打了个招呼。   “坐,甭客气!当自己家就行。”黄凯冰面容敦厚,“找我有事吗?”   “你们慢慢聊,我做饭去。”萧珍雨系上围裙,“小乔,今晚在我们家吃,家常便饭。”   “恭敬不如从命!”乔烈儿吐了吐舌头,“反正回家也是吃盒饭。”   “啧啧!”萧珍雨摇摇头,“赶紧讨个老婆。”   “找不着。”乔烈儿剥了一个核桃耍贫道,“你介绍一个给我。”   “滚~”萧珍雨敲了一记他的头,“当年逸仙医科大的校草还好意思说讨不到老婆!”   “冰哥,脑瘫儿那单案子,听说你负责。”乔烈儿靠在沙发上,随手捞了个腰枕抱怀里。   “是的。”黄凯冰给乔烈儿添了茶,又为自己倒了杯水,“有问题?”   “你认为怎么判?”   黄凯冰左手竖起食指,右手张开,“十五年。”   乔烈儿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不可以从轻判。”   “除非有证据表明她当时情绪不受控制。”   “原来这样子。”乔烈儿若有所思。   “别说是我教你的。”黄凯冰用手肘捅了捅他,毕竟当年乔烈儿以主检法医的身份出庭作证还因此受了伤,他总觉得自己欠了乔烈儿的人情债。   “知道!守口如瓶!”乔烈儿从沙发上蹦起来,“我先走了。”   “不是说好在家吃饭吗?”   “有事,下次!”乔烈儿已经走到门口,“88~”   “人呢?”萧珍雨端着菜从厨房地出来。   “跑了~”黄凯冰拿着报纸窝在沙发上。   “这货没有一次靠谱的。”萧珍雨放下菜肴,“开饭了,别装模作样地看报纸。”   黄凯冰无奈地笑了笑放下报纸走过去帮忙摆放碗筷。   “老大,你在哪?”乔烈儿坐在出租车的后排。   “局里啊!”赵捷飞侧头夹着电话,在办公室翻看着卷宗,茶叶在玻璃杯子的漂浮着,香气袅袅。   “我想替高畅做个精神鉴定,能帮我申请吗?”   “可以,但你也要给我时间。”赵捷飞看了一下腕表,“你在羁留所等我。”   “行,谢了!”乔烈儿挂了电话,长吁了口气。   出租车停在红灯前,乔烈儿透过车窗往外看去,一个少妇怀里抱着孩子,孩子的两眼距离有点远,鼻子有点塌,凭医生的直觉几乎可以肯定那孩子是个智障儿。   少妇跟平常的母亲没什么差别,低下头溺爱地轻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可是这孩子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回应她,呆滞的目光依旧愣愣地看着前方,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父母百年之后,孩子又将何去何从?   羁留所,锈蚀了的粗铁枝把外界与里头隔绝了,只有快落山的斜阳偷偷攀进来那么点儿。   面容憔悴的高畅坐在他的对面,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搓着,两鬓垂落凌乱的发丝。   “等会我安排你做一个精神鉴定。”乔烈儿跟她面对面而坐,两人相隔一张桌子。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死她吗?”高畅抬起头看着乔烈儿,“我在想若是有一天我老了、病了,再也照顾不了她,那她会不会饿死街头?又或者流离失所。”   “如果证实当时你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以申请减刑。”   高畅苦笑了一下,“谢谢你,不过孩子没了,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出来后,你可以跟丈夫再生一个,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高畅的眼神飘向远方,她吐字很慢,长期而来的精神折磨让脑筋不太好使,“当时我知道珍珍有问题时,是有想过再生一个。但是我害怕,害怕第二个也是这样子,而且她弟妹不应该从出生起就注定背着这个包袱。”   “我一直尝试劝自己努力活下去,相信有一天医学能解决。”高畅哽咽着继续说:“但是你知道吗?医生告诉我就算爱滋病和癌症都能治好,唯独先天发育障碍不可逆转。”   乔烈儿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想该说些什么,那位医生说的话很残忍,却的确没错。      ☆、人伦惨剧(三)   夏季的台风雨来得又急又猛,刚才还是烈日当空,瞬间便阴云密布,狂风骤雨,闪电劈开厚重的云朵,轰轰的雷声由远渐近。   “怎么样?”赵捷飞打着伞在门外等他。   乔烈儿小跑几步钻进伞底,“测评做完了,报告会送上去进行鉴定。”   两人并肩而行,雨打湿了袖子,微凉。   “我送你回去吧!”   “嗯!”乔烈儿坐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你的效率也挺高。”   赵捷飞笑了笑,一踩油门那辆雪佛兰驶上湿滑的柏油路。   “你饿不饿?”   “有点。”他提起来,赵捷飞才想起晚饭还没吃。   “靠右停。”乔烈儿指了指前方的多美丽炸鸡店,“我很快就回来。”   乔烈儿用手遮着头,匆匆下了车跑进店里面,几分钟后拿着一个往外渗油的大纸包出来。   “烧春鸡。”他抓着纸包在赵捷飞面前抖了抖,“香不香?”   “不错!一人一半。”换作平时这股油炸味儿赵捷飞没感觉香,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啥吃的闻起来都想啃一口。   车子再次启动,乔烈儿戴上一次性手套把炸鸡撕扯开来,“要不要?”   “开着车怎么吃?”赵捷飞瞄了他一眼。   “我撕给你吃。”乔烈儿嚼着鸡肉,唇上泛着一层油光,“别说我欺负你。”   “行。”赵捷飞打着方向盘。   “张嘴!”乔烈儿撕了一片鸡胸肉往他嘴里塞,“给!”   “咋没味道。”赵捷飞嚼着鸡肉。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吃。”乔烈儿又撕了些鸡肉往赵捷飞嘴里塞。   “怎么净是这些没味道的白肉。”赵捷飞看着那个纸袋,“鸡翅呢?”   “没了。”乔烈儿装模作样翻了两下纸袋。   “怎么会没鸡翅?是被你吃光了,还是炸鸡店没给你?”   乔烈儿吐了吐舌头。   “卖萌不能掩饰你的恶行!”赵捷飞白了他一眼,“你丫的净给我吃没味道鸡胸肉也就算了,还连炸鸡皮也给你剥了,鸡翅、鸡腿...好吃的全给你一个人吃光,你好意思么!”   赵捷飞净顾着数落他,完全忽视了前方的交通灯转黄色。   “黄灯,刹车!”乔烈儿猛然发现一脚踩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SH-IT!冲黄灯了。”赵捷飞斜眼看着他,“扣六分。”   “你们刑警队冲灯又不是第一回,你知道怎么搞定。”乔烈儿用手肘捅了捅赵捷飞,“交警大队,你懂滴!”   赵捷飞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节操啊!”   “还有么?”乔烈儿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头,“不是早掉光了么?”   赵捷飞继续斜眼看着他。   交警大队。   “小殇,怎么还没下班?”   “郑局,加班啊!”小殇指了指桌面上足有一尺厚的罚单,“把这叠单弄完了就能走了。”   “谁的罚单,这么多?”郑宝刚随手拿起几张,“刑警队的?”   “嗯!”郭子殇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快速地录入数据,“帮判官他们清违章纪录。”   “奶奶的,刑警队这帮王八蛋,冲灯、乱停乱放、超速、越线、逆行...”郑宝刚把罚单揉成一团甩到桌面,“他们再敢乱来,叫俞征把他们通通抓回去重新考一次牌。”   铃声响起,郭子殇偷瞄了一眼黑着脸的郑宝刚,按了接听键:“赵队,啥事?”   “啊?又冲了灯。”   郭子殇还没说完就被郑宝刚抢了手机吼道:“赵捷飞,你丫的旧债未清,新债又来,你休想再清零!扣你六分!我要扣你六分!!!”   赵捷飞不得不把手机拿得稍微远一点,以免被郑局的独门武功狮子吼给震聋。   “听到了么?”赵捷飞挂了电话,“你说怎么办?嗯?”   乔烈儿咬着手指头,“这个...”   “把你的驾驶证拿来,扣你的,算是补偿我的鸡翅。”   “坑爹啊!一只鸡翅换6分!”   “你给我闭嘴!”   夜色中车子驶回警察局。   数日后,法院一审判决结果。   高畅杀害孩子源于多年累积的压力,相对其他凶杀案,社会危害性较小,情节较轻,经法医作精神鉴定高畅患有重度抑郁症,鉴于被告人作案时控制能力明显削弱,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法院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十八第三款、第六十七条第三款、第十二条的规定,被告高畅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被告当庭表示认罪,放弃上诉。   乔烈儿边看手机新闻边掏钥匙开门,漆黑的房间,乔烈儿摸索着按扭正要开灯,腰部一紧被人从后抱住。   “谁!”乔烈儿心里一慌,举起手机正准备往后砸,灯管亮了看清背后的人:“严靖曦,你想吓死人啊!”   “提前回来了,没想我么?”严靖曦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轻轻落下一吻:“最喜欢就是你的味道。”   “是么?”乔烈儿一肘子打在他腰上,“刚下完现场。”   严靖曦吃痛松手绕到他前面,手指放乔烈儿唇上,“说好不谈你的工作。”   “不谈工作谈什么?”   “谈情!”严靖曦的桃花眼染上了□□,薄唇覆了上去缠绵热吻。      ☆、归来   淡蓝色的床褥,柔软的枕头散发着柔顺剂的清香。   乔烈儿半湿的黑发散在洁白的枕头,睡衣顶端的两颗钮扣没有扣上,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严靖曦俯下身子在他的闭上的双眸落下浅吻,指尖轻刮了一下高挺的鼻梁,左手扣着他的头,贴上他微凉的唇,辗转热吻,唇齿相依。   沿着颈项、锁骨,一路吻下去,撩起睡衣的下摆,右手轻抚他的腰身,微痒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往后躲,严靖曦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腰身:“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嘶~”乔烈儿用膝盖顶一下严靖曦,“找死,捏得我好痛!”   严靖曦凑近他轻咬耳垂,“还是用那个牌子的洗发水么?”   “嗯?”   他深吸一口,“越来越有味道。”   “福尔马林吗?”乔烈儿促颊地笑着。   “小坏蛋!”严靖曦握着他的手腕,把双手扳到头顶,把人压在身下:“老喜欢谈你那些恶心的工作。”   “你第一天认识我么?”乔烈儿笑起来弯弯的眉眼就新月一样,黑色瞳仁如同浩瀚的星河,无尽的黑洞轻而易举地让人沦陷。   “看我怎么收拾你!”严靖曦的手指划过他的纤细腰身,男性紧致的肌理,平滑的小腹都让他流连忘返。   深入浅出,乔烈儿的指甲没入严靖曦的后背,交缠的肢体大汗淋漓,两人最终疲惫地相拥而眠,绵长均匀的呼吸,他们梦中依旧甜蜜地相爱着。   世贸甲级写字楼。   电梯停在大楼的顶层65楼,严靖曦的西装外套挽在臂弯里,衬衣西裤皮鞋,一双桃花眼神采飞扬提着公文包快步出了电梯。   “小果,早!”严靖曦推开玻璃门,跟助理陈小果打了个招呼,“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   “早!”小果坐在办公台前啃着糯米鸡,心想他们的严大律师去了一趟帝都回来居然学会贫嘴,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严大状一脸风骚的样子,日子肯定过得很滋润。”   严靖曦笑了笑,哼着跑了调的曲子径直往自己办公室走去,“小果,今天有哪些预约?”   “约了杜先生九点半。”小果翻了翻记事本,看了眼只有糯米没有鸡的糯米鸡,难吃!   “小果,帮我泡杯咖啡,不加糖。”严靖曦坐正身子开了电脑,又开始他忙碌的一天。   九点半。   “杜先生,请坐。”严靖曦从位置上起来欠了欠身子,进了门都是客人,只要有钱赚哪怕是个渣也要以礼相待,这是严大律师的座右铭。   杜春坐到他的对面,从档案袋里面取出一叠资料,推到严靖曦面前:“严律师,你看看能翻案吗?”   严靖曦翻看着材料,轻蹙斜飞入鬓的剑眉,杜春搓着手指头不安地盯着他的表情,生怕错过了什么,“这官司能打吗?”   他拿起桌面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浓郁的香气溢满了整间房子:“可以。”   “那收费怎么算?” 他没答话,只是向杜春伸出五只手指。   杜春摸了摸下巴:“严律师,你也太黑了吧,收费这么贵!”   “如果你认为不是物有所值的,可以另请高明。”严靖曦靠在大班椅上,翘起腿轻晃着,一副老子就是吊的模样,以退为进引君入瓮。   “呵呵!”杜春挠着后脑勺,“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就不想去猜。”严靖曦侧过光,阳光透过百叶窗帘投射在的脸上,“一口价,别跟我讨价还价,这不是菜市场。”   “行!”杜春从腰包里掏出一叠厚钞票,指头舔了点口水数完钱,放桌上一甩,“一分不少!”   “够爽快!”严靖曦点了点钞票,“放心,要是输了我全退了给你!”   “严律师,真够意思啊!” 严靖曦站起来伸出手跟杜春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杜春的右手独缺了一根手指,余下的四个指头除了三个没品又扎眼地戴着金玉银三款戒指外,大姆指还戴着个传说中清宫玉板指,据说那根指头以前欠下赌债被砍了。   前台的陈小果托着腮一直在思考,要是杜春没被砍掉那根指头,这只土豪会不会给那根指头戴上钻戒?      ☆、翻案   警局,俞征办公室。   “俞局,找我什么事?”赵捷飞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来,先喝杯绿豆沙。”俞征私家冰箱里取出一锅炖得糜烂的冰镇绿豆沙,往玻璃杯子里舀了一大勺,“消暑。”   “谢了!”赵捷飞看了一下腕表,“到底什么事?我还有案子要处理。”   “稍等,待会毒品调查科的人过来。”   话音刚落,便有人敲开俞征办公室的门,一名彪型大汉戴着墨镜站在那里。   “任队,室内还戴着墨镜,有意思么?”赵捷飞狭长的眼睛像狼一样盯着门外的人。   “判官,怎么一见面就损我啊!”任长风摘下墨镜坐到沙发,“这天气TMD热!”   “来,任队喝杯绿豆沙。”俞征屁颠屁颠地给任长风端了一杯绿豆沙。   “大壮,长话短说,谈正事。”赵捷飞翘起腿,手里把玩着一支笔。   “我们收到线报,肥猫在东城开了一家鞋厂,我怀疑那里是毒品的加工点。”任长风把卷宗递给赵捷飞:“我们跟肥猫斗了这么久,算是知己知彼,所以我想从你那边借调人手到他的厂打工套取证据,新面孔他们不容易怀疑。”   “是是是,找你来就是这个意思。”正在玩连连看的俞征从电脑屏幕后伸出脑袋。   “不借!”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任长风愣了愣,“为什么?”   “只换不借!”赵捷飞指尖轻敲着桌面,冷冷地看着任长风,“我的人手也不够。”   “我把高易山调到你们队,你把张涵借我用。”任长风半眯起眼睛,“这样大家都没亏!”   “是吗?怎么感觉我亏了。”赵捷飞眼珠子一转,“甄亮换易山。”   “不行!”任长风一掌拍到桌面上,震得桌子抖了抖。   被吓得不轻的俞征按着胸口,“你俩有话慢慢说,先把枪交给我。”   “我要的是有鉴别毒品能力的刑侦队员,甄亮是新丁,白人一个!不是明摆着坑我!”任长风拧着眉。   “白人一个又怎么呢?你可以教啊!”赵捷飞倾前身子,“给我听着,你用什么货色交换,我就给什么货色你!”   “两位稍安恼骚,先吃点冰镇拍青瓜,再慢慢聊。”俞征弩着屁股弯腰打开冰箱端着一碟翠绿的黄瓜,“今天刚做的,味道不错,试试!”   “俞局,你这加了辣椒,我怕咱们越吃越上火。”赵捷飞用牙签擢了一块黄瓜。   “不怕,我还有王老吉。”俞征又从冰箱里翻出两罐王老吉往两人面前一放。   “俞局,你这里咋什么都有?”任长风用手指抠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王老吉,“你要什么人才肯换张涵给我用。”   “骆苍!”赵捷飞眼眸也没抬,继续擢黄瓜吃。   “没门!”任长风摆了摆手,“她是我手下得力助手!”   “换不换随你!”赵捷飞站了起来,准备往门外去。   “站住!”任长风捏紧拳头,“我答应你。”   “好!但你必须优先保证张涵的安全,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赵捷飞停下脚步,“俞局,我先走了。”   任长风挑眉,“你对我的人就那么没信心吗?”   “我是对你没信心!”赵捷飞说话坦白得像刀子直捅任长风的心窝。   任长风一头黑线,朝俞征欠了欠身,“俞局,我也走了。”   “两位队长,我就不送啦!慢走~”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俞征终于松了口气,“我的小心肝啊,以后绝不能让这两人在我这谈判!吓死偶。”   黄宅   “凯冰,这案子不是结了很久?”萧珍雨帮黄凯冰翻好衣领,“怎么现在才提出上诉。”   “听说被告找了一个新的律师。”黄凯冰整理了一下公文包,“我走啦!”   G市,中级人民法院。   严靖曦西装革履,从辨护律师的位置上站起来:“今年7月,F市警方以杜丰的理发店聘请多名按摩女为客人提供“打飞机”等服务为由,并涉嫌组织卖YIN对我的当事人杜丰进行刑事拘留,一审判处有期徒刑5年。现我的当事人不服判决,向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审判长花玲托了托眼镜,“请辨方提出上诉新的证据。”   陈小果呈上资料交给法警,严靖曦向审判长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被告面前:“请问你开的理发店是不是只提供“打飞机”服务?”   “是的。”杜丰点点头。   “可不可以给我们解释一下什么叫‘打飞机’?”   “我反对!”检察官黄凯冰站了起来,“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   “怎么会与本案无关?‘打飞机’这个行为动作算不算姓交,关系到本案的定性。”   “控方反对无效。”审判长花玲示意黄凯冰坐下,严靖曦可以继续发问。   “谢谢!”严靖曦面向杜丰,“麻烦你具体描述一下你们理发店提供‘打飞机’这项服务。”   “就是让理发店的妹子用手搓男人那个。”杜丰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个是指什么?”严靖曦追问道。   “阴径。”   “我问完了。”严靖曦走回自己的位置,“很明显我的当事人的理发店提供的手YIN服务。”   黄凯冰站了起来:“《关于对以金钱为媒介的姓行为定性》有明确指出,不特定的异性之间或者同性之间以金钱、财物为媒介发生不正当姓关系的行为,都属于卖YIN女票女昌行为,对行为人应当依法处理。”   “我反对!”严靖曦得到审判长允许后继续说道:“被告人及证人证言等证据涉案场所只提供“打飞机”SE情服务,没有发生姓交和实施类似姓交的行为。”   黄凯冰立即反击道:“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全国□□会《关于严禁卖YIN女票女昌的决定》规定,不特定的异性之间或者同性之间以金钱、财物为媒介发生不正当姓关系的行为,包括口YIN、手YIN、鸡女干等行为,都属于卖YIN女票女昌行为,应当依法处理。至于组织卖YIN者,则要根据法律规定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对卖YIN行为处以治安处罚,对组织卖YIN者,涉嫌组织卖YIN罪将予以刑事拘留。”   “根据刑法,卖YIN是指以营利为目的,与不特定的对方发生姓交和实施类似姓交的行为,不包括单纯为异性手YIN和女性用RU房摩擦男姓生ZHI器的行为。”严靖曦回敬道。   黄凯冰一时语塞。   严靖曦嘴角微微上扬,取出一份文件呈给审判长,“这份是五年前省高院的批复,里面明确指出介绍、容留妇女为他人提供手YIN服务的行为,不属于刑法明文规定的犯罪行为。故杜丰的理发店提供的SE情服务不属于《刑法》第六章第八节中组织、强迫、引诱、容留卖YIN之“卖YIN行为”。追究我的当事人刑事责任是违反法律规定的。”   “本案宣判,治安处罚意义上的“卖YIN”不能和刑法意义上的“卖YIN”画上等号,杜丰的理发店的提供‘打飞机’不应定性为组织他卖YIN行为,不应当追究被告人刑事责任,当庭无罪释放。”审判长补充道,“根据治安处罚法规定,卖YIN、女票女昌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千元以下罚款。”   严靖曦听到判决后与杜丰相视一笑。   ☆、冰上女尸(一)   G市,警局饭堂。   “肥冰输了那场官司。”李石端着盘子坐到张一和乔烈儿旁边。   “知道啊!”张一喝了一口蛋花紫菜汤,“今天的盐不用钱么,好咸!”   “听说赢了他的那个律师叫严什么曦。”李石侧头苦思冥想。   张一答道,“严靖曦。”   “对!就是这个名字。”李石一拍大腿,“一休,你认识他?”   他摇摇头,笑而不语,斜眼看着乔烈儿。   “看我作什么?”乔烈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张一手肘搭在乔烈儿的肩上,“你紧张个啥,心里有鬼啊?”   “‘打飞机’都不犯法,那跳TUO衣舞应该也合法吧!”李石挑了挑眉,“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江边那会所瞧一瞧,看有没有那个嘿嘿~”   “石头,小心扫黄打非把你捉去批//斗。”乔烈儿用筷子夹起厚厚的肉片,不忘鄙视一下厨子,“切成这模样,刀功还不如我。”   “乔乔,我发现你真的三句不离本行,能娶到老婆才奇怪。”李石摇了摇头,心里头想着当法医的大概没一个正常的。   “他娶不到不要紧,能嫁出去就行。”张一叼着牙签。   乔烈儿瞪着张一,欧阳晓斯端着盘子走过来,只听到对话的后半段,一脸小迷糊:“谁要嫁了?”   “小C,反正不是你!”张一把腿搁在椅子上眼睛一直瞄着乔烈儿,笑得一脸猥琐。   “听说东城那边还推出了‘飞机’专业培训班。”李石凑近张一。   欧阳晓斯一脸不明所以,“什么‘飞机’培训班?”   “嘿嘿~”李石捂着半边嘴坏笑道:“就是学开飞机,你要不要参加?”   “你很喜欢‘打飞机’么?”李石背后传来一把冷冷的声音,“记得找专业人事来打,不然出了意外毁了下半生就不好,还不算工伤。”   李石回头发现木莹站在他身后,嬉皮笑脸地说道,“木队,好巧啊!来吃饭么?”   “废话!来饭堂不是吃饭,难道来□□么?”   李石一脸尴尬摸着后脑勺,张一、乔烈儿和欧阳晓斯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你们老大呢?”   “还在办公室。”李石指了指楼上。   “行,我去找他。”   “木队,不送啦!慢走~” 李石看着木莹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她眼里只有我们老大。”   “我赌一根黄瓜,老大跟她关系不寻常。”张一用力地拍了一记桌面,食堂的破桌子不争气地抖动了几下差点瘸了。   “真的?”欧阳晓斯眨了眨眼睛,“凭我的小宇宙第六感,他俩有JQ!”   “去去,别放电!”张一斜眼看着欧阳晓斯,“切!你真以为自己是圣斗士!”   乔烈儿一拍大腿,“不是应该来一句‘燃烧吧!我的小宇宙!’。”   刚才萎了的李石被逗笑得前仰后合,欧阳晓斯气得鼓着脸,“你们就知道欺负我!”   “你们知道不?”李石深深不忿,“上次木队找我们老大借线人,老大二立马就答应,别说是无条件免息贷款,而且还是无限期外借,人想用到什么时候都行。”   “听说过。”张一摸了摸下巴,“你们老大蛮大方的。”   “哪里!”李石摆了摆手,“缉毒组的任队找他借人,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还得抵押交换。”   “押谁了?”乔烈儿托着腮。   “骆苍!”李石翻了翻眼。   “哟西!刑警队真有福气啊!”张一把牙签吐了出来,“我发现你们老大最爱霸黄花。”   “这,这个小苍又是谁?”欧阳晓斯听得一头雾水,向他们投来询问的目光。   “任队的得力助手,最有希望继木莹后第二个成为队长的女警。”乔烈儿嚼着那肉渣片,“真TMD难吃,人肉做出来都没这么难吃。”   “师师傅~”欧阳晓斯倒吸一口气,“你该不会真尝过吧?”   “深井冰!”乔烈儿白了她一眼,“你看我像吃人狂魔!”   “不像但是...”欧阳晓斯对着手指头嘀咕道,“很难说你会不会是天使外表魔鬼内心的连环杀手分尸吃人魔。”   “小C!”乔烈儿“嚯”一下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看着欧阳晓斯,吓得她使劲往后躲。   “乔儿,冷静点。”张一边笑边拉住发飙的乔烈儿,“她恐怖小说看多了,呵呵!”   欧阳晓斯在饱受惊吓后,精神恍惚地好不容易才吃完那顿饭。   G市,满园春大酒楼包间。   “严律师,这次真得太感谢你了!”杜春嘴里叼着雪茄,为严靖曦的杯添了XO,“满上~”   “受人钱财,□□,必须的~”严靖曦向虚空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等会我们去华丽宫夜总会,那里小姐个个都美艳如花!”杜丰一脸色相。   严靖曦推辞道,“不了,你们去爽吧!我晚上约了人。”   满身酒气的杜春手拿着酒瓶走起来左摇右晃,一肩膀撞到墙上去差点顺着墙脚滑落下去,勉强稳住身子问道,“约女朋友了?”   “严律师一表人才,女朋友肯定国色天香,当然看不上华丽宫的小姐。”杜丰打着酒咯凑了过来,“理解!理解!”   “哪里!我都没有女朋友。”严靖曦站起把套在椅背上的西服抖开穿上,“两位,我先走了!”   “严律师,下次再一起吃饭!”杜春拍了拍严靖曦的后背。   东山百货,铁达时的柜台前,表面折射着聚光灯的光芒分外耀眼。   “麻烦你拿,铁达时运动系列。”严靖曦指了指柜台黑色金属表面那款手表。   “先生,您要这个么?”售货员从玻璃柜里取出手表,双手奉上,“T014,这款很适合您。”   “送人的。”严靖曦接过看了一会,“帮我包起它。”   “请问您是刷卡还是付现金?”售货员把表放进铺着天鹅绒的锦盒里。   “刷卡。”严靖曦小心翼翼地把锦盒放进银白色的礼品袋。   体育中心国际溜冰场。   寒冷的冰面泛起冷雾,穿着橙金色闪亮花滑短裙的女尸直挺挺地躺在上面,皮肤冻得微微发紫,身下是大滩已变得暗黑干涸的血渍。   “能推算出死亡时间吗?”赵捷飞戳了一下死者的手臂,硬绑绑的感觉。   “受冰面温度干扰了,测肝温不能准确地计算出死亡时间。”乔烈儿捏着死者的下巴把她的微微往上仰,颈部露出狰狞的伤口,“颈部大动脉被切断,只能用眼球化学法。”   “这又是什么新方法?”   “美国那边的新技术,因为这种方法不受外界温度的影响,所以测得的死亡时间比较精确。”   “你看这切口,凶器会是什么?”赵捷飞指尖抹过死者颈部的伤口,切口处的皮肉往外翻,边上凝结着暗黑色的血痂。   “很锋利,但又不像是刀。”张一套了伤口的模回去做比对。   赵捷飞转头对身后的留着利落短发,英姿煞爽的女警招了招手:“小苍,现场有没有找到凶器?”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骆苍翻开记录本,“死者叫金贞妍是今晨被发现的,韩国女子花滑选手,这次是来参加国际冰上美   姿表演,双人滑的临时搭档是美国华裔男子花滑选手程军。”   “现场有监控,看了没有?”赵捷飞环顾了一下冰场四周的视频监控。   “大会说因为节目需要保密,排练期间除了出入口的监控开着,凡是对着冰面的监控都关掉。”   “程军的笔录做了没有?”   “做了,他说昨晚金贞妍要再练一段单人滑,所以他先走了。”   “叫甄亮把带血的冰面铲走带回局里化验。”   “知道。”   赵捷飞对骆苍的办事效率颇为满意。   ☆、冰上女尸(二)   溜冰场。   细碎的额发,狭长上挑的眼眸,深蓝色的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黑色的牛仔裤,负着手漫无目的地滑行着,冰刀莞尔曲折地平滑的冰面留下浅浅的坑道。   “你也来了。”乔烈儿滑到他身边,正在思考的赵捷飞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在想什么?”   “小苍翻查了所有进出冰场的视频,当天除程军外没有其他人与死者接触,而且程军也有作案动机,在参加冰上美姿邀请赛前两人是恋人,但金贞妍这几天跟瑞士的选手好上了,程军跟她发生很大的争执。”赵捷飞双手插在裤袋,“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到凶器,没办法落案起诉。”   “所以你在这晃悠找头绪?”乔烈儿侧着头看向他。   “嗯~”赵捷飞点点头,“张一做了很多种刀具比对,都没找到一种接近的。”   “但是从创面来看,极有可能是金属刀具造成的。”乔烈儿右脚后外刃加速滑行,起跳瞬间左脚冰刀齿点冰逆时针来了个一周后外冰点跳跃动作,冰屑在冰刀边上溅起朵朵白色的小雪花。   “啪、啪!”赵捷飞鼓了两下手掌,“没想到你会花滑,你们南方人很少会溜冰。”   “小时候学过。”乔烈儿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柔韧性好,以前还能做贝尔曼旋转。”(PS:贝尔曼旋转以单足旋转,浮足从背后弯起超过头顶,手拉着冰刀,全身形成水滴状。)   “很少男的能完成这个动作,做来看看。”   “现在骨头硬了,做不了!”乔烈儿头颅一昂,看见赵捷飞在窃笑,心有不甘地说道:“燕式我还是能做的。 ”   乔烈儿修长笔直的右腿抬高,左侧刀刃在冰上,双臂伸展开呈燕式滑行,掀起的风拂过他乌黑的额发,微微扬起又落起,双颊因为运动而泛起健康的红润,隐约中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   赵捷飞看得有点着迷,吞了一下口水,晃了晃头,自己到底怎么啦?居然看一个同性看得发呆。   “你发什么呆?”乔烈儿以丁字步稳稳地停在赵捷飞面前,“怎么样,我做的还行吧?”   “差一点点,你的浮腿抬得不够高。”   乔烈儿不乐意地扁了扁嘴。   “不服气,是吧?”赵捷飞随即以右后外刃加速助滑,然后转身后左前外刃蹬冰,向前起跳,完成空中一周半旋转后,右后外刃稳稳地落到冰面向后滑出,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你竟然会阿克塞尔跳!”(PS:阿克塞尔跳是花滑六种跳跃中,难度最高的。)   “我是J城的,儿时冬天闲着就去溜冰,懂点皮毛。”赵捷飞伸出左臂,手心向上,“要不要来一段双人?”   “谁当花儿?”乔烈儿没有搭上赵捷飞的手心。(PS:花儿,双人花滑中抛跳动作中被抛掷的那个。)   “当然是你。”赵捷飞上下打量了一下乔烈儿单薄的身材,“要是你能抛得动我,我可不介意当‘花儿’。”   乔烈儿不满地回敬了他一记眼刀,虽然赵捷飞的身形也是偏瘦削,却是属于那种骨架精干形,毕竟人家是刑警,论臂力和爆发力他都要稍逊一筹,而且赵捷飞还是柔道黑带。   乔烈儿的左手伸展开放到赵捷飞的手心上,掌心带点湿润带点温暖,赵捷飞绕到他的身后,右手落在乔烈儿的侧腰上,他的腰虽然纤细却不像女性那般娇柔,有着男性的韧性和紧致,前胸贴着后背,乔烈儿能感觉到赵捷飞呼出炽热的气息,一时间说不出暧昧,想把身子倾前点想保持一定距离,动了动无奈赵捷飞抓得紧。   两人加速以顺时针方向同步旋转致第二圈时赵捷飞才松手,借助赵捷飞抛出的力量乔烈儿在空中做了两个旋转,风在耳边掠过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美妙,左冰刃不偏不正地落在冰面的疙瘩上,打了个呲咧,如果不是赵捷飞的双臂及时护着,想必已经摔在地上吃冰渣子了。   “谢谢!”乔烈儿落在他的怀中,跟严靖曦不同,赵捷飞身上没有香水的味道,却有种淡淡的阳光的味道,想起以往跟严靖曦一起来溜冰,每次都得照顾那个随时随地会摔倒的天生四肢不协调的男人,这次总算体会了一把在冰面上被人护着的感觉。   “没扭伤吧?”赵捷飞关切地看着他的脚。   乔烈儿左右提了一下腿,“没事,好着呢!”   “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两人滑行到边上靠着栏杆。   冰面上的人逐渐多了,不时会有点小碰撞。 看着那些冰面四脚朝天的人,乔烈儿不由得想起严靖曦每次都像大笨熊一样摔得前仰后合,全身青一块紫一块,回到家给他搓药时又吼个半天,“噗!”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啥?”赵捷飞不明所以。   “没啥!”乔烈儿摊了摊手,“想起一个朋友。”   “你笑起来很漂亮。”赵捷飞赶紧躲开乔烈儿的目光,心里念叨着,今天到底怎么了?刚才看着他发呆,现在鬼使神差地冒出句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自己!   乔烈儿一脸尴尬,说不出话来。   “啊!”一声尖叫,打破两人有点诡异的气氛。   循声看去,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双掌触冰跪在地上号啕大哭,指尖处的血晕在冰面上化开,她的母亲不知所措地蹲在旁边,年轻男子吓得脸色发白脚打着颤站在那里,银色的冰刀上沾染着些许血。   “过去看看。”两人滑了过去。   左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指尖顶端被齐刷刷地分离开,小女孩是初学者,摔倒时身子前倾手掌着地,刚好滑过的男子躲避不及,冰刀生生地把小女孩纤细的指尖切断。   “我是医生。”乔烈儿向冰场的工作人员吩咐道:“赶紧去冰箱取干净的冰块把断指包起送去医院从接驳手术。”   “我明白了。”赵捷飞晃然大悟,“小乔,这里交给你。”   “喂,你去哪?” 赵捷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冰场上。   “小苍,立即申请搜查令。”赵捷飞一边解溜冰鞋的鞋带,一边打电话,“阻止程军离境。”   “老大,有新发现?”   “冰刀。”   程军溜冰鞋的冰刀在紫外光下呈现出血渍,经刀痕比对分析,与死者颈上的创口完全吻合,谋杀罪名成立。   ☆、老乡   世贸甲级写字楼,顶层。   助理陈小果敲开了严靖曦办公室的门,“严先生,有位姓孙的先生找你。”   “有预约吗?”严靖曦的眼眸也懒得抬,依旧看着他手上的卷宗。   “没有。”   “哪来里的?”严靖曦执笔在文稿上写写画画,标准出案件的重点处。   “他说是你的老乡。”   严靖曦的笔尖停顿了一下,油性笔的笔尖在纸张化出一个黑点,“让他滚!”   “靖曦!”一年约60岁的男子灰头土脸背着个编织袋企图冲进来。   陈小果只能用娇小的身躯把他堵在门外面,“严律师说了不见,你再不走我喊保安。”   “靖曦,咱们好歹曾经也是同一条村,人家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男子一脸黝黑,用草帽扇着风,密闭的室内空间弥漫着一股汗臭味。   “你TMD别给我提村里的事。”严靖曦“咔嚓”一下把手中的铅笔折断,吓得陈小果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不由后退两步。   “严大律师,求求你了。”老孙作势要下跪,“你就帮帮我吧,儿子拉货时开车超速超载越线把人头给撞没了,现在给警察抓走了。”   “想请我打官司,可以啊!”严靖曦把腿搁在桌面上,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老孙从缝在底裤上的口袋中翻出皱皱巴巴的钱票,“严律师,够不够?”   严靖曦嫌弃地看了一眼,冷笑道:“哼!这点破钱,还不够支付我一小时律师费。”   “那多少钱才够?”老孙弓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严靖曦。   “这个数的十倍。”严靖曦张开手掌,“做无罪辩护。”   “这...哪里去找这么钱?”老孙坐在地上嚎哭,“我该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于我何干?”严靖曦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老孙的破嗓子让他神烦。   “你让借也借不了这么多。”老孙摇着头跪爬到离严靖曦稍近的地方,“看在咱们同乡的份上,能不能收费便宜一点?”   “啪!”严靖曦一掌拍到桌子上,怒瞪着老孙,“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撵出去!”   “那...”老孙哭丧着脸拍着大脚,“我就只有一个娃啊!”   “你可以去司法局申请法援。”严靖曦的眼眸看向天花板,“不过他们辩护水平,哼哼!”   “这个...真没得商量?”老孙还抱着一丝希望看着严靖曦,“靖曦...”   “小果,送客!”严靖曦把转椅一转,背向老孙。   “大叔,你还是走吧!”看老孙不依不挠地站着,陈小果继续劝道:“求你了,可别为难我,咱也是打工的。”   老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叩头,严靖曦头也懒得回:“小果,叫保安。”   片刻,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架着老孙把他撵出写字楼。   星河公墓,不是清明,墓园一片寂寥冷清。   严靖曦把骨灰盒擦拭干净,放在拜祭桌上,点了香烛。   “妈,今天是你的祭日,我和小乔来看你了。”严靖曦捏着三根香拜了三拜插到香炉上,乔烈儿也随他点了三根香拜了三拜。   “妈,风水轮流转。”严靖曦在骨灰盒前殿了酒,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前几天老孙的儿子开车把人家脑袋撞没了来找我打帮忙官司,给我轰走了。”   乔烈儿捧着花束鞠了躬,严靖曦搂上他的肩,“妈,你放心,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好。”   落日的余晖洒在墓园的大道上,把贴在一起的人影拉得老长。   “老孙是怎么回事?”   严靖曦握着乔烈儿的手把他拉近到身边,“说来话长,要听么?”   “嗯~”乔烈儿点点头,对于他的过去一直不甚了解,也不敢多问怕揭了他伤疤,难得这次严靖曦主动提起,乔烈儿当然乐意至极。   ——————————————————————————————   上世纪那个特定的时代,有着属于那个时代特定的产物——知青。   严书婧,跟其他学生一样被上山下乡。   原来过份美丽也是一种罪,村支书的儿子骚扰她也不是一次半次的事儿。   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严书婧被村支书的儿子侵犯了,当她铁了心把这事告到村委的时候,却被污蔑成为了早日回城勾引有妇之夫,整条孙家村,上至村长、下至村民没有一个人肯为她的不白之冤站出来说公道话。   如果不是发现自己怀孕了,严书婧可能已经自杀了,在那个年头未婚先孕受尽白眼,倔强的严书婧还是决定把这个无辜的孩子生了下来。在其他知青姐妹们的帮忙下把严靖曦拉扯大,直到他五岁那一年,严书婧终于带着严靖曦回城了。   严靖曦他永远不会忘记村里的孩子一边用碎石扔他一边喊“野种!”,他永远不忘记因为自己没有父亲,回城读书期间经常被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堵住敲诈勒索,没钱给就挨揍,有权、有势、有钱才不会被人欺负从小在他心灵上扎根发芽,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便成了他人生的座右铭。   他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入读国家政法大学,当律师是他母亲毕生的梦想,亲手掌握了“法”这个武器,不仅仅能保护自己,更能置人于死地,因为“法”有时可以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自古红颜多薄命,严书婧终未能等到儿子穿上学士袍、戴上学士帽,在他大二那一年便因病匆匆离世。   (PS:关于这段,时间上可能有差异,作为小说创作请别较真。)   ——————————————————————————————   傍晚的风扫过地上的落叶,严靖曦的头埋在乔烈儿的颈窝里,像个受伤的孩子。   “你知道吗?我妈走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全部。”   乔烈儿回抱着他,两人相依相偎。   如果时间可停住,就让它永远在今天。   ☆、海上腐尸(一)   蔚蓝的海岸线,白色的浪花冲刷着黑色礁石,偶而有一两只蟛蜞举着剪刀手急匆匆地打横走过在沙滩留下一串细碎脚印,这些足迹随着涌上来的海浪很快又被抹去。   “这两位发现箱子的。”李石把两个年青人领了过来,他们的脸色并不太好,明显是受了惊吓还没回过神来的状态。   “我是刑警队长赵捷飞。”赵捷飞亮了一下证件:“请问你们怎么发现的?”   “我们是做环境检测,那地方就是电厂的出水口。”晒头黑不溜秋的小哥指了指右侧,“我们要去取水样回去做环境监测报告,箱子就搁浅在那礁石堆上。”   “老大,法医来了。”   赵捷飞把录音笔等一咕噜交给李石,“李石,你给他们做笔录。”   看见乔烈儿拎着箱子走过来,赵捷飞便迎了上去,“小乔。”   “赵队,箱尸奇案?”乔烈儿皱了皱鼻子,尽管有海风吹散,整个海滩依旧弥漫着那股恶臭。   “不一般的恶心!”赵捷飞轻捶了一下他的肩。   “有多恶心?”乔烈儿笑着往尸体走过去,“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   “等等~”赵捷飞小跑几步追上去拉住他,从裤兜里掏出百花油,拧开盖子,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在乔烈儿的人中位置。   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近得都能感觉到喷在脸上,赵捷飞的眼神专注,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柔情。   “那味道不好闻。”赵捷飞收起百花油,“这样会好受点。”   “谢谢!”乔烈儿吸了吸鼻子,药油味道的确把臭味冲淡了些许。   “刘华。”站在礁石另一头骆苍抬了抬下巴,“这啥状况?”   “什么?”刘华茫然地看向骆苍。   “老大。”   刘华看了半天,判官还是鼻子、眼睛齐全,“老大怎么啦?”   “切~”骆苍白了他一眼便走开,“还说当刑警,一点观察力都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远远便闻到,而且越来越浓烈。臭味的源头是礁石上躺着一只黑色的旅行箱,箱外还有个铁笼,铁枝已经被刑警大队找人剪开了,膨胀的尸体把箱子顶开了一条缝,破损的衣服布条湿哒哒地从缝隙露出来往外滴着水,腐败的肉团发出阵阵恶臭。   乔烈儿吩咐道,“开箱。”   甄亮带着两个口罩,被熏得五官皱成一团,勉为其难把箱子打开,从里面粘粘糊糊的臭水中拎出人体的残肢,滑腻糜烂的手感让甄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烈日当空烘烤着大地,乔烈儿挑了块相对平整的地方,把七卸八块的人体残骸一块块地晾在上面,他半跪在地上逐块地拼凑起来。   “乔法医,你慢慢玩3D拼图,我走开一会。”   乔烈儿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玩拼图,甄亮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远数十米外狂吐。   “甄亮!”乔烈儿站起来朝人喊,“头呢?”   “没有吗?”把黄胆水都吐出来的甄亮屏着呼吸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你们捞上来时有没有弄丢了?”   面对乔烈儿的质问,甄亮连忙摆手,“不可能,我们捞上来时外面的铁笼还没打开。”   “怎么回事?”赵捷飞闻声走了过来。   “缺了头。”乔烈儿指着地面上拼好的尸体,肿胀得发紫的主干和四肢,唯独缺了头。   赵捷飞抱臂绕尸体走了个圈,“死了多久?”   “尸体高度腐烂,至少一个月。”   “你先把尸体拉回去解剖,这边我安排人进行地毯式搜索,看能不能找着脑袋。”   “好吧!”   尸体被拉走,现场继续进行侦查。   司法鉴证科。   “死者,女,根据骨密度推算,年龄约25岁,头部缺失,估计身高约162CM,体重约45KG。”,戴了三个口罩的欧阳晓斯跟在乔烈儿身边进行记录。   “小C,怎么不闷死你?”无影灯下,乔烈儿检查了尸体的表面,“左脚脚腕处缺失了一块肉。”   “我宁愿闷死,也不要熏死。”三层口罩确实憋得难受,她现在连说话都费劲。   刀锋拉开死者的胸膛,胶质样的物体从胸部处露出一个角,乔烈儿用手术剪沿□□边缘剪开,抽出一块硅胶,“隆胸?送去给赵队。”   乔烈儿从骨髓中提取组织物放到培养皿中,“给张一做硅藻分析,鉴别溺死和非溺死。”   解剖室的通风开到最大,仍弥漫阵阵令人作呕的尸臭,乔烈儿依旧屏息静气一脸专注地进行尸体解剖。   会议室。   “人都齐了。”赵捷飞环视一下在场的人,“开会吧!”   投影仪亮了,屏幕上呈现出现场的图片。   “尸体缺失了头部。”乔烈儿把图片放大,“左脚脚腕处缺失一块肉,切口整齐,不像是腐烂后被蹭掉的,更像被刻意切除。”   “我们已经把搜索范围扩大到三公里。”骆苍汇报道:“至今仍未发现死者的头部。”   “暂停搜索。”赵捷飞指了指图片,“我推断左脚脚腕处缺失的部分有可能是胎记或者纹身等标记,凶手故意把头部和脚腕处缺失部分弄丢,目的是不让我们发现死者的身份。”   “所以头部并不是意外丢失。”骆苍恍然大悟,“按你的推断,头部有可能被故意藏在别的地方。”   “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赵捷飞把证物袋放到会议桌中间,“这是在死者胸部发现,隆胸用的硅胶。”   俞征隔着透明的证明袋愣愣地看着里面的硅胶,突然冒出了一句:“这是什么杯?”   赵捷飞的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众人则憋笑憋得慌,俞征刚说完便发现气氛不太妥,立马陪笑道:“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你们继续。”,自个儿埋头继续玩“找你妹”。   “隆胸手术是有医院记录,硅胶上有条形码,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来追踪。”赵捷飞把证物袋扔给刘华:“你去查查是哪家医院。”   “是,队长。”刘华接过证明物袋,跟坐在旁边的张一挑了挑眉,一脸坏笑道:“F杯。”   张一捂着半边嘴小声说道,“我还以为是G奶。”   “张一。”赵捷飞目光转向张一,“水样分析结果?”   “旅行箱间隙处的水样发现苦草。”   “苦草是淡水生物,那么有可能不是被抛尸大海,而是沿内河冲到大海,搁浅在礁石上。”赵捷飞微微侧头朝李石说道:“你沿容江的出海口溯溪而上,看看有没有发现?”   “收到。”   “死亡原因?”赵捷飞回头看着乔烈儿。   “骨髓提取物中没有发现硅藻,证明死者是被杀后才扔进水里的。”乔烈儿翻开报告尸检报告,“身体表面没发现其他致命伤痕,虽然头部缺失,但残存的颈部发现喉部被切断,推测割喉后被肢解。”   “我们已经掌握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赵捷飞合上报告,“散会吧!”   “各位留步!”俞征屁颠屁颠地往外走:“我给大家做了好吃的。”   “那就吃完再走!”众人又在坐了下来。      ☆、海上腐尸(二)   片刻过后。   “什么味道?”甄亮吸了吸鼻子。   “好臭。”骆苍看了一眼边上的张一:“你化验完没洗澡么?”   “哪里!我洗了一个小时。”张一扯开衣领,“香不香,洗得皮都快扒掉一层。”   “得了,你这破身材,比咱家大壮差远了。”小苍不屑地看着张一。   “真TMD的臭!”乔烈儿往外张望,“难道解剖室通风接到这来了?”   “来了,不臭不好吃。”俞征端着盘子带着一阵恶臭飘进来,“噔噔噔!臭豆腐。”   “死胖子!”李石从后捏颈把俞征按倒在桌面上,“还嫌我们今天闻的臭不够吗?”   “撤吧!”赵捷飞从椅背中拿起外套搁在臂弯上,经过乔烈儿身边时说道:“我送你。”   乔烈儿随他出了门,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欧阳晓斯用手肘捅了捅张一,小声嘀咕道:“我闻到JQ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张一有板有眼地说道,“XY的味道。”   “师伯。”欧阳晓斯追了上去,“XY是什么?”   “X-I-AN咸,Y-U鱼,就是咸鱼的味道。”张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溜走了。   李石松开了俞征,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这可是我新学会的,你们都不喜欢,那我一个人把它吃光。”   俞征一个人坐在会议室角落里啃完一盘臭豆腐,自此这味道在会议室绕梁三日,经久不散。   350公里外S市,市郊。   车子驶在寂静的公路上,两旁是杂草丛生的荒野,极远处的村庄偶有一两盏灯光。   “郑局!”交警大队的郭子殇坐在副驾位上抱怨:“老大远来开个会,完了也不让歇一歇玩上半天,硬要人家连夜开车回去。”   “我无所谓。”   “你是急着回家抱娃吧?”郭子殇看着外面漆黑的公路,大半夜车都没一辆经过。   “有儿万事足,等会轮到你来开。”郑宝刚调整了一下坐姿,路途比较远,加上开夜车两人只能轮流着来。   “郑局,附近有油站或者休息站吗?”   “又干嘛?”郑宝刚瞥了他一眼,“咱们赶路,不进休息站了。”   “人有三急,尿急!”郭小殇跺着脚。   “三公里以内都没有。”郑局停了车,“爷们儿,去草丛解决不就行了。”   郭子殇提着裤子,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往草丛处走去,大晚上静得只听到虫叫声,心里嘀咕着附近有死老鼠么,怎么一股臭味,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有点软感觉不像石头。   借着微弱的路边停着车辆的车头灯,低头一看,“我的妈呀!”   凌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吓得靠着车门的郑局连烟也掉地上了。   “你一个大男人的,叫个啥?”郑局骂道,“一惊一乍的!”   “人...人头。”   半湿的泥地,被野狗刨出的半个头颅已经开始腐烂,一绥绥的头发披散开,一团团白色蛆虫涌动着偶然从腐肉中探出身子。   G市,金域蓝湾。   “先生,这套错层绝对物超所值。”售楼小姐殷勤地尾随着严靖曦。   严靖曦负着手拾级而上,一段小台阶把厅和房巧妙地错开,形成小小的落差,不是复式胜似复式,对此结构他甚满意。   “多少钱一平米?”   “先生,现在的价格已经最优惠了。”售楼小姐葱白一样的手指在计算器上敲了几下,“打了折,28000元一平米。”   严靖曦推开阳台间隔的落地玻璃门了,双手撑在栏杆,俯身往下看,绿油油的街心公园一派宁静安逸,比起他们以前的小区高端大气上档次。   “三成首付。”严靖曦转头问售楼小姐:“这里多少平米?”   “这是我们推出的小户型,110平米。”售楼小姐热情地推介:“现在落订还有优惠。”   “110平也叫小户型。”严靖曦冷笑了一声,“那60-70平叫什么?”   “先生,我们这里都是180-250平米的房居多。”售楼小姐脸上永远挂着职业式的浅笑,往他手里塞了张名片,“如果决定买的话,记得找我,给你打个88折。”   “行。”严靖曦收起名片推门而出,他想有个家,一个梦寐以求的家,一个仅属于他们俩的家。   乔宅,一家子围着餐桌边吃边看电视新闻。   电视屏幕上正播着“不回家看父母是违法”的专题,记者在街头采访民众对于“不常回家看望老人属于违法”持什么观点时,一位原本来笑呵呵的老大爷突然情绪失控,咆哮着说“不回家看我们违什么法?30岁了还不结婚才违法,该判刑!”   众人一致看向乔烈儿。   “看我做什么?”乔烈儿停下筷子。   “你赶紧啊!”嫂子李翼笑道,“当心要判刑。”   “放心,公检法司,我都有熟人。”   “殉私枉法是不对的。”乔爸一本正经地答道。   “爸,你没事吧?”乔烈儿挑了挑眉。   “小乔,你也老大不小,赶紧结婚吧。”乔妈又开启唐僧模式,“找个女人有那么难吗?”   “女人找不到。”乔烈儿偷瞄了老妈一眼,半开玩笑问:“男人行不?”   “啪!叫你胡说八道!”被老妈一记筷子敲到脑袋上,“还有今晚别回去了,在家睡吧。”   “哦!”乔烈儿应了一声,低头默默扒饭。   饭后,睡房。   乔烈儿盘着腿靠在床上看到卢毅儿进来,“哥!”,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埋头玩手机。   “别老玩手机。”卢毅儿没收走他的手机。   “你干吗呢?”乔烈儿想抢回手机,却被卢毅儿藏在身后,“哥,我在玩游戏!”   “我看他们现在还不能接受。”卢毅儿坐到床边侧头看了看乔烈儿锁骨处的红印,倾前身子伸手整了整他微敞开衣领把红印档住,“别让爸妈看见了。”   “谢谢!”乔烈儿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把最顶上的扣子扣上。   “你们年轻气盛,揉着点别弄伤自己。”卢毅儿抚弄了一下乔烈儿的头发,在他眼中这个弟弟好像永远都长不大。   “行了!”乔烈儿拍掉他的手,“别说得我好像欲求不满的样子。”   “我是担心你。”   “快回你房间滚床单。”乔烈儿笑着用脚踹了他一下,“嫂子正等你呢!”   卢毅儿笑了笑,起身开门离去。      ☆、海上腐尸(三)   世贸68层。   严靖曦端着咖啡杯翻开报纸,眼睛掠过报纸,最后停留在本地新闻最末端那一栏,“小果,帮我了解一下这单案子。”   “你想接?”小果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我怕她付不起你的律师费。”   “这个你少给我操心。”严靖曦把报纸扔在一边,“让你去就去。”   “知道了,严大状!”陈小果带上门。   浓郁的咖啡香味溢满一室,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的金属表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严靖曦半眯着漂亮的桃花眼,支起臂单手托着腮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儿。   检察院,阳光的光束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烟尘在空气飞扬跳跃,清晰可见。   “小剑。”黄凯冰走了进来,一屁股从在他的接待沙发上,由于分量不轻,中间凹了下去,“那个捅伤老公,自杀未遂的案子,你接了?”   “嗯。”陈青剑应了一声。   “辩护律师换了。”黄凯冰指尖扣了扣茶几的玻璃面。   “她申请了司法援助。”陈青剑继续埋头看卷宗,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就是老钟那帮人。”   “错了!常胜将军接了这单案子。”   “严靖曦?”陈青剑猛然抬起头,“不可能!”   “嗯!他确实接了。”黄凯冰挪开屁股,走到他对面,“近期几乎战无不胜。”   “严靖曦要价不是很高的吗?”陈青剑张大了嘴,半天也合不拢,“怎么会接这单案子?”   “我怎么知道。”黄凯冰俯身拍了拍陈青剑的肩:“你还是自求多福,沉着应战。”   陈青剑揉了揉眉心,近期严靖曦在业界出了名难缠,所有检察官提起他就头疼,最最让他不安的是他们曾经在法庭交过手,那是此前唯一的一次正面对碰,陈青剑输了!那起婚内强女干案他败给了刚来G市还立足不稳的严靖曦。   这次又回鹿死谁手?陈青剑不敢大意,经过这两三年的磨炼严靖曦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G市,刑警大队。   “老大,通过硅胶的条形码,我们查到死者的身份。”刘华把从莱美整形医院取回来的资料交给赵捷飞,“前后整过8次,包括隆鼻、削骨、垫下巴、隆胸、割双眼皮、丰唇、抽脂和驳骨。”   “这样整,她亲妈也认不出她。”赵捷飞翻阅着资料,整容前长得歪瓜裂枣,整容后跟最近很火的那个艺人“安琪拉”宛如孪生姐妹,“没有职业?你查一下她的经济来源。”   “收到。” 刘华刚转身欲离去,李石便走进来,“老大,S市那边发现一个女性的人头,我们要不要申请比对?”   “头在350公里外?”刘华停下脚步,“不可能吧?这抛尸贼神奇。”   “不排除任何可能性。”赵捷飞看向李石,“把DNA结果发给S市的刑警大队做比对。”   数小时后,刘华拿着资料走了进来。   “老大,死者叫陈楚君,东北人,被一个香港老板的包养。”刘华汇报道,“香港老板可以排除杀人嫌疑,这三个月他都在美国那边打理生意,有出入境记录为证。”   “遇害前还跟什么人接触过?”赵捷飞翘起腿,手搁在膝盖上,“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哪?”   “动静界会所,12日那晚做完SPA便打车离开,之后没有人再见过她。”   “天眼有没有拍到车牌号码?”   “有,黑车。”刘华递上资料,“这是车牌号码。”   “通知交警大队,密切留意这台车。”   “知道!”   “告诉郑局,不要打草惊蛇!”   “嗯!”刘华刚抬脚又折返,“郑局最近很不爽咱们。”   “不爽?”赵捷飞指了指对面的超市,“那你去买两瓶娃哈哈爽歪歪给他。”   刘华有时候觉得赵捷飞的神逻辑,不是他尔等凡人能理解的。   东城,市郊座落着不少鞋厂。   每一间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平常,那么的普通,调入毒品调查科的张涵在这里已经潜伏了差不多一个月,跟其他打工仔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在闷热的工棚里赤膊重复着每个工序。   小巷的尽头,最近有人以办鞋厂的名义租下了一间仓库,把十多箱鞋底和鞋面搬进仓库,还购买了一台热塑机,若干桶工业橡胶,这些都是制鞋的基本工具,看起来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然而材料和工具搬进仓库后工厂却迟迟不见开工。黑色的布帘总是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闷热的环境如同焗桑拿,偶然从里头走出个杀马特造型的小伙子蹲在墙角抽两根烟,可疑之处引起从事多年刑警工作的张涵注意。   “任队。”张涵给任长风打了电话,“有情况发现,我要求提供监视设备。”   “行,肥猫他们开始行动了?”   “嗯!”张涵压低声音,“还有,我需要租住监视目标的对面水筑街8号2楼。”   “我立即安排。”任长风挂了电话着手准备监视行动。   一切安排妥当,张涵已经潜伏在水筑街8号二楼快一个星期,透过望远镜密切地监视着对面,隐藏在窗帘后面的微型摄录机把仓库的一切都收录了下来。   手臂上都有大雕纹身的汉子正忙碌地卸货,一包包白色的粉末从箱里取出来,杀马特小伙子拆开包装分成小份。   平头男从鞋盒里取出女式高跟鞋,麻利地用刀子把鞋跟撬开,拾起一小包粉末往鞋跟的空心处塞,然后往压塑机上一放把鞋跟压回鞋子,再往鞋子上抹一层透明的漆状油性剂。   虽然张涵闻不着摸不到,凭经验他也猜到那是干扰X光用的化学药剂。   “任队,证据已经有了,可以收...”张涵的“网”字还没说完,察觉到身后的异响他闪身之际,手指扣动装了□□的枪的板机。“砰!”轻而低沉的一声,子弹因他的移动而偏离原来的路径,从颅脑变成后背射进,带着血穿胸而出,随后是沉闷地倒地声音。   “张涵!张涵!”手机那边传来任长风焦急的声音。   拿着□□的男人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一腿把张涵握在手里的手机踢到墙角,“啪啦~”手机被踩得支离破碎,任长风只听到话筒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   G市,教师新村。   “做了什么好吃的?”严靖曦换了拖鞋径直走进厨房,从后抱住乔烈儿,把头搁在他肩上,“好香!”   “子姜炒鸡、白灼牛肉、耗油生菜,还有酸菜炒蚬肉。”乔烈儿边说边把锅里的菜装到碟子,往严靖曦手上一放,“翠瓜,上酸菜!”   “不是翠花吗?”严靖曦在他脸上落下一吻,“怎么成了翠瓜?”   “翠花是女的。”乔烈儿用手捏起一颗剩在炒锅里的蚬肉放严靖曦嘴里,“翠瓜,味道怎么样?”   “嗯!”严靖曦意犹未尽地舔舔他的指头,“味道好极了。”   “恶心!”乔烈儿把指头往严靖曦的脸上抹了抹,“都是口水!”   “是吗?”严靖曦凑近咬了咬他的耳垂,语调暧昧地说道,“手指头没那个好吃。”   “滚!”乔烈儿回头瞪了他一眼,“色鬼!”   “我色吗?我说了什么吗?”严靖曦耸了耸肩,“小心我告你诽谤,宝贝。”   “你就不怕我把你制成标本?”乔烈儿扬了扬手中的刀。   “亲爱的,这是菜刀,不是手术刀。”   “不管是菜刀还是手术刀,能宰人的就是好刀,哼哼!”,乔烈儿举着那把锋利的不锈钢菜刀确实是把好刀,能不能宰人就不得而知,不过这气势已经让严靖曦退避三舍。   “好了,小的怕怕!”严靖曦作了揖,“我出去等吃的。”   ☆、海上腐尸(四)   鹅黄的灯光下,狭小的枫木餐桌摆着四道菜。   严靖曦夹了一块牛肉,沾了芥末酱油往嘴里送,“这种做法挺小清新的,哪里学的?”   “征征教的。”乔烈儿扒掉身上的围裙。   “你们局长要是当厨师,肯定是食神级别,蔡澜见了他都得躲。”   “哈哈!”乔烈儿笑了起来,“要是让他知道你这么抬举他,包你一年饭餐都没问题。 ”   “包饭餐就行了,别让我见着他,我还是喜欢美人。”严靖曦越过餐桌,伸手扣着乔烈儿下巴吻了下去,乔烈儿情不自禁地搂上他的颈。   两人唇齿相依,交颈相缠,依偎在一起。   “去浴室。”严靖曦一把拉起他往浴室走去。   莲蓬头的水倾泻而下,小小的淋浴间显得有点拥挤。肉帛相见,他的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把人压在间隔的磨砂玻璃上,手指沿着水流,顺着光滑的身体曲线慢慢往下移直达敏感处。   “舒服吗?”严靖曦的下巴磨蹭着他的颈后。   脸色潮红的乔烈儿,“嗯!不过...”   “不过什么?”严靖曦以为他哪里不舒服,赶紧停了下来。   “那些菜冷了。”   “啪!”严靖曦一手打在他屁股,“这时候还管那个,等会放微波炉热一下就行了。”   “人家饱暖思□□,你这没吃都...啧啧~”   “你专心一点行不行?嗯?”严靖曦咬了一下他的肩,疼得乔烈儿呱呱叫。   严靖曦加快了节奏,哗哗地水声掩盖了让人意乱情迷的□□声。   一池春水,让人心神回荡。   刑警大队。   “老大,碎尸案DNA比对已经出来了,在S市发现的头跟我们G市发现的身子是同一人,那辆黑车已经找到了。”刘华递上资料,“车主叫周培,是运输公司的一名货车司机。”   赵捷飞点燃了一根烟,指尖弹了弹烟灰,“是不是跑G市和S市?”   “你怎么知道?”刘华瞪大眼看着他,根据他还没残的大脑,记忆中之前没说过。   “猜呗!”赵捷飞两指夹着烟,深吸了一口,“请他回来喝咖啡。”   “老大,那你不如猜猜这期福彩开哪几个号码。”刘华用衣兜里摸出彩票券,结果换回来的是赵捷飞一记眼刀。   城中村都是两三层高的握手楼,狭窄的街道有点脏有点乱,一辆警用的商务车悄悄停在路口,遮光的玻璃纸挡出了外面往里看的视线。   “周培住在这幢楼的三楼。”车内赵捷飞把街区平面图摊在腿上,用红笔圈出目标位置,“我跟李石从前门进。”   李石、骆苍、甄亮围在他身边看着示意图。   “小苍、甄亮。”赵捷飞看向两人,“你俩守在后巷两侧。”   “我呢?”坐在驾驶位置上刘华回过头。   “你留守车上。”   “GO~”赵捷飞四人把□□别在腰后,用外套遮挡着。   梯灯昏暗,墙壁破旧斑驳,地面布满油渍,赵捷飞和李石沿着楼梯上了三楼。   两人停在标牌写着301的铁门前,赵捷飞摆了摆手示意李石站边上。   他敲了两下门,里面的男人警觉地问道:“找谁?”   “送快递。”赵捷飞答道,“请开门签收一下。”   “我没网购。”   “地址确实写着均安街16号301房,周培先生收。”赵捷飞从腰后取出枪上了膛,“麻烦你出来瞧瞧。”   “好,你等等,我这就来。” 屋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片刻过后,门仍未开。   “SH-IT,敢耍老子。”赵捷飞“砰”对着门锁开了一枪,大脚一踹把门踢开。   周培背着一个背包正准备翻窗爬水管下去。   “不许动!”赵捷飞双手执枪指着他,“给我站住。”   周培狗急跳墙,纵身一跃往下跳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撑起身子。   “奶奶的!”赵捷飞三步并作两步,单手一撑,翻身越过窗台跳了下去,敏捷得像猫一样落在一楼的顶层的平台上,再跃到地面上。   随后而来的李石装逼地企图跟着跳下去,结果冲到窗前往下看,拍了拍胸口,“我的妈呀,这么高!”   “我还是走楼梯下去。”李石转身了往门口跑去。   摔得不轻的周培一拐一拐如无头苍蝇般地乱跑,沿途连推带撞了不少路人,小巷内尖叫声此起彼复。   “甄亮、小苍!包抄他!”赵捷飞举着枪追了过去,“再跑,我就开枪了!”   “砰!”赵捷飞往天空鸣枪示警。   周培愣了一下,继续慌不择路地往河涌边跑去。   听到枪声,路人纷纷躲开。两人相距不到三十米,要知道30米移动靶,赵捷飞的命中率是98%,双手执枪,枪口对准周培的肩部,头微微侧着,眯起狼一样的眼睛扣动板机。   子弹从枪膛飞出,数秒后穿过周培的肩胛骨而出,鲜血从弹孔处喷涌而出,周培惨叫了一声,身子前倾失足掉下河涌。   包抄过来的骆苍和甄亮率先来到河涌边,骆苍想也不想“卟通”一下跳入水中,甄亮还愣在岸边。不懂水性的周培在水中胡乱挣扎溅起一身水花,骆苍游到他身后往颈后给了一记手刀把周培打晕,用手臂从后绕颈往岸边游去。   甄亮俯下身把人从水里拉上来,“女汉子啊!”   “你刚才怎么不下去?”赵捷飞走过来给了甄亮一拳,“还不如一个女人。”   “老大,你这是歧视女性么?”骆苍用手把湿漉漉的额发挼到后面,“谁说女人不如男人的。”   “我错了!男女平等。”赵捷飞用手铐把倒在地上的周培的手反扣上,回头跟走过来的李石,“把他扛回去。”   “她坐我的黑车,我只不过想劫财,没想过杀她。”醒过来的周培叫嚷道:“要不是她喊救命,我也不会动手,纯粹误杀。”   “这些话你留在法庭上讲!”赵捷飞踢了他一脚,“杀了死还把人家碎了,你还好意思说误杀!”   手机铃声响起。   赵捷飞按了接听键,脸色渐灰,抿着的唇有点发白,拿着手机的微微颤抖。   “老大,什么事?”李石一脸疑惑。   “他死了。” 赵捷飞别过头,涌边树荫投下来的阴影让人看不到他眼里的此时此刻的痛心。      ☆、正当防卫   G市,法庭。   陈小果坐在西装革履的严靖曦身边,“严大状,你脑子抽了?”   “你才五行欠抽啊!”严靖曦白了她一眼。   “不然你这个守财奴怎么会接这个案子。”陈小果嘟着嘴,把笔杆放唇上。   “你说谁是守财奴?”严靖曦夺下她的笔,“信不信我把你炒了!三天不骂你就上房掀瓦啦!”   “信!绝对相信!”陈小果低下头作扭捏状,“老板,你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少的份上,别炒我。”   “放屁,你才刚毕业!”严靖曦用笔杆敲了她一记,“别闹了,开庭。”   “嗯。”陈小果偷看了眼一脸严肃地正襟危坐的严靖,平时她可不敢随便跟严大律师开玩笑,也许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买了房子的严靖曦心情特别好,陈小果的胆儿才肥了。   检察官陈青剑呈上资料,“被告李晓月,于20XX年6月11日晚上11点在案发地人民西路888 号之二,把她的丈夫捅成重伤,公诉人现以故意伤害罪对李晓月进行起诉。”   严靖曦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襟,从陈小果手中接过资料呈上去由法警交给审判长,“这是李晓月结婚三年以来,在派出所的报案记录。”   审判长花玲翻阅着卷宗,眉头微微皱起,包括婚内强女干、家暴、XING虐,足足数十起,基本上都是证据不足无法立案,又或者仅仅是治安拘留罚款了事。   “有证据表明,李晓月长期活在她丈夫的YIN威之下,心理压力极大。”   “我反对。”陈青剑提出反对意见,“即使她丈夫有虐待她,但是与这单案子没有直接关系,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知道用刀捅人带来的后果,恳请判被告故意伤害罪成立。 ”   “怎会没有关系?”严靖曦反击道:“有迹象表明我的当事人长期受到虐待和恐吓,事发时她丈夫也有出言恐吓她,并曾经殴打了她,她有理由相信她会受到严重迫害,挥刀反击只是一种自卫本能的反应。”   “一个具备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捅对方十几刀也能算自卫吗?”   “如果她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呢?”严靖曦嘴角微微上扬。   很明显,陈青剑没有料到他这一招,显然微愣了一下。   严靖曦呈上医学报告,“我当事人的母亲是精神病患者,众所周知,精神病是有遗传的可能性。”   “李晓月并没有精神病史。”陈青剑冷静下来回应道。   “但我的当事人有应激性精神障碍,在特殊环境下会出现补害妄想,可伴幻觉和错觉。 ”严靖曦补充道:“至于要在什么特殊环境下,我们也能猜到,李晓月结婚以来被她的丈夫虐【和】待、殴打,甚至婚内强女干,有证据表明当天李晓月也遭受了她丈夫的暴行,所以才会作出过激的反应。”   “根据刑法第二十条第一款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严靖曦面向审判长:“恳请判我的当事人正当防卫,无罪释放。”   “被告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损害他人身体健康的结果,而希望或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根据刑法规定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非法损害他人身体的行为为故意伤害罪。”小剑也转向审判长:“虽然被告的经历的确令人痛惜,但不能作为逃避法律制裁的理由,法医也曾给被告做过精神鉴定,不被认定为精神病患者,所以恳请判被告故意伤害罪成立。”   “休庭。”花玲宣布:“稍后会宣布审判结果。”   羁留室,严靖曦交握着手坐在李晓月的对面。   “对不起,情况不太乐观。”   “谢谢你!严律师,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那个人渣为什么就死不了。”戴着手拷的李晓月抹了一把眼泪,手按着腹部,刚做完人流手术的她还有点虚弱,“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你服农药自杀,虽然抢救过来,但胎儿会畸形的。”严靖曦细心地递上纸巾。   “我当时要是知道怀孕,就绝不做傻事。”李晓月接过纸巾边擦拭边抽泣着,“严律师,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严靖曦抬起眼眸,“可以。”   “你明知道我没钱付律师费,为什么还愿意帮我打这场官司?”李晓月真的想不通这位G市赫赫有名的大律师愿意免费打这个官司。   “因为...”严靖曦的眼神飘向远方,漂亮的桃花眼映着铁栏栅外天上的白云,“那些人渣该死。”   “无论最终结果是怎么样,我都认命了。”李晓月紧握着严靖曦的手,痛哭流涕道,“严律师,谢谢你!”   严靖曦没有说出真话,其实是因为她像一个故人,而那个故人就是他的妈妈。   休庭结束。   “被告李晓月把她的丈夫捅成重伤是不可否认的事实,鉴于被告当时处的环境状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作处不理智的伤害他人的行为,现宣判被告属于防卫过当。”审判长花玲作出宣判:“根据刑法第20条第2款,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减轻或者免除处罚,现判处李晓月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听到宣判结果,不是自己预期的,但至少不是最坏的,严靖曦虽然笑不起来,总算松了口气。   ☆、探望   东城城郊水筑街8号2楼,拉起了蓝白色的封锁线,厂区附近赤着膊、穿着人字拖、叼着烟的工人爬上低矮的墙头树干企图看个究竟,不得不加派警力把他们驱散。   张涵俯身趴在地上,血渍已经干了暗黑一片,背部还能清晰地看到弹孔,怒瞪着的眼睛充满愤怒、惊愕。   赵捷飞蹲下身子,手覆在他的眼帘上轻抹了一下,眼睛依旧圆瞪着,死不瞑目,“凶手我一定会绳之于法。”   踩在残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吱”的响声,赵捷飞拾起角落里破碎的手机放在手心上摆弄了几下,把里面的内存卡抽出来,“李石,找技术科把它修复。”   “知道。”李石接过手机。   赵捷飞一手插在裤袋,一手揉着眉心站在阳台处,如血的残阳在他身上渡了一抹金色。   “队长。”刘华走到他身后,“家属那边我来通知。”   “不,还是我去吧!”赵捷飞侧过身子,有些责任必须他自己来担,“你去把指纹和脚印套出来,看看有没有线索。”   “嗯~”刘华应了一声,现场每个人的心都像灌了铅一样,沉甸甸让人堵的慌。   警局司法鉴证科,解剖室。   赵捷飞套上手术罩衣,踩了一下自动门的脚踏,“怎么样?”   “没什么发现。”乔烈儿放下手术刀,转了转有点酸的脖子,“一枪毙命,快、恨、准!”   “这种手法如果不是职业杀手,那么就是警察。”赵捷飞细致地检查了一下枪伤的位置。   “警察?”乔烈儿看向赵捷飞,对这个猜想有点吃惊,“不可能吧?”   “嗯,我也希望不是。”赵捷飞的眸子暗了下来,眼底的黑气也有点重,“既然没什么发现,那我先走了。”   “去哪?”乔烈儿喊住他。   “张涵家。”赵捷飞停下脚步。   “我跟你一起去。”   地下车库。   “我来开。”乔烈儿夺过车匙,抢先坐到驾驶位。   “你不放心我开?”赵捷飞坐到副驾位系上安全带,有点疲惫地靠着椅背。   “我不想把小命交到你的手上。”乔烈儿调整了一下后视镜,一踏油门便驶了出去。   “你是不是太低估我们刑警的心理承受能力?”赵捷飞看向他。   “我怕你自责。”乔烈儿没有对上他的眼,仍旧直视前方路面。   “我是自责,当时就不应该答应交换人员,大壮有多少斤两,我心中有数。”赵捷飞的手搁在窗户边上往外看,“但不代表会影响我办案的判断力。”   “那是意外吧?”乔烈儿安慰他,“谁也没想到发生这种事。”   “不是。”赵捷飞狭长的眸子看向乔烈儿,非常肯定地说道,“绝对不是。”   车缓缓地驶进路边的一个临时停车场,“我们到了。”   两人并肩走向张涵父母家。   张宅,一遍愁云惨雾,老年丧子,白头人送黑头人。   头发花白的张父呆滞地坐在沙发上,面容憔悴的张母躲在角落一边悲伤地抹着眼泪,一边往火盘里扔进冥钞纸元宝,未燃烬的高香烟雾袅袅。   “节哀顺变。”赵捷飞上前握着老人的手。   张父膝盖一软,若不是赵捷飞扶着,他已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赵队长,你一定要找到杀害我们家涵子的人啊!”   “真凶我们会缉拿归案的。”赵捷飞掏出钱包,抽出数张百元大钞塞到张父手中。   “不用了,谢谢!”张父老泪纵横,用干枯瘦弱的手推却道,“赵队,你的心意我们领了。”   “大叔,你就收下吧!”两人一番推让,最终还是把钱塞到张父衣兜里,“你们也要保重身体。”   张父迈着蹒跚的步子执意送他们出门,张母自始至终都在抽泣,任何安慰对于这位失去独子的母亲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夜风吹得人有点慵懒,榕树垂下来的须根随风轻摆。   “我去取车,你在这等我。”赵捷飞大步流星地走向距离稍远的停车场。   “嗯。”夜凉如水,乔烈儿的衣服有点单薄,他抱着臂在路边跺着步子让自己暖和点,有人拽了拽他的衣摆,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拿着一对匙扣站在他旁边,   “哥哥,买一个呗。”稚嫩的童音让他不好意思拒绝。   乔烈儿接过匙扣,是一对十字架,银色缕花勾边,做功尚算精美。   小女孩仰着粉嘟嘟的包子脸继续说道:“哥哥,这是我们教会的义卖。”   “好吧,多少钱一个?”乔烈儿掏出钱包。   “不贵。”小女孩笑了笑,“才25块。”   “25块?好像有点贵。”乔烈儿抽出散钱付了款,小女孩利索地把一对十字架钥匙扣放到他掌心处,路灯下闪闪发光。   停在马路对面的车按响了喇叭,乔烈儿匆匆越过马路上了车。   “你手里拿着什么?”赵捷飞看到他手心攒着东西。   “匙扣。”乔烈儿拿出其中一个,拉过赵捷飞的手,放到他手心中,“给你一个。”   “十字架?”赵捷飞疑惑地看向他,再低头细看了一下十字架发现是情侣款的,他瞥了眼身旁的人,赵捷飞不知道这家伙是没发现还是不在乎,他没事儿一样把玩着匙扣。   事实上乔烈儿真的没注意匙扣的样式,晃着自己手里头的十字架学着寺庙里光头和尚的口吻,“施主,开了光,保你平安。”   “施主?开光?”赵捷飞抽了一下嘴角,“不是佛教才有这种说法,你这个是十字架,牧师吧?”   “嗯?”乔烈儿愣了一下,“哦,说错了,是沾过圣水。”   “沾过圣水?”赵捷飞挑了一下眉,“它是初生婴儿,要做弥撒洗礼么?”   “你到底要还是不要?”逼急的兔子会咬人,逼急的乔烈儿会炸毛,死要面子的他伸手就想抢回来。   赵捷飞合掌把匙扣拽紧握在手心里头,“送了人的东西,还好意思要回来。”   “你都不稀罕!”   “谁说的!”赵捷飞把匙扣放入贴身的衣兜里。   一踩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切磋功夫   G市警局,刑侦科。   “老大,手机内存卡复原了,资料都在里面。”   赵捷飞接过刘华递来的资料,插入手提电脑的USB口,“你先出去忙吧!我慢慢看。”   眼睛落在最末的一张照片上,手机的主人侧拍下一个室内的场景,乍一看像按错了键,仔细核对拍摄时间和场景的细节,赵捷飞暗暗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张涵,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留下线索给我们。”   赵捷飞把图片放大,无疑是在案发现场拍摄,那时倒地的张涵拼尽最后一口气偷拍下来的背影,紧盯着右上角那抹降红。   “原来是他。”赵捷飞合上手提电脑,披上衣服出了办公室。   下楼拐弯便是毒品调查科。   “呯!”门被重重地推开,力度太大撞上后面的墙壁反弹回来被赵捷飞伸脚顶住。   正在偷偷玩连连看的高易山被来势汹汹的赵捷飞吓得打了个激灵,结巴着说:“赵...赵队长。”   “我找你们老大。”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高易山立马起来挡在赵捷飞面前,“你稍等,我去通知任队。”   “不用!”赵捷飞一把推开他,径直进了任长风的办公室。   “判官?”任长风放下手中的卷宗,眉头深锁。   赵捷飞也没答话,摔门关上顺带锁住,转身把百叶窗帘拉下来隔绝了外头往里看的视线。   “判官。”任长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歹大家都是队长,他可容不得别人在他地盘撒野,一手拍到桌面上,“你到底想干吗?”   “揍你!”话音刚落,赵捷飞的长脚已经踢过来。   任长风也不是吃素,连忙后推闪避紧贴墙壁堪堪地躲过这一脚,转瞬间赵捷飞的拳头已经往他的面门打来,无路可退的任长风被狠狠地击中脸部,立马半边脸肿了起来。   “呸!”任长风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手背往嘴角一抹,唇边还残留着血渍,他旋即向赵捷飞来了一记右勾拳,赵捷飞头往后一仰躲开,伸手便抓住任长风的肩往后拽,整个把人压在桌面上抵住,让任长风无法动弹。   赵捷飞用指尖在他的手心上迅速写下几个字,任长风惊鄂地扭头看着他:“这不可能!”   “还不信!如果没把握我会来找你!”赵捷飞抬肘给了任长风后背狠狠一记,痛得他呲牙咧嘴。   办公室的门被敲得震天动地,看那阵势外头的人是准备暴力闯入,赵捷飞施施然松开压在任长风后背上的手去把门打开。   “你俩在干吗?”肥企鹅一样的俞征站在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骂,“身为警务人员在办公室打架,是知法犯法。”   “那不在办公室,就不算犯法?”赵捷飞斜靠在办公桌上掏出烟盒拍出两根,自己叼上一支烟,另一支抛给了任长风。   “你~”俞征一跺脚,气得手指发抖,“想气死我么?”   赵捷飞往门外走去,越过俞征身边时说了一句:“我们是切磋功夫,对吧!大壮~”   “有你们这样子切磋的么?”俞征差点被气得翻白眼,扶着门框才勉强站得稳。   “俞局,我们真的在切磋功夫。”任长风揉着肿了半边的脸向高易山喊:“帮我拿个冰袋来,尼玛疼死我了。”   “反了、都反了,我不管了!”俞征甩手夺门而去,“你俩大老爷们,净给我惹事儿。”   司法鉴定科。   乔烈儿从柜子里取出小药箱往桌子上一搁,“爷!我是法医,不是医生。”   “不一样吗?”赵捷飞翘腿坐在他对面,揉着淤青的手背。   “我只会往死里剖,不会往活里治。”乔烈儿用棉签擢了药油,他微冷的手握着赵捷飞的手,把药油轻轻抹开。   “你说大壮的脸皮咋那么厚,打的我手都肿了。”赵捷飞“嘶”抽了一口气:“你轻点,疼!”   “你丫的不满意可以滚!”乔烈儿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背,“真当这里是医院!”   “去医院要钱的,在你这不用钱。”   “我咋看你的脸皮一点也不比大壮薄!”乔烈儿覆上消毒纱布,“就不怕被纪律处分?”   “敢么?”赵捷飞嘴角微微上扬:“处分了我,谁干活?”   “你牛!”乔烈儿白了他一眼,“有创口,注意不要感染了。”   “谨遵医嘱!”赵捷飞看着他细心地为自己系好绷带,“乔医生,谢了!我先回队了。”   “你们在干吗?”张一端着一盘子烧杯、培养皿、试管走进来,刚好与赵捷飞擦肩而过。   “没看到吗?”乔烈儿低着头把棉签、绷带、药油收拾进药箱里,“治疗伤员。”   “哟哂,我们家乔乔居然还懂医术?”张一抽了抽嘴角,“我真担心你只会把人往死里弄,小便变大便~”   “尼玛的,你来G市多少年了,发音还不准!”乔烈儿瞪了他一眼,“什么小便变大便,是小病变大病!”   张一贱贱地摆手笑道,“咋地,你能听懂就行!”   “别污蔑我的医术,虽然我已经离开临床很多年。”   “乔医生,我最近心悸、失眠、多梦。”张一嬉皮笑脸趴在桌面上看着他,“你瞧,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更年期提前综合症,喝两管雌激素包你没事。”乔烈儿摆弄着针管,“想立竿见影可以静脉推注。”   “免了,我不想变人妖。”张一屁颠屁颠地往外走,出去时还不忘带上他的小白鼠,生怕乔烈儿心血来潮转移目标去残害他的萌宠。   ☆、高空掷物(一)   G市警局,刑侦科。   “还没下班?”木莹站在办公室门口,斜靠着门框,马尾甩在一边。   “找我有事?”赵捷飞仰起头朝她抬了抬下巴,“坐。”   “听说你今天跟大壮干架子了。”木莹拉开椅子坐到对面,给自己点上支烟。   “嗯,消息传得挺快啊!”赵捷飞指了指天花板上的喷淋,“你还抽?小心!”   “坏的,早就失灵了!”木莹吸了一口烟,“要是失火,咱们局里的人准变烧猪。”   “那得上头条了。”赵捷飞继续埋头苦干,“不过我相信你徒手的能力。”   木莹倾前身子,“你揍大壮不只是为了解气那么简单吧?”   “我说你啊!”赵捷飞突然抬起头,眸子中透着一股狼一样的狠劲,“你那么聪明干吗?”   木莹难得露出妩媚的浅笑,拍着手道:“看来我又猜中了?”   “女人不要太聪明。”赵捷飞合上卷宗,“嫁不出去的。”   “找个比自己更聪明的就行。”木莹弹了一下烟灰。   “你啊?”赵捷飞双手放在脑后,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我看有点难度。”   “我们经侦科结了案子包了房卡拉OK。”木莹站起来朝他扬了扬手,“你也一起吧。”   “不去,没心情。”赵捷飞合上眼,张涵的案子破不了心里还扎着那根刺。   “那你载我去买点东西。”   赵捷飞挑了一下眉,“你的车呢?”   “今天执行任务时报废了,入厂修理中。”   “我KAO!你们经侦科也能撞坏车?”   “难道只有你们刑侦才追贼?”   “行,我送你去。” 赵捷飞抄起钥匙和木莹一同往车库走去。   “77”便利超市,一排排的货架堆满了各式商品,木莹流连在食品区。   她蹲下拿了几袋外包装颜色各异的薯片,“你觉得哪个好吃?”   “买个杂锦,各样都有。”赵捷飞把架子上的辣条抛给木莹,“还不如买这个。”   “抠门。”木莹典型心口不一,把辣条串串包往车篮子里放,“紫菜不要四洲的,难吃。”   “哪来这么多讲究。”赵捷飞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你丫忒麻烦。”   “陪老娘逛超市很为难里么?”木莹踮起脚取花生、瓜子、鸡爪子,转身又走过去拉开超市的冰箱门一咕隆把可乐、雪碧、果粒橙、生力啤扫进购物车里。   两人肩并肩推着购物车,赵捷飞看着满满一车食物:“你们科的人这么能吃?”   “不是。”木莹侧过头,“只是我比较能吃。”   “怎么不见你肥!”赵捷飞把车子推到收银台处,“浪费粮食。”   “就算浪费也是我自己的钱,你少嚷嚷。”木莹把小山一样的零食堆到收银台上,翻出银行卡准备交给收银员时,眼角的余光瞄到台面上一个黑色小盒子,微微愣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突然挽上赵捷飞的胳膊,一脸温柔看着他,“老公,有现金么?”   赵捷飞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知晓木莹的为人作风,便顺着她演下去:“你不是有信用卡么?”   “透支了。”木莹拉长了脸,轻摇着他的臂弯撒娇,“你到底给不给?”   赵捷飞刚掏出钱包,木莹笑盈盈地一手抢去,从中取出几张百元大钞交给收银员。   两人走到超市门口,木莹把大包小裹往赵捷飞怀里一放,她敛起笑容掏出手机,“建中路26号,‘77’便利超市,怀疑跟克隆卡有关,立即准备行动。”   “小木,你看到了什么?”   “侧录器。”(PS:侧录器是一种具有记忆储存设备的读卡机,大小与手机差不多。侧录器不具备扣费功能,但它却能将持卡人的资料以及磁卡的磁条代码全部读出并记录储存下来,成为诈骗分子制造克隆卡的原材料。不法分子作案时,会将侧录器藏置在读卡机的旁边或是伸手可及之处,趁顾客不注意时只需刷一下卡即能盗走资料。 )   “看来又有活干了,你们科今晚的卡拉OK要泡汤了。”赵捷飞斜眼看着自己拎着左一袋、右一袋零食,“这些都留着给你们加班吃吧~”   “今天没带够现金,明天还你。”   “不用还了,我请你们队的。”   “那我代经侦科的全体成员感谢你的加班零食。”   “我先走了,你在这等你的属下来办案。”赵捷飞走出两步又回过身凑近木莹说道:“ 对了,下次别喊‘老公’,老子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都没嫌弃你,你倒嫌弃起我来了!”木莹杏眼一瞪,“那下次叫你妹子。”   “我要是妹子,你就是我哥们!”赵捷飞拍了拍她的肩:“别太拼了,少熬夜。”   “知道了。”   “车子先留给你用,我打的士回去。”赵捷飞把两大包零食放进车后座。   木莹接过赵捷飞抛过来的十字架匙扣串着车匙,“谢了!”   城市的另一头,洗村。   城市边缘等待改造拆迁的村落,低矮密集的握手楼,狭窄的巷子阴暗潮湿,地上臭水横流垃圾遍布,大白天鼠辈横行。   40岁的陈桂莲抱着还没满一岁的女儿跟往常一样去市场买菜,“砰”沉闷的声响夹着温热带腥味的液体溅到陈桂莲的脸上,她用手一抹竟是红色的,低头瞧见娃软软地倒在她怀中,满头鲜血顺着额头脸蛋往下流染红了新买的衣裳,她还来不及吭一声就耸拉着小脑袋,地面上有几块染血的碎砖渣。   案发现场已经拉起警戒线,刑警队的车停在路口。   赵捷飞仰头看着握手楼构成的一线天巷子,阳光从这抹狭窄的缝隙中投下来,偶有白云在蓝天中飘过,平静得仿佛从没有悲剧发生过。城中村没有装天眼,两边都是高矮错落四五层的村屋,砖头到底是从哪里扔出来的?   张一给了欧阳晓斯一个证物袋,“你把地上的碎红砖全部捡起来,一点渣渣都不能少!”   “回去玩拼图?”欧阳晓斯接过袋子把碎砖放进去。   “今晚通宵也要拼出来!”张一举起相机拍现场的血渍。   赵捷飞向郭明祥招了招手,“你去给这几座楼,挨家挨户做个笔录,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收到,队长!”郭明祥,长得一脸敦厚老实,在骆苍被调回毒品调查科后他才加入刑警队的。   “老大,他能行么?”李石走了过来,“看上去脑子转速不太行。”   “你没听说过大智若愚。”赵捷飞问道:“现场有没有目击证人?”   “都问过了。”李石从村头问到村尾,“暂时没。”   “等鉴证那边把砖头拼合好了,看能不能套取指纹。”赵捷飞环顾一眼包围着他们的楼房,“你们安排技术员做一个现场重力还原测试,尽量算出楼层和方位。”   “收到,队长。”   手机铃声响起,赵捷飞接了电话,转身忙喊住李石,“乔烈儿呢?”   “在另一现场,还没到。”   “通知他不用过来这里。”赵捷飞吩咐李石。   “嗯?”李石不明就里。   “女婴送院途中证实不治。”   现场静默,一个小小的生命来这个世界不到365天便匆匆离去,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   人民政府办公楼,刷着白色的外墙配上绿色的玻璃窗,四四方方的结构,典型的行政大楼标准模式。   死者面朝地下,血从头部下方漫延开来,浓稠的血沿雨水从慢慢化开流进下水道,空气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   “木队。”乔烈儿拎着箱子越过警戒线。   “你来了。”木莹从死者身边站起来,“涉嫌受贿,畏罪跳楼自杀。”   乔烈儿拿起相机围绕着尸体连拍了几张照片,对于这种死亡鉴定没有什么难度。   “刚死的。”乔烈儿用探针量了肝温。   “嗯。”木莹摘下手套,“我们刚进办公室,他就往下跳了,拦都拦不住。”   “把尸体拉回去作解剖,如果没其他发现就定性为自杀。”乔烈儿大致检查了一遍尸体便起身,“木队,那边还有一个案子等着我去,先走啦!”   “行,辛苦你了!”阳光下银光闪闪的东西躺在地上,木莹走过去捡起来,手中的十字架匙扣跟她曾经见过的那个是一对儿,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乔法医,你的钥匙掉了。”   “嗯?”乔烈儿回过身来接过匙扣,“谢谢木队!”   “不客气!”木莹微微一笑,掩饰着内心的烦闷,“你先去忙吧!报告尽快交给我。”   “嗯!” 乔烈儿别过木莹,随车回局里。   ☆、高空掷物(二)   G市警局,司法鉴证科。   “不对!这块应该是左边的。”聚光灯下张一戴着手套,琢磨着碎砖块的位置,“好像也不对。”   “我觉得是中间。”欧阳晓斯趴在桌子边上歪着头看他忙活。   “你确定?”张一斜眼看着她,“错了,你吞了它。”   “啊?”欧阳晓斯捂着嘴巴,“师伯,我啃不下。”   “一休,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乔烈儿拎着箱子走进来,“你今晚要加班?”   “哟西,我能不加吗?”张一托着腮,用摄子夹起较小的转块举着傻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放哪合适,“判官要我明天交功课。”   “反正有我陪你。”乔烈儿搁下工具箱,伸了个懒腰。   “你也得加?我听判官说刘华还在游说女婴的家人同意做尸检。”   “不是判官那边的案子,是木队的。”乔烈儿往更衣室走去,“小C,咱们解剖去,早做完早下班。”   冰冷的金属解剖台上,躺着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发际后移微秃。   乔烈儿给死者量了身体和体重后,无影灯下锐利的手术刀拉过苍白的皮肤,“尼玛的,一肚子肥膏。”   “贪官?”欧阳晓斯站在解剖台边上,那染血颤动的肥膏让人大倒胃口。   “这可是贪污的证据。”乔烈儿划开死者胃部:“这是什么?龙虾、鱼翅、鲍鱼。”   “不贵的不吃。”欧阳晓斯用U形盘接过乔烈儿从胃部掏出来的食物残渣。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亏待自己。”乔烈儿吩咐欧阳晓斯:“等会连同血样一起送去做毒物分析。”   “收到,师傅!”   “肋骨受地面冲击呈开放性骨折,插穿肺部。”乔烈儿随后检查死者的四肢,“左前臂、左腿粉碎性骨折,高空坠落时左边身体先着地。”   乔烈儿拿电锯,一阵“吱吱”的电动机响声过后,颅骨被打开,用摄子夹出颅内的血块。   “头部撞击地面,引起颅内出血。”乔烈儿检查完脑袋,把头盖骨复原,“小C,如果血样和食物残渣分析没异常,可以认定为自杀,死因无可疑。”   欧阳晓斯指了指自己,“报告我来写吗?”   “可以,你试试。”乔烈儿搁下手术刀,“写好了给我复核一下。”   “知道,师傅!” 欧阳晓斯去了化验室。   乔烈儿摘下手套,这类型的尸检还算比较轻松的,指尖抹过手机的屏幕,一个未接来电。   “找我?”乔烈儿回拨了号码,侧头夹着电话,手里却没闲下来一直收拾着工具、仪器。   严靖曦撩开窗帘,黑压压的夜空堆积厚厚的云层,外面的狂风骤雨躁动地敲打窗户,“还在局里?”   “加班。”封闭的解剖室与外界完全切断,呆在里面的乔烈儿根本不知道外面的环境。   “打台风了,等会我来接你吧!”   “不用,还要做毒物分析,没那么快能走。”乔烈儿走出解剖室来到楼道的窗边,透过百叶窗外面电闪雷鸣,“你先睡吧,我打的士回去就行。”   “那你自己小心点。”   “嗯,先挂了!”   乔烈儿挂了电话,往实验室走去,严靖曦想了想还是抄起车匙放衣兜里。   外面电闪雷鸣,皮鞋在空荡荡的楼道回响,说不出的寂寞,说不出的冷清。   乔烈儿拎着包按了电梯的按钮,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凌晨一点半,   “叮~”电梯门开了再合上,打了个哈欠毫无仪态地歪扭着身子蹭靠在冷冰冰的电梯间金属内壁上,疲惫地合上眼睛随时有滑落倒地睡着的可能性。   六楼的数字亮了,电梯门再次打开。   “你也加班?”赵捷飞走了进来。   “是啊!”看到赵捷飞,乔烈儿立即站直了身子,使劲眨了眨眼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颓废:“木队那边的活。”   “她那边有这么急吗?”赵捷飞扭了扭有点酸胀的脖子,他这一下午都仰着头跟技术科去各楼各层玩重力还原测试,“回头让她给你加班费。”   “我可不敢找她要加班费。”乔烈儿用手肘顶了一下他:“要不你替我要去。”   “行,不过得四六分成,我四你六。”   “看不出来啊!”乔烈儿不满地嘟着嘴,“你还挺黑的。”   ”赵捷飞摊了摊手板,“这可不能白干,对吧!   “叮~”电梯停在一楼,大堂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听听外头“哗哗”的雨声,有种随时要淹进来的气势。   “打的士?”   乔烈儿点点头,这不是废话吗?不打的士他还能怎么样,公交、地铁都停运了。   “风大雨大,你怎么打?我送你吧!”   “谢谢!”有人送当然好,刚好他又没带伞。   两个人一把伞显得有点拥挤,赵捷飞尽量把伞往乔烈儿身边倾斜,自己的身子很快便湿了半边,一片冰冷,风一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远远便看见,警局大院外停着一辆蓝色的雪铁龙。   “傻瓜~”乔烈儿念叨着,嘴角却泛着一丝笑意。   “什么?”赵捷飞问道,雨声太大以致他听得不太清楚。   “我朋友来了,坐他的车回去就行了。”乔烈儿说罢便冲出伞外,冒着雨往那辆雪铁龙跑去,不忘回头往赵捷飞挥手告别:“赵队,我先走了,88!”   风雨中赵捷飞默默地撑着伞,一切尽在眼底,他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全身湿透了却浑然不知,刚刚的燃起火苗就被浇上冰水,难怪这年头都爱淋冰桶,看来这些人有被虐的倾向。   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乔烈儿敲了敲车窗,睡梦中的严靖曦猛然醒来,赶紧开了副驾的门。   “怎么湿成这样,你没带伞?”严靖曦从储物箱取出干毛巾抹干他滴着水的发丝。   “忘了。”乔烈儿把湿漉漉的刘海往上捋露出光洁漂亮的前额,低头干脆把湿得沉淀淀的鞋给脱了,光着脚丫子,“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先睡吗?”   “担心你嘛!”严靖曦发动了车子,打了方向盘驶上路面,“反正睡不着。”   “你睡不着?”乔烈儿用洁白的毛巾揉着头,“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别太真相!”严靖曦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人家会害羞的。”   “噗!”乔烈儿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已经不知道‘羞’字怎么写了。”   “送你的。”严靖曦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锦盒。   “什么东西?戒指?”   “原来你有一颗恨嫁的心。”严靖曦挑了挑眉:“打开看看。”   “去你的,我又不是女人!”乔烈儿拿起丝绒上的钥匙,“什么钥匙?”   “金域蓝湾的。”严靖曦腾出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喜欢吗?”   “我们这不是住得好好的么?”乔烈儿抿了抿嘴唇,“金域蓝湾可不便宜。”   “钱财方面你倒不用担心,我能行!”   “现在租的地方挺好嘛。”乔烈儿掂了掂钥匙串。   红灯亮起,严靖曦把车停在黄线前,“那里再怎么好也是租的,没有自己房子感觉就像没有根的漂萍。”   乔烈儿有点儿迷茫地看着他,“有区别吗?”   “像你这种土著是不会懂的。”严靖曦抬眼看到灯已经转成绿色,一踏油门车子驶了出去:“交楼了,家私你来挑。”   “我?你就不怕我买个骷髅放家里。”   “你敢?把你做得三天下不了床。”   “你是小说看多了?”乔烈儿嗤之以鼻,“还是伟哥吃多了?”   “我用得吃伟哥吗?要不要车震!”   “色鬼!”   尽管外面风雨飘摇,此时车子里面的人彼此的心却是暖的。      ☆、留守儿童   G市,司法鉴证科。   张一撑着一双腥红的眸子趴在桌子盯着那块粘合好的红砖,“哟哂,终于给我拼好了!”   欧阳晓斯凑过来,“一休哥,牛B啊!居然给拼你出来了。”   “给我滚完点!”张一展开双臂护着砖块,“碰碎了你赔不起!”   “切~”欧阳晓斯白了他一眼。   “别走!”张一向她招手,“给我回来。”   “干嘛?”   “送去做指纹鉴定。”张一把砖块奉上,“拿稳!”   欧阳晓斯眨巴着眼,“化学分析还是物理分析。”   “脑残啊!”张一敲了一记她的头,“还物理法!你觉得这砖头能用粉末喷一下就能显出来,可能吗?”   “不可能。”欧阳晓斯盯着脚丫低声问道,“薰染法?”   “对!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还原无色汗垢指印。”   欧阳晓斯把红砖与碘一起放入薰蒸炉中加热,碘蒸气升华后,透过薰蒸炉的玻璃门看到紫红色指印慢慢呈现在红砖上。   “一哥,你瞧!”欧阳晓斯指着砖块,“显影出来了。”   “嗯!”张一隔着玻璃往里瞧了一下,“记得用氯化钯溶液固定,否则呈现一段时间后会消失。”   “谢谢一哥提点!”   “脑子转得慢。”张一负着手转身要走,“嘴巴倒挺甜的。”   被奚落的欧阳晓斯深深不忿,气得直跺脚,“一休哥!你又欺负我!!!”   “定形后送到判官那里,不然他骂死你!我要回去睡觉了!”张一边唱边扭着屁股,“I like to move it, move it!”(PS:马达加斯加的片尾曲)   刑侦大队会议室。   赵捷飞皱着眉看着红砖上的紫色手指模,“指印,你们怎么看?”   几位刑侦人员传阅了用证物袋装着用粘合剂复原的红砖,上面裂痕纵横交错,郭明祥拿起砖块把手指覆上去,发现明显大了不止一圈,完完全全把紫色的指模印给遮档住了:“不像是成年人指纹。”   赵捷飞脚点地轻蹭让转椅改变了方向,他用指示棒指在屏幕上的街区图,“技术人员做了重力分析测试,正西方和西北方,这两幢的四楼和五楼可能性最高。”   “队长,正西方这幢天台上没发现成年人的脚印,只有发现属于小孩的脚印。”刘华指尖压着报告书推送到赵捷飞面前:“天台上的红砖粉末,比对后发现与击中婴儿头部的砖头是同一块。”   “小郭,走访的情况怎么样?”赵捷飞低头看着报告书。   “正西方三楼的租户叫雷俊峰,育有两儿一女。”郭明祥翻查了访谈资料,“我觉得这户的可能性最大。”   “还有哪几家有孩子的?”赵捷飞趋前身子。   郭明祥把访谈记录交给了赵捷飞,“这几户。”   “我跟你去一趟雷俊峰家。”赵捷飞把记录分派给李石、刘华、甄亮,“你们各自选一家套取指模,拿回来做比对。”   “你们要行动了?”俞征端着一锅汤站在门口,“喝过再走吧!”   刘华揭开锅盖闻了一下,浓郁的药材味扑面而来,“挺香的,这是什么汤?”   “天麻炖猪脑。”俞征笑起来大有二师兄的风范。   “我擦!”李石搭上俞征的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征征,你是在讽刺我们人头猪脑么。”   “补脑啊!”俞征解释道,“省中医佘药师的靓汤宝典强烈推荐的。”   “这是以形补形么?”赵捷飞笑道,“依我看特适合俞药师。”   “小赵,怎么连你也欺负我?”俞征哭丧着脸。   赵捷飞耸了耸肩,“还不是跟他们学呗。”   位于喧闹的都市中央,与大都会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城中城——洗村,外头臭水沟环绕,里头藏污纳垢,因为征地补偿问题迟迟没有被拆迁改造,狭窄村道只能把警车停在村口。   赵捷飞一行人穿过又深又窄的巷子,“啪!”一袋西瓜皮从天而降险些砸中刘华的头,刘华仰头指天骂道:“尼玛的,敢砸老子!!!”   话音未完,一盘污水从天而降,幸亏刘华身手敏捷往后一跳躲过,肩膀和裤脚还是沾了点水渍,“老子...”   “拜托别说了。”甄亮合掌嘟嚷着,“说不定连屎都泼下来了。”   “啪~”一块沾着屎的婴儿纸尿裤不偏不倚落在李石脚下,李石捂着鼻子立马弹开:“甄亮你这乌鸦嘴,这屎片怎么不扣你头上!”   “好了,别闹了!”赵捷飞催促道:“赶紧走吧!看来这里扔垃圾是家常便饭。”   “都闹出人命了。”郭明祥无奈地摇摇头,“还不收敛一下。”   雷宅,握手楼的其中一幢4楼。   郭明祥敲开他的门,光着膀子的雷俊峰怯生生地搓着双手,“警官,怎么又来了?”   “别紧张,循例做个调查。”赵捷飞解释道,“我们能进去吗?”   “可以,当然可以。”雷俊峰是个老实人,赶紧把两人迎了进去。   三十平米的房子,脏衣服和杂物凌乱地摆放在沙发、茶几上,雷俊峰把东西撸成一堆塞到角落里腾出坐的位置,“两位警官,请坐,我去倒杯茶。”   “不用了,谢谢!”赵捷飞打了个手势,“你也坐下吧,我们问几个问题,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   “好,好。”雷俊峰打开已经脱漆的折叠椅,“警官,你问吧!”   赵捷飞示意郭明祥可以开始了,郭明祥取出录音笔和记录本,“雷先生,你们一家几口人?”   “五口。”雷俊峰伸出五个指头。   “能说说你的个人情况吗?”   “我们夫妇是从西北来。”雷俊峰掏出卷着烟丝没有滤嘴的自制烟,卷烟他吃不起,“在后巷的五金小工厂打工。”   “你的娃多大了?”   “大儿子11岁,二儿子6岁,女儿两岁半。”   “平时都在这吗?”   “没有,老大在老家读小学,暑假才接过来。”雷俊峰摸了摸后脑勺,“老二准备九月份也送回去读书。   “孩子们呢?”赵捷飞环顾一下房子,还算安静,显然这三个孩子不在。   “孩子妈。”雷俊峰往厨房里喊,“虎子他们呢?”   “啊?”女子头发凌乱顶着大肚子,正拿着炒锅,“孩子他爹,啥事?”   看见赵捷飞他们,撩拨了一下额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会太糟糕,“来客人了?”   “是警官。”   “警...警官?”女子脸色“唰”一下白,“孩子他爹,我们没犯事啊?”   “没事,我们是良好市民要配合警方调查。”雷俊峰问道:“虎子他们呢?你见着没有?”   “还不是去了河涌那边摸鱼虾。”女子指向臭水沟的方向,“能跑哪去。”   雷俊峰一拍大腿,“这孩子野得很,不沾家的!”   “能带我们去找他们吗?”赵捷飞问道。   “没问题。”雷俊峰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先进去套件衣服再带你们去。”   雷俊峰刚走进用破旧帘布隔出来房间,楼下便有人嚷道:“老雷,快下来,你家娃出事了!”   “糟糕!”赵捷飞和郭明祥立即冲到楼下。      ☆、悲剧   河涌边水泥地上,雷俊峰的二儿子湿漉漉直挺挺地躺在上面,发白的脸色,僵硬的肢体,冰冷的皮肤。   大儿子虎子木头一样站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弟弟,拽紧了拳头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   雷俊峰老婆“卟通”一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雷俊峰掀着大儿子的耳朵,“你...你怎么当哥的!”   “爸,我们只是下去摸鱼,一回头弟就不见了。”疼痛让虎子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用脏兮兮的手背抹着眼泪,“我有去找他的,可是、可是找不着。”   落水救人的大叔蹲下来轻抚着小虎的背:“小虎也料不到这河里有暗涌,二娃应该是掉里面才被淹了。”   雷俊峰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小女儿泪巴巴地拽着母亲的衣脚,回头又看看躺在地上的二哥,她年纪虽然小,生离死别还是能感受到。   “虎子,告诉叔叔。”赵捷飞半跪在虎子面前,“五号那天,你有没有带弟弟和妹妹上天台玩?”   “有...没有。”虎子似乎意识什么,立即拼命摇头。   赵捷飞留意到虎子的手在抖,“别怕,我们只是印个画而已。”   脸色发白的虎子僵硬地站着,赵捷飞示意郭明祥拿来印泥和纸张,给他按了指模,回头往孩子手里塞了根棒棒糖,掏出纸巾替孩子抹了眼泪,“不哭。”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赵捷飞有点堵心,不过从事刑侦工作的人永远理性大于感性,同情归同情,事实归事实,他有他的底线。   G市警局,食堂。   “一休哥,你挪一下屁股。”欧阳晓斯端着饭菜走过来打算蹭位置。   张一把腿支在椅子上抖,“你坐那边不成么?”   “不成,我就爱坐帅哥边上。”欧阳晓斯一屁股坐在乔烈儿旁边。   “你丫的这是赤果果的歧视!”张一跟欧阳晓斯大眼瞪小眼,“死心吧!他不会看上你的。”   “你俩能消停一会吗?”乔烈儿夹了块牛肉往嘴里送,“有没有觉得你们很般配?”   “有。”,“没有。”   乔烈儿没看好气地看了一下两人,继续埋头吃饭。   李石和刘华端着饭菜凑过来,“这么热闹!”   “案子结了?”乔烈儿问道。   “结了,砖块是雷俊峰的大儿子扔的。”李石喝了口菜干猪肺汤,“指纹完全符合。”   欧阳晓斯咬着筷子头眼巴巴地看着李石,“那要不要判刑?”   “不用,他才11岁,不需要负刑事责任。”李石补充道:“不过陈桂莲有可能会提起民事诉讼,要求经济赔偿。 ”   “有钱还会住在那儿吗?”乔烈儿嚼着通心菜,“扒了他们家的皮,估计也赔不了多少钱。”   “就是因为没有钱,所以赵队跟黄凯冰去了受害者家属的家里做思想工作。”刘华答道,“希望双方能达成庭外和解。”   “说起你们队长,嘻嘻!”欧阳晓斯一脸坏笑,相当有风行八卦伟哥的风采。   “啧啧~”张一看着她,“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笑得很猥琐?”   “你不猥琐可以不听,滚一边去!”欧阳晓斯白了他一眼,“甭在这里装高贵冷艳白莲花。”   “谁说我不听!”张一叼着牙签,“你不知道我是局里面的八卦之王。”   欧阳晓斯反击道,“我看你更像屌丝之王!”   “你爆不爆料,不说我们走啦!”刘华敲着桌子催促道,“磨磨唧唧,不会又学人家‘周一见’。”   “过来!”欧阳晓斯招手让几人凑近,开启她的八卦频道,“我那天看到木队跟赵队在一起。”   “切,我以为啥事!”李石甩了甩手,他一直自我催眠两人只是好基友,“他们老早就认识了,熟得很!”   “可是。”欧阳晓斯伸手挽着张一,情深深眼蒙蒙地45度角仰视着他。   “哟西!你干吗?”张一斜眼看着她,“回心转意看上爷了。”   “屌丝,谁会看上你!”欧阳晓斯眼睛看向刘华:“我只是那个,什么现场什么滴...”   “你想说案件现场重组。”刘华不屑地说道,“小C,你丫的半桶水就别抖书包了。”   “那天木队在超市就是这样挽着赵队的手臂,一脸温柔地看着他,还拿赵队的钱买单。”欧阳晓斯神秘兮兮地说道,她是完全没有看到下半场木莹很豪迈地带着她那帮得力干将把那家涉嫌使用侧录器盗取□□资料的超市给端了。   “就这个?”李石摊了摊手,只要不是滚床单,他的小心脏还能抗得住,“没了?”   “你还想有什么?”欧阳晓斯无辜地眨着眼,“你真以为我是卓先生,人家没拉窗帘还能拍到里头做什么。”   “我看你天涯八卦论坛泡久了,听风就是雨,想像力特丰富,有空闲怎么不看《尸语者》,你当娱记比当法医更合适。”一直没吭声的乔烈儿突然连珠炮式地呛了欧阳晓斯一顿,“他们应该不是一对儿。”   “哗!”张一的手支着脑袋,“我的小乔,你跟人家很熟吗?是跟判官熟还是跟木莹熟?”   “没有啊!”乔烈儿挑了一眉,扪心自问真跟他们俩都算不上熟。   张一操起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那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一对儿!”   “嗯?”乔烈儿摸了摸脸,硬搬出一个理由,“说不定在执行任务。”   “小C,把你的照妖镜拿给他看看。”张一斜眼看着他,“这货心里有鬼。”   “我哪里来照妖镜。”   “你不是天天拿着那面小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张一还没唱完就欧阳晓斯抡了一拳。   “去死吧!屌丝!”欧阳晓斯举着拳头凶狠狠地瞪着他,逗她玩是张一的乐此不疲的事儿。   “这个...话说。”刘华摸着下巴看向李石:“石头,我们刑侦科跟经侦科最近好像没什么案子有交集。 ”   “你们在说什么?”甄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面拍了一下刘华肩膀。   “尼玛,想吓死人!”刘华被神出鬼没的他吓了一跳:“走路没声音,属猫啊?”   甄亮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你们在说赵队和木队是一对?”   “咳咳!”乔烈儿轻咳了两声,“别听风就是雨,讹传。”   “嘿!我说你今天怎么了?”张一拍了乔烈儿胸口一记。   乔烈儿瞄了他一眼,“我没怎么了?”   “嘻嘻!”张一抖着腿,“你刚才不是说跟他们不熟吗?咋听起来好像很了解判官。”   “你...我...”乔烈儿一时语塞。   “你什么我什么!”张一嘴角上扬,像是发现了什么,“你今天特像个别扭的妹子!”   “张一!”乔烈儿咆哮着,“你妹啊!老子是爷们!!带把儿的!!!”   “Everybody!”一个销魂的声音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征征,这点儿出现在这个地方,绝对不是好事儿。”刘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肥硕的身躯。   俞征用指头戳了一下刘华,“你们真坏!这样说人家!”   “难道不是么?”李石嚼着食堂午餐送的苹果,“你上次也是这点儿这地方,尼玛的一来就说判官要上任。”   “其实判官也没传说中恐怖。”乔烈儿说道。   “那也是。”刘华点头表示认同,“他确实是个能人,这点你不得不配服。”   “可惜张涵不在了。”甄亮叹了口气,哪壶不开提哪壶。   有些东西大家不是忘了,而是不愿意提起,因为让人觉得堵心。   “张涵的案子。”张一问道,“你们不查了?”   “因为涉毒,所以交给调回毒品调查科的骆苍跟进。”刘华解释道,“对了,征征,你来找我们啥事?”   “哎哟,差点忘了正事!”俞征一拍脑袋,双下巴也跟着颠了颠,“下周市里的领导来视察,你们得注意一点!”   “不是吧,又要搞热烈欢迎!”张一双手各举着两根筷子在空中挥舞,一只脚支在椅子上,“欢迎!欢迎!”   “小乔。”俞征凑近乔烈儿说道,“我觉得你有必要给他做个精神鉴定。”   “那个要钱的!”乔烈儿清了清喉咙,“局里给报销么?”   “你们当法医的都不靠谱。”俞征双手握拳仰天长叹,“气死我了!”   全桌子的人都笑倒一地。      ☆、庭外调解   洗村,陈桂莲家,女婴的照片嵌在黑框相架里头,稚嫩的面孔让人看着分外心酸,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太阳刚升起就已经落下,让人觉得分外心疼。   雷俊峰夫妇“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们家教子无方,对不起你们!这5000块钱就是我们所有积蓄,我知道这个数目远远不够,但...”,然而其中3000元还是借来的,雷俊峰没敢说出来。   陈桂莲拿着女儿的百日照片坐在藤椅上抹眼泪,把钱塞回给雷家夫妇,“钱我也不要了。”   “这个...”雷俊峰把钱推还过去,“你一定得收下,我们还会继续去筹钱。”   “孩子没了。”陈桂莲的一声叹息,“这钱我要来干嘛。”   雷俊峰夫妇失声痛哭,匍匐在地上。   苦口婆心的劝谕和调解不是赵捷飞的强项,还是交给黄凯冰来做更合适。   “陈女士,我也为人父母,孩子是我们的心头肉,宁愿自己挨千刀也舍不得孩子受伤害,您的心情我非常能理解。”黄凯冰刷他那张正直忠厚的大饼脸,“痛失二儿子雷家也能感同身受,因为疏于管教造成了这个悲剧,他们也知道错了,希望尽自己的能力去弥补。”   “他说的对,都是因为我们没有好好管教虎子,是我们家长的错。”雷俊峰带着哭腔道,“我们真得很想弥补这个错误。”   陈桂莲阖起眼,良久才缓缓睁开,“你们起来吧!有些错误是永远都弥补不了,希望悲剧不要重演。”   “谢谢你!”雷俊峰抹着泪把老婆从地上扶起来,“我们明白了。”   黄凯冰适时地递上协议书,“希望你们能达成庭外和解。”   陈桂莲接过协议书,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签上了名字,问题解决了赵捷飞和黄凯冰起身告辞。   两人刚出了门还没走到巷口,雷俊峰便追了上来走到面前,“两位警官,谢谢你们!”   “他不是警官。”赵捷飞指了指黄凯冰,“是检察官。”   “黄检察官。”雷俊峰怯怯地着黄凯冰,突然把那五千元往他手里一塞,“拜托你就帮我给陈桂莲以表我们的歉意和愧疚,他们不收下我们这辈子也不得安心。”   “这...”还没等黄凯冰反应过来,雷俊峰已经拉着老婆三步并作二步走进七拐八拐的横巷,消失在他们面前。   “你看我干吗?”赵捷飞回看了一眼黄凯冰,“钱在你手上,当然是你进去搞定,我在车上等你。”   “唉,都是可怜人。”黄凯冰叹着气退回屋子里头,再次利用他那块正直忠厚大饼脸苦口婆心地成功劝说陈桂莲接受这笔钱。   从洗村出来,赵捷飞驾着车往警局方向驶去,手机铃声响起。   “姐。”赵捷飞戴上耳机,“几点的飞机?我来接你。”   “不用了。”赵捷妤答道。   “不用?你现在在哪?”   “你家里。”   “咳咳~”赵捷飞呛得不轻:“你哪来的钥匙?”   “需要么?”赵捷妤打开冰箱翻找能吃的东西。   “你不会是?”   “BING GO!”赵捷妤打了个响指,“我就是爬水管进去的。”   “我靠!你就不怕被保安当贼给抓了。”   “怕个毛啊!正想找他们呢!”赵捷妤探头往窗外看去,“我发现了监控有盲区,这监控一点都不专业。”   “姐,你!!!”赵捷飞一头黑线,“你不会带着妞妞爬吧?”   “你以为我脑残么?当然不会,我进去了就可以开门给她。”赵捷妤朝2岁的女儿招手,抱起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妞妞,“来,跟舅舅说两句。”   赵捷飞听到那边的小女孩子奶声奶气地喊,“舅舅,I LOVE YOU。”   “妞妞真乖,晚上舅舅带你去吃大餐。”赵捷飞指尖不满地敲着方向盘,“还有,看好你妈妈!”   “嘿,知道!”妞妞嘟着奶瓶嘴,“么么哒~”   “妞妞,88!晚上见!”赵捷飞挂了电话,摘掉耳麦。   副驾位上的黄凯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姐干吗的?”   “CIA。”赵捷飞无奈地摇了摇头。(PS:CIA美国中情局)   “难怪。”黄凯冰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   树影婆娑,假山流水,乌木趟拢和彩色琉璃满洲窗,充满岭南气息的畔溪酒楼。   “姐,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下。”赵捷飞夹了一块猪肚给妞妞。   “偶习惯了来无影去无踪。”赵捷妤吸着田螺,“要是辣点更好吃。”   赵捷飞黑线中,“这次回国打算住多久?”   “不是跟你说了来无影去无踪,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   赵捷飞继续黑线中,每次跟姐姐唇枪舌战他都落在下风,“这次是任务?还是来玩?”   “蠢得跟猪一样!”赵捷妤用筷子头敲了一记他的头:“要是执行任务会跟你说么?SB!”   “你好歹当妈了,文明一点!”赵捷飞瞥里眼吃饱了自个儿在边上玩的妞妞。   “过两天我就飞帝都,打算妞妞去爬长城,还有□□、人民大会堂。”   “卧槽!”赵捷飞讪笑起来,“你这假洋鬼子,啥时候这么爱国?”   “我是给下一代科普。”赵捷妤夹了一块乳猪皮沾了点海鲜酱吃,“科普!你懂不懂?”   “不懂,爸妈最近还好吧?”   “好,当然好!”赵捷妤掩嘴笑着,“你知不知道他们最近忙什么?”   “那两个活宝在忙什么?”   “彩虹行动。”   “噗~”赵捷飞一口茶喷了出来,“他们在美国高院门口摇旗呐喊?”   赵捷妤点头,“嗯!”(PS:彩虹行动是指6月26日兴奋的同性恋者及其支持者高举彩虹旗,因为美国最高法院当日为同性婚姻“翻案”,裁定一部歧视同性婚姻的法律违宪,使得同性伴侣争取平等权益的运动赢得历史性胜利。美国最高法院以5票对4票的微弱优势,裁定1996年生效的《婚姻保护法》违宪。这部法律将婚姻定义为“ 一男一女的结合”,令合法结婚的同性伴侣受到歧视,无法享受异性夫妻可以享受的1000多种权利和福利。)   “我说你啊!”赵捷妤眼眸灵光一闪,“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不会是?”   被姐姐盯着看,赵捷飞竟然心虚了,“你瞎猜什么?”   “别忘了你老姐我是做什么的?”,赵捷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弟弟。   “当然知道,CIA嘛!”   “那就对了!”赵捷妤搭上他的肩,“有没有对象?”   赵捷飞示意她凑近一点,“想知道吗?”   赵捷妤凑过去把耳朵贴近,赵捷飞扯开噪门喊:“我不讲你知,等你心思思!”   “你胆儿肥了,姐也敢耍!”赵捷妤揉着耳回头跟女儿说,“咬他去!”   “有你这样教女儿的么?”赵捷飞看见口水直流的妞妞冲着他来,赶紧想躲却躲不过,大腿被狠狠地咬上一口。   赵捷妤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过去?”   “去哪?”赵捷飞用纸巾抹着妞妞沾在他裤子上的口水。   “美国,爸妈一直想你过去。”   “我喜欢当刑警。”   “FBI,你已经够资格考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还不是查案,去哪查有什么不同?”   “姐,你别管,我在这挺好的。”   “还说好,你看你瘦得跟猴子似的,赶紧找个伴把你养肥!”赵捷妤捏着他的脸。   “啪!”赵捷飞打掉她的手,“别捏,知道了!”   “男人也行!”赵捷妤朝他挤了挤眼,“我们家两老很OPEN的,绝不介意。”   赵捷飞扶额,无奈地看着她,“你有完没完,赶紧吃!”   身为资深的CIA探员,赵捷妤似乎从赵捷飞细微捕捉到什么东西,诡异而又满足地笑着,直笑得让赵捷飞心里发毛,反正玩心理研究是玩不过他姐的,干脆埋头吃菜去了。      ☆、刘楚滔   K市城郊公路,正午的太阳把柏油路的沥青烤得快熔化,傻强从废旧厂房处走出来在拐角处树底下撒了泡尿,跺了跺脚拨通电话:“磊子哥,东西已经拿到了,存在手机里头。”   王磊坐在办公室的大班椅上点燃一根古巴雪茄:“干得不错!回来重重有赏!”   傻强边打电话边往自己的车走去,公路上风静蝉鸣,偶有一两台车呼啸而过扬起一屁股尘埃。   他身后传来“嘚嘚”低沉的马达声,傻强刚回过头,感觉耳边生起一阵风,摩托车擦着他身边而过,后座的人一手抢了他的手机。   “你妹啊!敢抢老子手机!”傻强小跑几步拉开门上了小车,连安全单也没系一踩油门追了过去。   摩托车加大马力往前飙去,傻强的POLO小车紧紧跟随着,前方是十字路口,摩托车车头一摆往左高速拐过去,傻强踩尽油门跟着左拐。   “砰~砰~”接连的巨响,擦地冒烟的失控侧翻的摩托车和傻强的小车接连追尾撞上了停在路边的小货车,没系安全单傻强一脑门撞到方向盘上,肋骨顶得生疼。变形的车前盖冒着黑烟,傻强忍疼试图打开车门,撞得变形的门框死死卡住怎么也开不了,温热的血顺着额角流下来糊了眼。   十五分钟后警车,附近已经拉起警戒线。小车的变形门被卸掉,三下五除二众人合力把傻强从车子里搬出来,眩晕的傻强捂着伤口坐在路边等待救护车,飞车抢夺的摩托车手一死一重伤。   警局礼堂,悬挂着土得掉渣的大红横幅,门前搁着那块恒久不变的“欢迎XX领导莅临指导”牌子,各科室的人依次落座。   “现在有请我们□□刘楚滔,刘书记讲话。”俞征往台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掂着肥肚腩往后退几近步腾出位置。   “师傅。”欧阳晓斯悄悄问道,“你说这个刘书记会不会像上次我们剖的那个高官一样满肚子油膏?”   “噗!”正在玩手机的乔烈儿看了她一眼,“你想知道?”   “嗯。”欧阳晓斯很诚恳地点头。   乔烈儿贼兮兮地说道,“他要是出了事落在咱们手上,我让你来剖啊!”   “你们好凶残啊!”前排李石回过头来,“他得罪了你们吗?竟然咒人家死,还要被你们剖。”   “我一直认为当法医的,这里都不太正常。”甄亮指了指脑袋。   “找死啊你!”欧阳晓斯用指关节捅了一下甄亮肩胛上的天宗穴,痛得他呲牙咧嘴,礼堂不敢吭声只能死忍。   在一遍热烈又虚伪的掌声中,风度翩翩的刘楚滔西装革履登上讲台,四十出头的样子,一米九的身型挺拨修长,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一双精明的眼透着政客的狡黠。   “我还以为是个肚满肠肥秃头糙男人。”欧阳晓斯花痴一样坐台下看着刘楚滔,至于他说了什么,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花痴。”张一用手肘撞了撞她,指着台上的熟男,“倒追呗!”   “他还没结婚?”欧阳晓斯的眨着星星眼,“也没女朋友?”   “我怎么知道,如果有女友,你可以抢啊!”张一摊了摊手,“即便婚了也不要紧,你还可以当小三。”   欧阳晓斯一脚踩到张一的脚背上,还狠狠往左往右各转了三圈。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张一眼巴巴地看着乔烈儿,“师门不幸啊!”   “小C是清理门户,谁叫她有个嘴贱的师伯。”乔烈儿幸灾乐祸地看着张一,“活该!”   “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张一“哼”了一声,揉着被踩得紫青的脚背,“好男不如恶女斗。”   “把你的臭脚放下。”乔烈儿捂着鼻扇风,礼堂的空气不流通,害得附近的人都蹙眉憋气。   例行的演讲没有什么新意,刘楚滔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读着稿子,下面的人昏昏欲睡。直到俞征接过话筒:“感谢刘书记的讲话!”,俞征话音刚落,大家便精神抖擞地坐直身子,揉眼的、抹口水的都热烈地鼓起掌。   G市,世贸68层。   严靖曦握着鼠标点击着屏幕,托腮看着相关的法律资料,陈小果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严大状,华言的总栽王磊找你。”   “请他进来吧!”严靖曦从椅子上起来,系好西装的扭扣出门迎接。   “严律师。”王磊上前与严靖曦握了手,“久闻你的大名。”   “王总,大驾光临,接待不周。” 两人寒喧客套一番,进了会议室坐到沙发上,陈小果端来咖啡后便带上门出去了。   “严律师。”王磊从简约精美的铂金盒子里抽出手指粗的雪茄,“来。”   “吃不惯。”严靖曦摆了摆手,他不好烟酒。   “那你不介意我抽吧!”王磊眼里眉间透成商人的精明,四十来岁保养得当,剪栽得当的西服弥补了他个子稍矮的缺陷。   严靖曦笑了笑,“悉随尊便。”,   王磊抬手点燃了雪茄,袖口华丽的多菱面水钻饰扣彰显衣服价格不菲,他深吸了一口,“严律师,我有个朋友卷进一桩交通事故,涉嫌过失致人死亡。”   “哪桩?”   “K市,傻强。”王磊从鳄鱼皮提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我的兄弟不能进去。”   严靖曦接过低头细心地查阅一遍合上卷宗,礼貌又不失风度地用手按在上面轻轻推回到王磊面前,“王总,不是我不想接,而是最近手头上的案子特多,忙不过来,就怕怠慢您了。”   “严律师,我不会强人所难。”王磊眯起狐狸一样眼睛,薄薄的支票用指尖压住连同卷宗一起退回到严靖曦面前,“你们律师咨询都是按时收费的,不知道这个价钱够不够呢?”   严靖曦看了一眼支票,嘴角微微上扬,“你说人何必跟钱过不去。”   “我就知道严律师是个聪明人。”王磊笑着靠在椅背上吸了口烟。   严靖曦用手沾了点水,在茶几上写下两个字。   王磊倾前身子看了一眼水渍,然后朝严靖曦竖起大姆指,心灵神会笑而不语。   ☆、城管   G市,八爪鱼一样人行天桥大大咧咧横跨宽阔马路,这种四通八达、拥有理想的制高点的地方是流动小贩的天堂,走鬼档比市集还热闹。   “不买也来看看!”卖洗衣袋、电视机布套、马桶保暖垫的大妈抖着布料瞎扯道,“全手工制作,精美耐用。”   “平靓正!”年轻女小贩推着单车,搁在车尾架上的泡沫箱子放着各式地下工场生产的寿司,低廉的价格吸引了不少嘴馋的中小学生购买。   “阿叔。”卖黄碟的小哥扬着手中的光盘,封面是露骨□□的图片,“绝对货真价实!”   “进口玩具,大甩卖!!!” 妇人举着带“made in china”小标签的毛绒玩具向带孩子路过的家长兜售,“符合‘欧盟’标准。”   “阿婶,你就还个价呗!”卖菜的大爷手里拿着白菜追着询价的肥师奶。   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   “城管来啦!!!”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天桥立马鸡飞蛋打乱作一团,打包扛货四处逃逸。   “老子才不怕他!”卖甘庶汁的丧狗抡起砍刀,“我跟他拼了!”   “你们不能在这里摆卖!”城管大队的队长程旭,“小周,他们再不走,你就去没收了东西。”   刚入职的周文彬上前一步,“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走你条毛啊!爷今天就在这摆定了!!!”赤着膊的丧狗朝其他小贩吆喝道,“兄弟们,给我上!”   六七名小贩把周文彬团团围住,密不透风充斥着浓浓的汗臭味,有人冲上去扒衣服、有人扯头发、有人捏颈,郭旭赶紧上前连拉带扯想帮周文彬解围。   “呀!”周文彬一声尖叫,丧狗竟然死死地捏住下身。   “警察来了!”有人喊了一声,丧狗松了手往地上一躺挺尸诈死。   “城管打死人了!”小贩乘机起哄道,引来越来越多不明就里的群众围观。   地上萝筐、杂物,东歪西倒,一片凌乱。   巡警李强走到丧狗身边,用脚踢了一下,“喂,别装死。”   丧狗不理不睬,继续挺尸,整一个人硬绑绑地躺在水泥地上。   “CALL法医到场。”李强接通指挥部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乔烈儿随车赶到现场,抬头往天桥上看。   有人往下扔菜叶,有人摊搡维持秩序的辅警,更有人高喊:“城管打死人了!”、“出人命啦!”、“没王法了!”   不时有萝筐、皮鞋、砰砣沿天桥梯级滚下来,乔烈儿不得不左闪右避,好不容易扒开围成一圈的人群,“死者在哪?”   “在那!”有人顺手往地上一指。   “人呢?”乔烈儿拎着箱子,地面上除了汗渍造成未干的印迹外,连个人影都没看来。   “丧狗呢?”小贩们左看右看,“刚才还在的。”   “丧狗在那。”有人指着天桥下面,丧狗趁着混乱已经开溜了,看势色不对便翻越了栏杆往车站跑去赶紧上了101公交车。   “丧狗跑了,我们散吧!”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小贩们立即作鸟兽散,刚才黑压压挤满人的天桥变得空空落落。   李强和程旭合力的把带头起哄的其中一人逮住,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也得歹个人回去交差。   “诈尸...”乔烈儿看着风云骤变的现场,他孤零零的提着箱子站在天桥中央,“这里好像没我的事?”   “法医留步,他要验伤。”郭旭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服衣被扒掉、上身都是抓痕,头发凌乱,鞋也丢了一只的周文彬。   乔烈儿半蹲在周文彬的身边,“你哪里受伤了?”   “小伤而已。”周文彬扶着栏杆艰难地站起来,捂着裤裆一拐一拐地走去找鞋子。   “拆祠堂?”乔烈儿看他别扭的走路姿势就猜到怎么回事,紧跟上去,“跟我回局子验伤。”   “医生,别!”周文彬做了一个打住手势,低声说道:“我不想闹上法庭,咱以后还要娶亲生子,这可是丢脸的事,怕媳妇以后看不起我。”   “哦。”乔烈儿也知道这事要是闹大了真挺难为情的,上前两步叮嘱道,“最好还是上医院检查一下,这事可大可小,会影响终身性福。”   “嗯,谢谢!”周文彬趿着鞋子让队长程旭的搀扶着下了天桥,扯到疼处呲牙硬扛着继续走。   新居,金域蓝湾。   柚木地板,米白色的沙发上零散地放着几个抱枕,乔烈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吊顶水晶灯在他身上渡了一抹柔和的光晕。   “很累?”严靖曦坐到沙发的椅把上,侧着子轻揉乔烈儿的肩。   “嗯。”乔烈儿舒服地伸展一下身子,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快下班了才来单案子。”   “有案子你还能八点回来,已经不错了。”严靖曦刮了一下他笔挺的鼻子,“以往你剖尸体,不到12点都回不来。”   “诈尸。”乔烈儿伸手从茶几上的玻璃碗拿了一颗紫红饱满的葡萄塞进嘴里。   “真是奇葩。”严靖曦张大嘴,“我也要。”   “害我白走一趟。”乔烈儿挑了一颗放他嘴里,“甜么?”   “甜。”严靖曦想起他们下班时水果店已经关门了,“这葡萄哪来的?”   “天桥上捡的。”乔烈儿漫不经心地撕着葡萄上的皮,其实是城管大队没收了给他的。   严靖曦没把他不靠谱的答案放心上,“明天我休息,你有没有空?”   “理论上有的。”   “什么叫理论上?”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职业,24小时ON CALL。”乔烈儿白了他一眼,“有案子的话要随传随到。”   “明天陪我去一趟孤儿院。” 严靖曦用手指顺着他的头发。   “去那干吗?”乔烈儿支起身子。   “做义工。”   乔烈儿捧着他的脸,“我没听错吧?你做义工?良心发现?”   “别像看怪兽一样看着我。”严靖曦捏了一下他的脸,“多做善事不好么?”   “好,当然好。”乔烈儿侧头看着他,“只是不太像你的行为。”   “你也知道我们律师这行有时难免做了违心的事儿。”严靖曦正了脸色,“行点善事算是将功赎罪。”   “好像有点不太诚心诚意。”乔烈儿盘起腿指着上空,“太那个案子的还是别接了,人在做天在看。”   “放心,我会把握分寸的。” 严靖曦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窗外的远处是万家灯火。      ☆、傻强   羁留所灰暗的高墙,阳光从铁栏处投进来被分隔成小块。   “傻强。”缉毒警骆苍跟他面对面坐,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好久没见了,别来无恙吧?”   “多谢关心!”傻强额头上覆着纱布,托着腮半眯着眼一副气定神闲的嘴脸。   笔在骆苍手中转了两圈,“你知不知道大佬成最近被关了进来?”   “是吗?”傻强的唇微微抖了抖,“我没在道上混了,怎么会知道?”   “哦。”骆苍故作惊讶状,用笔头指了指傻强,“但我听那谁说你把大佬成的下线全吞了。”   “哈哈~”傻强扯开嘴勉强干笑了两下,“骆警官,你真会开玩笑,我是良好市民!”   “脸皮挺厚的。”骆苍嘴角微微上扬倾前身子,“如果我没记错,你正被检控涉嫌过失致人死亡。”   “这个你放心,我的律师会帮打赢这单官司。”   “但愿你不会输。”骆苍漫不经心的看着指尖,“没准把你跟大佬成安排在一间房。”   “警官,你不要吓唬我!”傻强的手指不安的敲着桌面,金属手铐触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老子不是第一天出来混!”   “你哪天出来混我就不知道,也没打算搞清楚!”骆苍抱着双臂盯紧傻强,“我只知道出来行迟早要还。”   傻强沉默不语,骆苍冷笑着甩下一句,“好自为之。”   骆苍离开后,傻强捂着脸,天杀的!这官司要是输了他可能真的吃不了兜着走,蹲几年大牢倒不怕,反正他就是贱人一个,怕的就是不能健全地走出来,要是进去了大佬成肯定不会放过折腾弄死他的机会。   室□□击场,单调的枪声此起彼伏。   赵捷飞举着枪,瞄准靶心连击数枪,全部10环以内命中,眼角的余光看见有人正走过来。他脱掉护耳套搁下枪支,朝来人扬了扬下巴,“大壮,你是来练枪还是来练拳?”   任长风戴着半指手套,拳头捏得“噼啪”响,“你说呢?”   “哪种都愿意逢陪到底!”   “练拳就以后吧!在我的话筒里面和桌底都找到摄听器。”任长风摘下贝雷帽,“你上次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边打边说故意让对方听不到?”   “这是原因之一。”赵捷飞转身戴上护耳套瞄准靶心再次连击数枪。   任长风单手撑在摆放枪支的桌子上面,“之二呢?”   “之二就是...”赵捷飞回头看着他,“我想揍你。”   “你!”任长风一时气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什么?”赵捷飞眼眸冷冽,“交换组员时早跟你说过必须保我的人周全。”   “这次是意外。”任长风看见他的眸子仿佛结了一层霜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是我的失误!我向你道歉!”   “道歉有个屁用!”赵捷飞真想抡起枪把子捧他,“人死能复生吗?”   “对了,你怎么发现有鬼?”任长风知道自己理亏,继续跟判官纠缠这个话题说不定两人又要打起来。   “张涵临死时拍的照片。”赵捷飞掏出手机,轻触屏幕调出相片。   任长风接过手机,“这照片我见过,没看出什么?”   “这衣服。”赵捷飞指着镜头中那抹降红的背影。   “不就是恒大的球衣。”任长风指尖一抹把照片放大,眯起眼睛倒过来再翻过去看了半天,“有什么特别?”   “看这里。”赵捷飞指着那串英文,“EVERGRANED。”   “拼错了?”   “嗯,盗版货。”赵捷飞点点头,“正确的拼写应该是‘EVERGRANDE’。”   “我记起来了。”任长风一拍脑袋,暗暗佩服判官的仔细,“三年前省里总队组织的足球比赛,负责采购的吃了回扣,搞了盗版球衣回来。”   “引蛇出洞。”   “嗯,我会放一些假消息把人给套出来。”   “别打草惊蛇就行了。”赵捷飞举枪瞄准靶心,“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谁怕谁?”任长风戴上护耳套,站在隔壁射击道举起枪上膛。   射击场的枪声接连响起。   “大壮,你输了。”   “再来一次。”任长风感到腰间的手机震动,他往外面边走边按了接听键,“小苍,套到什么料!”   “没有,傻强的嘴紧得很。”   “那小子外强中干,多磨他几回,不信他不招。”   “行!我再磨一下他。”   任长风想起现场发现的手机,“傻强被抢的那台手机里头有没有发现?”   “没有。”骆苍迟疑了一下,“手机好像被动了手脚。”   “证物不是被封存了吗?怎么会被动了手脚?”   “我也只是猜测。”   任长风心中隐隐有种不安,如果不尽快撬开傻强的嘴,恐怕这条线会断。   安居大厦天台,隔热砖蒙了一层灰尘,上面有两串清晰的脚印。   “老板说叫你的人下次小心点。”郑海把手机内存卡交给王磊,“这些交易记录要是落到警察手里,大家都活不了!”   “谢了!”王磊收起内存卡放进贴身的衣袋,“不过这次是意外。”   高瘦黑不溜秋的郑海挑眉,“你确定是真的是意外?”   “嗯,叫你们老板放心。”王磊掏出ZIPPO火机点燃了一支烟,“我找人起了那两个小混混的底,没人迹象表明他们是受人指示的。”   “那就最好!”郑海戴上墨镜转身离去,“最好叫你的人嘴紧一点。”   最让王磊头疼的是还被关着的傻强,“慢着,傻强不能在里面待太久,怕抗不住。”   “负责这单案子是詹法医。”郑海停下脚步,“他正愁着没钱给老妈子治病。”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王磊转身往另一边的楼梯走去。   他想起严靖曦沾水写的那两个字——法医。   ☆、义工   孤儿院,外面是寂寮的恤孤路,里头是院子里是小朋友的欢声笑语。   “小严。”苏院长笑逐颜开出门迎接,“你来看小朋友就行了,怎么每次都买这么多礼物。”   “他们高兴,我就开心。”严靖曦和乔烈儿把放在车尾箱的玩具和零食搬到院长办公室。   “这位是?”慈眉善目的苏院长打量着严靖曦身边的小帅哥。   严靖曦介绍道,“我朋友乔烈儿。”   “你俩都是一表人才。”苏院长边招呼道边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一点,“快进来坐!”   乔烈儿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   “靖曦哥哥!”有个小脑袋从外面探进来,手里还抱着个熊宝宝毛绒玩具。   “顺顺,过来!”严靖曦坐在沙发上朝门外的大概五六岁的小女孩招手。   顺顺笑着跑了进来,老实不客气地手脚并用爬到严靖曦的大腿上坐着,头亲昵地靠在他肩上揽着臂弯,“靖曦哥哥又带了什么好吃好玩的给我?”   “有啊!很多啊!”严靖曦揉着她的头,“顺顺,有没有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   “有,不过...”顺顺扁起小嘴巴泪眼汪汪,“是不是吃了药也好不了。”   严靖曦愣了一下,偏头看向院长,两人一时语塞。   “怎么会呢?”乔烈儿看到顺顺苍白青紫的脸也猜到是重病缠身,他安慰道:“医生会治好顺顺的病。”   “哥哥,是真的。”顺顺用还贴着吊完针的止血胶布的小手抹了一把眼泪,“我那天装睡听到医生跟院长说的,活不过半年。”   苏院长一脸惊愕,张嘴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只怪她一时大意让孩子听到了病情。   “顺顺,哥哥也是医生。”乔烈儿掏出纸巾替顺顺抹了眼泪,“顺顺的医生会找到治好病的办法。”   “真的?”顺顺瞪大眼睛,娃娃脸一时晴一时雨。   “当然是真的,那天肯定是顺顺听错了。”严靖曦拿出一本童话故事,“哥哥给顺顺讲故事,好不好?”   “好啊!”顺顺甜甜笑着抬头看向严靖曦,伸出小手指着乔烈儿问道:“这个医生哥哥好漂亮,能不能让他替我治病?”   “噗!”正在喝茶的乔烈儿几乎一口水喷了出来,强咽下去呛得自己直咳嗽,“哥哥不是在医院工作的,所以帮不了顺顺治病。”   “医生不是都在医院工作的吗?”顺顺失望地低头对着手指头,带着委屈的腔调问道,“那你在哪上班?”   “我在警局上班。”   “你是警察?”顺顺好奇地看着他。   “不,不是。”乔烈儿摸了摸她的头,“我只是协助警察破案。”   “怎么协助?”顺顺托着腮帮子,这个小姑娘是不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样子。   手机铃声响起,乔烈儿按了接听键,“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有任务?”严靖曦看他神色凝重。   “嗯~”乔烈儿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哥哥要去工作了,改天再告诉你。”   “要不我送你去。”严靖曦欲站起来被他按了下去。   “不用,你多陪陪孩子们吧!”   乔烈儿拎起背包,跟院长道别后便离开了孤儿院。   废弃的工厂杂草重生,水泥墩露出七歪八扭锈迹斑斑的钢筋,一个老年妇人趴在泥地上。   刑侦队穿着鞋套小心翼翼地走在泥地上,赵捷飞蹲下来戴上手套触及湿润的黑土,昨晚下过暴雨,什么痕迹和脚印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赵捷飞沿着还没装违栏的楼梯爬上工厂的顶楼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与别不同的草丛,他拿起对讲机,“石头,六点钟方向的草丛有被碾压过的痕迹,你去看看有什么发现?”   李石根据草丛自东往西倒的方向可以判断出尸体是被人从东面碎石路拉过来的,通过对讲机呼叫道,“老大,这里可能不是第一现场。”   赵捷飞从顶楼拾级而下往碎石路走去,经过大雨的冲刷,想在马路上找到车辆痕迹微乎其微。   “赵队。”乔烈儿拎着工具箱沿碎石路走过来。   “你迟到了。”赵捷飞往建了一半的厂房指去,“尸体在那边。”   “我马上过去。”乔烈儿加快了脚步。   乔烈儿戴上手套取出温度计,插入死者的肝脏,再结合尸僵推断出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16:00-18:00。   他把尸体翻转,掀起死者的衣服,检查了一下尸斑分布的位置,“赵队,尸体被移动过。”   “死后被拖来这里?”赵捷飞走过来半蹲到他身边。   “是的。”乔烈儿指着死者腋下、脊椎、臀部、大腿和小腿处上的尸斑,“你看这些地方的颜色是不是明显不同?”   “嗯。”赵捷飞点头表示赞同,“她是仰面被架着拖过来的。”   乔烈儿指着凹陷的头盖骨,“这里像是被钝器敲打过,是不是致命伤要回去解剖了才能确定。”   “那辛苦你尽快把验尸报告做出来。”赵捷飞站起来转向在附近搜索的甄亮,“甄亮,有没有发现疑似凶器?”   甄亮摇头,“没有。”   “有没有能识别死者身份的物品。”   “钱包、身份证什么的都没找着。”甄亮在泥泞草堆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翻找着,除了偶有被他打扰惊吓得四处跳窜的青蛙外就没别的发现。   赵捷飞招手把郭明祥喊过来,“小郭,你去附近的村子看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证人。”   “知道,我已经跟派出所那边联系了,看最近有没有报失踪。”   “嗯!”赵捷飞拍了拍他的肩,“做得好。”   案发现场忙碌而有序地进行着取证工作。      ☆、精神病院   G市精神病院,高墙内关着的不是犯人,却形同犯人。   “罗谦?”导医台的中年发胖的护士拉长着脸。   “是的。”   护士的脖子很短,给人直接安在肩上的感觉,“你是他亲属?”   “朋友。”   “填表!”护士从柜台下抽出一本厚厚的名册甩在桌子上。   严靖曦翻开名册,在来访登记表上填了来访者、联系电话等,“好了。”   “你在这等着。”护士黑着脸挪动庞大的身躯往病区走去,肥硕的身型几乎要把护士服撑爆。   落下严靖曦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厅,他临窗而站,外面的操场有十来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病号服的精神病人,三五成群在百无聊赖地晃悠打牌,有几个则在打篮球,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绷着脸站在附近,四面的高墙顶还装上尖尖的铁倒勾。   惨淡的阳光投在充满压抑的院落,严靖曦心里叹了口气,人生活在这能正常才怪。   “你!”刚才的护士又折回来,用肥得像根皇帝蕉的手指头指着严靖曦凶巴巴地说道,“跟我来!”   长长的连廊,两边的病房装着铁门,透过换气的小窗看见里面的人有些在昏睡,有些在手舞足蹈地扯着嗓门唱歌,更有甚者看见有人路过便使劲晃门。   “看什么看!走快点!”护士催促道,严靖曦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1011房。护士掏出一大串钥匙发出连串的金属的碰撞声把门打开,“4号床就是罗谦。”   病房里面的四人齐刷刷地看向严靖曦,一个傻笑,一个发愣,一个尖叫,更有一个走近他凑前细看。   “老梁,你尖叫什么!”护士双手叉腰咆哮:“再不闭嘴,我就给你打针。”   老梁立马安静下来双手抱膝可怜兮兮地缩到床角落,一边哆索着喃喃自语:“不打针!我不要打针!”   “你快进去!”护士从后推了一把严靖曦,“放心,这些人没攻击性,有的都被关到重病区用铁链锁着。”   严靖曦还没反应过来,护士便把门锁上,“半小时后,探病结束。”   潮湿斑驳的墙面已经掉了大片灰,室内一股尿躁味混合着发霉的味道,闷热的房间只有一把吊扇在慢悠悠地转,破了几个洞的窗帘把室外的阳光挡住了,房间一片暗黑压抑。   严靖曦走到窗边一把扯开窗帘,耀眼的阳光洒了进来,顿时明亮了许多。   4号床的中年平头男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有烟吗?”   “有。”严靖曦拿出一包红双喜。   罗谦一手抢过,点燃了抽了起来,老梁从3号床爬过来,“老罗,给我一根。”   “滚一边去。”罗谦丢给他一根烟。   待老梁拿了烟走开后,罗谦正眼看着严靖曦:“严律师,坐吧。”   破旧的木椅上,坐上去发出“吱呀”的声音,好像随时会散架的样子,“罗先生,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好,快人快语。”罗谦二指夹着烟,环视了一遍房间,“能不能把我弄出去?”   严靖曦交叠着腿,“不太容易。”   “哈哈哈!”罗谦大笑了起来,“要是容易就用不着找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严靖曦冷笑了一下。   “只要我能出去继承老爷子的遗产,其中20%作为你的律师费。”罗谦深吸了一口吸,“怎么样?”   “你现在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我跟你签的合同又不能生效。”严靖曦趋前身子,“我总不能白干吧?”   “那是!严律师果然精明。”罗谦正了脸色,“这个你就放心,我会让人把我在瑞士海外账户的钱转到你帐上算是定金,那里至少也有遗产10%,事成后付尾数。”   “好!罗总果然是爽快之人!”严靖曦与罗谦击了掌:“一言为定!”   “收钱后赶紧干活!”罗谦搓了搓鼻子,“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跟监狱一样,再住下去迟早变傻子。”   “放心!”严靖曦拍了拍他的肩,“罗总,那我先走了。”   严靖曦穿过长长的连廊,重病区隐隐约约传来嘶吼声,铁链的金属碰击声,心中一阵郁闷,不由得加快脚步离去。   G市城郊佳和中石油加油站,港湾内工人就麻利地拿着油管给车辆加油。临近下午五点半,收银员正忙碌着开始结账,油站停止加油,工人都躲到附近的士多小店歇菜去了,整个站内几乎没几个人。   一辆摩托停在油站前,两男子戴着黑色的头盔,一名男子从车上下来往收银台走去。   让收银员奇怪的是男子进了店里也没有摘下头盔,“现在停止加油,六点半再来吧,或者去中石化的油站。”   头盔男不语快步上前,从后腰抽出□□指着她:“打劫!”   收银员吓得手一抖,钱箱打翻掉在地上,钱撒满了地。   “把钱放进来。”头盔男把布袋往收银员面前一放,用枪托敲了一记她的头,“快!”   收银员跪在地上擅抖着把钱装入布袋中。   前后不到15分钟,头盔男收起布袋冲出去坐上候在门外摩托车扬长而去。   “110吗?我...我要报警...”收银员走出油站,掂起脚看到摩托车完全消失在视野外,方才敢拿起电话报警。   ☆、心动   G市警局,刑侦大队。   “刘华和小郭,你俩继续负责工厂弃尸案。”赵捷飞朝其他人喊道,“李石、甄亮跟我去一趟佳和油站。”   “老大。”李石小跑着跟过去,“又出了什么事?”   “油站被打劫了。”赵捷飞快步上了警车。   “你妹啊!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李石抱怨道,“得叫肥仔给我们加班费!”   “只有加班费怎么行?”赵捷飞一踩油门,车往佳和中石油加油站驶去,“俞征说请我们吃大餐。”   “YEAH!”后座上原来一副打了霜茄子模样的甄亮立马精神百倍。   “听到吃就原地满血复活。”赵捷飞从后视镜看去,“干完活再说吧!”   “为了我们的大餐!!!”甄亮和李石高喊道:“干爸爹!!!”   看到情绪高涨的队员,赵捷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民以食为天,他们队就是一群吃货。   月上柳梢头,城市中难得一见的乌鸦立在窗外的枝桠上,不过这种生物的出现从来都不是好兆头,也许是因为它们在很远的距离就能嗅到尸体分解出来的微弱气味而前来。   无影灯下冰冷的解剖床上躺着老年妇人,乔烈儿戴上手套把死者的头发剃光,“颅骨线形骨折,衬垫及头皮挫裂创,两侧创缘均会出现‘镶边’样挫伤带。”   欧阳晓斯拿着记录本盯着头颅,“师傅,你认为是被什么钝器造成的?”   “你看这里。”乔烈儿用手比划了一下伤口,“长条状皮内、皮下出血,中心部位较重,向两侧逐渐减轻,边界不清,你觉得呢?”   “是棍棒?” 欧阳晓斯对自己的答案还是不太肯定。   “聪明!”乔烈儿用手比划了形状,“而且这棍是圆形的。”   难得师傅表扬,欧阳晓斯喜滋滋,“这也能看出来?”   “嗯。”乔烈儿指着头颅,“因为棍棒表面不平滑时,可在打击范围内出现孤岛状表皮剥脱,中空性皮内、皮下出血。”   欧阳晓斯追问到底,“能知道是什么棍子?”   “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乔烈儿细心地观察伤口,不时用摄子进行清创。   “这个我知道!”欧阳晓斯开始抖书包:“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是犯罪行为人只要实施犯罪行为,必然会在犯罪现场直接或间接地作用于被侵害客体及其周围环境,会自觉或不自觉地遗留下痕迹。”   “对!看来大学没逃课啊!”乔烈儿用摄子从帽状腱膜与颅骨分离可形成口小底大的条形囊状创腔中取出木屑,“赶紧拿去给一休化验。”   “知道。” 欧阳晓斯拿走用玻片载着的木屑往实验室走去。   乔烈儿拖着疲惫的身体收拾好物品往警局大院外走去,“BU-BU!”路边的雪佛兰响起了喇叭。   “赵队?”借着灯光乔烈儿看清车内的人。   赵捷飞的车驶到他身边摇下车窗,“你也刚下班?”   “是啊!解剖已经做完了,报告明天能给你。”乔烈儿停下脚步,“你刚回来?”   “嗯。”赵捷飞示意他上车,“送你!”   乔烈儿坐到副驾位上系了安全带,看到他眼下有点黑气,“很累?”   “有点吧。”赵捷飞无奈地笑了笑,“两个案子一起来折腾。”   “含这个。”乔烈儿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铁盒,薄薄的含片散发独特的香味。   “什么东西?”   “西洋参含片。”   “谢谢!”赵捷飞接过取出一片放入口中,清清凉凉挺舒服的感觉,他把铁盒交还给乔烈儿。   “不用。”乔烈儿挡了回来,“送你吧!”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不客气了。”赵捷飞把铁盒子收了起来,“去不去吃夜宵?”   “好啊!”   “哪家?”   “上次那家。”   雪佛兰停在小龙虾摊档前,老板娘一看到他俩就满脸不爽,勉为其难地硬挤出一点笑容来:“小哥,又来了?”   “老板娘不欢迎我?”乔烈儿嘟起嘴,装成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当然不是,我们做生意的怎么会不欢迎客人,高兴还不及了,只是...”老板娘面露难色,“你们可不可以?”   “这样吧,我们坐那桌子,绝不倒你客人的胃口。”赵捷飞指了指最边上的那桌子,“行吧?”   “行!当然行!”老板娘拿起抹布赶紧去擦桌子。   “一斤小龙虾,两支生力。”乔烈儿轻车熟路地点了菜。   “好,马上!”老板娘片刻后便端上小龙虾和啤酒,新鲜出炉热腾腾火红的小龙虾跟黄澄澄溢着泡沫的冻啤酒是绝配。   两人就着啤酒啃着小龙虾,一口火辣辣一口凉嗖嗖,劲爽!   “那老妇人死因能确定吧?”赵捷飞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酒。   乔烈儿剥着虾壳,“被圆形木棍重击头部,颅内出血至死的。”   “木质送去化验了吗?”   “一休正在做,明天应该能出结果。”   “希望分析出来的材质能有助我们破案子,少绕点圈子。”   “好辣!”乔烈儿使劲在嘴前扇风边,“打劫案怎么样?”   “没头绪啊!”赵捷飞抽出一支烟点燃,看向江边的灯塔指示船只前行的方向,然而他们现在却像找不到灯塔的船只,茫无头绪更别提抽丝剥茧,“加油站的收银员吓懵了,一问三不知。”   “这么严重?”乔烈儿吐掉残留嘴里虾壳,用抽纸抹着油腻腻的手指。   “能不严重,被人用枪顶着脑门,我们跟她谈话时手还在抖,水杯拿不稳话也说不清楚。”赵捷飞拿起一次性杯子左右晃动,水从杯口溢出来,“晃成这样子。”   “哈哈!”乔烈儿掩嘴笑起来,“简直像得柏金逊症。”   “你还笑!”赵捷飞使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人家估计要做心理辅导了。”   “疼!”乔烈儿打掉他的手,“你越来越坏,跟一休一样爱捏人!”   深夜的江风吹得人懒洋洋,赵捷飞突然有种时间要是永远停留在这时这刻该多好。   吃过宵夜便开车回去,车窗外景致飞逝,也许彼此都太累了,车上彼此没再说话,直到车子静静地停靠在金域蓝湾小区外。   “小乔。”赵捷飞轻轻地喊了一句,乔烈儿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着,呼吸绵长均匀,路灯透过车前窗投下淡淡的光晕,柔和而温暖。   吃过香辣小龙虾的嘴唇红润微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和性感,赵捷飞凝视了许久倾前身子凑上去,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想很想把自己的唇轻轻贴上他的唇,一定很甜,一定很香,会令人迷醉沉沦,更会令人乐而忘返。   手机铃声响起,赵捷飞立马把身子缩回。   迷朦中醒来的乔烈儿睡眼惺松,“到了?”   赵捷飞刻意看往窗外,语调尽量显得自然一些,“你的电话响。”   “谢谢!那我先下车了。”乔烈儿边开车门边掏出手机,“妈,什么事?”   “周末有空吗?”   “不知道。”乔烈儿“嘀”卡打开门禁,穿过小区花园。   “我给你物色了个好女孩。”   “又相亲?”乔烈儿甩着背包抱怨道,“妈,求你放过我吧!”   “不行!”乔妈叮嘱道,“刚下班吗?”   “嗯。”   “赶紧洗洗睡吧!”   “妈,能不能?”   “少跟妈废话!一定要去!”乔妈狠狠地把电话挂了。   乔烈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家里走去。      ☆、烦恼   G市,羁留所。   单调的脚步声由远渐近,骆苍急匆匆地走到值班室,“傻强呢?”   “警官,你是来接我出去吗?” 骆苍闻声回头看见傻强已经换掉看守所的衣服,双手插裤袋歪歪扭扭地站着,一脸坏笑地看向她。   “傻强,你别太得意,山水有相逢。”与他相反,一身警服的骆苍站得笔挺。   “警官,我看你长得还成。”傻强上下打量了骆苍一番,然后又环顾一眼灰暗阴沉让人压抑的羁留所,“相逢我倒不介意,但是在这   种地方就不好了。”   “你最后别栽我手上。”   “哎哟喂,警官我好害怕啊!”傻强捂着左胸夸张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你这是恐吓我吗?我懂法的,可以告你的。”   “傻强,你是舍不走吧?”骆苍抬了抬下巴,“要不要送你一程?”   “怎么敢劳烦警官您呢!况且我有车来接。”傻强扭着屁股一脸骚样往门外走去。   看着傻强出门上了辆别克商务车,骆苍掏出手机,“长风,傻强放了出来。”   “怎么回事?”缉毒组任长风一拳捶在桌子上,木桌被震得抖了抖。   “法医鉴定,飞车抢夺的摩托车手刚撞上停在路边货车时已经当场死亡,傻强追尾并非导致他死亡的原因。”   “检察院因为这个撤销控诉?”任长风追问道。   “是的。”   任长风咬牙切齿,送到嘴边的肉就这么没了,“线又断了。”   “我们还有内鬼那条线。”   “嗯!”任长风点点头,“小苍,你得盯紧一点,放长线吊大鱼。”   “知道!”骆苍挂了电话离开羁留所。   金域蓝湾,穿过小区的庭院水榭,回到他们温暖的小窝。   “你还没睡?”乔烈儿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换了拖鞋进去趴在严靖曦的背上。   “等你。”严靖曦合上卷宗,回头捏了捏他的脸,“信不信?”   “你们咋都这么爱捏人!”乔烈儿拍掉他的手。   严靖曦板着脸看向他,“还有谁捏你了?”   “你能不能别像个女人一样爱吃醋。”乔烈儿从他的背起来,双手一撑腾起坐到书桌上,“同事之间闹着玩罢了。”   “我还不是怕你被拐走了。”严靖曦的手摩挲着他的大腿。   乔烈儿覆上他的手握着,“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真的!”严靖曦凝视着他,“我真的很担心有一天你离我去。”   “放心,不会的。”乔烈儿摸上他的脸,“绝不会有那么一天。”   “周末有空吗?”   “这个周末?”乔烈儿对上严靖曦一脸期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那个老妈又逼我去相亲。”   严靖曦不满地皱了皱眉,“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这个...”乔烈儿揉了揉眉心,他妈可是再世唐僧,想想已经觉得烦,“迟一点吧!”   “我们在一起几年了?”严靖曦反握着他的手。   “三年。”乔烈儿竖起三根手指。   严靖曦叹了口气,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乔烈儿指尖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对了,周末你找我什么事?”   “朋友介绍了一个市里的领导给我认识。”严靖曦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上,“我想你也一起去,说不定对仕途有帮助。”   “你也知道我最讨厌应酬。”乔烈儿抽出手低下头,“而且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的。”   “难道你一辈子都想下现场?”   “有什么不妥?”乔烈儿瞪大眼眸看着严靖曦,他从来不觉得下现场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没什么。”严靖曦后仰把头靠在椅背上,“我只是不想你太累了。”   “知道你为我好,但我不累,真的!”乔烈儿从桌子上跳下来,“我去洗澡了。”   “去吧,洗干净在床上等着我吃干抹净。”严靖曦交叠双手放脑后笑道。   乔烈儿朝他竖了根中指,“色鬼!”   夜深人静,依着云山脚而建的倾城山庄掩映在林海中,赵捷飞把车倒进车库。   他掏出锁匙拧开房门,地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外面摇曳的树影倒映进来。   “这么晚。”赵捷妤从客房里打着哈欠走出来,“妞妞都睡了。”   “嗯。”赵捷飞瘫倒在月牙色的沙发上,踢掉拖鞋脚搁在茶几上,“一天两个案子,累死个人了。”   “累,怎么不早点回家?”赵捷妤走进厨房,从紫砂锅地端出一个覆着纱纸的炖盅。   “我不是一下班就回来了么。”赵捷飞坐起来揭开炖盅的盖子,烫得直甩手,“姐,炖了什么?”   “枸杞元肉红栆炖瘦肉。”赵捷妤盘腿坐在沙发上侧头盯着弟弟,“你吃完宵夜还能喝的下汤,厉害。”   “啥?没有啊!”赵捷飞舀了一勺子汤放嘴边轻吹了一下,却不敢抬头对上姐姐的眼睛,低头装着查看汤料,“假洋鬼子,手艺没退   步,还是那么香。”   “臭小子!想骗我!”赵捷妤揪着弟弟的衣服把他拉到身边吸了吸鼻子,“有酒味,醉驾,知法犯法!”   “喝了两杯而已,不算醉驾。”赵捷飞干脆躺倒头搁在赵捷妤大腿上,“姐,我今天酒精上脑,差点干了不该干的事情。”   “你都酒精上脑,还不算醉驾?”赵捷妤像小时候那样撩起弟弟的额发,“失恋了?连我弟弟都看不上,没眼光。”   “没,没有。”赵捷飞合上眼侧身别过头,“幸亏他不知道。”   “啧啧。”在美国生活多年的赵捷妤简直觉得不可意义,“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玩暗恋?”   “哎呀,你就别瞎猜了。”赵捷飞“腾”一下坐起来,“汤都凉了。”   赵捷妤斜眼盯着他,看得赵捷飞心里发毛,他最怕老姐这种审讯的目光,“我知道你在中情局干活,但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人犯一样   来审视?”   “嗯。”赵捷妤收回目光,“我下周就飞回美国。”   “这么快?”   “要调到51区,所以要提前走了,不然还想多玩一段时间。”赵捷妤挑眉,“你舍不得我?”   “你就算了吧,我只是舍不得外甥女妞妞。”赵捷飞白了她一眼,“51区是不是真有外星人?”   “傻子!”赵捷妤敲了一记他的脑袋,“那是空军的秘密研发基地。”   “切,我才不信。”赵捷飞摇了摇头,“你肯定是被调去盘问外星人。”   “对了,我今天接了妈的电话。”   “老妈怎么样?”   “她说爸的身体不太好。”赵捷妤搭上他的肩,“怕...所以想你也尽早移民过去。”   “嗯。”赵捷飞沉默了一会,“等会我打个电话给他们聊聊天。”   赵捷妤心生不满,“这里到底有什么你是放不下?”   “没有啊!我喜欢当刑警。”   “FBI还不是一样吗?” (PS:FBI,美国联邦调查局)   “姐,我去给妈打电话。”赵捷飞搁下炖盅赶紧往书房走出。   “居然开溜了。”赵捷妤扫了一眼他的背影,“绝对心里有鬼。”   ☆、相亲   G市警局,刑侦大队。   “老大,派出所那边有人报案说自家丈母娘失踪了。”刘华走进赵捷飞的办公室。   “跟工厂弃尸案有关?”赵捷飞的长腿搁在桌面上。   “嗯。”刘华竖起大姆指,“还是老大厉害!”   “别擦鞋了。”赵捷飞抿了一口花茶,满嘴充盈着茉莉的香气和绿茶的苦涩,“说重点。”   刘华把掌握的情况一一汇报,“昨天南安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报案,黄志雄报案说他的丈母娘走失了,根据服饰、发型和年龄基本吻合,已经安排了认尸,DNA的比对结果也出来了,匹配。”   “行,我们马上去一趟他家里了解一下。”赵捷飞戴上配枪,随刘华出门去。   黄宅,位于九层旧式住宅上顶层的加盖楼,夏季烤得像个火炉,冬季冷得像个冰窑。   赵捷飞和刘华顺着楼梯爬到顶层,虽然已经入秋,南方的天气下午三点天台阵阵热浪翻滚着扑过来烫得人快喘不过气来。   “咯咯!”刘华敲了两下有点褪色的木门,“有人吗?”   “吱。”门开了,脸带菜色的黄志雄破了几个洞的背心和洗得发白的短裤,趿着廉价塑料人字拖,摇着手中的葵扇,“两位找谁?”   刘华出示了一下□□,“刑侦大队,这是我们队长。”   “哦~”男人木讷地应了一声,“进来坐。”   红砖砌成的屋子只有一扇窗户,没有对流空气极不流通,顶棚是铁皮,室内异常闷热,刘华不得不解开衣领,尽头一张上下层双人铁架床,另一边是一张木板床,墙壁处贴满了奖状。   赵捷飞踱步到奖状前,“你儿子的?”   “嗯!这是他化学比赛一等奖,那个是英语比赛二等奖...”说起儿子,不善言词的黄志雄便滔滔不绝,一脸自豪地指着墙上的奖状一一介绍,“还有这,这个是奥数比赛。”   赵捷飞侧头看向他, “几年级了?”   “高三,正准备高考。”黄志雄叹了口气,有点混浊眸子看着奖状,“我自己没文化,盼着儿子有出息,将来找个好工作。”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赵捷飞递根烟给他,凑前替他点了火。   “收破烂的。”黄志雄吸了口烟,“你们城里人说的废品收购。”   “能不能说说你岳母的事?”赵捷飞示意刘华拿录音笔和记录本收集口供。   “她啊!”黄志雄抖了抖手中的烟灰,“最近脑子不好使。”   赵捷飞追问道,“不好使?能说得具体点吗?”   “老什么痴什么症,经常找不到回家的路。”黄志雄想起前两周痴傻的岳母走到街口,绕着自己楼房走了三四圈还找不着家,恰好被同楼邻居的碰到才把人带回来。   “老年痴呆症?” 赵捷飞知道这是不可逆转的老年性脑部衰退。   “对!医生说治不好的。”黄志雄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即使能治好,我们家也没钱给她治。”   这间天台违建小屋一眼看到底,除了黄志雄外没其他人,“你老婆呢?”   “回老家接我岳父过来。” 黄志雄低着头弹了弹烟灰,“岳母没找着,他老人家可急疯了。”   “谢谢你的配合,等你老婆回来了我们再来一次。”赵捷飞伸出手跟黄志雄握了握手:“希望你不介意。 ”   “嗯~”黄志雄木讷地应了一声,低垂眼眸透着疲惫。   赵捷飞走到梯口,回头看见黄志雄关了门,便对刘华说道:“你去这楼的挨家挨户做个调研,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收到,队长你放心,这里就交给我。”刘华拍着胸脯应了。   赵捷飞跟刘华道了别,回了警局。   周末的绿荫阁西餐厅是情侣的首选,优雅的钢琴背景音乐,落地纱帘把窗外的阳光变得柔和,卡座之间用绿萝隔断。   “你要点什么?”乔烈儿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李芯,齐刘海的娃娃脸,白嫩的皮肤,一双剪水瞳完全看不出她已经27岁了,还以为她只有17岁,要是她扎双马尾穿水手服,乔烈儿也许会怀疑她未成年。   李芯俏皮地舔了舔嘴唇,“蕃茄汁。”   “黄山毛尖和鲜榨番茄汁。”乔烈儿把菜牌还给了侍应。   “好的,请稍等。”侍应欠了欠身收起菜牌离去。   片刻,侍应用托盘端着清茶和番茄汁送上来放在两人面前。   “你喜欢喝茶?”李芯睬着明亮的大眼睛。   “茶能让人头脑更清醒。”乔烈儿低头看着玻璃杯中漂浮的碧绿芽尖,其实他算不上喜欢喝茶,只是看了网上沟女攻略提到女生认为懂咖啡的男人更潮更浪漫,当然他要的就是反效果。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番茄汁?”李芯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牙齿,甜甜的酒窝挂在脸上。   乔烈儿心不在焉,“愿闻其详。”   “因为它像血。”   “什么?”乔烈儿微愣了一下,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像么?”李芯端详着杯子中鲜红欲滴的汁液,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不知道血的味道是怎么样?”   乔烈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猪血,你没吃过么?”   “我说新鲜的。”李芯舔了舔嘴角血红色的汁液,一脸陶醉的样子。   乔烈儿皱了皱眉,心里嘀咕着居然还有妹子比他重口味,瞥见她包包的挂饰,“那是什么?”   “啊?”李芯取下挂在手提包上密封的玻璃瓶子递给乔烈儿,“标本。”   “神仙鱼。”乔烈儿接过瓶子,无色液体里面泡着一条深蓝色的神仙鱼,混沌的眼珠子昭示着它已经死翘翘很久了。   “是啊!它是我的宠物。”李芯托着腮,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养着养着就死了,舍不得扔掉,所以就做成标本。”   乔烈儿把宝贝还给李芯,“你有这种爱好?”   “嗯!我家里还有很多呢?喜欢的话上我家挑几个送你。”李芯对标本有着不同寻常的热情,着实让乔烈儿有点儿不安。   “心领了,我没有这个癖好。”   “听说你是法医?”   “是的。”乔烈儿点点头,暗搓搓地骂着怎么这妹子还不知难而退。   “我也是读生物的,你解剖时能不能带我进去看看?”   “咳咳!”乔烈儿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局里规定不许带外人进去参加。”   “噢~”李芯失望地低下头,片刻又宛然一笑,“你偷偷带我进去,不就行了?”   “那个...”乔烈儿正面露难色,手机铃声及时响起,“一哥吗?好的!我马上过来。”   幸亏及时雨到了,乔烈儿乐得心里开花,他挂了电话,“不好意思,我要出现场,先走了。”   “等等,我也去。”李芯把包往身上挎,站起来欲跟他前往现场。   “不行!”乔烈儿连忙掏出钱压在杯底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西餐厅,拐了几个弯看见李芯没追上来才松了口气,贴着墙壁嘣着气回拨了张一的电话,“谢谢一哥救命之恩。”   宅在家里抱着平板玩植物大战僵尸的张一叼着牙签侧头夹着手机,“不客气,包一个月早餐就行了。”   “啧啧!”乔烈儿一脸鄙视,“真够黑的!”   “不黑!那你下次可以找别人打电话救你。”   “算你狠!”乔烈儿挂了电话,沿着街道家的方向走去。   ☆、狼狈为奸   五星级的万豪大酒店走文艺复兴路线,罗马柱上嵌着天使浮雕,欧式拱门前喷泉层层叠叠流淌到大理石砌的水池里。   最顶层的VIP房更是超五星级的服务和装修,缕金雕饰、水晶吊灯,侍应仪态端庄、柔声细语。   “这位是刘书记。”王磊引领着身后高大的男子走进包房。   严靖曦堆着一脸笑容迎上前,“刘书记,您好!”   “别见外,都是自己人。”刘楚滔解开靠近衣摆下方的扭扣落座在窗边的位置,“叫我楚滔就行了。”   “滔哥,先喝点茶。”严靖曦为他满上一杯清茶,悠悠几片纤细芽尖嫩叶在骨瓷杯子中打转。   刘楚滔叩了叩指头以示谢过,“如果不是你的提醒,这次的事还挺窝心的。”   “我都说了严律师是最厉害的。”王磊点燃一根雪茄吞云吐雾。   “两位过奖了。”严靖曦抿了一口清茶,上等的碧螺春香气四溢,“上次的事歪打正着而已。”   “听说你最近接了一个挺棘手的案子。”刘楚滔一脸关切地问道。   “滔哥的消息真灵通。”严靖曦二指捏着杯子,看向刘楚滔的眼神中带着试探,“确实出了点麻烦。”   “其实罗谦住的那家医院干那种勾当也不是第一回。”刘楚滔避开严靖曦的目光,斜眼看向王磊,“磊子,难道不是么?”   “哈哈!”王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手的ZIPPO火机,“你放心,这个忙我一定帮!”   “那我先谢过两位,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说。”严靖曦为王磊添了茶,“王总吃虾饺,这里的招牌菜!”   “严律师太见外,叫我磊子就好了!”王磊夹了一个虾饺,咬下去鲜美的汁液溢了出来,拇指大的鲜虾爽口弹牙。   “那您们两位也别叫我严律师,哈哈!”严靖曦把装着虾饺的蒸笼推到刘楚滔的面前,“滔哥,起筷!”   “好,我也不客气!”刘楚滔拿起筷子,“靖曦,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我们的法律顾问?”   “嗯?”严靖曦抬起眼眸,“你们也知道我主要是打刑事诉讼的官司,民事诉讼和经济索偿不是我的强项,怕是有心无力。”   “那个你尽管放心,我们有个团队,吸纳各方面的人才。”王磊拍了拍严靖曦的肩,“尤其需要像你这种不可多得的人才。”   “靖曦,这个你别推辞了,况且也不影响你的律师事务所运作,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吧?”刘楚滔指着王磊说道:“磊子今天的话说得最靠谱,像靖曦这种人才真的不可多得。”   “老刘,你这意思是我平时很不靠谱吗?”王磊翘起二郎腿不满地看向刘楚滔,商人出身的他一直致力附庸风雅,无奈王磊怎么装还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刘楚滔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难得两位大哥看重小弟,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严靖曦双手端起杯子向虚空中举了举,“我以茶代酒,先饮为敬。”   “自家人,都甭客气!起筷!”刘楚滔夹了一块“白云凤爪”放嘴里,“我最爱吃这个。”   “那得来多两笼。”严靖曦说罢便召唤侍者。   “两笼怎么够!”王磊一脸坏笑看向刘楚滔,“至少两打!撑死他!”   三人边吃边谈笑风生,表面上的达成商业契约,实际上暗流涌动。   G市警局,刑侦科。   “Everybody!”,听到那销魂的声音,赵捷飞就觉得头疼,不禁伸手抚额,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只要有俞征出现的地方,必定有吃的。   俞征果真搂着个汤锅刚踏进来就被李石逮住,“汤放下,给我憋回去!”   “憋不住啊!”俞征放下汤锅,拱手求道:“求各位大哥,你们的油站抢劫案子什么时候能破?”   “案子不是你想破,想破就能破!”刘华哼着“爱情买卖”的调子走了过来揭开汤锅的盖子,“什么汤? ”   “青橄榄白萝卜煲猪扇骨,清热润喉。”俞征给每个人都盛了汤,“上头给了deadline,判官你说咋办? ”   “谁给的deadline?”赵捷飞抿了口汤,入口甘苦清凉,“味道不错!”   “省厅啊!”俞征拉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可怜巴巴的盯着他喝汤。   赵捷飞对他视而不见,正到喝完汤才懒洋洋地抬起眸子看着俞征,“嗯,那就让他来破吧!”   “噗~”其他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刘华更是控制不出一口汤呛进去,捂住了嘴巴,却从鼻子喷涌出来。   “唉!你这不是坑爹吗?”俞征叹了口气,托着肥下巴,“我真是命苦啊!”   “你还叫命苦?”李石从后摁了一下他的脖子,“尼妹啊!天天在办公室叹冷气耍游戏。”   “但是...”俞征哭丧着脸看向李石,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掏出一块夹心饼边嚼边很应景地说道,“我是夹心阶层。”   “还嘴硬!”李石朝他干瞪眼,抡起拳头作势要揍他。   “石头,别耍他了。”赵捷飞喊停李石,“征征,不是我们不干活。”   “这个我知道。”俞征对着手指头,“可是上头压得紧,涉及枪支案子的省里特别重视。”   “两个案子,人手就这么多了。”赵捷飞转着笔头,“我又不是悟空,总不能变几个出来。”   “唉~”俞征又叹了口气。   “征征!别再叹气了。”刘华搭上他的肩,指了指窗外稀稀拉拉顶着几片叶的绿化芒果树,“树叶都快掉了。”   “刘华,你安排郭明祥抓紧时间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赵捷飞用笔尖戳着白纸问道:“黄志雄那楼的案子,你查得怎么样?”   “黄志雄的丈母娘最近患了老年痴呆症,记忆力有问题。”   “具体一点。”赵捷飞总是停不来,扔了笔然后捏着指关节发生“噼啪”的响声,俞征坐在对面从衣兜里掏出一包花生米嚼着。   “就是近期事记不住,远的事反而记得住。”   “那她记住了什么?”   “日军侵华,她要躲起来,应该是童年时的事情。”刘华补充道:“邻居反映她经常半夜三更大喊大叫‘鬼子进村了’,敲锣打鼓地整幢楼都给吵醒。”   “黄志雄的反应怎么样?”   “生气呗,没少骂她!”刘华调查中得知随着黄志雄的丈母娘病情日益加重,越闹越厉害,好几回气得黄志雄抡起衣袖差点想揍她。   赵捷飞合上眼睛,思量了一会儿,“看来还得去一趟黄志雄家。”   “你有新想法?”   “嗯~”赵捷飞已经拿了配枪,那一刻他觉得宁愿自己的想法是错的,“边走边说吧!”   “好!”刘华顺带踢了一脚吃完花生米正在打嗑睡的俞征,“征征,滚回你办公室睡。”   俞征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挪回自己的办公室继续他的上网、睡觉、吃东西的人生大业。   ☆、重新鉴定   G市中级人民法院。   “王律师,这二审会不会?”罗雄沿着法庭外长长的石阶拾级而上,“可不能让我弟弟罗谦放出来。”   “罗先生,这个你就放心!”王雪华甩了甩长卷发,一向自信心爆棚,“一审判决我们胜诉,二审不会捅出什么乱子。”   “最好是这样,我真不想到口的肥肉就这么丢了。” 两人并肩而行踏着花地砖通往法庭狭窄的连廊,迎面而来的是严靖曦和他的助手。   “严律师,咱们又见面了。”王雪华挑了挑眉,抱臂档在严靖曦面前,两人堪比冤家路窄。   “哈哈~”严靖曦假笑了两声,一手拎着包,一手插在裤袋里面,“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提出上诉。”   “你们什么时候上诉我真不关心,因为我犯不着担心你能羸我。”王雪华眼珠子一转,手按在胸口前,硕大的钻石闪得耀眼,“我在业界的名声,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是!王律师的大名久仰了。”严靖曦抬手看了看腕表,欠身让出道朝王雪华作了“请”的手势,“快开庭,咱们庭上再聊。”   “好啊!”王雪华修身西装配A字裙,脚踏高跟鞋仰首挺胸走进法庭。   法庭,审判长花玲敛气屏息坐在上面。   “我代表当事人罗谦提出上诉。”严靖曦理了理衣脚站了起来,“被告罗雄为了独吞遗产,伙同G市精神病院院长的梁世杰及主治医生阮宾认定我的当事人罗谦患有精神病,限制民事行为的人被剥夺财产继承权,我仅代表我的当事人向法院提出要求由司法鉴证机构做一次精神鉴定。”   “我反对!”王雪华站了起来提出反对。   “辩方请陈述你的理由。”花玲示意王雪华解释。   “G市精神病院是我市最权威的精神病鉴定机构,主治医生阮宾具有执业资格的精神病科医生,他们作出判断是不容置疑的。”王雪华向法官呈上两人的履历及学历等相关证明,“控方提出再做一次鉴定明显是不合理的。”   “我绝对相信梁世杰院长和阮宾的专业水平。”严靖曦剑眉下的桃花眼多了一分凌厉,“但是,我质疑他俩的品行。”   “我反对!”王雪华柳眉倒竖,“控方的言论是人身攻击及诬蔑他人。”   审判长花玲看向严靖曦的眼神带着责备,“请控方注意一下你的言辞。”   “对不起!我所陈述的一切并不是凭空捏造。”严靖曦接过助手陈小果拿给他的IPAD,“这是我们新取得的证据,里面的资料绝对有理由让人怀疑他们的公正性。”   王雪华倒吸了口气,眸子紧盯着严靖曦,他举起IPAD,里面正播放着一段用针孔摄录机拍的视频。   ********   院长办公室内,一名男子正往梁院长的白大褂衣兜里塞钱,“梁院长,你就收了她吧!”   “她好好的,这个我怎么收她。”梁院长档下那捆厚厚的百元大钞。   “你说她有事就有事,这婆娘留不得,否则我那情人什么才能坐正。”獐头鼠目的男人指了指梁院长,又指了指自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不说,谁会知道!”   “哎呀!下不为例啊~”梁院长笑起来一脸折子绝对能夹死,左瞄右看确定没有旁人看到,赶紧把钱往兜里揣,“这事交给阮宾就行,你尽管放心。”   “我那婆娘关进来以后。”男子搓着手,“你跟阮医生答谢礼绝对少不了。”   “好!”梁院长拍了一下男子的肩,“我先替他谢过了。”   ********   严靖曦关掉视频,放下IPAD,“现在大家都知道具有专业鉴定资格的梁世杰院长和阮宾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绝对有理由相信我的当事人也是‘被精神病’的。”   “我反对!”被新证据打击得不轻的王雪华绷着脸强迫自己冷静应对,“刚才只是一件独立事件,控方以偏盖全,没有理由质疑所有的诊症。”   “请辩方搞清楚,我的当事人并不是要告梁世杰院长和阮宾医生收受贿赂,从保障我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角度,绝对有理由要求重做一次鉴定。”严靖曦下巴微微上扬,“至于他们两位的收受贿赂,那是纪检的事。”   审判长花玲托了托眼镜框,“休庭半小时,稍后再作定论。”   人群三三两两走了出去,严靖曦掏出手机取消了飞行模式,来电提醒显示有五个未接电话,全都是孤儿院的院长打过来的。   严靖曦信步走到连廊的尽头拐了弯,四周比较安静,按了回拨键,“院长,什么事?”   听着电话那边的陈述,刚才庭上满腔热血的严靖曦此刻感到心渐渐冷下来,挂了电话调出另一个号码:“小乔,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可以,你尽管说吧!”那头熟悉的声音清澈明亮。   结束与乔烈儿的通话,严靖曦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洗手池走过去,拧开水笼头,俯身合起掌接了水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甩了甩头,发尖还滴着水。   “擦擦吧!”助手陈小果走过来递上纸巾,“马上就要开庭了,严大状你...”   “谢谢!”严靖曦接过纸巾抹干脸上的水,他深吸了口气调整一下情绪,“没事,我们进去吧!”   审判长花玲扫视了一下,法庭顿时安静下来。   “本席宣判,经合议庭协商后一致认为罗谦提出由司法鉴定机构再做一次精神鉴定是合法合理的,鉴定结果出来后再作最终判决。”   从案子的趋势来说,能再次做鉴定,他们已经算赢了。松了口气的陈小果像以往一样举起手准备击掌,虚空中等待了半天都没有迎来严靖曦的回应,收拾着材料的严靖曦低垂着头心不在焉的样子,全然没有以往赢了官司的骄傲。    ☆、黄志雄   黄宅,九层旧式住宅楼顶层。   赵捷飞和刘华敲开了黄志雄家的门,黄志雄依旧木讷地从门缝探出头来,唇边一圈乌青的须根,“警官,不是说好等我老婆回来后你们再来吗?”   “哦,有点事想再找你了解一下。”赵捷飞向小屋里头瞧了瞧,“不欢迎我们吗?”   “不,不是。”黄志雄挪开带着馊味的身子,让赵捷飞和刘华进屋子里头。   “警官,上次有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黄志雄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生锈的旧吊扇悬在门梁上“咿呀、咿呀”有气无力地搅动着室内闷热的气流。   “我们不会打扰你很久。”赵捷飞递上烟凑前点了火,“只是补充几个问题。”   “那你们赶紧。”黄志雄叼着烟支起一条腿,扣着脚丫子,“等会我还要拿废品去卖。”   “听说你家丈母娘经常半夜大吵大闹。”   “我们这里处于是航线。”黄志雄指了指天空,“只要飞机经过她就说鬼子来了,然后辇东西往屋外跑。 ”   “那会不会影响你孩子的学业?”赵捷飞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一句,狭长的眸子却紧盯着黄志雄的面部表情细微的变化。   “怎么不会!”黄志雄一拳捶到桌上,把杯子震得溢出了水渗进木头中,“我就只有这么个儿子有点出息,指望他能考上大学,别像我那样活得窝囊。”   “这是你儿子的这学期成绩单。”赵捷飞把成绩单复印件放到黄志雄面前,“最近下滑的厉害,这个成绩上大本有点困难。”   “你...你们去学校了,那...”黄志雄抹了一把汗,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皱起眉瞪着赵捷飞。   “放心,我们要求老师保密,不会影响你的儿子。”赵捷飞的眼睛扫视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最里头挂着洗得发白布帘,在吊扇微弱的风带动下轻微飘动,“那里有什么?”   “没,没有啊!”黄志雄挪了挪身子档住赵捷飞的视线。   “我能去看看吗?”赵捷飞站起来抬脚往布帘走去。   “那里能有什么!”黄志雄“嚯”一下也跟着站起来,绷着脸表情极度不自然,“不就是收回来的破烂。”   赵捷飞不理会径直往前走去,黄志雄伸出手臂想拦住他嚷道:“你凭什么进去!”   刘华接到赵捷飞使的眼色,立马上前反扣住黄志雄的肩,“兄弟,你跟谁急?”   掀起布帘,角落去零散地堆放着杂物和废旧品,赵捷飞取出手套戴上,把东西一件件挪开。   眼眸突然一亮,目光落在最里头的捧球棍,张一的木质分析结果是枫木,棒球棍的材质分铁棍和木棍,木棍的材料一般选择用枫木。   “这是我捡回来的。”黄志雄被刘华死死地扣住肩动弹不得。   赵捷飞拿着紫光灯进行血迹鉴定,自下而上把棒球棍照了一遍,棒球棍在紫色光茫映射下顶端显出深浅不一的色泽。   他半蹲地上,鹰一样的眸子不放过每个角落,虽然很显这里近期清洗过,但黑灰的墙壁上有一小滴降红,赵捷飞举起紫光灯照过去,沿着墙角有一大片色泽。   “刘华,通知其他手足过来。”赵捷飞扭头吩咐道,灯光照射下沿着印迹一直通往外面临时搭建的厨房,“这里可能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警官,求你了!”黄志雄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我真不是想杀她!”   “每个杀人犯都是这么说。”刘华依旧扣着他的肩。   “我儿子被他吵到睡不了觉,每天上课都打瞌睡。”黄志雄嚎啕大哭,“我真得受不了,老婆子不死会误了孩子的。”   “因为这样。”赵捷飞走回黄志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所以你就杀了她?”   “不是,我真的不是有心杀她。”黄志雄抹了一把泪,“她那天又大吵大闹,我实在受不了,火正大着,也不知道怎么会抡了她一棍子。”   “好多血,满地都是...”黄志雄眼睛暴突盯着自己的双手,完全陷进那天血淋淋的回忆中,“她在地上抽搐,后来就不动了。”   “你是怎么弃尸的?”   “后来把她装在拉杆箱里头。”黄志雄指了指床底的旧箱子,“拉到工厂。”   赵捷飞弯腰拉出箱子,“没人问你拉着什么吗?”   “没有,我平时也用这破箱子拉废品去卖的,邻居都习以为常。”   赵捷飞示意刘华把他带走,黄志雄把头叩得“轰轰”响,“警官,我求你了!”   “我们只是负责查案子,要求情你得找法官。”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黄志雄全然不顾刘华扣着他的手臂,拼尽全力连跪带爬挪到赵捷飞身边抱着他的裤管,“警官,能不能帮我瞒住儿子,我不能影响他参加高考。”   “这个...尽力而为。”赵捷飞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会找人告诉你儿子,你到外地打工一年,高考后你自己再跟他说出实情。”   “谢谢!谢谢警官。”黄志雄再次把头叩得“轰轰”响。   “别谢了,我们也就只能做到这个份上。”赵捷飞摆了摆手,“刘华,你带他回局里,现场留给我处理。 ”   刘华正要取出手拷把人带走,赵捷飞喊住他,“上了车再扣吧,让邻居看到怕是瞒不住了。”   “嗯~”刘华收起手拷,推了一下黄志雄,“老实点,别耍花样。”   “谢谢警官!”已被带到门口黄志雄回头,“你通知我媳妇就好了,千万别让儿子知道。”   赵捷飞朝他点点头,转身看向那一墙壁的奖状,没想到又是一宗伦理惨剧,很多时候他宁愿面对的是穷凶极恶死有余辜的歹徒。   市一医院,严靖曦把车泊到停车场。   “对不起!”他不记得沿途撞了多少人,只记得这是他从停车场到住院部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你来了。”乔烈儿逆光而站,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顺顺呢?”严靖曦看着空空落落的床褥,护士已经把床头的急救设备拆掉。   “她走了。”乔烈儿走到他的身边,抚上严靖曦的额发。   “走了?”严靖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身欲离去,“她回孤儿院了,我们去那吧!”   “严靖曦!站住!”乔烈儿拉住他,看到严靖曦难受的样子,乔烈儿心如刀割,“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严靖曦捏紧拳头,“你知不知道,顺顺是我第一个助养的孤儿,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也跟我最亲。”   “我知道,她走的时候很安详,你给了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乔烈儿没敢告诉严靖曦,顺顺弥留之际一直念叨着要找靖曦哥哥。   “乔儿,为什么我疼爱的人总是一个个离我而去。”想起早逝的母亲,失踪的王健仁,最后连顺顺也离他而去。   乔烈儿上前搂住他,“你不是还有我吗?”   “别离开我,求你!”严靖曦回抱着他,夕阳透过玻璃窗散在两人身上,渡了一层浅金色,隐约中透着说不出的伤感。   ☆、孤儿   G市警局,刑侦队。   “小郭,油站抢劫案有没有进展?”赵捷飞泡了一杯茶,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眼下的黑气又重了几分。   “劫犯非常熟悉油站的作息时间。”   赵捷飞示意他继续,“何以见得?”   “中石油的最近结账时间调整为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半,这时间油站工人都会去休息,整个站几乎处于真空状态。”郭明祥换位思考,要是他打劫也会挑工人不在的时动手。   “这个作为佐证还不够。”赵捷飞摆了摆手,“如果计划周详,有预谋作案要了解油站的作息并不难。”   “嗯~”郭明祥点头表示认同。   “查到那辆摩托车吗?”   “套牌的。”,这是从车管所反馈回来的消息。   “线索断了。”赵捷飞转着手中的笔,看了一眼腕表对郭明祥说道,“很晚了,你家孩子还小,先回去休息吧!”   “那队长,你呢?”   “我再待一会想想事情。”赵捷飞朝他扬了扬手,“别担心我这种单身汉。”   “嗯,那我先回了。”郭明祥带上办公室的门。   赵捷飞用手指挑开百叶窗帘,透过页片的间隙夜色下的城市灯火辉煌,秋分已过凉风习习,发丝随风扬起,司法鉴证科的办公室乌灯黑火,他应该下班了,不知道正在干什么?   从裤袋里掏出十字架匙扣,灯光下灼灼生辉,指尖滑过凹凸的纹理,金属的质感透着丝丝的冰凉,如果我在他之前认识你?那你会不会选择我?其实他们早该认识,徐强不止一次在赵捷飞面前提到他,可惜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没碰上面,也许这叫有缘无份或者有份无缘。   一阵夜风,卷宗的书页被吹得上下翻飞发生“噼噼啪啪”的响声让赵捷飞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在瞎想什么,打开卷宗白纸黑字,压根儿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看来是茶水不够浓,所以没法集中精神,赵捷飞向虚空中挥一下拳头,肯定是这样子的!他站起来往茶水间走去。   金域蓝湾。   “这是顺顺画的第一幅画。”严靖曦从铁盒里取出皱皱巴巴涂了又改,改了又涂稚嫩的画作,“能看出哪个是我吗?”   “不会是这个吧?”乔烈儿指着画上黑不溜秋的一根竹竿顶着个圈活像只蝌蚪的人儿。   “嗯。”严靖曦看向他,指尖摩挲被涂改得凹凸粗糙的画面,“顺顺色盲的。”   “难怪。”乔烈儿神色黯然。   “所以无论她画得怎么样,我都说好。”严靖曦郑重地把画作放回铁盒里。   他捏了捏严靖曦的肩,“靖曦,别想太多了。”   “她是我第一个助养的孤儿。”严靖曦把头靠在乔烈儿的肩上,“你知道吗?我在大学读书时去孤儿院当义工,那时顺顺还是婴儿,长得粉嫩粉嫩的很可爱,只是因为她的心脏有先天性缺陷,所以她父母把她丢在医院里。”   “院长告诉了我,顺顺父母留在襁褓里的条子,他们也是无奈的,因为负不起高额医疗费不得已才抛弃了她。”乔烈儿像安慰孩子般轻拍着他背,这时候的严靖曦是脆弱的、敏感的。   “自从参加工作后想着攒了钱给她做手术,她是个很懂事很乖巧的孩子,没想到...”严靖曦一阵哽咽,把头深埋在乔烈儿的颈窝。   “我看过她的病历了,她已经错过了做手术的最佳时间。”乔烈儿叹了口气,“心脏动脉瘤的位置就像个拆不得的□□。”   “这世界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就万万不能。”严靖曦捏紧拳头。   乔烈儿指尖扫过严靖曦的头发,“你这么想好像有点偏激。”   “难道不是么?”严靖曦抬头看着他,“如果她父母有钱给她治病,犯不着抛弃她;如果我早点攒够钱,顺顺早点做手术就不会死。”   虽说不出哪里不妥,乔烈儿心中却隐隐不安,但考虑到严靖曦目前的情绪,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柔和的灯光下两人相依相偎。   烈儿,无论外面多大的风浪,你便是我的港湾,严靖曦收紧了胳搏,两人拥得更紧。他深吸了一口,乔烈儿沐浴后淡淡的香味,总能让他放松、总能让他释怀、总能让平静。   G市,毒品调查科。   队长办公室不合时宜地播着:   “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   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   真奇怪真奇怪”   任长风把手机的音乐调大一点,拿出笔在白纸上写道,“反追踪怎么样?”   骆苍在他的句子下面写上:“今晚行动。”   “时间?地点?”   “海港城负一楼停车场,晚上12点。”重点之处任长风刻意加上红色下划线标注。   任长风收起纸张放进身边的碎纸机,伴随“咔嚓、咔嚓”的声音便碎成纸末。   “老大,我先出去了。”骆苍走出办公室,开门正好对上高易山的目光。   “小苍,今晚有行动吗?”高易山一脸憨厚笑道。   骆苍耸了耸肩,“坦诚”地说道,“没有啊!”   “我看队长喊你进去。”高易山挠了挠头,“还以为是...”   “难道今晚你佳人有约?”   “哪里,你就别笑话了!”高易山摆了摆手,“队长刚才不会是让你陪他听儿歌吧?”   “你咋知道我们在听音乐?”骆苍双手交叉胸前,头微侧着盯着高易山。   “哈哈!哈!”高易山干笑了几声,“音乐放那么大声,外面当然能听到。”   “队长让我帮他在网上挑CD,送给他的大侄儿作生日礼物。”   “原来是这样子啊!”高易山放松肩膀靠在椅背上。   “老大说了,没事就下班吧!”   “真的?”高易山连忙把电脑关掉,“那我先走啦!”   看着高易山壮硕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外,骆苍嘴角微微上扬,杏眼微微眯起,拿出配枪取出枪膛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今晚有大鱼等着他们收网,不容有失!      ☆、警匪枪战   司法鉴证科。   “一休。”乔烈儿匆匆忙忙走进来,“你是不是刚刚剖了一只小白鼠?”   “嗯!”张一顶着鸡窝头,白大褂斜斜歪歪地挂在身上,中间还掉了个扣子,叼着牙签在写报告,“咋地?”   “尸体呢?”乔烈儿把背包随手扔到椅子,捋起衣袖一副准备大展拳脚的模样。   “在那!”张一指了指窗下的金属台上仰面四脚朝天血糊糊的白鼠尸体,“还没清理。”   乔烈儿两眼发光如获至宝地盯着白鼠尸体,“给我。”   “哟西~”张一“呸”一声把牙签吐了出来,“你要白鼠尸体作什么?”   “一休!尼妹啊!”欧阳晓斯推门进来尖叫道:“你丫的,我天天搞卫生都得替你捡牙签!”   “小C,帮我找个玻璃瓶子灌满福尔马林。”乔烈儿戴上医用手套飞针走线给已经开膛破肚的小白鼠进行缝合。   “师傅,要做实验吗?”   “问这么多干吗?”乔烈儿不耐烦地说道,“叫你做就做。”   “哦~”欧阳晓斯转头看向张一。   “看我干吗?”张一耸了耸肩,“我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虫,咋知道那SB要干吗?”   “你说谁SB?”乔烈儿给了张一一记眼刀,继续用针线缝合。   “师傅,给!”欧阳晓斯把玻璃瓶子递给乔烈儿,瓶口处散发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   “帮我找些丝带和包装纸来。”乔烈儿满意地拎起白鼠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自诩道:“我的缝合技术不错吧!”   “这是警局...”欧阳晓斯面露难色,“我哪里去找这些东西?”   “找征征。”乔烈儿和张一异口同声说道。   “Everybody~”伴随着销魂的声音,胖硕臃肿的身影已经飘到门口,“是不是在想我呢?”   “都说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鬼!”张一挠了挠鸡窝头,头皮如冬日雪花飘飘,“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征征要不要过来吸两口福尔马林提提神?”乔烈儿拎着小白鼠的尾巴倒吊放进瓶子里面,用布抹掉溢出的溶液。   “NO!”俞征摆了摆手,“我不好这口。”   “俞局。”欧阳晓斯挪到俞征面前,手板一摊:“给点丝带和包装纸用一下嘛!”   “小C,你找对人了。”俞征摸了摸肥下巴,“我经常把做好的点心包装好送人,全局就我一个人有。”   欧阳晓斯催促道,“赶紧!”   “你要送礼物给男友?回头拿给你。”俞征取出食盒,“榴莲酥,我刚学会的,给你们尝尝。”   “不是我要,是师傅要。”欧阳晓斯捏起一块榴莲酥,她完全无法理解她那位神神叨叨天赋异禀的师傅的奇葩行为,“不是说实验室不许吃东西,这个...”   “理论和实际永远都是有距离的。”张一趿着洞洞鞋走过来挑了一块,整个塞进嘴里,“味道不错!”   “小乔,快过来吃啊!”俞征招呼道,“新鲜出炉的,凉里就没那么好吃。”   “等等,我把这个弄好就来。”乔烈儿用木塞把瓶口封好,捧在手上欣赏自己的手艺,“太棒了!”   “乔乔,你买了什么礼物要用丝带和包装纸。”俞征嚼着榴莲酥,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差点转不过来。   “他用来包那个的。”张一指了指乔烈儿手上的装着白鼠的玻璃瓶,“不知道哪个有幸得到咱们乔美人精心准备的礼物。”   “呕~”俞征一阵恶心,嚼得稀巴烂的榴莲酥“啪哒”吐在地上。   “尼妹啊!”欧阳晓斯再次尖叫道:“我才刚打扫完,又弄脏了!真想用扫帚把你们全轰出去!”   “你们当法医的,口味真不一般的重。”俞征捂着痉挛抽搐地胃部,拱着身子挪向门外,“找啥也不能找个法医当伴,长得再漂亮也不能要!!!”   “俞局,你的丝带和包装纸记得拿给我。”欧阳晓斯叮嘱道。   “NO!”俞局头也不回加快脚步,“要拿自己来我办公室,我再也不要踏足你们这群BT集中营。”   “乔乔~”张一斜眼看着他。   乔烈儿淡定地回看,“咋地?”   “你不觉得我们是因为你被贴上‘BT’这个标签。”张一叉着腰站在他面前,“不愧疚吗?”   “愧疚?需要么?”乔烈儿打量他一下,“您老人家,这是学谢亚龙玩叉腰肌么?”   “叉你个毛!”张一作势要捏颈,“我这是要叉颈,不是叉腰!”   “你敢!”乔烈儿举起明晃晃的解剖刀。   年龄加起来要奔六的两人在实验室像孩童打闹起来,让欧阳晓斯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晚上12点的海港城,褪去白天的繁华,剩下晚上的寂寥。   缉毒队长任长风的车悄悄驶入停车场,“小苍,你确定他们今晚会交易?”   “嗯,上次给那小子溜了,不信就抓不住他。”骆苍上了枪膛别到腰后,“这回把他的牙齿敲碎了也得让他吐出料来。”   两人一左一右分别躲在柱子后面,任长风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12点15分,一辆别克商务车驶进停车场,个子不高的男人一袭黑衣拎着箱子从车上下来,东张西望一番,掏出手机骂骂咧咧一通,期间不时愤怒地踢着车胎泄愤。   12点30分,一辆黑色的大众驶了进来停在黑衣男身边,壮硕的身形从车下来。   “CAO!”男子走到壮硕男前面,即使抹了摩丝让头发竖起来还是比对方矮上一截,“高易山,你妈B的比我还迟!”   “你以为我是你啊!要安顿好妻儿才能出来。”高易山从车内的贮物柜取出腰包,“傻强,货呢?”   “你一边缉毒一边贩毒。”傻强靠着车门点了根烟,二指夹着烟指了指高易山,“生意不错嘛。”   “少废话,验货。”高易山拉长了脸。   “你这狗娘养的,还信不过老子!”傻强用手臂托着箱子打开,白花花粉末一包包整齐地放在箱子里,“老大问你最近怎么收不到料了?任长风扫了他好几个场子。”   “告诉你们老大,做完这趟我就撤了。”高易山用瑞士军刀在塑料包上拉了一个口,小指沾了一点放嘴里尝了尝,“上次干掉张涵,任长风已经起了疑心。”   “绝对货真价实。”傻强盒上箱子,“你以为想撤就能撤,要是出什么事,我第一个毙了你。”   “你这SB,当老子是什么!敢要挟我。”高易山把腰包里的钱拿出来,接过傻强的箱子。   停车场柱子后面。   “小苍,都拍下来了吗?”任长风打手势问道。   “嗯~”骆苍朝他点点头,收起微型DV。   “小苍,你先别暴露出来。”任长风从后腰取出□□,“伏击他们,打他们一个操手不及。”   两人一左一右猫着腰包抄过去,任长风率先站起来,“警察,举起手!”   高易山愣了一下,傻强狠狠地瞪着他,“你妈B的,居然带条子来了。”   高易山和傻强撒腿想跑,“砰!”任长风往空中放了一枪,“都给我站住!”   听到枪声,高易山连忙躲到柱子后面,傻强则以别克车作为掩护。   任长风和骆苍一左一右,以柱子和车辆作为掩体步步进逼。   “任队,你这是干吗?”高易山喘着粗气,“都是自己人,我在抓毒贩。”   “易山,就别装了。”任长风举着枪,“你当警察,也知道自首可以减刑。”   “哈哈~”高易山冷笑了两声,“我还知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高易山,你别再执迷不悟。”任长风步步紧逼。   “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高易山上了枪膛,躲在柱子后面朝任长风的方向“砰`砰~”连发数枪。   非执行任期间是不许配枪,想必高易山手上定是黑枪,任长风连忙蹲下以车子作掩体,朝骆苍打了个手势,“我掩护你,你从那边包抄过去。”   别克车后面的傻强也上了枪膛,看看高易山,再看看任长风,无论谁死了他都逃不掉,吞了一下口水,干掉一个是一个,原来指向任长风的枪口悄悄移向高易山。   “砰!”枪声响起,血从太阳穴喷涌而出溅到车窗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高易山圆瞪着眼重重地撞到身侧的车门,顺着车身慢慢向下滑倒,在场谁也没想到傻强选择先干掉高易山。   在众人也没反应过来之际,傻强迅速拉开别克的车门,一踩油门要往出口驶去,骆苍已经在出口处双手执枪举起扣动扳机,子弹从未来及关上车窗射进去不偏不移贯穿傻强的肩胛,中枪的傻强没打稳方向盘径直撞到墙壁上,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珠宝店   城南商业街周多福珠宝店,展柜里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金饰银器、钻石翡翠,聚光灯下如星辰般耀眼夺目。   月上中天,接近打烊时分,店面冷冷清清,大街上也没几个人,店员跟往常一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抱怨忙活了一天没卖出多少件奢侈品。   一辆摩托车悄悄地停在门口,两人一身黑衣黑头盔,后座的男子下了车,右手藏在身后径直走进店。   “先生,请问...”店长虽然觉得来者不善,出于待客之道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招呼,心里祈祷着千万别出状况。   男人二话不说,从身后抽出□□,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店长,“打劫!”   “啊!”店长尖叫着抱头闭眼蹲在地上直打哆嗦。   “把这些、那些...全部放进来。”黑衣男用枪指挥贴着壁柜勉强站立着的店员把金饰银器、钻石翡翠放到他的布袋里。   店员因手抖好几回把珠宝手饰撒掉在地上,还被劫匪用枪托敲了两下子。   “老二,赶紧撤!”摩托车前座的男人朝里面喊。   “要是敢报警,小心我崩了你们!”,黑衣男扬了扬手中的枪,看见那几名店员吓得缩成一团,便出门上摩托车消失在夜色中。   十几分钟过去了,听到外面路人围观的议论声,缩成一团的店长偷偷睁开一只眼,展柜一遍狼藉,用手肘捅了捅边上的店员,“小丽,起来!”   “云姐,那人...走...走了?”店员小丽嘴唇还有一抹青紫,心里还跳得慌。   店长手按着还在狂跳的胸口走到门外,除了两三个驻足围观的行人外,马路上一片寂静,劫匪踪影全无,“小丽,快去报警!”   “那人说不能报警。”店员小丽怯生生地说道。   “吓傻了!”店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丽身边,敲了一记她的脑袋,“不报警,丢了的东西咱们赔得起吗?”   小丽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慌得“110”三个数字按了三回硬是按错,最后店长受不了夺过来自己报警。   G市警局,刑警大队。   赵捷飞黑着脸“啪”一叠材料丢会议桌上,“这帮劫匪又来了。”   众人默不作声。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甄亮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坐到郭明祥身边,用手掩嘴压低声音,“祥哥,队长炸毛了?”   郭明祥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凑近他,“能不炸么?一个月两回,比大姨妈来得还勤快。”   “噗!”尽管甄亮竭力忍住不笑,还是给赵捷飞发现了,挨了一记狠狠地眼刀后死狗一样耸拉着头。   “根据目击证人及现场的监控,油站抢劫案和珠宝店的抢劫案有许多雷同的地方。”赵捷飞用金属指挥棒指着投影屏上的图片,“作案的人员都是两名,戴头盔骑黑色摩托,并持有枪支,作案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从作案手法来看,可以推断是同一伙人所为。”刘华补充道,“店长是W市的人,听出劫匪是她那边的口音。”   “W市人在我们市里一般聚居在荔城区光源路这一带。”李石调出电子地图,用红圈把所在区域标示出来。   “石头,你去光源路找线人套料,看能不能挖出什么线索。”赵捷飞把屏幕切换到当晚视频监控,“这是交警大队天眼当晚拍到情况。”   “我唰!”李石摁灭了手中的烟,“传说中的天眼总算是开了一回眼。”   “要是再盲,我一定去郑局那里砸了他们交警大队的场子。”赵捷飞“咔嚓”一下把手中的铅笔折断随手扔到桌子。   “停住,那辆白色金杯面包车。”郭明祥指着定格了的屏幕,模糊的图案中一辆后座改装过的面包车后尾箱的门被打开,黑衣人直把车往里往,“原来他们把摩托车放进面包车里面。”   “嗯,车牌交警那边已经查过了,是半年前的失车。”赵捷飞把视频中拍到的面包车打印出来分开给每个人,“留意车身的刮痕和撞凹了的地方,尝试尽快找出这台车。”   赵捷飞撕了一张便签字,写下一串号码,“刘华,这个线人对黑枪交易比较熟悉,你去了解一下近期有没有W市人向黑市购枪。”   “知道,队长。”刘华叠起纸条放进衣兜里。   “散会,干活去吧!”赵捷飞收起卷宗材料,到门口处又停了下来,“毒品调查科那边,大壮已经把张涵的案子破了。”   “内鬼是谁?”刘华紧握拳头。   “他们组的高易山。”   “妈的,真看不出来。”李石一脸不可思意的样子,“人心难测啊,平时一脸敦厚。”   “有空我们去拜拜张涵吧!”赵捷飞脸带倦意揉了揉眉心,接二连三的案子让他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有空?到底什么时候才有空,走出屋外仰头看着碧蓝清澈的天空,云朵散去又再度聚拢,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特别礼物   云苑新村,乔宅。   “妈,我回来了。”乔烈儿从鞋柜取出拖鞋换上,“煮了什么好菜?”   “你还记得这,多久没回家吃饭?”乔妈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做了你最爱的醉虾。”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乔烈儿笑道。   “只有嘴甜没用的。”乔妈捏了一下他的脸,“要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遵命!别捏”乔烈儿揉着被捏红的脸,“老爸呢?”   “在露台修理他的盆景去了。”乔妈用围裙抹了抹手。   乔烈儿踢踏着拖鞋走到餐台边上伸手抓起一块白斩鸡沾了姜葱放嘴里送,乔妈用指尖擢了一下他的头,“你是学医的,手也不洗就抓来吃。”   “妈,我是学医,但不是当医生。”乔烈儿从纸盒抽了一张纸巾抹了抹残留在嘴角的汁液,“好吃!”   “上次介绍那妹子处得怎么样?”乔妈侧头张望乔烈儿。   “啊!”乔烈儿张大嘴,“还行,还行!我去看看老爸。”   “喂...”未等乔妈说完,他已经赶紧溜到露台,乔妈甩了一下手,“唉,这孩子一说这个就跑。”   晚上七点,一家人乐融融地围在一起吃饭。   “哥,我来。”乔烈儿夺过卢毅儿的喷□□,朝那碟用酒浸着的虾喷了一记,灼热的火焰腾空而起,青色的大虾瞬间变成红色,乔烈儿拿起一只放李翼碗里,“嫂子,来一个。”   李翼嫣然一笑:“谢谢!”   “今天居然回得比我们早。”卢毅儿剥了虾壳沾了点鱼露,“不用加班了?”   “法医不加班是好事。”乔烈儿朝卢毅儿挤了挤眼。   卢毅儿打趣道,“那失业岂不是更好?”   “要是你跟嫂子愿意养,我倒不介意失业。”   “我的妈呀!”李翼端着饭碗,“你,咱们养不起啊!”   “净胡说八道些什么?”乔妈不满地扫视了一眼满嘴跑火车的三个年轻人,“小乔,下周回家吃饭记得把那女孩也带过来。”   “你不是跟那...”卢毅儿有点愕然,乔烈儿桌底狠狠地踹了一记卢毅儿。   “那谁?”乔妈、乔爸异口同声问道。   “没谁啊,哥最近脑子不清醒。”乔烈儿看向乔爸,“老中医,开几剂宁神清心的药给他。”   “我脉都没把,药咋能随便开。”两鬓染霜的乔爸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中医要求望闻问切...”   “乔乔,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别挑三拣四的。”乔妈继续唠叨着,“这女孩子211大本毕业,在生科院上班,父母是税务局退休干部,样子虽说不是什么天仙,不过娶妻求淑女。”   “是的,是的...”乔烈儿低头扒着饭,“孩子谨遵老妈的教诲。”   卢毅儿和李翼夫妻面面相窥,平时一向爱说“不”的乔烈儿这回怎么老实了,不科学啊!乔妈喋喋不休道:“处上了,年底就办婚事给办了。”   “噗~”正在喝汤的李翼呛得不轻,“咳咳...”   “妈,会不会太急了?”卢毅儿替李翼顺着背,“现在都快国庆了。”   “毅儿,我跟你爸那时相亲一个月后就婚了。”乔妈答得理直气壮,卢毅儿和乔烈儿是同母异父,乔妈跟卢父是相亲认识的,后来卢父支边时不幸遇到意外去世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后来才与乔父相爱诞下烈儿。   “那时怎么能跟现在比呢?”卢毅儿一脸焦急用手肘撞了撞乔烈儿,这回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怎么不吭声,不会就这么定了吧?”   “啊?”乔烈儿无辜地眨着眼睛,“差点忘了一件事。”   “啥事?”众人看向他。   “她叫我捎带了一份礼物给爸妈。”   “哎哟,我都说这女孩好,贴心的小棉袄。”乔妈笑得合不扰嘴。   “等一下。”乔烈儿转身回房间取出一个用精美包装纸裹着的瓶子,顶部还用紫色的丝带扎了一下蝴蝶结。   “这是什么东西?”乔妈边说边拆包装纸,“啊!”乔妈尖叫一声,吓得差点把给瓶子摔了,瓶子漂浮着一只白鼠,泡在溶液里头肚子胀得鼓鼓的,红色的眼睛还死死地瞪着。   “呕~”李翼忍不住干呕起来。   “老婆,你不会是有了?”卢毅儿细心地递上纸巾,“要不要给爸把一下脉?”   “没有,那白鼠太恶心了。”李翼瞪了卢毅儿一眼,“而且我记得老爸是跌打骨科老中医。”   卢毅儿挠头无奈地笑了笑,“据说老中医都会号喜脉。”   乔爸戴上老花镜凑近玻璃瓶,“这是要泡药酒吗?”   “爸,这是标本。”乔烈儿淡定地剥着虾壳,完了还在茶水中洗了洗手,“她喜欢做这个,随身还带着一条神仙鱼标本。”   “这妹子绝不能要。”乔妈摇着头,“娶了她,咱家都成什么样了?”   “真不要了?”乔烈儿挑眉坏笑,“我觉得她挺不错。”   “不要!”乔妈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赶紧给人家说分手!”   “是!”乔烈儿像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放心,我绝不会耽误她的青春。”   卢毅儿心里明了,露出一丝浅笑,这小子鬼精得很,差点连哥也被他骗了。   ☆、勾结   金碧华府别墅,打了蜡的柚木地板光亮得把天花上奢华的水晶灯倒影出来,黑色的真皮沙发,云石茶几摆着水晶果盘。   “严律师,这么晚把你叫来,真的很抱歉。”严靖曦刚进门,刘楚滔便起来相迎,脸上挂一贯的笑容,“来,这里坐。”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严靖曦落座在落地玻璃门边单人沙发上,“既然当了两位的法律顾问,当然要随传随到。”   “我是生意人比较直接,客套就不多说了。”神色憔悴的王磊摊开纸包,用吸管轻轻一抽把纸上粉末吸得一干二净,打了个哈欠,“傻强又栽了,刚才电话里已经大致跟你说过了,你怎么看?”   “既然你问到,我也实话实说。”严靖曦点了根雪茄,斜飞入鬓的剑眉更显凌厉,“不好打。”   “哼~”王磊冷笑一声,吸完粉精神又回来了,“好打就用不着找你。”   “王总,不是我不想打,作为法律顾问提供相关法律意见是我的本职工作,可我不是法官。”严靖曦淡然一笑摊了摊手,“就算是法官,也不可能包赢,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王总。”   “那你...”王磊一时气结说不上话来。   “少安毋躁。”一直沉默不言的刘楚滔倾前身子拍了拍王磊的膝盖,阴鸷的眼睛盯着严靖曦,“依你之见,胜率有多大?”   严靖曦伸出一支手指头。   “10%?”刘楚滔身子仰后交叠双腿,手放在膝盖上,“那可以试一下。”   “不是10%。”严靖曦摁熄了雪茄,“是1%,人证、物证、还有视频录像,要是能赢,天一也能翻案了。”   “嗯,我明白了。”刘楚滔为严靖曦添了茶,“磊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行,傻强跟我这么久。”王磊立即否决了,“没有功都有劳!”   “弃卒保车的道理,你不懂吗?”刘楚滔拿起水晶杯轻微地晃动,琥珀色的洋酒挂起杯沿上再慢慢流下去,“他脑子进水了,竟然把粉卖给条子,钱不能这么赚的!”   王磊皱着眉低头不安地拨弄着食指上的戒指,硕大的钻石在吊灯下的映衬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严靖曦拿起洁白通透的骨瓷杯子,深棕色的普洱萦绕着浑厚浓郁的香气,他喜欢喝茶,不喜欢喝酒,因为茶能让人更清醒更理智,酒只会让人更糊涂更迷茫,严靖曦依旧专注地的看着杯子里的茶,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   “行。”王磊摩挲着手掌,“那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这就对了,做大事的人可不能拘泥于那点情感。”刘楚滔弹弹了烟灰,“还有一件事想向严律师的请教一下。”   “请教就不敢当,有事尽管吩咐。”严靖曦搁下茶杯。   “我们有笔钱,想漂白一下,有办法吗?”   “开个影视公司,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严靖曦挑了一下眉,“那个‘青楼梦’剧组不是号称道具都是古董,孰真孰假,谁说得清楚。”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刘楚滔拍了两下手掌,“不过耗时太长了。”   严靖曦指尖摸着下巴,低垂的眼眸思量好了一会儿,“办法倒是有,但要冒风险。”   “你不会是让我们拿钱去澳门豪赌一把,哈哈!”王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眸流露出一丝嘲讽。   “要是两位手气好,不妨一试。”严靖曦嘴上不饶人,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小券,“概率。”   “不愧为严律师,这里还是比我们转得快。”刘楚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果然是聪明人。”   “虽然可以算概率,但风险还是有的,而且身份证那...”严靖曦看向王磊,“这就得看王总您了。”   “这个倒不难。”王磊翘起二郞腿,“严律师可别让我们的钱打水漂。”   “磊子,富贵险中求。”刘楚滔挑了挑眉,“这得靠严律师多担待了。”   “两位的钱,我怎么敢胡来。”严靖曦拎起包,“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慢走!”刘楚滔亲自把严靖曦送出了门。   金域蓝湾,书房的灯仍旧亮着,那人坐在电脑前指尖在鼠标和键盘上飞快地点击着,一刻也闲不下来。   “在玩什么?”严靖曦走到乔烈儿的身后环抱着他,在他的脸颊落下轻轻的一吻。   “OH,SHIT,又挂了!”乔烈儿看着屏幕上的小人被怪狠狠一击,血条刷一下掉0了,软软的倒地上。   乔烈儿仰起头看着靠在椅背上的严靖曦,“去哪了,怎么这么晚?”   “见客户去了。”严靖曦扯掉领带,“你妈有没有继续唠叨你?”   “你说呢?”乔烈儿扁了扁嘴,“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   “我还有事要忙,等会你先睡吧!”严靖曦揉了揉有点发酸的颈。   “靖曦,钱是赚不完的。”乔烈儿有点心疼的抚上严靖曦的脸,他瘦了五官的棱角反而更分明。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严靖曦握上乔烈儿的手放在嘴边轻吻,“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你们律师有很多灰色地带,如履薄冰。”乔烈儿忧心地看着他,“能避则避。”   “你看你,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严靖曦的指尖抚平他的眉头,“皱着眉可不好看。”   “还不是因为担心...”话没说完,手机的铃声便响起,乔烈儿拿起手机看到号码不满地嘟了一下嘴,“大夜晚的给我电话,能有好事儿吗?”   “你以为我很想找你?老子不是也在加班。”交警大队的郭子殇紧了紧外套,南方入秋虽然天还热着,但大半夜的还是有点微凉。   “今晚当值不是阿沈吗?”   “阿沈在闹家变,哪有空来。”郭子殇来回地跺着步子,“他家婆媳纠纷打起来,都闹到派出所去了。”   “嗯,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乔烈儿挂了电话,小声地嘀咕着,“珍惜生命,远离女人。”   “怎么啦?”严靖曦问道,“远离哪个女人?”   “没什么,加班去。”乔烈儿边往睡房走边解开睡衣的钮扣,到了衣柜前已经脱剩内裤,纤长的身材,肩不算太宽,腰线紧实,脊骨优美的线条地延伸至微翘地臀部。   严靖曦吞了一下口水,下腹有点灼热,“喂,我说你啊!”   “嗯?”乔烈儿正在系刚换上的衬衣钮扣,听到严靖曦喊他便回过头来。   “你不带这样诱惑人的。”   “嘻嘻!”乔烈儿吐了吐舌头,套上牛仔裤,“要不要上淘宝给你定个充气塑料娃娃?”   “别说得我欲求不满的样子。”严靖曦瞅到餐柜上的玻璃瓶子,便走过去拿起来,小白鼠正圆瞪着红红的眼随着溶液漂浮华丽丽地转过身来面朝着严靖曦的方向,“你咋把这恶心的东西带回家里来了?”   “吓唬人用的。”换了衣服的乔烈儿急急忙忙地背着包开了门往外走,“不跟你说,我走了!”   “明天赶紧处理掉!”严靖曦朝他背影喊道,也不知道乔烈儿有没有听进去。   “啧啧~”严靖曦斜眼看着玻璃瓶子,被人剖了还傻兮兮裂着嘴笑的小白鼠泡得浑圆肚子,他越看越恶心随手拿起抹布把它盖住,眼不见心不烦。      ☆、杀人灭口   夜幕下的十字路口,周围已经拉起警戒线,停在路边的警车车顶不停地闪烁着红蓝色的光茫,一辆被撞瘪的警车四轮朝天躺在河涌里,集装箱车半个车头已经悬空岌岌可危。   交警郭子殇用尺量度着车祸现场的刮痕,不时用粉笔圈出地面上的主要痕迹。   “小殇,这现场你怎么看?”郑宝刚打了个哈欠负着手走过来,被撞的是负责把嫌疑犯转移到看守所的警车,局长郑宝刚也被从温柔乡里翻出来处理这事。   “郑局,不像是普通的交通事故。”郭子殇指着从路口位置的痕迹一进延伸至河涌边,充满暴力的撞击痕迹,泄了满地的油污,翻滚在沟里如同废铁一样的车子,种种迹象都显示这“意外”绝对不是意外。   *******   半小时前,绿灯亮起,停在黄线前的警车司机踩了油门刚开到路中间,低沉的引擎声从耳侧传来,本能反应司机往声源方向看去,黑夜里侧面的两柱强光打过来,司机不得不用手遮挡刺眼的光线。   “砰~”一声巨响,司机的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翻江倒海,手的虎口处也因死死把握着方向盘而撕裂流血,车后座的警察趴在椅背,他用手捂着额角上的血,“怎么回事?”   “砰~”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随着“轰轰”如同野兽咆哮的声音再度撞击警车,继续加大油门死死地顶着警车一步一步往前推进。   负责押送的警察透过已经被撞得变形的车窗看去,集装车的司机戴着墨镜和口罩,心知不妙立即吩咐道,“踩油门,冲过去。”   司机使劲踩油门,车子毫无反应,“不行,被撞坏。”   “阿SIR,跳车吧!”犯罪嫌疑人在车尾隔着铁栏栅戴着手拷抱着头中蹲在角落里,嘴角一抹焉红,刚才的冲击他也受了伤。   “闭嘴!”警察掏出佩枪,抵在窗边准备射击,集装箱车的底盘太高,要击中目标并不容易。   茫无头绪之际,集装箱车突然后退,警车中的人暗暗松了口气,伸手摸索着门把准备弃车逃生。   “吱~”一阵刺耳的声音伴随着扬起风,集装箱车显然把马力加到最大,疯狂地冲了过来,“砰~”警车被撞得侧面翻倒,底盘冒出一溜黑烟。   集装箱车再次后退,警车中被方向盘卡着的司机已经动弹不得,警察挣扎着勉强支起染了血的身子企图把变形的车门踹开,没等他来得及踹开车门,集装箱车又冲了过来把警车撞得“砰!砰”接连翻滚了两个圈。   警车内的人在血泊中东歪西倒没了声息,集装箱车的车头已经凹了进去,头灯也掉了一盏下来耸拉着,深夜的公路一片寂静,“轰~轰~”集装箱车最后一次发动,狂飙过来顶着警车往前进,车辆的铁皮与地面摩擦火花四溅,在柏油路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扑哧!”废铁一样的警车掉进了公路边上的河涌激起一片水花。   *******   “郑局,那是该通知缉毒的大壮还是该通知刑侦的判官?”郭子殇耸了耸肩,这案子涉及两方面。   “这个。”郑局负着手踱了几步,“你两个都通知吧!万无一失。”   “啊!”郭子殇指了指自己,“又是我?”   “当然是你,不是你是谁呢?”郑局打了哈欠,“我回车上歇歇,有急事喊我。”   看着郑局远去的身影,郭子殇忍不住朝他的背影做了个踹屁股的动作。   乔烈儿拎着箱子弯腰越过警戒线,“尼妹啊!大半夜也要开工。”   “乔美人,来了!”郭子殇指了指眼睛,“我都快成了国宝。”   “你要是成国宝,我第一个就把你给卖了,老子就不用再打工了。”乔烈儿打开箱子戴了医用手套,“这次又死了几个?”   “三个。”郭子殇指了指河涌废车里打捞出来的三具尸体,用白布盖着整齐地平躺在铺了防水布的地面上。   “我怎么感觉每次见你都得死人?”乔烈儿拎着箱子走过去。   “你以为我想的?”郭子殇心里琢磨着最近是不是印堂发黑,要不要去黄大仙求个平安符回来,“人头都捡了两回,倒霉透顶了。”   “撞得那么狠。”乔烈儿边说边戴上手套掀开盖尸体的白布,“酒驾?”   “像谋杀。”郭子殇指了指远处的警车,“郑局都来了,上头很重视。”   “这年头连警察都敢杀。”乔烈儿摇了摇头,“太恐怖了!”   “说不定是黑社会。”除了黑社会,郭子殇也想不出什么人连警察都敢杀。   身后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任队,你来了。”郭子殇迎了上去,“这警车是负责押送刘丙强往看守所,途中遇到车祸。”   “我只关心傻强的生死。”缉毒组队长任长风一袭迷彩服、贝雷帽、军靴,装酷到底。   “死了。”   “CAO!”任长风一脚踢飞地上的小石块。   “任队,好大的火气。”一辆雪佛兰停在他前面,石子正好碰到下车人的脚弹了出去。   “刑警队的人终于来了。”郭子殇打了个响指,“这里就交给你们俩,我下班了。”   听到说刑警队的人,背对着的乔烈儿站起来回还没回便喊,“赵队。”   “乔法医,咱家队长没来。”刘华轻咳了两声。   “哦~”乔烈儿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们队长亲自来了。”   “干吗?想我们队长了。”刘华饶有趣味地看着乔烈儿,“他病了。”   “咋病了?”   “嗯,你真以为他是咸蛋超人。”刘华点了根烟,“熬病了。”   乔烈儿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刚好被刘华眼睛的余光捕捉到,便打趣道:“乔法医,你挺关心我们队长呢!”   “同事嘛,当然得互相关心。”乔烈儿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   “那是!”刘华揉着腹部,“亲爱滴同事,我最近有便秘。”   乔烈儿白了他一眼转身欲离去,“我是法医,不是医生。”   “你刚才不是说要关心同事吗?”刘华堵住他的路。   “你得了吧!”乔烈儿一把将他推开,“啃两条蕉,包你畅通无阻。”   “真没诚意。”刘华摇了摇头,“级别不同待遇果然不同!赤果果的歧视!”   “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任长风走了过来,“没你们刑警队的事。”   “切~”刘华环顾了一下现场,“这不是你说了算,还得看局长的意思。”   “这个你放心,局长那边我会给个交待。”任长风边说边戴上手套,“你还是别插手这事。”   “行!你忙去吧!”刘华双手放在脑后一屁股坐在车头上,他们手头上的持枪抢劫还没破,确实没精力再多管一摊事儿,“我倒省心省力省时间。”   根据郭子殇提供的资料,集装箱车的肇事司机已经逃逸,司机戴了帽子、口罩、墨镜和手套,视频无法拍到他的样子,车辆也确认是失车,唯一能断定就是这是一起谋杀案并非普通的交通肇事逃逸案。   ☆、电梯   G市警局,司法鉴证科。   乔烈儿拎着包进了电梯按了向下的按钮,手捂着嘴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得倚靠着电梯的金属内壁也能睡着。   显示屏的数字不断地变幻着,“叮~”电梯停在一楼电梯门徐徐打开,走电梯便看见赵捷飞从大厅往这边走来,“赵队,这么早就来了。”   “你通宵?”赵捷飞指了指他的两个黑眼圈整一副国宝的模样。   乔烈儿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竖起三根手指,“是啊,死了三个。”   “赶紧回去休息,活像个吸□□的,小心大壮抓你去毒品调查科验尿。”赵捷飞揉了揉乔烈儿的头发,刘华已经跟他汇报了情况,既然案子已经归毒品调查科的任长风管,他就不便再插手。   两人面对面站在电梯门前,乔烈儿瞥见赵捷飞手背上贴着白色的医用胶布,隐约透着暗红的血迹,“你的病好点没有?”   “哦,病毒感染喉咙发炎发烧了。”赵捷飞抬起手看了看胶布,“昨天打点滴好多了。”   “判官。”,两人闻声转头看去,经侦科的队长木莹提着一个不锈钢保温瓶往这边走过来,脑后束起的马尾辫子随着走动左右晃动,一贯的白T恤、浅蓝色牛仔裤配白□□球鞋,只是入秋了外面套着件薄薄的粉色衬衣。   “小木,不用出任务?”   “要啊!”木莹曲起右臂搁在赵捷飞的肩上,仰头看着他。   “木队,早!”乔烈儿朝她点头打了招呼。   “早,乔法医。”木莹把保温瓶提到赵捷飞眼前,“你中午吃这个。”   “什么东西?”赵捷飞接了过去掀开盖子,“粥,不会是你煮的吧?”   “当然!干贝瘦肉粥。”木莹杏眼一瞪,“不然你以为我是买的。”   赵捷飞“噗”笑了起来,“要是你买的,我还放心一点。”   “我的厨艺有那么差吗?”   “不是很差,是非常的差!”赵捷飞用手肘撞了一下她,“记不记得上次谁煮粥把锅给烧穿了。”   “你爱吃不吃,拉倒!”木莹伸手想抢回保温瓶,“要不是听说你生病了,我才不会一大早起来给你煮粥。 ”   赵捷飞把保温瓶藏身后,“谢了!再难吃,我中午也一定吃光光。”   “把保温瓶洗干净再还我。”木莹抬手看了看腕表,“我先走了,还有任务。”   “嗯,不送。”赵捷飞看看手上的保温瓶,再看看她远去的身影无奈地笑了笑。   “你们很般配。”乔烈儿感觉自己像个大灯泡,站在那里浑身不对劲,只是一直插不上话未能告辞。   “啊!我跟她?”赵捷飞指了指木莹离开的方向,“我们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所以熟得很。”   “那可是青梅竹马。” 乔烈儿笑道,“天生一对。”   “哪里!我比她大两岁,一直当她是我的好妹妹。”赵捷飞连忙澄清道,“你千万别误会我们。”   “你焦急什么?”乔烈儿抬眼看着赵捷飞额角的汗。   “没有啊!”赵捷飞用手背抹了抹额角,指了指天花板,“今天有点闷热。”   “不会吧,冷空气南下。”乔烈儿挑了一下眉,大堂的玻璃非常应景地被风吹“咿呀”作响,“瞧,挺凉快的。”   “发热嘛。”赵捷飞挠了挠后脑勺,满脸尴尬地说道,“所以觉得热。”   “发热不是应该畏寒吗?”乔烈儿不解地看着他,三句离不开本行,尽管他已经多年不行医,“你没事吧?”   “是吗?”赵捷飞扯了扯嘴角。   “叮~”电梯下来了,打救了不知道再怎么往下扯的赵捷飞。   “赵队,电梯到了。”乔烈儿替他按着上行键。   “嗯~”赵捷飞刚踏进电梯,转身用手挡着即将合上的钢门,“能不能别叫我赵队?”   “那叫啥?”   “捷飞。”   电梯门缓缓合上,赵捷飞摸了摸脸颊看着门顶上变幻的数字,低头从裤兜里掏出银色的十字钥匙扣,再看看手上的保温瓶。   “唉~”一声叹息,赵捷飞的头靠在电梯壁上,为啥这狗血剧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你妹啊!真以为是穷瑶阿姨写小说吗?他合上眼睛,套用那些有空打炮没空谈恋爱的娱乐圈明星常说的那句话“我很忙,没空拍拖。”,赵捷飞喃喃自语道:“我也很忙,SO~我也没空想感情!”   ☆、英勇负伤   G市,刑警队。   “赵队,有线索。”郭明祥拿着打印出来的资料走进办公室,掩饰不住捕获到线索的兴奋劲儿,“那辆白色的面包车已经找到了。”   “太好了!”赵捷飞接过资料捧在手上看,每看完一页便翻叠到后面,“螺冲围,藏污纳垢的地方。”   “赵队,线人那边也套出料了。”刘华左手揉着有点青紫微肿的右拳。   “你的手!”赵捷飞半眯起狼一样狭长眸子,“怎么伤的?”   “工伤。”刘华拉了把椅子坐到赵捷飞办台桌前面抖着二郎腿,“老大,能报不?”   “你打人也能伤成这样,被打的那个呢?”赵捷飞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油,“给,抹一下吧!”   “传说中的大内金创药?”刘华接过抛来的药油,“不打掉他的两颗牙,你那线人番薯昌也不肯开口。”   “收一收你的爆脾气,不然我的线人都给你打跑了。”赵捷飞填了支付证明单,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 “去找俞局复核签名,再到财务处那里报销线人费,你拿去给番薯昌。”   “知道了,队长。”刘华收好支持证明单,“这钱足够番薯昌补牙。”   赵捷飞把扯远的话题给拉回来,“说正事吧!”   “番薯昌提供了最近黑枪购买的记录,其中这两个犯罪团伙都是W市的。”刘华把资料放到他面前,“石头查过了,一个是窝藏在长舟岛,另一个窝藏在螺冲围。”   “又是螺冲围。”赵捷飞嘴角微微上扬,“具体地址,有吗?”   “刚查到了。”刘华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详细的地址,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小学学历的番薯昌写的。   “通知队里的人,立即行动。”赵捷飞拿起配枪别在腰后,穿上避弹衣,“叫他们在停车场集合。”   “收到!”刘华和郭明祥齐应道。   螺冲围位于G市的北郊,车辆驶过土路扬起一片黄色的沙尘呛得人直咳嗽,刑警队的车怕打草惊蛇不敢驶得离村子太近,甄亮留守在车内,其他人三三两两分开徒步入村。   村口牌楼上的字已经掉漆了,祠堂前那棵大叶榕下坐着几个老妪嚼着舌根,低矮的农民屋夹道而建,院落栓着的狗看见陌生人便“汪汪!”地狂吠,偶有两三只走地鸡结伴从草丛中走出来,荔枝林掩映下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村尾那家就是。”赵捷飞用手势示意大家分成两组潜行过去,队员们取出□□上了膛猫着腰把村屋前后包围了。   “小心一点,他们有枪。”赵捷飞和李石一左一右贴近院落,前门贴着花花绿绿的秦琼与尉迟恭两位门神像,赵捷飞伸手扣了两下木门上的铜环往里面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投降还是算自首,可以酌情减刑。”   “放屁!” 听到里面枪支上膛的声音,赵捷飞立即警觉起来,“小心!”刚推开李石,一阵“砰~砰~”,数发指弹射穿那扇桃木门,“老子今天就崩了你们这帮条子!!!”   没想到匪徒如此丧心病狂,秦大哥的头变成了一个洞,光线从里洞洞那头发散出来,另一边的尉迟恭贴画有一半成了蜂窝,李石倒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赵捷飞及时推了他一把,准被打成网筛漏着血,抬眼看见赵捷飞左臂一片嫣红,血顺着手臂流到手腕,再滴到黄泥地上化作朵朵梅花,压低声音说道,“队长,你受伤了。”   赵捷飞做了个噤声动作,示意李石闭嘴,刚才推了下李石导致自己闪身慢了结果挨了一枪,低头用脚蹭了一块小石子挪到脚底下,轻轻一挑“咯噔”击在木门上。   “砰~砰~”里面又一轮疯狂的扫射,木门上的弹孔冒着青烟,空气中残留着硝烟的味道。   枪声骤停之际,赵捷飞朝李石打了一个攻进去的手势,一脚踹开木门,他自己闪身进了院落躲在木棉树后面往屋内的身影连击三枪。   “啊~”一声惨叫后,“轰咚!”那人顺着大厅门框慢慢滑到地上,面朝下趴着,赵捷飞举起枪,鹰一般的双眸紧盯地上的匪徒,一刻都不放松,血已经染透半边衣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李石和他一左一右逼近虎背熊腰趴在地上的匪徒,李石抬起脚把匪徒手边的枪踢飞出去。   “他还有一个同伙。”赵捷飞提醒道,“当心。”   “呯嘣!”后院传来声响,另一名匪徒从后门夺门而出。   “站住!”早就在屋子后面伏击刘华向天鸣枪,郭明祥双手执枪举起,“把枪放下!”   匪徒慢慢蹲下身子准备把枪放到地上,在郭明祥走过来之际,他的眼眸一闪凶相毕露举起□□瞄准郭明祥的头部。   “小心!”众人心里一紧。   “砰!”枪声一响,子弹穿过肩胛骨,血浆喷涌而出洒在地面的黄沙上,匪徒的手发麻逐渐失去知觉,枪支“啪~”掉在地上。   赵捷飞垂手站在后院门口,枪口仍冒着烟气,刚才那关键的一枪便是他打的。   “趴下!”刘华飞脚踹翻匪徒,用手拷把他的双手扣住,“你们打劫油站和金铺的赃物藏在哪?”   匪徒不吭声,刘华用枪托敲了一记他的后脑,“尼玛的!到现在还嘴硬。”   被敲得天旋地转满眼金星的匪徒一声不吭。   “搜屋子去。”赵捷飞命令道,“少跟他废话。”   “队长,你的伤?”郭明祥指了指他的手臂。   “没事,甄亮已经联系了总部,待会医生就会来的。”赵捷飞看了看李石给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的手臂,染血的袖子已经从鲜红变成暗红,粘粘糊糊地贴在左臂上很不爽,“嘶!”赵捷飞一把扯烂衣袖,露出肌腱紧致的手臂。   “老大,总部派来的是法医吧?”刘华朝李石喊道,“你看着他,我搜屋子去。”   “法医也是医生嘛!”赵捷飞笑道,“给根烟我。”   他接过李石抛来的香烟,摸索着衣袋找打火机。   “你手伤了,让我来!”郭明祥替他点燃了香烟。   赵捷飞右手二指夹着香烟,朝蔚蓝的天空吐了一个烟圈,不知道总部派哪个法医来?会不会是乔烈儿?也不知道他剖尸体的双手会不会包扎伤口,会不会把自己扎成木乃衣,赵捷飞想着想着,忍不住“噗”笑了起来。   “老大,你笑啥?”赶过来的甄亮疑惑地看着他,伤成这样还能笑出来,这心得有多大?老大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破了案子,开心呗!”坐在麻石礅上的赵捷飞把烟蒂摁灭在沙地上。   “那是!”甄亮发现他不时张望村口,“老大,你看啥?”   “你哪来这么多费话,别傻愣着。”赵捷飞催促道,“赶紧进去帮忙搜。”   “遵命!”甄亮被打发进了屋子。      ☆、端倪   警车陆陆续续开进村里,听说死了人引来一群大妈大爷拿着围观,用莆扇半挡着脸既怕又好奇地踏着土砖趴在围墙上往里瞧,被尸体和满地污血吓得差点滚下来。   “老大,赃物找到了。”刘华拎着一麻袋往地上扔,扬起的尘土呛得赵捷飞咳了两声。   “在哪翻出来的?”赵捷飞扒开袋往里面瞧,金链子、玉坠子搅在一起,日光下闪闪发亮。   “院里的枯井底。”井边已经长满了青苔,几块破损的废旧木板半遮半档着井口。   “移交给物证科。”   刘华收起麻袋,“法医来了。”   坐在麻石礅上的赵捷飞眼前一亮,“在哪?”   “老大,你咋那么兴奋?”刘华挑了挑眉,一脸坏笑,“不会是对小C有什么想法吧?”   “小C?”赵捷飞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地上,“怎么会是她来?”   “怎么不能是她来?她也是法医。”刘华不解地挠着脑袋,“我以为你暗恋她。”   “这是什么神逻辑?”赵捷飞白了他一眼,“算了,你这人的神经一直比电缆还大条。”   “那我送这东西去证物科。”刘华抖了抖手中的麻袋子,里面贵金属碰撞得叮咚作响。   “去吧!”赵捷飞挥手示意他离开,“嘶~”一下扯到左手的伤口痛得咬了咬牙。   “赵队。”   “小心,箱子别砸到自己。”赵捷飞看见欧阳晓斯吃力地用双手提着银色的箱子挪了过来,“你师傅了?”   “休班。”欧阳晓斯捂着胸口喘气,现场法医真不好当。   “司法鉴证科没人吗?”赵捷飞打量着眼前弱柳扶风般的女子,“怎么派你来了?”   “我刚满师了,是正式的法医。”欧阳晓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挽起衣袖露出纤细的手臂,“别小看我,我可是女汉子。”   “噗,就你这竹竿一样的胳膊还敢称女汉子。”赵捷飞笑了起来,“里头一死一伤,120什么时候能到。”   “120?刚才还堵在内环路上了。”欧阳晓斯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最快也要半小时。”   “先帮我包扎一下,把血给止了。”赵捷飞举起血淋淋的左臂,“我可不想失血而死。”   “我试试吧!”欧阳晓斯小声地嘀咕着。   “试试?”赵捷飞惊愕地看着她。“咋听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   “这个...是有点不靠谱。”   “唉,行了!”赵捷飞把手臂递过去,“赶紧吧!”   欧阳晓斯拆开之前李石替他用布条简易的包扎,从箱子里取出摄子、剪刀、绷带、胶布,左手用摄子把残留在左臂上的衣服碎布夹起。   “你这剪刀平时不会是剖尸体用的吧?”赵捷飞侧头看着欧阳晓斯右手拿着手术剪“卡擦、卡擦”把衣袖剩余的部分剪掉。   “嗯,是啊!”欧阳晓斯说完抬眼看见赵捷飞拉长了脸,赶紧补充道,“这个你放心,每次剖完都会严格消毒。”   “算了,我不计较。”赵捷飞掏出爱疯5自个儿低头玩起神庙大逃亡,支着手臂由她弄去,大有关羽刮骨疗伤的姿态,只可惜替他包扎清创的不是神医华佗再世。   欧阳晓斯用棉签和酒精进行简单的清创后,覆上消毒棉球,用绷带、胶布缠在左臂上面,“好了,子弹要到医院才能取出来。”   “我的妈呀!你这也叫包扎吗?”赵捷飞转头一瞧,自己的左臂被一大捆纱布缠得严严实实,比大力水手的手臂还要壮,中间粗两头尖整一下橄榄状,“你师傅怎么教你的!”   “他没教我包扎。”欧阳晓斯对着手指头满脸委屈楚楚可怜,“而且师傅是临床转法医,我是直接读法医。”   “你还是验尸去吧!”赵捷飞没好气地站起往村口走去,“法医的医术是信不过的。”   “老大,你吃菠菜了?”李石迎了上来,“120来了,我们把那个受伤的嫌疑犯送上车,你也随车去医院吧!”   “唉~”赵捷飞看看自己的手臂,再看看憋笑憋得慌的李石,“想笑就笑吧,别憋得像便秘的样子。”   “哈哈!”李石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一弯江水旁的金域蓝湾。   午后阳光下的书房有点凌乱,严靖曦比以往更忙,不是早出晚归,就是回来躲在书房里写写画画。难得的休班,乔烈儿抡起袖子决定好好收拾一下房间。   《数列与排序》,乔烈儿捧起桌面的书翻了两页,这书以前没见过,应该是严靖曦最近买的,心里多了几分纳闷,也不明白律师哪里需要用得着这些书。   把散落在书桌上的笔放回笔筒,晶莹剔透的翡翠绿玉白菜镇纸压着几张写满数字的A4纸和一张昨天的报纸,报纸上右下角用红色的签字笔划了个红圈圈着几串数字。   “福利彩票?”乔烈儿指尖停留在那几串数字上,也不知道严靖曦什么时候迷上了买彩票,虽然深知严靖曦一直把钱看得比较重,他也不会过多地干涉,毕竟他自己的童年比严靖曦幸福多了,没捱过苦、没捱过穷的人总感觉劝起人来底气不足以理直气壮。   他透过飘窗看见远处的飞机划晴空,留下一抹白烟,跟严靖曦一起这三年,彼此的心有时候觉得很近,有时候又觉得很远,低下头把散乱的纸张和书藉叠好摆整齐,用抹布把桌子、书柜擦了几遍,打扫完了已经下午五点多,一抹晚霞挂在天边,乔烈儿慵懒地斜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腰后塞着一个丝绒靠垫,CD机正播放着悠扬的钢琴曲。   这张椅子他一直反对买,不是躺起来不舒服,而是感觉这种躺椅是为女人而设计,严靖曦却先斩后奏把贵妃椅买了回来。只要他躺在那里看书、看手机,严靖曦再忙也会多看两眼,因为有人说过慵懒也是一种极致美,在他心目中这一刻的乔烈儿是最美的,稍长的额发下低垂的眼眸,微微嘟起的嘴唇盈润光泽,严靖曦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昏昏欲睡之际,“滴滴~”计时闹钟响起,乔烈儿用胳膊支起身子趿着拖鞋走向厨房,透过电子紫砂锅的玻璃盖,里面浓郁的汤水正欢快冒着泡,掀起盖子香气四溢,下了点盐用汤勺舀了一点到瓷碗里,啖了一口,“味道好极了!”   天色渐渐暗下去,乔烈儿收拾好东西便带上了门。      ☆、冤家路窄   区级人民法院。   审判长花玲戴上金丝细边框眼镜,“现在开始审理‘林尚宜袭击他人’一案,请控方先陈述。”   “被告林尚宜被控于9月12日晚袭击他人,致使案中的三名受害人轻伤,代表我的当事人李伟刚先生等三人提出控拆,并要求林尚宜作为经济赔偿和精神损失费合共五万元。”控方律师王雪华向法官呈上三名受害者的验伤报告。   审判长翻开法医出具的验伤报告书,三人肩、臂均有不同程度的刀伤。   “被告林尚宜就是用这把西瓜刀砍伤他人。”王雪华呈上行凶的证物,密封胶袋里面装着一把刀锋上染了暗红色血迹的西瓜刀,“根据警方提供的指纹验证,刀柄上的指纹确属于林尚宜,刀刃也与我们三名当事人伤口吻合,现场的目击证人也证实了林尚宜的行凶过程。”   “请辩方律师陈述。”花法官用手扶了扶镜框。   严靖曦走到被告席前,“林尚宜先生,请你详细地讲述一下事件的经过。”   有点谢顶的林尚宜不安地搓着手掌,“9月12日那天晚上,大概是八点多钟吧,我加完班回家经过云安大街,他们三个就对我指指点点,然后我很生气。”   “他们三个,是指哪三个?”   “就是要告我的那些人。”林尚宜指了原告席上的三人。   “那他们说了什么令你这么生气?”   “他们说我是秃头死瘸子,看着就想凑我。”   “然后呢?”   “我就操起旁边小贩的西瓜刀冲过去。”   严靖曦抱着臂,不急不慢地问道:“是砍人吗?”   “没有。”林尚宜摇了摇头,“我挥了两下刀,砍了几下他们身边的树杆。”   “那为什么后来你砍了人?”   “他们在笑,笑我是胆小鬼,只敢砍树不敢砍人。”   “所以你被激怒了,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严靖曦低头看向坐在被告席上的林尚宜,“现在你是不是很后悔?”   “后悔!当然后悔,我一直都是个安分守纪的人。”林尚宜把头埋得很低,一脸悔恨的样子。   “法官,事件很明了,我的当事人是受到对方严重的挑衅才会作出不理智的行为。”严靖曦走回自己的席位。   “我反对!”控方律师王雪华打断了严靖曦的讲话,“绝大部分的人犯了罪都说自己一时冲动、悔恨终身,但这不能作为掩饰罪行的依据,作为一个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应当为他行为承担相应刑事责任和经济赔偿。”   “我的当事人没想过要掩饰什么,相反他坦然地承认了他的罪行。”严靖曦话峰一转,“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并不需要为这件事承担相应刑事责任和经济赔偿。”   “是么?”王雪华语带嘲讽,“根据法医的测评,林尚宜并没有精神类疾病。”   “PTSD,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又被称为创伤后应激障碍。”严靖曦拿出一份病历,“这是一份五年前病历,林尚宜被确诊得了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审判长,我反对辩方律师以过去事实来干扰现在事件。”   花玲颔首,“请辩方律师注意一下,前后的事件需要提供他们的关联性,否则不得作为佐证。”   “法官,请听我解释。”严靖曦提交了有关PTSD的文件给花法官,“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我的当事人林尚宜先生在五年前和他的家人去了国外的宾城度假享受天伦之乐,结果遇上了当地的劫匪,他的妻儿不幸遇难,而他本人也落下终身残疾。”严靖曦侧身看向林尚宜,“林尚宜先生的PTSD主要表现为警觉性增高症状,过度警觉、惊跳反应增强,可伴有注意不集中、激惹性增高及焦虑情绪。PTSD一般在精神创伤性事件发生后数天至6个月内发病,病程至少持续1个月以上,可长达数月或数年,个别甚至达数十年之久。”   “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三位原告的确对我的当事人作出挑衅行为,并再三刺激下诱发了林尚宜创伤后应激障碍,令他以为对方跟五年前的匪徒那样要伤害他,才会作出过激的反应。”严靖曦欠了欠身,“恳请审判长和审判员,鉴于我的当事人实际情况,请给予轻判。”   审判长花玲看向王雪华,“如果控方没有问题要补充,稍后会作出宣判。”   严靖曦侧头看着隔了两人坐在控方律师席上的王雪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王雪华看见他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便狠瞪了他一眼。   “本案现作出宣判。”花玲拿起判决文件宣读,“被告身患创伤后应激障碍,在三名原告的挑衅行为下导致做出不理性的行为,鉴于双方都有责任,现宣判被告林尚宜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但需要承担经济赔偿责任。考虑到原告也应承担部分责任,因此栽定被告林尚宜负担原告李伟刚三人的医药费70%,原告自行负担30%,当事人不服地方人民法院第一审判决的,有权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上一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庭外的连廊狭路相逢。   “我们是不是冤家路窄?”从法庭里出来的王雪华堵住了严靖曦的路。   严靖曦一只手斜插在西裤的口袋,虚情假意地掩嘴仰头一笑,“王大状,不服气?”   “哪敢不服,你现在可是常胜将军,金牌大状。”王雪华拢了拢长卷发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我记得羸了这场刚好平了你的连胜记录。”严靖曦摸了摸下巴,“我猜应该没错记吧!”   她为赵汉江导演打官司时严靖曦还是名不经传的小律师,显然她并不知道当年出庭作证的乔烈儿与严靖曦的关系,相反严靖曦一直视王雪华为眼中钉,这回赢了她算是出口积压多年的闷气。   “你记性这么好,怎么会错呢?”王雪华摸了摸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我看你咋能一直走狗屎运?”   “我这人踩过狗屎,狗屎运倒没走过,要我告诉你常胜的秘决吗?”严靖曦倾前身凑近王雪华,“我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所以我是不会打没把握的官司。”   “哼~”王雪华冷笑一声,“这也能叫秘决?”   女人身上过份浓郁的脂粉味让他觉得恶心,此时手机铃声响起,严靖曦转身指腹一抹按了接听键,“王总,有什么吩咐?”   “行,我等会就过来。”严靖曦挂掉了电话,“前辈,我先告辞了。”   王雪华看着严靖曦远去的身形,高跟鞋狠狠地往地上跺了一脚,“等着瞧,看你能得瑟多久!”      ☆、勇敢表白   省人民医院,夕阳下碎石铺成的小路贯穿中心花园,两旁的木质长椅上坐着出来透气的病人,身旁是陪伴的家属或者护工。   “你这脸怎么比包公还黑?”赵捷飞的左手缠着绷带吊挂在脖子上,挑了一张木长椅坐下。   “我倒霉透顶了。”木莹靠在椅背仰头看着天空的晚霞,“给人家讹了。”   “不会吧?”赵捷飞坐直了身子侧头看着她,“你也会给人家讹?”   “嗯?”木莹不满地戳一了记赵捷飞的胸,“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赵捷飞心虚地把眼睛挪开,“还是说说你这经侦队长怎么被人讹了。”   “我刚才开车过来,等红灯时明明车已经停住了,老太太骑着个破得丁当响的自行车经过我的车时好端端地挨了过来倒在地上。我下车去看她,她就闭目不理不睬,一个劲地‘咿咿呀呀’,引来一群不明就里的群众围观。”   一阵轮子滚过凹凸不平地面的声音,护工推着轮椅在走过,上面坐着个头发全白精神萎靡穿着病号服的老人。   赵捷飞问道,“多大年纪?”   “跟那个差不多。”木莹指着推远了的轮椅。   赵捷飞摸着下巴说道,“你就成为众矢之的撞伤老人的大恶人?”   “她就瘫在地上,说这里痛、那里痛,浑身都不对劲。”木莹无奈地摊了摊手,“我能怎么样?只能先打120把她送去医院,然后垫了五千元钱给她作检查。”   “五千元?”赵捷飞摊开刚刚五个手指头,“全身检查?”   “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除了男科啥检查都做了。”   “这把年纪还出来玩碰瓷,够敬业的。”赵捷飞拍了拍她肩,“为啥不找交警大队要天眼的记录,十字路口肯定有装的。”   “我给交警那边的郑局打了电话,你猜他咋说?”   “咋说?”   “私了,这事儿闹大了对警队影响不好。”   “尼妹啊!碰瓷都碰到警察那去了,还不许把事情查清楚。”赵捷飞叹了口气,“这些当官的,就只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息事宁人,保住乌纱!”   “你以为我那么蠢!”木莹白了他一眼,“我讹了他。”   “郑局也敢讹,胆子贼大!”   “让他报销医药费,至少80%!他说想法子消化掉。”   赵捷飞用手肘捅了捅她,“你怎么榨那只铁公鸡?”   “很简单嘛,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哪个科的?他儿子不是开了公司么?”   “哈哈!”赵捷飞竖起大姆指,“当大官的最怕就是你们跟纪检。”   “必须的!”木莹骄傲地微仰着头,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赵捷飞指了指她怀中系着蝴蝶结精美的纸盒,“这是什么?”   “生日蛋糕。”木莹三两下子解了包装把盒子拆开。   “你生日?”赵捷飞不好意思地看向她,“我没准备礼物。”   “是你啊!”   “我都忘了自己今天生日。”赵捷飞摸了摸后脑勺,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   木莹别开脸,拿起叉子自个儿吃起来。   “给我。”   “嗯?”木莹若无其事地看着赵捷飞,“给什么你?”   “被人家讹了,你脑子的CPU就慢了下来?”赵捷飞指了指她手中的蛋糕,“这不是给我吃的吗?”   “现在不是了。”木莹咬着塑料叉子。   “你真是...啧啧!”   “我心情不好!”   “来大姨妈了?还是更年期提前了?”   “我被气着了!”木莹瞪着他,“没听说过糖分能让人愉悦?”   “还真没听说过?”赵捷飞耸了耸肩,“不是巧克力吗?”   “去死!”木莹踹了他一脚,“你就不能不戳穿我吗?”   赵捷飞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我闭嘴,行不?”   “你的手刚做完手术又抽烟。”木莹夺掉他嘴上叼着的香烟,把整盒蛋糕放到他腿上,“都给你了。”   “谢了,那我吃了。”赵捷飞拿起塑料叉子。   “等等~”   “又怎么啦?不会后悔吧!”赵捷飞看了看蛋糕,“你一半,我一半。”   “你有没有看字?”木莹脸上泛起一层淡粉色的红晕。   “字?”神经大条的赵捷飞看看蛋糕,再看看木莹,“有一部分字被你吃掉,我能看出来吗?”   “赵捷飞,你继续装呗!”木莹杏眼一瞪,“你是刑侦队长,少了两个字,猜不出来吗?”   “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嘛!”赵捷飞把头埋得低低的,下巴快贴上胸口了,装出专心致志吃蛋糕,“这个我是知道的,我也喜欢你啊!”   “你别穷瑶了,酸不酸啊!”木莹把心一横,胸脯一挺鼓足勇气:“我爱你!”   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直接,赵捷飞差点被蛋糕咽死,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块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的蛋糕给吞下去。   他对上木莹坚定而又期待的眼神,赵捷飞一时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小木,那个...”   “爷们儿,干脆点!”   “我一直当你是...”赵捷飞抬起眸子刚对上木莹的目光,又赶紧躲开。   “你是想说当我是你妹啊!”木莹顺手抄起掉落在长椅上的枯树枝狠抽了几下,赵捷飞连忙用右臂挡着,“赵捷飞,尼妹啊!尼妹啊!!”   “我是说真的,从小到大二十多年都当你是我的好妹妹。”赵捷飞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再打连右臂都废了。”   “哼!你穷瑶看多了,脑残!这等谎话也说得出来。”木莹甩掉手中的树枝,“赵捷飞,你是不是心里有了他,所以才不接受我?”   “哪个他?”赵捷飞想拉住她,手停在半空又不知道该不该落下,他很确定自己心目中除了远在大洋彼岸的他妈跟他姐外,再没有其他女性的地位能比得上木莹。   “十字架钥匙扣的那个人!”木莹马尾辫子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还没回过神来的赵捷飞掏出银色的十字架钥匙扣愣愣地发呆,原来那个“她”是指他。   ☆、蓝颜知己   秋风卷起枯黄的叶子落在他身上也没发觉,吃剩一半的蛋糕放在长椅上,赵捷飞双手插在乌黑的发间低着头,一双蓝□□面的休闲鞋停在前面,“捷飞。”   赵捷飞抬起头看见来人,赶紧挪开长椅上的蛋糕,“小乔,坐。”   “我进来时看见木队,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乔烈儿指了来的方向,“我喊她,她也不理我。”   赵捷飞冲口而出:“她理你才怪呢!”   “嗯?”乔烈儿不解地看向赵捷飞,“我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哦,跟你没关系~”赵捷飞方才发觉自己的话不妥,“是我惹她生气了。”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乔烈儿脸色有点尴尬,“那你要不要去...女孩子都得哄。”   “现在气在头上,要哄也得等她气消了一半再哄。”赵捷飞打了个寒颤,“我可不想被她打成猪头。”   “噗~”乔烈儿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你笑啥?”   天黑齐了,花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乔烈儿坐到他边上,“没啥,想起一句俗语‘一物治一物,糯米治木虱’。”   “啥意思?”赵捷飞挑了挑眉。   “你是北方来的当然不知道,这是南方的一句俗语,意思是万物终有相生相克。”   “切,连你也在笑话我。”赵捷飞无奈地笑了笑,“问你个事儿。”   “说吧!”乔烈儿靠在椅背上,晚风掠过撩起他的额发,露出星辰般的眸子。   赵捷飞琢磨了一会,还是问了他,“‘一直把你当妹妹’,这句话你觉得怎么样?”   “哈哈哈~”乔烈儿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很没品捶着椅背,“这借口烂到家了,亏你说得出口。”   “怎么认为是我说的!”赵捷飞斜眼看着他,“有那么好笑么?”   “你这么问,傻子都能猜出来。”乔烈儿好奇地看着他,“你用这个借口拒绝了木队?”   “CAO,你就不能装一下糊涂么?”赵捷飞抽了抽嘴角,“非得戳穿人家。”   “你真的拒绝了她?”乔烈儿眨了眨眼睛。   “嗯~”赵捷飞点点头,眼珠子一转,“你怎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没有啊!”乔烈儿侧过头装出正经脸,“到底你为了什么拒绝了你的青梅竹马?”   “要是我跟她实话实说,告诉她‘我喜欢上一个男人’”赵捷飞的手背碰了碰他的手背,“会不会好一点?”   “啊?”乔烈儿对上他的眼光,有点惊讶问道:“你是同?”   “算不上吧,我不排斥女人,只是我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人。”赵捷飞双手放在脑后,仰头看着夜空的一轮明月,“庆幸的他是个同。”   “那你去追了没有?”乔烈儿抿着唇看向他,眼中似有期待。   “没有,他有男友了。”赵捷飞摇摇头,看着他很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他对我的看法是怎么样,但我不想他陷入两难的局面。”   昏暗的路灯下,乔烈儿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说。   “我不敢捅破并不是我不够爱他,也不是我没有勇气和信心。”赵捷飞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不能跟他相恋,只要他是过得幸福的,我愿意一直当他身边的朋友。”   乔烈儿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躲开赵捷飞投过来的目光,心里却有种被拽得紧紧的感觉。   “我是不是说得很白痴,很穷瑶?”赵捷飞无奈地笑了笑,笑得很勉强、笑得很尴尬,“原来现实中也有这样狗血的剧情。”   乔烈儿定了定神深吸口气,凝视着他说道:“像你这样出色的人,他一定很欣赏你、很在乎你,所谓有缘无份就是彼此未能合适的时间相遇相识、相知相爱,不过他一直期盼着跟你成为知己好友。”   赵捷飞低头静默了一会,抬起头强挤出一丝笑容,“好了,我们别再酸下去了,说说别的吧!”   “试试我的手艺。”乔烈儿拧开保温瓶,浓郁的香气从瓶口溢了出来。   “不会是专门给我煲的吧?”赵捷飞舀起一勺子汤放嘴边轻轻吹了吹,“好香。”   “想得美!我是煲了一锅,想着你家人都移民了没人照顾。”   “我就知道我没那个福气。”赵捷飞本已暗淡的眸子又泛起昔日的光彩,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过能踏个顺风车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他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给我留了一个旮旯。”   “你不是说不酸下去了么?”乔烈儿笑了笑,“怎么又来了?”   “遵命,不酸!”赵捷飞抿了一口,“这是什么汤?”   “茶树菇煲鸡爪。”   “这汤有啥好处?”赵捷飞已经喝得个底朝天,用纸巾抹了抹嘴,“味道不错。”   “不知道。”乔烈儿耸耸肩,“我是想着以形补形。”   “以形补形?”赵捷飞举起左臂,“你觉得这个很像鸡爪子么?”   “哈哈~”乔烈儿捂着半边嘴笑道,“那下次我专门给你煲一锅花生猪蹄汤。”   “下奶么?”赵捷飞拍了拍胸脯,“爷是平的!平的!!”   乔烈儿瞄了一眼长椅上的蛋糕,“今天你生日?”   “嗯!小木自己做的,一片心意,我怎么也得把它吃完。”赵捷飞又捧起那块蛋糕,皱了皱眉,“我的妈呀,她的厨艺怎么十年都没有一点进步,啧啧~”   乔烈儿嘴角微微上扬,斜靠在椅子上,用手支着头饶有趣味地看着赵捷飞啃那块蛋糕。   “你笑什么笑?”赵捷飞白了他一眼,“我今天生日,你这知己总得有点表示吧?”   “那汤不算么?”   “当然不能算!”赵捷飞不满地瞄着他,“你这是顺带捎给我的,又不是专门给我做的。”   “那你想怎么样?” 赵捷飞左右看一下中心花园,确定附近没人,伸出手撩起乔烈儿挡在眼前的额发,“我能不能抱一下你? ”   乔烈儿迟疑了一下,倾前身子伸出双臂抱住了他,跟严靖曦不同,赵捷飞身上没有香水的味道,却有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男人特有的味道,让人徒然生出一股安全踏实的感觉。   赵捷飞收紧搂在乔烈儿腰上的右臂,这一刻来得幸福却又短暂,他留恋这份甜蜜的感觉,头搁在他肩上微微一侧在他的颈窝上轻轻蹭了蹭,感觉乔烈儿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不经意地把赵捷飞推开,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别过头脸红得发烫,“挺晚了!我得走了。”   “小乔,等一下。”赵捷飞把他喊住。   “嗯?”乔烈儿回过头来,其实他有点怕,怕自己会动摇。   “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我又不是小妹子。”乔烈儿扬了扬手告别了他,便往医院大门走去。   月色下,路灯旁,形单只影的赵捷飞脸上难掩落寞之色。      ☆、一丘之貉   超五星级的星海湾大酒店,坐落在白云半山腰,顶层的旋转餐厅可以360度无死角全方位俯揽整个G市如同银河繁星般的夜景,VIP房透过落地玻璃幕墙,外面夜色渐浓,高楼的射灯不时往空中投出白色的光柱穿透了厚厚的云层如同指挥捧,倾情演绎着华丽的夜之乐章。   “小严,让你久等了。”服务员开了门,西装革履的刘楚滔走了进来,“刚刚市里有个会议,所以来迟了。”   “刘书记。”严靖曦站起来欠了欠身,“我也刚到。”   “坐,别叫什么书记,太见外了。”刘楚滔做了个请的动作,“磊子呢?不会比我还迟吧?”   “磊子哥来得比我还早,挑海鲜去了。”严靖曦捏着茶壶,指尖压着壶盖,关公巡城地为刘楚滔满上一杯工夫茶,“碧螺春。”   洁白的骨瓷杯子在奢华的水晶吊灯下晶莹剔透,金黄清澈琼脂玉液般的清茶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刘楚滔二指叩了叩桌面以示谢过,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磊子挑海鲜挑这么久,要弄个满汉全席出来么? ”   “磊子哥说要多挑几样,好好庆祝一番。”严靖曦端起杯子放鼻子下轻轻地闻了一下,喝茶讲究一闻二品三饮,淡淡的茶香,入口微涩回甘,总会让人头脑更清醒。   “哎,老刘也来了。”王磊推门而进,“我还以为你这大忙人不来了。”   “这是庆祝我们首次合作成功,我怎么能不来。”刘楚滔为自己斟了一杯茅台,仰头一饮而尽再把杯底翻转,一滴不剩,“我来迟了,先自罚一杯。”   “律师就是律师,这里就比我们转得快!”王磊指了指脑袋,“这一招,把钱洗得干净利索,虽然损失了一些。”   “你啊!就是目光短浅,那怎么能叫损失。”刘楚滔朝王磊摇了摇指头,“这叫正常消耗,对吧?小严。 ”   “这种方法是不能保证全部洗白,损失一部分是在所难免的。”严靖曦捧起杯子一饮而尽,“我也自罚一杯。”   “不!不!这不能怪你。”刘楚滔竖起大姆指,“我们不能因小失大,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个方法实在高。”   “靖曦,都怪我说错了话,哥也自罚一杯。”王磊也端起了酒杯。   “一杯怎么够诚意。”刘楚滔斟了两杯放在他面前,“怎么也得来三杯!”   服务员把菜陆陆续续端上来,王磊爽快地痛饮三杯后,“起筷,我们边吃边聊!”   枫木制小船的冰块上面铺了一层切得近乎透明的象拔蚌刺身,王磊夹起一块放在严靖曦的清花瓷碗里,“靖曦,能不能给我们详细地解释一下过程?”   “谢了!”严靖曦颔首谢过,“这个,恐怕一时三刻说不清楚。”   “小严,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刘楚滔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我们只关心结果,过程是什么不重要。”   “滔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怕说出来闷坏两位。”严靖曦搁下筷子,“那我就长话短说,简明扼要地说一下,其实两位了解一下过程也是有必要的。”   “福利彩票的中奖机率并不是不可演算的,它其实也是一个数字的组合与排列,加上概率的运算。”严靖曦用手比划着,“先根据概率把数字的组合排列出来,假设我们投入五百万,以每注二元钱购入彩票填上事先算出来的数字,有可能加起来中奖大约三百万,两百万打了水漂。表面上我们吃亏了,实际上兜了一圈这三百万就成了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钱。”   “那接下来,让磊子弄身份证到福利彩票中心把钱兑换出来。”刘楚滔拍了拍王磊的肩,“靠你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王磊用筷子指了指那碟雪花牛肉,降红色的肉质上均匀地分布着白色的雪花状脂肪,“日本和牛,尝尝。”   “小严,你觉得这钱取出来怎么处理最好?”刘楚滔双手合十放桌子上,很认真地看向严靖曦,“我们总不能把那些现金都放在家里或者公司里。”   “老刘说得对,这样既不安全,又不可靠。”王磊拿起法包往上面抹了一层墨黑色的鱼子酱放到严靖曦的碟子上,“俄罗斯产的。”   “这个我也想好了,以中奖者的名义在香港开公司。”严靖曦竖起食指,“一万港元就可以开一家,然后细水长流地向王总的集团购货或者在内地合作开公司,将来这些资金想出境也可以通过这些香港公司以利润分配的形式分流出去。”   “啪啪!”刘楚滔拍起了手掌,“好!这样子资金就名正言顺地回笼了。”   “来,为我们合作愉快,干一杯!”王磊站起来跟刘楚滔、严靖曦碰了杯,“ Cheers!”   严靖曦捏起那块铺满鱼子酱的法包,一股腥味扑面以来,入口法包有点硬、鱼子酱有点咸,没觉得有多好吃,物以稀为贵,也许吃这个只是身份的象征,其实与味道无关。   他想起王磊的太太是位超模,王磊有次酒后说起骨瘦如柴的太太做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长得也不如嫩模好看,图的就她那点名气,带出去长面子,严靖曦想到这内心一阵窃笑,富人啊!活着就是为了图个面子,不知道将来自己有机会富了会不会也是这样子。   严靖曦端起高脚水晶杯轻轻一晃,紫红色的液体挂在杯的内沿,然后缓缓流下去,入口微微酸涩,据说这98年的拉图是上等品,酒!他不懂,严靖曦更喜欢品茶,乔烈儿就是他人生中的那杯茶。   ☆、与子偕老   夜色中的金域蓝湾。   乔烈儿半个身子趴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手上拿着ZIPPO打火机,“啪”火苗窜起,漆黑的瞳孔映着暗红火光的在风中跳跃,夜风掀起落地玻璃门洁白的纱质窗帘,无声无息扬起再落下,他轻声地对着火苗念叨着“赵捷飞”。手松开火光灭了,瞬间陷入漆黑中,如果你我三年前就相遇了,也许...也许我会选择接受你,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更没有也许,那么注定你我擦肩而过,只能当知己好友。   乔烈儿回头看了一下挂在墙壁的钟,莹光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也不知道严靖曦最近在忙什么,心中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滴~”微博提示的声音,是一个贴子《到底爱一个好人,还是好好爱一个人?》,乔烈儿指尖点划着屏幕,在评论处写上,“如果已经深爱了,你还来得及选择吗?如果已经沦陷了,你还能分得清好坏么?”,相恋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相识到相爱,从相知到相伴。   一阵锁匙转动的声音打断了他思绪,楼道桔黄的灯光照了进来,在门口的黑影伸手摸索着墙壁,“啪”按了大厅的吸顶灯的开关,“你怎么黑咕隆咚地坐在这。”   严靖曦收起钥匙关上门,坐到乔烈儿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睡不着。”乔烈儿站了起来,“我煲了汤,热一下拿给你喝。”   “今晚先不喝了,吃太多了还撑着。”严靖曦伸手拉住他,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下,我们好久没聊过了。”   两人并肩而坐,乔烈儿侧头看着他,“你最近很差钱吗?”   “没有啊!不过我什么时候也不嫌钱多。”严靖曦搂上他的肩揉了一下,轻声细语道:“你今晚怎么啦? ”   乔烈儿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你迷上了彩票?还是?”   “哦,你说那个啊!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严靖曦鼻子蹭了蹭他的脖子,“买几张玩玩而已。”   “玩玩?还用得着看《排列和组合》?”乔烈儿挪开了一点,严靖曦蹭得他有点痒。   “以前高数老师说理论上能算出来的,我只是验证一下,在工作期间作为调剂。”严靖曦摊了摊手板,“ 事实证明不可行啊,钱都打水漂,一个都没中。我还想着中几百来万,把房贷给还了,再把车子给换了。 ”   “靖曦,还记得我们以前在海南两个人吃一碟抱罗粉吗?”   “怎么会忘了,那时我们刚参加工作,去玩一趟还得各种的省钱。”严靖曦抬着腮,“买不起飞机票就坐船去,晃得我那个吐啊,还记不记那个小旅馆?”   “厕所堵了,半夜还会停电。”   “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再重游一趟。”严靖曦打了个响指,“不过我们得坐飞机的头等舱,住希尔顿酒店的套房,吃海鲜大餐。”   “其实不一定吃好住好才开心,有时当背包客也是一种乐趣。”乔烈儿微凉的手覆上严靖曦温暖的手十指紧扣。   “好了好了,无论哪种,只要你高兴,我都陪着你。”严靖曦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我去洗澡了,你先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嗯~”乔烈儿点点头,看着严靖曦走向浴室的背影,皱起了远山眉,他很清楚严靖曦在说谎,绝不会是为了验证所谓的理论而去购彩票,必定跟他的工作有关系,只是当初他们处上时答应过互不干涉对方的工作,他知道严靖曦其实不喜欢天天剖尸体的法医,正如他也不喜欢天天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律师,但愿不要应了那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洗过澡换上睡衣的严靖曦用白毛巾擦着沾湿了发尾,月色下乔烈儿背对着他蜷缩着窝在床上,漆黑的头发散落在洁白枕头,严靖曦轻手轻脚掀起被子躺在他的身侧从后搂上他的腰,合上了眼睛。   小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请你相信我,尽管我们律师每天都游走于灰色地带,但我会明哲保身,因为我得保全自己与你今生相伴相守。我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咱们的将来,我穷过、苦过,过去的日子让我害怕,我知道有些人会耻笑我贪财,鄙视我某些不择手段的行为,你知道吗?并不是他们的情操有多高,而是他们没过熬过穷苦的日子,吃着蜜糖长大的人哪里会知道黄连的味道。   听到身后严靖曦微微的鼾声,乔烈儿转过身来抚上他那雕塑般棱角分明的脸,无论将来是贫穷还是富裕,都不会忘记我们彼此的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酒吧   西关少爷,一间以女仆为主题的酒吧,玄幻的灯光把人映照如同鬼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舞池中央穿着背心热裤绕着钢管疯狂热舞美女酥胸半露、玉腿翘臀,高台上打碟的DJ甩头扭腰,一派癫狂。   “刘公子,你来了。”刘宇航刚进包房,便有辣妹贴上来,从后环抱用胸蹭着他的背。   “急什么。”刘宇航掐了一把辣妹屁股,“爷,今天要玩个尽兴。”   “哎哟~”辣妹半推半就,嗔笑道:“刘公子,你真不乖!”   刘宇航的手不安分地留连在她的水蛇腰上,“还不是你惹的!”   辣妹跨坐在刘宇航的大腿上,拿起一杯酒色红蓝渐变的鸡尾酒,涂了黑色甲油的手指捏起上面装饰用的小伞扔到桌面上,举起杯子抿了一口凑过去往他嘴里送,“刘公子,要不要尝尝这个?”   辣妹从坤包里掏出一根细烟,抛着媚眼,“这可是上等货色。”   “嗤~”刘宇航舔了舔唇,“什么好东西?”   辣妹的红唇贴近刘宇航耳朵轻声说了两个字。   “多少钱?”   “不贵。”辣妹伸出三根手指。   “点上。”刘宇航掏出三张百元大钞往辣妹胸里塞。   “哎哟,你又吃姐的豆腐。”辣妹掏出火机为刘宇航点了根烟,又为自己点了根,两人吐云吞雾,缠绵热吻。   吸了烟的刘宇航顿时感到血脉喷张,身体燥热异常亢奋,充满欲望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怀里的辣妹。   “刘公子,别这么看人家。”辣妹把玩着低胸衣的肩带,“人家会害羞。”   “装什么B,你还不是出来卖的。”刘宇航一脸鄙夷,“出台多少钱一小时?”   辣妹伸出一个巴掌 ,“不贵嘛~”   “切~”刘宇航吸了一口烟,冷眼看着辣妹,“你丫的被人操了多少回,还值这个价。”   “砰!砰!”有人敲了敲房门,穿着女仆服饰低眉顺眼的服务员端着酒送了进来。   “先生,您的酒来了。”年轻的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把威仕忌放在茶几上,不敢多瞧一眼衣冠不整的两人。   被打搅了皮ROU生意辣妹回头狠狠地瞪着服务员,颐指气使道:“放下,赶紧滚出去。”   “慢着!”刘宇航一把掀开坐在他身上的辣妹,色迷迷地凑近服务员的胸牌,“妹子,你叫李云?”   “是的,先生!”李云怯生生地点点头,把托盘抱在怀里,“没别的吩咐,我先出去了。”   “还装什么纯情。”刘宇航一脸□□伸出手抓着李云的手腕,另一只手顺势搂上女孩的腰连带贱贱地捏了一记,“来,陪陪小哥。”   “先生,你误会了。”李云闪身躲开,剧烈挣扎着,“我只是个服务生。”   被冷落的辣妹一脸怒容甩门而去到舞池寻找她今晚的金主,外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掩盖了包房里隐约传来抽泣声。   G市警局,司法鉴证科。   “小C,行了没有?”张一盘腿坐在转椅上扣着脚指丫,“还化什么鬼妆,你不会是打算勾引刑警队那帮人吧?”   “那帮糙爷们,我才看不上。”欧阳晓斯盒上化妆盒,“催什么催,没看到我在画眼线,糊了咋办?”   “糊了就干脆把周边全涂黑。”乔烈儿已经换好衣服提着包从更衣室出来,“学你偶像菲女王的烟熏装。”   “师傅,你不带着这样欺负人的。”欧阳晓斯不满嘟起嘴,她必须承认这个变态的师傅长得倒人模狗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我亲爱滴小C,你省点吧!”张一戳了戳欧阳晓斯的手臂,打消了她花痴的念头,“你师傅比唐三僧还纯洁,比柳下惠还坚定,完全不近女色,坐怀不乱。”   乔烈儿白了他一眼,“二师兄,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   “你看我这么迷人的身材。”张一学着摆了一个小S挺胸翘臀的经典POSE,“二师兄这宝座怎么敢跟征征争。”   “你是不是怕我们等会自助吃得少亏大了,让我们现在先吐个干净?”乔烈儿单手支着桌面笑道,“小心让征征听到了,等会不肯买单,好不容易才盼到刑警破了案子征征请我们唱K。”   “Everybody,谁在想我?”销魂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与声音极不协调的肥硕身影紧随其后出现在门口直往里张望。   “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鬼。”张一从转椅上跳了下来,套上洞洞鞋,“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   “张一,你咋365天都穿着洞洞鞋?”俞征指着张一的腿,“入秋了,不冷吗?”   “这洞洞鞋透气散味,我有臭脚!”张一边说边抬起腿,“要不要闻闻?”   “去去~”俞征连忙捂鼻后退,“你们三个坐我的车,刑警队他们坐自己的队里的车。”   三人随俞征下楼去停车场,俞征驾着那辆宝马直奔目的地。   ☆、KTV   银柜,G市最出名的KTV自助餐厅,贵宾房。   “这陷阱、这陷阱,这陷阱偏我遇上!”张一扯着嗓子吼唱着谭咏麟的《爱情陷阱》。   “你...你这是噪音!”欧阳晓斯捂着耳朵,“我还是出去拿点吃的。”   刚准备走出去,门被打开。   “你们来了。”小C见到刑警队的人恍如见到救星般激动,“我终于不用再听那个烂人唱歌。”   “烂人,给我!”甄亮如饿虎扑食般冲上去抢张一手上的麦克风。   “不给!”张一边朝着甄亮踢着佛山无影脚,边继续吼唱着:“这陷阱、这陷阱,这陷阱偏我遇上! ”   “麦霸争夺战。”李石笑道。   “这烂人一直占着麦克风也就罢了,而且还是单曲循环。”坐在沙发上的乔烈儿问道,“石头,你们队长呢?”   李石答道:“队长的手受伤开不了车,我让小郭去接他。”   “都到了?”俞征用托盘端着各种食物走了进来。   “还差队长和小郭。肥仔,你也真够坑爹。”李石搭上俞征的肩,顺手从托盘的餐碟拿了一块干烧带子往嘴里送,“居然让一群光棍唱卡拉OK,没有美女相伴,怎么解决我们几个兄弟的终身大事。”   “小C,美女啊!”俞征指着瞬间作娇柔状的欧阳晓斯,“司法鉴证科一直盛产美人,张一那朵奇葩除外,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小C?。”   “嘿!别打我们家小C的主意。”张一吐掉葡萄核,“还有想当年老子读小学,好歹也是校草。”   “一休,你学校盛产屌丝?”李石一把拉过俞征,在他耳边说道,“再怎么美也都罢了,我可不想收到白鼠标本作礼物。”   “你误会了。”俞征解释道,“做标本的那个是乔美人。”   “怕就怕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   “嗯~”俞征点头称赞,难得两人“英雄”所见略同,“有道理。”   “你两个混球!我才不稀罕你们刑警队的。”欧阳晓斯头一昂出了门往自助餐区走去。   “等等,我来帮你。”甄亮丢下和他抢麦克风的张一,屁颠屁颠地跟出去。   “卧槽!”张一看着甄亮的背影,“赤果果的重色轻友。”   “死肥仔,你就不能安排几个警花过来么?”李石夹起一块三文鱼寿司沾了点芥末酱油往嘴里送。   “我亲爱滴石头哥,你认为我能安排谁?”俞征扳着手指头,“我一共管辖四个科,司法鉴证、刑侦、经侦、缉毒,有多少个女警屈指可数,法医你看不上眼,那经侦科的木莹,怎么样?”   “木队?”李石摸了摸下巴,一脸坏笑,“这个可以有。”   “石头,你笑个毛啊?木队才看不上你。”刘华用手肘撞了撞他,“她眼里只有赵队。”   “赵队。”李石朝刘华使了眼神,示意他往后面看。   “石头,你别想吓唬我,”背对着门的刘华嗤之以鼻,“赵队哪有这么快到。”   “今天没堵车。” 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刘华吓得抹了一把汗,“赵...赵队。”   赵捷飞用绷带吊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站在他身后,站在他边上的郭明祥突然说道,“毒品调查科不是有个女警吗?石头可以考虑一下。”   “小苍?”众人异口同声,“她是缉毒组队长大壮的相好。”   “哦!”刚从Z市调来不久的郭明祥如梦初醒,“我凹凸曼了,原来都内部消化了。”   “哈哈!”在场的人笑倒一片,原来一向木讷严肃的郭明祥也有幽默的时候。   “有啥那么好笑?”欧阳晓斯和甄亮端着各式食物走进来。   “这个好啊!给我!”张一抢过欧阳晓斯手中的烧鸡,“我们正商量着把你内部消化掉。”   “你尼妹啊!”欧阳晓斯一脚踩在椅子上,“老娘犯得着你们来消化。”   “小C,你的节操...”俞征斜眼看着她。   “节操能吃么?”欧阳晓斯杏眼一瞪,瞬间切换到泼妇模式,“跟着他们两个,早掉光了。”   赵捷飞坐到乔烈儿身边,“来了好久?”   “比你早半小时。”乔烈儿指了指他的手臂,“恢复得怎么样?”   “医生说下周应该可以出院了。” 赵捷飞的手活动了两下子,看样子恢复得还行。   “小心别沾到水。”   两人柔声细语地交谈着,张一边啃着瓜子边饶有趣味地偷瞄着。   “这是我点的。”欧阳晓斯像打了鸡血一样从甄亮手中抢过麦克风。   “什么歌啊?”刘华凑近屏幕仔细看了歌名,“倾尽?”   “这两个男人啥关系?”郭明祥指着画面中两个古装帅哥,“兄弟不像兄弟,敌人不像敌人。”   “情人。”一脸花痴的欧阳晓斯凑着伴奏音乐的空档答道,“这MV还配了小说。”   “啊?”已为人父的郭明祥下巴快掉到地上,三观又被刷新了。   甄亮斜眼看着欧阳晓斯,“原来你是腐女。”   “她是女的,不是妇女是什么?”刘华一脸不解,“三八妇女节,她还休了半天假。”   “是腐烂的腐。”俞征捂着半边嘴笑道,“小C,我觉得《深井冰》比这个好看。”   “哎哟喂,原来是俞局也好这口。”欧阳晓斯恨不得冲上去抱着俞征“啵”亲上一口,“我终于遇到传说中活的腐男。”   “我手机上有小说电子版,你要不要?”俞征掏出他那台“土豪金”爱疯五。   “要!要!发给我。”欧阳晓斯抢过他的手机,“来,发到□□上。”   刘华和郭明祥恍如看见史前生物般地看着那两个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惺惺相惜的腐男腐女。   倾尽刚完,张一又扯开嗓子唱道,“这陷阱、这陷阱,这陷阱偏我遇上!”   “一休,你这混球就只会单曲循环!”乔烈儿抬脚就踹,不过被踹的人丝豪没有被影响。   “这是我的饮歌!”张一继续吼:“这陷阱、这陷阱,这陷阱偏我遇上!”   “兄弟们,上!”赵捷飞狭长的眸子冷光一闪,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响指,“让他闭嘴。”   “你们想干吗?”没等张一说完,刘华和甄亮已经一个摁手,一个摁脚把他扑倒在沙发上。   “嘻嘻!”李石一脸坏笑负着手居高临下看着张一,“十大酷刑。”   “你们这是刑讯!”张一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被两人摁得死死的。   “逼供”两字还没来及说出来已经,李石接过郭明祥剥掉皮的香蕉,捏着张一的下巴把整条蕉塞进他口里,把嘴堵得死死的。   “呜呜~”被放开张一拉了拉俞征的袖子,再指指刑警队的那几个人。   “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俞征装傻地左顾右盼,“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这是选择性失明么?”张一好不容易把塞得腮帮都转不过来的香蕉给抠了出来,往俞征后脑勺拍了一记,“征征,你不给我主持公道,这仇我记着!”   俞征吞了一下口水,小声嘀咕着,“又不是我欺负你,你这是不明摆着柿子挑软得来捏。”      ☆、暗生情愫   饱吃了一顿,歌也唱了好一会,大家都有点腻了,李石脑子灵光一闪,“咱们玩大话骰,好不?”   “这主意不错。”刘华拿了几个玻璃杯子,倒满了啤酒,“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   李石把五颗骰子放进倒扣的瓷杯中,使劲地摇了几下。   “石头,颇有赌神范儿。”赵捷飞笑道,“输了怎么惩罚。”   “要玩就要玩刺激一点。”俞征摸着自己的双下巴,“输了要不喝酒,要不就接受庄家的惩罚。”   各人抡起袖子围着桌子玩了起来,“3个2、4个3、4个4...”。   “新丁,你输了。” 甄亮输了拿起杯子,仰头就灌了满满一杯。   “2个4、3个5...”又一轮下来,李石揭开骰盅,“老大,这回是你啊!”   赵捷飞一笑置之,正准备拿起杯子,一只骨节分明微凉的手按住了他,“这杯我来,你的手有伤不宜喝酒。”   乔烈儿抢过杯子,一饮而尽。   “老大,你真有福气!”李石坏笑着拍了拍赵捷飞的胸口,“乔美人居然为你挡酒。”   “谢谢!”赵捷飞柔情似水地向他轻声道谢,乔烈儿抿嘴一笑,便别过头剥着花生米。   “小C,学一学你师傅。”张一用手肘捅了捅欧阳晓斯,“妈蛋,我上次胃疼,你还叫我喝苹果醋,这不是坑爹吗?”   “我就是想坑你!”欧阳晓斯柳眉倒竖,“咋地?”   “啧啧~”张一摇了摇头,“大家都是法医,咋差那么远!”   “1个3、2个2、3个4...”,骰盅揭开。   “卧槽!”张一抠着脚丫,“老子又输了。”   “喝酒?还是选择惩罚?”轮到做庄家的刘华抛着手中的骰子。   张一摸着撑得浑圆的肚子,酒是喝不下了,侧头看了一下欧阳晓斯。   “看我作什么?”欧阳晓斯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帮你档酒么?”   “不会!”张一很肯定地答道上:“我选择接受惩罚。”   脑子没想好怎么惩罚,直性刘华便冲口而出,“那就唱一首歌。”   “太便宜他了。”众人皆不满意。   俞征双手合十,求饶道:“拜托,不要再唱‘爱情陷阱’就行了!”   “不许唱饮歌?”张一拿着摇控器翻着屏幕上的菜单。   “不许!”大家异口同声。   “哟西!”张一点了“确定”键,眼神儿又飘向了隔壁的小C,“这首呗,谁陪我唱?”   “别看着我,没门!”欧阳晓斯嗑着瓜子。   “我来吧!”甄亮拿起麦克风,“你唱哪个?”   “我这么优美的声线,当然是小费。”张一“咳咳”清了清喉咙,“你就唱周董的。”   屏幕上的歌词滚动出来,甄亮唱道:“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张一故作陶醉状接着唱道:“我送你脑袋,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甄亮愣了愣,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妥,还没来得及细想,轮到他唱的字幕马上又滚动出来,赶紧接上: “闻泪声入林,寻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甄亮刚停下,张一半闭着眼,手扶胸前深情地唱道:“我送你脑袋,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乔烈儿扶额,“这SB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   “你也听出来了。”赵捷飞跟乔烈儿相视一笑。   “石头!”郭明祥凑近李石,“这歌词不是写着‘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我怎么听他唱起来像‘我送你脑袋,千里之外’。”   “噗~”李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就别理那个奇葩在唱什么。”   《千里之外》一曲毕了,张一拉着甄亮深深地来了一个鞠躬,“谢谢各位捧场!”   “给点掌声,别像一群SB一样坐在那!”收敛了笑容的张一板着脸指着俞征,“征征,我说你啊!你这领导怎么当的,都不懂得起带头作用。”   “是是是!”俞征“啪啪!”鼓起掌,“大家热烈一点,为我们警界的歌神鼓掌。”   “为我们送出的脑袋而鼓掌。”乔烈儿交叠着双腿,眼睛笑得像新月般弯弯的,煞是好看,有人说过只要是美人,就算嘴里说着骂人的话,你也没法生他的气。   众人边笑边鼓掌,脸皮比牛皮还厚的张法医一一笑纳。   骰子再次在骰盅里欢快地滚动,“3个2、4个3、4个4...”,骰盅揭开。   “乔美人,这回你跑不掉了。”这回做庄家的张一朝他挑了挑眉。   “不就是一杯酒。”   乔烈儿伸手刚触及酒杯就被张一按住了手,“喝酒有啥好玩。”   “那是!”欧阳晓斯附和道,却被乔烈儿瞪了一记眼刀,赶紧耸拉着头下巴抵着胸。   刑警队几名队员一副有好戏看地表情。   乔烈儿淡定地问道:“一休,你想怎么样?”   “咱们是同门师兄弟,我怎么会难为你的。”张一搭上他的肩,“唱一首歌。”   “切~”李石拉下脸,“还以为是什么大惩罚,果然是护着自家的。”   “歌得我来选。”张一按了“确定”键,“就这首,还有不许找小C!女声部分你自己来。”   “唱就唱,谁怕谁!”乔烈儿拿起麦克风环顾一下四周的人,“男声部分,你们谁来?”   “我来吧!”赵捷飞接过麦克风,深情地看向乔烈儿唱道,“难解百般愁相知爱意浓...”   乔烈儿躲开他的眼神,赶紧接上:“情海变苍茫痴心遇冷风...”   赵捷飞的眼神始终没有移开:   “啊...寄相思风雨中   抱月去化春风云外追踪鸳侣梦   恨满胸愁红尘多作弄   难解百般愁相知爱意浓   分飞各天涯...”   乔烈儿一只手拿着麦克风,另一只手不安地敲着沙发,脸微微有些发烫,幸亏室内的灯光较暗,别人不容易发现,乔烈儿极力掩饰着自己乱了的心,强作平静继续唱道:“但愿他日重逢夜漫漫路上珍重。”   两人并排靠坐在沙发上,赵捷飞搁在椅背的手臂伸展开来刚好搭在他的肩上,无意识地轻抚着,随着配乐唱道:“夜漫漫路上珍重,寒夜里霜雪飘时。”   合唱部分,乔烈儿边唱边偷瞄了一眼他,四目对上,赵捷飞眼神中有希冀、也有失望:“但愿花亦艳红,别后路上珍重。”   音乐终了,两人搁下话筒,气氛徒然变得有点尴尬,有点暧昧,周遭那群闹腾的人似乎都静了下来。   “哟西!”张一一拍大腿,竖起大姆指,“唱得真投入,情深深眼蒙蒙~”   “你俩真是绝配啊!”甄亮话一出口,脑袋瓜便挨了一记,李石低声道,“新丁,别乱说话。”   “咯咯!”传来敲门,服务员探头进来,“你们预订时间到了,要不要加时间?”   郭明祥看了看腕表,“原来这么晚了,我得回家陪老婆。”   “那就结账吧!”俞征从钱包掏出信用卡递给服务员,“小郭,你等会送赵队,司法鉴证我来送吧,其他人就坐刑警队的车回去。”   众人“呼”松了口气,让人不知所措的气氛终于得缓解,立马作鸟兽散。      ☆、快递案(一)   晨风快递公司的仓库,警戒线已经拉起,快递工人捂着鼻子围在外面探头往里面张望。   “李队。”乔烈儿逆着光提着银色的金属箱子走了进来。   “乔美人,别笑话我。”李石昂头吞了一片止吐药,“我只是代理队长而已。”   乔烈儿搁下金属箱子,取出一次性鞋套、医用一次性橡胶手套、口罩,穿好戴上后进入现场进行尸检。   “我真的很配服你们这些法医,面不改色心不跳,真TMD淡定。”当了好几年刑警的李石看到这种场面还是觉得有点恶心。   “我从大学开始剖尸体。”乔烈儿在李石协助下把纸箱打开,恶臭充斥着整个半封闭的仓库,那腐烂的味道顶得上数十只死老鼠,“当了法医后应该也剖了几百具尸体,各种各样的死法,你说我能不麻木吗?”   “新丁,过来!”用纸巾塞着鼻孔的李石回头向站在门口甄亮招手,“你来协助法医。”   甄亮哭丧着脸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为毛每次都是我?”   李石在他擦肩而过时耳边低语:“你不是喜欢他徒弟小C么?现在给你机会学一下怎么跟法医相处。”   “坑爹啊!”甄亮挑了一下眉,此情此景的相处他才不要!   “我出去抽根烟透透气,憋死我了。”李石拍了拍甄亮的胸口,坏笑着说:“有空多向老大请教!”   “傻愣着干什么!”乔烈儿眉眼一挑,“还不帮我把尸块拎出来。”   “嗯~”甄亮抽着嘴角忍住恶心的感觉,小心翼翼把已经胀得发紫的仿佛一碰就要烂掉尸块从箱子里捧出来交给乔烈儿。   “你给我小心一点。”乔烈儿把尸块放到铺在地上的一次性胶布,“别把尸块给磕碰掉了一块。”   “知道了。”甄亮大气都不敢抽,偷瞄了一眼明明长得一脸秀气的乔烈儿,一旦工作起来板着脸孔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是左臂,那个是左腿。”乔烈儿跪在塑料布上,一手按着地面,一手拿着尸块摆放,“头?”   “在这。”甄亮别过头从箱底取出烂得不成样子的人头交给乔烈儿,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给你。”   乔烈儿若无其事地接过后举起仔细地上下左右看了一遍,仿佛手上那个不是一个人头,而是一个艺术品,“看来被泡过腐蚀性物质,眼耳口鼻都分不清。”   他把头部放在胶布的最顶端,手往甄亮的方向递,“躯干、右臂、右腿呢?”   “没了。”甄亮再三瞧了箱子,确定里面空空如也,“箱子已经空了。”   “碎了还分开放。”乔烈儿摘下手套,举起相机给尸块拍了照。   “完了?”甄亮眼睛一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个屁啊!”乔烈儿放下相机,点着屏幕翻看着刚拍下的照片,“你第一天当刑警?帮我把尸块放进尸袋找人送回司法鉴证科。”   “还有!”乔烈儿指着那个底下渗出一摊黄黑浊液的装尸块纸箱,“把这个也带回去给一休。”   “噢~”甄亮沮丧着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天的饭钱可以省下了,大概明天也能省...   “刘华,有什么发现?”靠在仓库红色铁门上的李石把烟蒂扔在地下,伸出脚踩着左右辗压熄灭,“找到快递单没有?”   “快递单是找到了。”刘华耸拉着肩,像泄了气的皮球,“不过找了等于没找着。”   “什么意思?”李石的心凉了半截,快递单是最重要的线索,“投递人和收件人的资料都没线索吗?”   “你看!”刘华用透明的证物袋装着皱皱巴巴的快递单。   “收件人:宋德远,地址:K市北环路3号。”李石接过一看眉头已经拧了起来,指着单据:“这地址?”   “快递公司查过了,这地址是个坟场。”刘华的手覆在额上,“联系电话是空号。”   “这件是他们上门收还是自己送来的?”   “不是,前天寄件人自己送过来的。”刘华指了指收件处顶端灰头土脸的摄像头,“我已经叫小郭去监控室调录像。”   “嗯~”李石点点头,脑袋是一团浆糊毫无头绪,只能寄望录像有所发现,“我去监控室看看。”   快递公司监控室,狭窄的空间放着一桌一椅,分辨率极低的老掉牙显示器正播着模模糊糊的监控录影。   “队长,你来了。”正盯着屏幕的郭明祥回头看了一眼。   李石把手臂搁在他的椅背上,“怎么样?拍没拍到寄件人?”   “拍是拍到了,但是...”   听到“但是”两字,李石已经觉得连最后救命稻草也没了。   “看这里。”郭明祥把带子倒回来指着屏幕,时间显示是前天下午三点,“这个就是寄件人。”   屏幕中那人身高大约175CM短发,身形显瘦削,牛仔裤配黑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军绿色的夹克,墨镜和鸭舌帽把人遮得严严实实,戴着白色的针织手套捧着一个箱子站在收件台前付了款后便离开。   “没了?还有别的摄像头吗?”   “嗯~”郭明祥点点头,“除了仓库,就只有这里装了摄像头。”   “有没有问过前天负责收货的收件员?”   “问了,但是当天收的件太多了,根本没记住。”   “穿成这样子,也没印象?”   “我让她回看了一遍录像,只记得有这么回事。”郭明祥指着屏幕,“你瞧!”   忙得像只八爪鱼的收件员连头也没抬起,顾着称重收钱填单子,边接电话边录数据,三头六臂不够用还得抽空骂两句正在暴力分拣的快递员。   “确实是这样子。”李石揉了揉眉心,看来指望司法鉴证那边有没有线索。      ☆、快递案(二)   G市警局,司法鉴定科。   无影灯下,冰冷的金属解剖台上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脑袋、一条左臂、一条左腿,像一堆七零八落的零件。   “一休。”乔烈儿拿着全息扫描仪的探头给人头进行360度扫描,“你说这脑袋瓜泡过什么?”   待乔烈儿扫描完后,张一用刮勺在人头采了组织放进光谱分析仪,“不是强酸就是强碱。”   “你这不是用肺来说话吗?”乔烈儿拿起断肢边看边记录,“切口不整齐,皮肤往向翻,骨头断裂有砍痕。”   “小C!小C!”乔烈儿不耐烦地往外喊,“死哪里去了?”   “正圆润地滚进来。”欧阳晓斯急急忙忙走进来,衣摆差点勾住实验台。   无影灯下,解剖台边上一袭淡蓝色手术服的乔烈儿坐在转椅上,一条腿曲着搁在转椅底下的横杆,另一条腿笔直修长的自然垂着,侧着脸墨色的额发下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抿着丰润的唇,低头专注地端祥着一件十分违和的东西——发紫发臭发胀的手臂。   “你在发什么愣?”乔烈儿不满地抬起头看了欧阳晓斯一眼。   “师傅,你手上拿的要是维纳斯的断臂,那就和谐多了。”欧阳晓斯用手指作了个取景的动作,“或者拍下来PS一下也行,肯定能诱惑不少人。”   “切~”张一记录着光谱仪给出的数据,“你真以为你师傅是唐僧,他可是彻头彻尾的小妖精,诱惑了不少人。”   “我要是妖精,咋不把你给诱惑了?”乔烈儿吩咐欧阳晓斯:“去食堂的厨房借把砍骨刀。”   “好的。”欧阳晓斯前脚刚踏出门,又屁颠屁颠地折了回来,“借了,要不要还?”   “他们敢要回去,那你就还呗。”乔烈儿没好气地看了欧阳晓斯一眼。   “我亲爱滴的小妖精,不被你诱惑是我定力够。”张一把拉曼光谱图放在他面前,“在514.5nm激光的激发下,当pH为7.4时,随着氧分压降低,血红蛋白在1 375,1 562,1 585和1 638cm-1峰强均逐渐减弱,其中以1 375和1 638cm-1峰渐变最明显且相关性显著。”   “说人话!”   “喳!娘娘!”张一屈了屈膝,朝乔烈儿抛了个媚眼,“那是氢离子对血红蛋白-氧亲和力影响。”   “去你的,你才娘娘。”乔烈儿气得差点一条断臂甩过去,“氢离子?那就是用强酸腐蚀。”   “我连公公都当了,你还不愿意屈就COS一回娘娘。”张一拉了把转椅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歪着头看着他。   “看你个毛啊!”乔烈儿感觉到他如炬的眼光正盯着自己,“有啥好看的?”   “你这妖精果然是越长越漂亮了。”张一手指头敲着解剖台,“最近纠结不?”   “嗯?是很纠结。”乔烈儿愣了一下,“纠结着什么时候发工资。”   “嘿,我说你啊!就别装傻,每次说慌眼神都飘到门外,不用测谎仪都能看出来。”张一早吃透了他那套。   “我知道怎么处理的。”   他托着腮倾前身子,“那晚KTV,我就看出来了。”   “你怎么比我哥还烦。”乔烈儿挪了挪屁股,转过去背对着他以示不满。   “是你哥让我多担带着。”张一戳了一下他的胸口,“他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师傅,你要的刀。”欧阳晓斯跟食堂要了砍骨刀。   “要还么?”乔烈儿拿着刀比划着骨头断裂有砍痕,光洁的刀面映出他的容貌。   欧阳晓斯惆怅地看着乔烈儿挥舞砍骨刀,“别说还了,差点没把我踹出去。”   “一休,你看这些切口的刀痕像不像用这种刀。”   “嗯,确实像。”张一把头凑过来,“你等会可以做个比对测试,吻合度相信会达到八成以上。”   “那个头的扫描数据,我已经传给技术科看能不能进行人像还原。”乔烈儿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身,“小C,等会你把比对做了,我洗个澡先回去了。”   “嗯,洗干净点。”张一笑着说道,“别把情人给熏跑了。”   乔烈儿回瞪了他一眼,便往更衣室走去。   “师伯!”乔烈儿刚走开,八卦的欧阳晓斯朝张一眨着眼,“我那位长得不食烟火,小龙女一样的师傅也有情人?”   “小龙女都找了杨过,你师傅怎么不能找情人?”张一斜眼看着她,“他是小龙女,我是你师伯,那不成李莫愁?”   “哈哈!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欧阳晓斯腻着张一,“谁是杨过?”   “你真想知道,过来!”张一示意欧阳晓斯凑近一点,在她耳边吼道:“古天乐!”   “滚!”小C朝张一胸口给了一拳,“敢耍老娘!”   “你别八卦了,赶紧把比对做完。”张一指了指解剖台上的尸块,“顺便把这几块东西放进冷库。”   “知道了。”   “还有,把卫生打扫完才走。”张一扭了扭脖子,“老子还得给那个装尸的破箱子做检验,唉~”   张一说罢便往实验室走去,欧阳晓斯抬脚狠狠地朝他背影踹。   金碧华府别墅。   “你为什么不选择私了!”刘楚滔手指头把桌子敲得“咯咯”响。   “楚滔,我怎么会料到她真会告宇航。”刘楚源脸深埋在手里,“这回你得救救宇航,他还年轻,不懂事。”   “他还小?他不懂事?”刘楚滔抱臂靠在沙发,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哥,你怎么管教你儿子。”   “算我求你了!”刘楚源上前几步跪在地抱着刘楚滔的腿,“楚滔,你一定要救他。”   “行了!先起来吧!”刘楚滔摆了摆手,“我想想办法,你先走吧!”   “好好!”刘楚源可怜巴巴地站起来往大门走去,边走边回头说:“哥就指望你了。”   刘楚滔揉着眉心,从枫木匣中抽出一根深咖啡色的雪茄,点燃后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圈,白色烟雾腾起在空中渐渐散去。   刘楚源刚离开,手机铃声便响起,刘楚滔不用看也猜到是谁,“妈~”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苍老的妇人声音,“宇航的事,你一定要帮。”   “17岁了,连XXOO都懂,却说分不情女票女昌和强女干?”刘楚滔觉得有些气闷,伸手解了衬衣最顶的两颗钮扣。   “我不管,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你怎么着也得把这事摆平。”老太太不依不挠,绷紧朝下的嘴角声色俱厉地说道,“这一代可是单传,你有本事就赶紧娶个媳妇生个孙子给我。”   “妈,你又说到哪里去。”刘楚滔捏灭了雪茄,“刚出了围城,这又让我回去。”   “我不跟你瞎扯,宇航的事你别想着不管。”老太太说罢便挂了电话,拐杖往地上重重地一柱撞击到柚木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多少人谋着他的位子,等着他下台。刘楚滔心里清楚得很,这大侄儿他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心里像灌了千斤的铅,即使雪茄的尼古丁也不能让他释怀,抬手灌了一本威士忌,火辣辣地趟过喉头,他现在只能指望那个人了。      ☆、快递案(三)   迅捷快递公司,快递员跟往常一样像只工蜂那般忙忙碌碌分栋整理箱子,邮包发货装车派件收件。   “那箱子搁在那多久了?”负责货场管理的老方指了指角落的纸箱,“小杨,怎么还不发货。”   “地址是个垃圾场,对方拒收。”小杨连拱带推整理着货场的箱子,他们快递的最怕双十一、情人节、儿童节...没完没了的货品堆成小山,“发不了。”   “这箱子到底装了什么?”老方走过去踢了踢纸箱,“挺沉的。”   “什么味道?好臭!”小杨吸了吸鼻子,“方叔,你挪一下那箱子,看看后面是不是有死老鼠。”   两人合力把纸箱挪开,原本摆放着纸箱的地上有一摊污水发出阵阵恶臭。   “哎呀,这里面都装着些什么?”小杨捂着鼻子凑过去,某宝上没有你买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说不定寄的是臭豆腐。   “谁知道。”老方摇了摇头,“这年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来寄。”   “反正没人收,又联系不上寄件人。”小杨看着老方,“要不拆开看看?”   老方拧紧眉头,额上的皱纹深得快能夹死苍蝇,年龄决定心态,他对来历不明东西总是有深深的不安感。   “开呗!”小杨毕竟年轻气盛,好奇心重,看见老方默不作声便当他同意,拿了小刀轻轻划开封着纸箱的透明胶带。   胶带被撕裂开,一股臭味扑味而来,呛得小杨侧头几乎要吐,老方凑过来借着仓库昏暗的灯光勉强看清纸箱里的东西,“我的妈呀! ”,一股散发着躁味儿黄色水流沿着小杨的裤管流下来,两人吓得落荒而逃。   金域蓝湾。   严靖曦呆呆地看着书桌精细的黄沙从木框玻璃内胆的沙漏一端无声无息慢悠悠地滑落到另一端,那人走过来伸手捏着沙漏的木框顶部把它倒转,“在想什么?”   “没什么。” 乔烈儿侧坐在书桌上,“工作上的事?”   “嗯!”严靖曦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说来听听。”乔烈儿指尖抚过严靖曦唇上淡淡的须根。   “一个人烦总比两人烦强。”严靖曦覆上那只微凉手上,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头,些许月牙白印在淡粉色的指甲上,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如果不是弹死尸而是弹钢琴该多好啊!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跟你说也未必懂,就像你跟我说怎么剖尸体。”   “不想说就算了。”乔烈儿想抽回手,严靖曦却不放,那双桃花眼已经染上了几分□□,他猛力一拉,乔烈儿跌进他的怀里。   严靖曦贴着他耳朵呼着的热气让他觉得微痒,动了动身子想挣扎离去,却被他收紧双臂禁锢在怀中,“我们好久没亲热了。”   乔烈儿对上他热炽的眼神,两人的唇贴在一起,辗转缠绵。   “突突...”手机不合时宜地在桌面上边震边抖,随后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   “我要接电话。” 乔烈儿伸手还没够得着,便被严靖曦抢先把电话扔到一边去,“不许打搅我们的好事。”   闪烁的屏幕上显示着那个熟悉号码,“指挥中心的电话!”乔烈儿心里一沉,连忙推开严靖曦,“别闹了,要出现场。”   “唉~”严靖曦叹了口气,仰起头双手抓了抓头发,“看来我要到卫生间解决了。”   “我知道了。”乔烈儿边用头夹着电话,边换了衣服,“马上过来。”   “你咋那么兴奋?”严靖曦从后抱着他,胡须根扎到乔烈儿的颈窝上。   “上次只找到左脚左臂和头,据说这次...”没等乔烈儿说完,严靖曦便捂着他的嘴,“行了,我不要听你那些恶心的工作。”   “那我走啦!”   严靖曦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头微微有点疼,拿出手机调出那个号码,“案子我已经看过,轻罪辩护。”   “不行,无罪辩护。”电话那头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商量的口气。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严靖曦不满地冷哼了一声,手不安地把桌上的镇纸翻来倒去。   “受人钱财□□,菜不能只挑好的吃,官司也不能只挑好的来打,对吧?”   严靖曦冷冷地回了一句,“尽力而为。”   “我要的不是这句。”刘楚滔弹了弹烟灰,“你那位法医小男友长得蛮俊的,我记得上次在市警局开会时见过他。”   “你别动他!”严靖曦心里一阵堵,挥手“啪”一下把玉白菜镇纸扫到地上,清翠的玉石碎成片散了一地。   “那就得看你了的表现。”刘楚滔的语调不咸不淡。   严靖曦挂掉电话,寒流将至外面起风了,老树的枝桠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嘎嘎~”枯燥的声音让他更心烦意乱。事情有点超出他的控制范围,这是他不想要的感觉,拿起桌面的相架,指尖抚上照片上的人儿,笑起来弯弯眉眼让人心生眷恋。   刘楚滔,你找到我的软肋,我同样可以握着你的把柄,一向不爱抽烟的他“啪~”低头点了一根烟,坐在飘窗台上烟草的味道呛得连连咳嗽,冷风扑面,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眯起漂亮的桃花眼,眼中含有怒意、恨意,明明勾起了唇角,却丝豪看不出笑意,世间的一切一切都必须我可以控制范围。      ☆、快递案(四)   远远便看到停在窗户装着铁栏枝的仓库外面的警车,顶端的头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亮一暗地投映在斑驳的外墙上。   “你又迟到了!”张一叼着牙签拦在他面前,指了指乔烈儿的衣领,“注意形象。”   乔烈儿低头一看发现钮扣错了,边扣边往现场方向走。   “嘿~”张一趿着洞洞鞋,穿着洗得发白,破了几个孔的牛仔裤在那里抖着腿。   “屌丝!”乔烈儿不满地回过头来,“又干吗?”   “裤链没拉!” 张一不怀好意地笑着。   乔烈儿脸一红,慌忙往裤裆看去,拉得好好的,狠狠地剐了张一一眼。   “小样,骗你的。”在乔烈儿左看右看没找到东西砸他前,张一夹着尾巴赶紧开溜了。   警戒线已经把仓库封了,刘华正在门口给目击者录口供,看见他过来但点头打了招呼。   “石头呢?”乔烈儿拎着箱子掀起警戒线进入封锁区。   “在里面。”刘华用手中的笔指了指仓库里头,便转头继续笔录。   不通风的仓库层层叠叠放着一堆堆的箱子,室内已经弥漫着一股臭味,被货物档着的灯光显得昏暗,因为电压不稳定忽明忽暗闪闪烁烁。   站在最里头的那人身穿黑色的短外套,袖口和衣脚装饰着铜拉链,浅蓝色的牛仔裤配上深蓝的网纹布面鞋,短碎的额发下狭长的眸子正盯着一个箱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眼含笑意:“小乔。”   “捷飞,你还没出院吧?”乔烈儿搁下银质工具箱,“案子归你负责了?”   “案子还是石头负责。”   代理队长李石从暗处走过来搭上赵捷飞的肩:“我心里没底,所以请老大出山帮忙。”   “本来是别的法医负责。”赵捷飞指了指散发着臭味,底部处有渗出液体的纸箱,“我想着这跟前一个案子有关联,还是辛苦你来一趟。”   “明白,同一个法医跟进比较妥当。”乔烈儿戴上一次性手术橡胶手套,把塑料胶布平铺在地面上。   “老大,我去监控室调数据。”   “去吧!”赵捷飞摆了摆手,“这里交给我们。”   李石走出十来步,回头看见昏黄的灯光下赵捷飞和乔烈儿从纸箱中像捧着艺术品一样小心翼翼地取出尸块放到胶布上,两人几乎头碰着头像欣赏什么珍品一样对着那紫得发黑的肿胀的尸块指指点点。   一丝风从仓库的高墙狭窄的气窗飘进来夹着尸体的恶臭穿透了李石塞着纸巾的鼻孔,弯腰捂着胃觉得一阵恶心痉挛“呕~”,那两人却连口罩都没戴,若无其事地高谈阔论。   “啧啧,果然是绝配。”李石打了个寒颤便加快脚步往监控室去,再待下去他会窒息的,必须出去透透气。   “上次发现了头、左臂、左腿。”乔烈儿单膝点地半跪在胶布上面,“这次是躯干、右臂、右腿。”   “除了右手没了,按部件已经能组成一个完整的人。”赵捷飞抱着臂站在他身边。   “噗~”乔烈儿抬头看着他,“你这是在组装机器人吗?”   “变型金刚。”赵捷飞拿起右臂看看肩部切口,再看看手腕切口,递给乔烈儿,“你看看这两处。”   “肩部切口不整齐,皮肉外翻,骨头处有被砍的痕迹,跟上次发现的尸块切割方式基本吻合。”乔烈儿把手臂倒过来,“手腕处的切面整齐,皮肉处没有粘连,下手快狠准。”   “是不是觉得跟你很像?”赵捷飞斜睨着他。   “你的意思是?”一个念头从乔烈儿的脑海中划过,“医生?”   “不像么?”   “手腕切口确实像。”乔烈儿翻查了一遍躯干、左腿的切口,“但是这些地方又不像,更像是屠夫的手法。”   “屠夫的手法?”赵捷飞打了一个响指,“抡起砍骨刀使劲劈。”   “可以这么说。”乔烈儿把尸块排列好,双手撑地跪着侧头看了良久,“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赵捷飞蹲在他身旁。   “我不知道。”乔烈儿颦起秀气的眉,“直觉。”   “直觉?为啥不说第六感?”赵捷飞下巴快掉到地上,“你是医生,而且还是法医,走在科学的前沿,凡事讲求证据。”   “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论?”乔烈儿不满地嘟了一下嘴,“医生就不能有直觉?”   “开玩笑的!”赵捷飞站了起来,“不过你生气的样子也挺可爱。”   “滚!”   “是要滚,我去看看石头那边咋样。”赵捷飞往仓库外面喊:“甄亮!滚进来。”   “老大~”鼻孔堵着纸的甄亮小跑着进来,“我又不是圆的,怎么滚进来。”   “新丁,帮法医把尸块打包,运回局里。”   “又是我?”甄亮指着自己的鼻子,对上赵捷飞的眼神,分明就是你有意见么,默默低下头捡尸块:“好吧!舍我其谁。”   监控室。   “石头,怎么样?”赵捷飞拉了把椅子坐到李石旁边。   “几乎跟上次一模一样。”李石有点沮丧摊了摊手,把带子倒回来。   屏幕中那人身高大约175CM短发,身形显瘦削,卡其色休闲裤配白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夹克,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白色的针织手套捧着一个箱子站在收件台前付了款后便离开。   “刘华,那些工人怎么说?”赵捷飞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刘华。   “收款员也是没什么印象。”刘华把装着收件单的证明袋交给赵捷飞,“这次是寄到L市垃圾场,收件人宋德远。”   “哼!宋德远,送得远。”赵捷飞接过证物袋,冷笑一声,瞳孔收紧透着让人心颤的寒意:“送得再远,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石头、刘华,你俩把证物整理一下送回队里。”赵捷飞吩咐道:“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收队。”   “知道!”李石和刘华赶紧行动起来。   G市警局,司法鉴证科。   乔烈儿双手叉在不锈钢解剖台上,静静地看着的前后两次发现的尸块,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子,难怪总觉得不对劲。”   3号、3号加长、4号、4号加长、7号、9号执弓式、执笔式、握持式、反挑式手术刀柄配上10-27、12d、15d、24d、34、36、36d 手术刀片,无影灯下明晃晃一字排开放在乔烈儿的右手边。   他把刀片装到刀柄上跟右臂手腕处切口进行比较,一番比对后,乔烈儿举起其中一把,刀锋的冷光折射到他木无表情的脸上,仿如一层寒霜:“看来是这把了,果然是行内人,知道这个好使。”   赵捷飞把手指放到识别器上,解剖室的徐徐打开,“还没好?”   从更衣室出来的乔烈儿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润,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大钟,已经凌晨三点,“撤了。”   “一起吧!”   “嗯~”乔烈儿边走边整理着衣服,“事实证明法医的直觉是很准的。”   “有什么发现?”赵捷飞好奇地看着他。   “饿死了。”乔烈儿按着空空落落的胃部,“吃完夜宵再跟你说。”   “行,吃货!” 到了停车场,赵捷飞拉开车门正准备坐到驾驶位,却被乔烈儿伸手拦着,“你的手没好,还是我来开吧!”   赵捷飞抬起手臂看了看,“好了,只差拆线。”   “小爷的命不想掌握在一个还没出院的人手中。”乔烈儿迅速钻进驾驶位,朝赵捷飞单了一下眼:“帅哥,上车。”   “电力蛮足的。”赵捷飞系上安全单,“这回不会又是香辣小龙虾吧?”   “照顾病人,不吃那个。”乔烈儿一踩油门,雪佛兰驶上了黑夜中的柏油路面。      ☆、快递案(五)   夜深人静,车辆稀少,雪佛兰像箭一样在雨后湿滑的路上飞驰。   赵捷飞把手搁在车窗上,侧头看着那人笔挺的鼻子,丰润唇线微微嘟着,“别开太快,小心超速。”   “超速也是算你头上。”乔烈儿斜眼看着他,“你就让我尝尝飙车的感觉。”   赵捷飞无奈地笑了笑,“知法犯法。”   车靠边停了下来,乔烈儿熄了火,“到了,下车。”   “吃这个?”赵捷飞指着马路边上唯一亮着灯的店。   “嗯。”乔烈儿已经下了车,很绅士地绕过来拉开副驾的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就是这家,有意见么?”   “这跟吃小龙虾有区别吗?”,赵捷飞看着那个黄橙橙的“M”字高高悬挂在墙壁上,他完全不能理解那个傻X一样的红发红唇塑料猥琐男翘着腿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为什么很受小朋友欢迎。   “当然有区别。”乔烈儿推开玻璃门,走向柜台点餐:“至少没有地沟油和洗虾粉,你要吃点什么?”   “随便。”赵捷飞找了个靠落地玻璃窗的位置坐下,“我真怀疑是不是读过临床。”   “这个不用怀疑。”乔烈儿用托盘端着食品坐到他对面,“只不过我的心思都放在这人是死于什么,而不是怎么把人救活,懂不?”   “懂!”赵捷飞把牛奶注入红茶中幻出一圈圈白色的涟漪,“你的直觉,说来听听。”   乔烈儿把鸡块沾了点酱汁放进嘴里,搓了搓指尖,鸡块的碎屑掉到纸盒中,“不是一个人。”   “什么?”赵捷飞拿着热饮的手停在半空中。   “就像这个鸡块,跟那个鸡块不是同一只鸡。”乔烈儿对着纸盒中的鸡块指指点点:“明白么?”   “那一共有几只鸡?”   “三只。”   “三只?”赵捷飞搁下杯子,“具体一点,哪块是哪个的?”   “左臂、左腿是第一个,右臂、右腿、躯干是第二个,头是第三个。”乔烈儿食指扣着线无聊地上下挑动着茶包,“我只是从切割口、尸表、形状比例做初步的分析,DNA的分析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   “第三个还没被发现。”赵捷飞抱着臂,“不知道会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处理?”   “这个就是你们的事。”乔烈儿双手握着杯子,丝丝暖意透进手心,“不过右手的手腕切口,跟其他切口不相同,下刀的力度和方式不相同。”   “怎么个说法?”赵捷飞的头有点嗡嗡作响,要知道这回可是遇到连环杀手。   “握持式7号刀柄配24d刀片,知道这个好使,截起来干脆利落。”乔烈儿捧起杯子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行内人,或者说有解剖经验的人。”   “但其他部位就像个屠夫一样乱砍?”赵捷飞摸了摸下巴,“是两个人,还是说故意混淆视线?”   “你是福尔摩斯,可我不是华生。”乔烈儿看了看腕表,“快四点了。”   “那明天再想。”赵捷飞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我们回去吧。”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半夜扑面的冷风让人打了个激灵,让人不自觉地走得更近一点。   金域蓝湾。   听到锁匙的转动声,严靖曦急急忙忙从书房中走出来,“哎呀!”错层的设计从书房到客厅有几级台阶,客厅没有亮灯严靖曦崴了一下脚。   “伤着了吗?”乔烈儿上前扶他坐到沙发上,“给我瞧瞧。”   “放心,没事。”严靖曦紧张地抓起乔烈儿的手臂,“我怎么打你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是吗?”乔烈儿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很担心你。”严靖曦把乔烈儿拉进怀里紧紧抱住,摩挲着他后背的衣服。   “你怎么啦?我们做法医的夜归很正常,又不是第一回。”乔烈儿轻抚着严靖曦,“而且我又不是女的,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严靖曦坐直了身子,掩饰着内心的不安,“以后手机记得充好电,别让我找不着,好吗?”   “嗯!”乔烈儿扭头往窗外看,天际已经有点发白,“快天亮了,赶紧去歇歇。”   大床上严靖曦搂住他脸贴着脸,彼此呼吸的气息都能感觉到,觉得很安心的严靖曦便进入了梦乡,仿佛那些烦心的事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严靖曦均匀的呼吸声,乔烈儿睁开双眼看着他菱角分明的脸,他知道严靖曦最近很忙,除了打理自己律师事务所外还兼着做了法律顾问,至于是谁的顾问,他不清楚也没去过问。   心中总有种隐隐不安,忙了一通宵他也疲惫了,想继续思考脑子却像灌了铅,一起走过三年的怀抱是多么熟悉,那是他的依靠,眼睛再也撑不住合上了,呼出绵长平稳的气息。      ☆、底线   法庭外,严靖曦从来没试过这么烦燥,领带打了结,又解开再打结还是无法让自己满意,这类案件不管有没有把握他都不想接,秋风送爽把G市的灰霾吹得一干二净,严靖曦站在走廊抬头难得看到那片蔚蓝的天,喃喃自语:“妈,对不起!这官司我不得不接。”   严靖曦颓废地合上眼睛,如果不是那个人渣,他的妈妈不会被糟蹋,他也不会被带到这个世上,紧握拳头手不住的颤抖,静脉突显在手背上,曾经暗自发誓说永远不为强女干犯打官司,然而这次守不住了他的底线。   有句流行网络语,不作死就不会死,严靖曦松开拳头扶额,这算不算作死节奏,再次睁开眼睛,眼神回复了以往的凌厉。   “开庭。”法官张响的示意检察先行陈述。   检察官黄凯冰从容地站起来:“强女干,又叫姓暴力、姓侵犯或强制姓交,是一种违背被害人的意愿,使用暴力、威胁或伤害等手段,强迫被害人进行肉体上的姓行为的一种行为。被告刘宇航于201X年10月16日晚在女仆酒吧姓侵犯了李云女士,这是法医的验伤报告,以及在李云体内发现的□□,经DNA的比对证实是属于刘宇航。”   黄凯冰把报告呈给审判长张响。   “刘宇航,请你完整地讲述一下事发的经过。”严靖曦跟被告席前的刘宇航对望了一眼,刘宇航早已把他给口供背滚瓜烂熟。   “那个晚上我在酒吧的包房。”刘宇航装着一脸无辜,指着原告席上的李云,“然后她就走了进来,向我扭臀抛媚眼。”   “没有啊!”李云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这个人渣,污蔑我!”   “请原告冷静。”审判长示意肃静,绷着脸看向刘宇航:“被告,你要知道法庭上所讲的一切都必须是真实,不得有半点虚言。”   “知道,但我所讲的一切都是事实。”刘宇航低头双手交叉放在被告席的桌子上,“她跟我给说她五百元钱小费,就可以跟她上床,我当时喝多了,一时色迷心窍就答应了。”   “事实不是这样子。”李云声泪俱下,掩脸颤抖着双肩。   “这份是警方扫黄打非组最近一个月的纪录。”严靖曦把文件呈给法官:“在这一个月内,女仆酒吧已经三次上榜,前后一共十起色【和】情交易被查处。”   “我反对。”黄凯冰提出反对意见,“即使酒吧是提供了色【和】情场所,但不能因此推断原告是自愿的卖YIN行为。”   “但是,李云却收了我当事人500元。”严靖曦出示了一份银行存取记录,“事发当天刘宇航在云港酒店的建设银行自动柜员机取了五千元出来,这是柜员机记录存取钞票的冠字号,其中包括了那五百元。”   “他扔下钱就走了。”李云辩解道:“我都吃亏了,看到钱扔在地上,难道不要吗?这不是便宜那人渣。”   “女票女昌是指不特定的异性之间或者同性之间以金钱、财物为媒介发生姓关系。”严靖曦没有理会原告,而是把目光转向法官:“双方发生姓行为,一方支付了报酬,一方接受了报酬,所以我的当事人只是女票女昌,而不是强女干。”   “是的,事情就是这样。”刘宇航点头表示赞同。   “强女干的定性,其中一条很重要的原则是否违背妇女的意愿,是否以暴力胁迫。”黄凯冰补充道,“从法医的报告,李云的身上有多处软组织不同程度的挫伤。”   “□□,学术上叫姓虐。”严靖曦甩出一叠照片,“这是在女扑酒吧发现的各种姓虐工具。”   审判长张响接过看到各式小皮鞭、手铐和蜡烛,不由皱起了眉。   “是他把我打成这样的。”李云的下唇快咬出血来。   “李云女士,既然你不同意双方发生关系,为什么不呼喊求救?”严靖曦摊了摊手:“酒吧又不是夜深人静的郊野,来来往往的人可不少。”   “我有喊过,但是酒吧太吵。”   “是兴奋的喊,还是求救的喊?”   黄凯冰向审判长请求:“我反对辩方律师用自己的揣测误导案件的审判。”   “咳咳!”审判长张响清了一下喉咙,“请辩方律师注意一下你的措辞。”   严靖曦坐下低头转着手中笔,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心里盘算着。   检控方黄凯冰要求传召证人李云的同事江影月:“江女士,请问当晚发生什么事?”   面容有点憔悴的江影月答道:“我跟她是一个组的侍应生,负责送酒水,那晚她送完酒水,衣衫不整哭着回来,说有个人渣强女干了她。”   “你口中所指的人渣是本案中的被告?”黄凯冰指向刘宇航。   江影月答道:“是的,当晚就是他在那间包房。”   “江女士。”严靖曦走到证人席前,“请问你昨晚做了什么事?”   “嗯?”江影月愣了一下,有点心虚地躲开严靖曦的眼神,“不就是在酒吧当侍应。”   “我反对辩方律师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黄凯冰企图阻此他继续发问。   “这个问题与本案是有密切关联的,请允许我继续发问。”   审判长张响托了托眼镜,一脸严肃地看着严靖曦:“辩方律师,你提出的必须与本案有关的问题。”   “嗯~”严靖曦点头后继续发问:“你说不出来,我来替你说。昨晚扫黄打非把你跟女票客抓进了拘留所,你今天是保释出来作证。”   “我昨天,但是...”江影月不安地用手搓着衣脚。   黄凯冰反击道:“就算江影月有卖YIN行为,也跟本案无关。”   “是的,我是懒,贪钱,所以出来卖了,但不代表小云也是这样的人。”江影月看见黄凯冰发话,心里又有了点底气:“李云还是个大学生,来酒吧只是兼职打工,她是洁身自好的。”   “听说你跟李云好姐妹。”严靖曦负着手低头盯着江影月,“闺蜜?”   “是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严靖曦转身面向旁听席,“这个道理大家都懂,那么一个卖YIN女孩到底能不能力证她好友的人品?”   江影月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辩解道:“小云她不是这样子的人。”   “请证人冷静一点。”审判长张响严厉地看了一眼江影月,“休庭,稍后作出宣判。”   当结果宣判出来后,胜诉严靖曦脸上没有任何喜悦,木然地低头收拾着资料,好像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   步出法庭外,记者的□□短炮已经对准了他,一老汉手拿红砖冲过来,幸亏眼明手快的保安把他给拦住了,指着严靖曦骂道:“你跟那人渣一样!强女干打成女票女昌,毁了我女儿的清誉,让人渣逍遥法外,我今天跟你拼了!”,两个保安死死地把他拽住。   记者在耳边的提问如同蜜蜂嗡嗡声,到底说了什么,他严靖曦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加快了脚冲出了抵达停车场。   严靖曦靠在车门上扯开领带,记者没有跟进来,当他听到审判长宣判:“刘宇航强女干罪名不成立,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六十六条规定,卖YIN、女票女昌的,处五百元罚款,并治安拘留五天。”   那一刻,严靖曦宁愿他判罪名成立,心里闷得难受,坐在驾驶位上,手机不停地副驾的座椅上震动。   “找我干吗?”严靖曦头搁在方向盘上,“不是如你所愿了吗?”   “不错,我很满意!”刘楚滔笑着说道:“我给宇航设了宴席接风洗尘,你也一起来,洗洗秽气。”   “不用客气,还是家常便饭适合我。”严靖曦发动了车子,“他不是要拘留五天吗?”   “哈哈,那只是走走形式。”   严靖曦冷哼了一声,踩了油门把车子驶出停车场。   “行了,我也不勉强你。”刘楚滔挂了电话,刘家正杯酒错落大肆庆祝。   ☆、坠落   距离法院两个街口,转了个弯拐进僻静的死胡同。   老汉左右看看没人,“嗖”一声利索都钻进一辆贴着不透光窗纸的别克车。   “演得倒挺像。”车内的人低头用手护着“啪”打了火,点燃了一根烟:“不当影帝浪费了你。”   “我可是资深横漂。”老汉笑着摊大手掌,“老板,是不是该?”   “钱不会少给的,放心!”男人从腰包里掏出一叠钱放他手里。   “真是比当群演好赚。”老汉高兴地沾着口水数钱,眼角的鱼尾纹多得像天上的烟花般灿烂,“老板,以后有活记得关照我。”   “哼~”戴着墨镜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做了个缝合的动作,“嘴巴要把得严。”   “知道、知道!”老汉乐呵呵地把钱放在怀里。   “快滚下车!”男人把老汉踹了下车,脱掉黑色皮质手套拨了手机号码:“高市长,一审判决胜诉。”   “这回不能拉他下马,也别让他的日子好过。”高洁,G市副书记兼任市长,负责经济和行政事务,“想不到他的律师还有两下子。”   “我明白了,那要不要也把律师...”男人小心翼翼试探道,生怕领会不到高洁的意思。   “陆文柱,你疯了?你以为他像个蝼蚁一样随便被你踩死了还没人知道。”高洁手指敲桌子敲得“咯咯”响:“好歹是个金牌律师,不能随便乱动。”   “知道了,是属下考虑不周。”男人即使连打电话也点头哈腰,生怕得罪这个女市长。   “蠢得像头猪一样,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就这样吧,我要去省厅开会了。”高洁挂了电话。   片刻,黑色别克悄悄驶出胡同,拐了个弯驶上喧闹的大马路。   金域蓝湾。   一杯接着一杯,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睁开眼睛已近黄昏,斜阳夕照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那人走过来黑着脸夺过他的杯子,严靖曦醉眼腥松:“下班了?”   乔烈儿的声音清冷,如山涧的溪水,“喝够了吗?”   他没有搭话,一条热毛巾扔到严靖曦的脸上,滚烫的感觉渗透着脸部每一寸肌肤,人也清明了不少。   “你为什么要接那个官司?”   “菜总不能挑着吃。”严靖曦刻意躲开乔烈儿的目光。   “放屁!”他一拳揍过去,严靖曦感到火辣辣的痛,捂着那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一点也不比当年他接手黑社会官司被飞鞋击中的劲头少。   乔烈儿把他从沙发中拽起来,拉到书桌前拿起相架,“你对得起你妈妈吗?”   严靖曦接过相架,半天没吭一声,“滴嗒~”泪花溅在相架的玻璃上。   “当初向你妈妈发誓说过什么?”乔烈儿伸手抹掉他脸上的泪水,“你不是答应她,永远也不为强女干犯进行辩护。”   严靖曦的心很疼很疼,嘴上却依旧说了:“为了我妈,我是说过不为强女干犯进行辩护,但是刘宇航不是强女干犯,他只是PIAO娼。”   “你!”乔烈儿一时气结,“我不是律师,没有你那样好的口才,但我是法医,从身体所受的伤害是能推断出来。”   “即使你在法医领域再出色,你确保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去区别强女干和□□造成的伤害?”   乔烈儿讥讽道:“难道你律师就能区别?”   “我不能区别,但我相信我的当事人。”严靖曦反问:“疑罪从无,你在警局呆了这么多年,应该比我还明白是什么意思?”(疑罪从无:“疑罪”是指司法机关对被告人是否犯罪或罪行轻重难以确证的情况,既不能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情况下,推定被告人无罪。)   “所以你相信那个执绔子弟是无辜的?”   “他是不是真的无辜,那不是我的职责,那是你同事的管辖范围。”严靖曦继续辩解道:“作为律师,我接了这单官司作无罪辩护,必须站在他的立场,相信他就是无辜的!”   “你差点被人家的父亲用砖头拍了,你的良心呢?”乔烈儿戳了一下他的左胸,“被狗吃了吗?”   “你们南方不是有句‘吃得咸鱼抵得渴’吗?当得了律师挨得了板砖。”   “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些话?”乔烈儿明亮的眸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似有泪珠盈在眼眶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们不是说过互不干涉对方的工作。”严靖曦上前想抱着他,却他侧身躲开,转身步出书房到客厅拎起包。   乔烈儿轻轻带上了门,严靖曦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揪着头发,我就像一个错入了沼泽而泥足深陷的人,越挣扎便沉得越快,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自我救赎,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绝不会!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你拖进来。   你像人间的天使,我却像地狱的喽啰,步步走向深渊,我不知道在跌落十八层地狱前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渐行渐远   乔烈儿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秋风扫过落叶沙沙作响,出来的时候太匆忙,外套也忘了拿,单薄的衬衣有点抵不住户外的寒风,敲开卢毅儿家的大门,“哥。”   看着神色黯然的弟弟,冷得冰一样的手和发紫的嘴唇,赶紧把他拉进屋子里头,倒了一杯热茶,“冷空气到了,降温八度,你还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   乔烈儿双手握着茶杯,茶水的高温让他的指尖麻木,低着头坐在沙发上,额发档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表情。   “吵架了?”卢毅儿坐到身边搂上他的肩,“我看新闻了,是因为刘宇航的官司?”   他点点头,一只手扶着额几可不闻地应了声“嗯。”   “他是律师,你虽然不是警察,但也是法医,你们本来就站在对立面上。”卢毅儿看见衣着单薄,从房间取出一件外套披到身上,“当初选择跟他一起,就应该考虑到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我们曾经约法三章,互不干涉。”乔烈儿捧着茶杯的手微微有点抖,“那是因为我相信他能把握分寸。”   “现在你开始质疑他?”   “我不知道。”乔烈儿紧了紧衣服,原来从心里冷出来是怎么捂也捂不暖的,三年多了,面对感情第一次出现了无力感,到底他们还适不适合在一起?当天的海誓山盟,天荒地老会不会敌不过现实的变迁?   “别想太多了。”卢毅儿轻轻揉了揉他的头,“你还没吃晚饭吧?你嫂子今晚加班。”   乔烈儿摇了摇头,过了饭点也没觉得饿。   “我去给你煮面条。”卢毅儿从沙发上站起来:“哥的手艺真的不怎么样。”   “哥,我想今晚睡这。”   “行!”卢毅儿宠溺地笑了笑,“想住多久都行,不过你还是发个短信给他,闹别扭了也别让人家担心。”   “嗯~”   那一晚他彻夜未眠,抱着腿蜷缩在床头,外面是“呼呼”的风声。   他俩曾经携手去墓园,严靖曦对着他母亲的骨灰盒指天起誓还历历在目,如果没有上山下乡,如果不是那个人渣糟蹋他的母亲,也许他的母亲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而不是独自一人把他拉扯大,最后人到中年便撒手人间,连儿子的毕业礼也来不及参加。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接这种官司,他明明答应过自己,答应过他的妈妈,乔烈儿把头埋在膝盖,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乔烈儿不知道金域蓝湾的那人跟他一样彻夜未眠,严靖曦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烟盒空了,整个房间都是呛人的香烟味道。身不由己,力不从心让人虚脱乏力的感觉,他们在一起快四年了,想起他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滚床单,他们租的第一间房子,一切一切就像是昨天的发生的事,不舍得!这份感情真的是不舍得!可是,而今抽身却谈何容易?   始料不及,事情有点超出了我的掌握,对不起!我必须让步,超出我的底线也是我的无奈,只为弥补我的过失,不期求能保全自己,但求不会伤害到你。   G市警局,刑警大队。   “赵队,从派出所提供的失踪人口名单里有一人与其中一名死者吻合。”李石把详细资料给了赵捷飞。   “到底跟哪个尸块?”赵捷飞的眉头轻轻皱起。   “跟右臂、右腿和躯干那个DNA比对相同。”   “就是被切了右手的那个。”赵捷飞用条羹搅伴着杯中的速溶咖啡,“是个音乐老师?”   “陈明敏,在小学教音乐的。”   “最后在哪里失踪?”   “乐友艺术培训学校。”李石补充道:“他周末会在那里兼职教钢琴,五天前下课后便失踪至今。”   “你跟刘华去学校调查一下,重点是男学员。”   “收到。”李石突然回过身子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今天在楼道碰到乔法医,看上去心情很差。”   “嗯?”赵捷飞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石像脚底抹了油似的开溜了。   警局食堂。   “我看你的样子是吃不下了吧?”张一走到乔烈儿的身侧想夹了他餐碟里面香煎雪鱼块:“给我,别浪费!”   “干吗啊你!”乔烈儿拍掉他的手,“谁说我吃不下?”   “你看看你自己。”张一指着他的餐碟,“半小时,你扒进了几颗饭?”   “吃慢点好消化。”乔烈儿用筷子饭粒送嘴里。   “啧啧,装啊!继续装啊!”张一坐到对面,竖起一只脚,“看来他把你气得不轻啊!”   “嗯~”乔烈儿依旧目无表情地往嘴地送饭。   “这是什么东西?”张一伸手拿起乔烈儿手肘边上的一张宣传单念着,“稳健投资,包赚不赔...”   “银行的理财产品。”乔烈儿用条羹捣着餐碟中的米饭,“你要不要买?”   “老子很想买,不过...”张一把裤兜扯出来,里头还穿了个洞,“没钱。”   “给我看看!”话音刚落,张一手中的宣传单已经没了。   “木队!”张一回头一看,原来是木莹夺走了那张单子。   木莹边看边念叨:“光明银行?”   “我哥在那家银行当大堂经理。”乔烈儿答道。   “哦!”木莹把宣传单又反了过来把后面细致的内容看了一遍,“能给我吗?”   “可以,当然可以。”乔烈儿说道:“我哥说很多人银行都买了这个,说收益挺不错的,让我拿回局里看谁有兴趣投资一下。”   “这个...”木莹手插在牛仔裤里,“我劝你暂时不要推销。”   “有问题?”乔烈儿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现在说不准。”木莹把宣传单折叠好放衣兜里,“我先了解一下再给你答复。”   “好,谢谢木队。”   “不客气!”说罢木莹便转身离去。   “太和谐。”张一拍着手掌,“实在是和谐了!”   “你在说什么?”乔烈儿不解。   “我以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没想到...”张一窃笑,“嘻嘻!”   “笑你个毛啊!”乔烈儿越过桌子给了张一一个爆栗,“净胡说八道。”   “切!我说的是事实!”张一吐掉口里的鱼骨:“脾气这么暴躁,真不明白那两个男人怎么会看上你的。”   “闭嘴!”乔烈儿用手刀在张一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小心我把你的声带切了。”   “来啊!”张一头昂一副就义的模样,“小样的,死人你剖得多,不是我小看你,我这大活人你下得了手吗?”   “哼~”乔烈儿不满地放开了他。   “对了,你那些尸块拼图找齐了没有?”张一揉着脖子,“亲,别捏得太狠,不小心留下什么爱的痕迹,让小C看到了吃醋就不好了。”   “谁吃你的醋?”欧阳晓斯一巴掌拍到张一后脑勺上,“傻不拉几的样子,谁稀罕你!”   “还没找齐全。”乔烈儿端起汤碗喝着红萝卜玉米猪骨汤,“缺胳膊少腿,脑袋不知道滚哪去了。”   “来,多打几下。”张一抓着欧阳晓斯的手腕,“打者爱也,爱者多打几下。”   “啧啧~”乔烈儿把吃完的餐具收拾起来,“我不防碍你们打情骂俏了,闪了!”      ☆、理财计划   不太流畅的钢琴声,伴随着有点尖锐刺耳的小提琴声,中间夹杂捏着喉咙唱出来的美声“哦~哦~哦~”...   乐友艺术培训学校,刘华斜眼看着进出的学生扛起比人还高的大提琴,音乐对于他来说是典型的“对牛弹琴”。   “两位警官,这是我们所有学员的资料。”行政部小梁把蓝色的塑料档案盒从资料室里面搬出来,抹了一把上面的浮尘,“从开业到现在,都在这里了。”   “我靠,这么多?”李石斜眼看了一下堆得小山一样高的档案盒,“今晚的别想着去现场撑恒大了。”   “别说撑恒大,只怕到时候看得眼睛都撑不开。”刘华叹了口气心存侥幸,“幸亏这里是以女学员居多,我们要找的是个男人。”   “左男右女。”李石指着地上,“分开放啊!”   “那咱俩坐中间。”刘华看看他,“那不成了不男不女?”   “伪娘。”李石挑起兰花指,向刘华抛了媚眼:“你说老大会不会看上我?”   “呕~”刘华捂嘴作呕吐状:“你真TMD恶心!”   “不闹了,干活!”李石抡起袖子,“为了我的恒大!”   “干巴爹!!!”刘华打开档案盒开始翻阅每份档案,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   金融大道上的光明银行。   “小姐,请问有什么能帮您?”木莹刚进银行,便有职员上次询问。   身穿剪栽得当的贴身连衣裙,□□鞋,墨镜化了淡妆的木莹拿着缎面小坤包,“我有一笔钱想转定期。”   “定期,没有多少收益。”一身衬衣蓝马甲的银行职员热情地拿出资料册,“我向您推荐,这款理财产品最值得投资。”   “是吗?”木莹接过资料册,摘下墨镜,“让我看看,鸿鑫理财计划。”   “进来坐着我跟介绍一下。”银行职员把她引进VIP会客室,“咱们边聊边看。”   “您看银行定期利率半年才3.05,一年才那么3.25。”银行职员拿出来利率表,“您看,就算存上个五年也就是4.75。”   “还赶不上通胀的速度。”木莹对理财产品表现得兴致盎然,“那你推荐这个又怎么算呢?”   “这个可就好了。”银行职员拿出计算器“啪啪”敲了一通,“您看,半年就5.6,一年就6.55,多划算。”   “利率越高,风险越大。”木莹装出不太相信的表情,“哪有这等好事。”   “您放心,跟定期一样稳健。”银行职员拍着胸口保证道:“我们很多客户都购买了这款理财产品。”   “真的?”   看着木莹拿起资料册琢磨了半天,银行职员不耐烦地摩挲着手掌:“这个不用担心,我的介绍不会错的,包赚不赔。”   “我怎么看来看去倒像是保险投资。”木莹指尖指着资料册末尾处那小五号的字体,“这凯金保险代理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银行职员心里发虚,却依旧装出很有底气地样子,“这是我们银行跟保险代理合作的一个理财项目,其实跟存定期是一码事。”   “哦,原来是这样子。”木莹拿起资料册:“这个给我行不?拿回去得跟老公商量一下。”   “行!当然行!”银行职员从马甲的口袋里拿出名片递给木莹:“记得联系我。”   “那我现走了。”   “慢走,不送了!”   谁也没有留意到木莹的坤包装了一台针孔摄像机,刚才交谈内容已经全被收录进去。   诚悦公寓,隐藏在闹市中的深咖色外墙的小高层。   “磊子哥,你也不帮帮人家。”霍晴琳用蚕丝被裹着身子,侧坐在床上一双玉臂搂着王磊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蹭。   王磊凑近她的颈窝深吸了一口:“真香。”   “哎~”霍晴琳用手指擢了一下王磊的赤果果的胸膛,“你还没答应人家呢?”   “那得看你的表现。”王磊的手不安份地游走在霍晴琳水蛇般地细腰,“滑得像玉子豆腐。”   “刚才不就表现了一回?”霍晴琳嘟起了嘴,“还不够么?”   “一次怎么够?”王磊的手顺着腰往下摩挲着她的大腿。   “哎哟!”霍晴琳抛了一记媚眼,“王总,果真宝刀不老?”   “有这个金刚不倒!”王磊从床头柜中取出白色的药粉放在鼻子下吸。   “你也好这口?”   “要不要试试?”王磊递给她,“吸了可精神百倍。”   “我才不要打鸡血。”霍晴琳轻轻推开他的手,眼珠子一转:“磊子哥,你卖这个,钱不是得洗一洗吗?”   “哈哈!你的缺点就是太聪明。”王磊捏了捏她的粉脸:“这个你就少操心。”   “我可是有个好办法。”霍晴琳伏在王磊的耳边,“要不要听?”   “好!”王磊轻刮了一下霍晴琳的鼻子,点了根雪茄:“说来听听!”   “鸿鑫理财计划。”霍晴琳从提包了取出资料册,靠在王磊的怀里:“我给你讲讲。”   凭着霍晴琳的三寸不烂把鸿鑫理财计划吹嘘一番后,色迷心窍的王磊不由有点动心,摸着下巴:“听起来不错,也不失为一个洗白的好办法。”   “嘿!”霍晴琳掩脸假笑,“我的介绍还不错吧?”   “是不错,得好好疼一下。”王磊把人压到身下,“来,干正事!”   大床上两人颠鸾倒凤。      ☆、河涌抛尸   G市警局,司法鉴定科。   尸块没找全,乔烈儿偷得浮生半日闲,一袭白袍趴在桌子上慵懒地玩弄着一个玻璃瓶子。   “在干什么?”   乔烈儿闻声扭头看去,赵捷飞负着手站在他身后,“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赵捷飞把头凑近:“看什么得那么入神?”   “没什么。”乔烈儿托着腮,眼神焕散看向窗外。   “哎哟~”赵捷飞倾前身子拿起玻璃瓶,“小白鼠标本,你做的?”   “嗯!”严靖曦不喜欢家里放这种东西,乔烈儿又舍不得丢掉拿回来搁在办公室。   “挺有趣。”赵捷飞轻轻晃了晃瓶子,小白鼠随着里面地液体流动也转动,红色的眼睛裂开嘴傻不拉几地似笑非笑“看”着赵捷飞。   “你喜欢?”乔烈儿用手指擢了擢玻璃瓶,看到有人欣赏,他露出一丝笑意,“拿去吧!”   “送我?谢谢啦!”赵捷飞收起标本。   烈儿,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喜欢收集标本,只要能讨你欢心,就算满屋子都是标本我也不介意。我知道你在跟他闹别扭,说实话我妒忌他,因为只有你还在乎他才会生他的气,世上最悲哀莫过于连争吵都没了。   “案子没进展吗?”乔烈儿的话惊醒了神游中的赵捷飞。   “算有一点吧,还在查。”赵捷飞坐在椅子,无聊地晃着玻璃瓶子,“其中一个死者的身份确认,石头他们去了他生前工作的地方查线索。”   “是哪个?”   “剁了右手的那个。”   两人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SH-IT!”低头一看是指挥中心打来的,不用说肯定又出案子了。   司马涌——曾经的护城河,现在的臭水沟。黑黝黝的又浓又稠的污水流淌在浅表的水沟中,干涸处露出发黑发臭的淤泥,除了蚊虫鼠辈外就没别的生物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   堤岸上围观的群众对着涌边的一个黑胶袋指指点点,不时露出皱眉恶心的表情。   “是谁发现的?”赵捷飞亮出了证件。   几名水上环卫工人指着蹲在草丛边上吐个不停的老周,“是他。”   “警官,我马上来。”老周用手背抹了抹嘴,便走过来。   “小郭,拿瓶水给他。”赵捷飞吩咐道。   老周接过水漱了口,“谢谢!”   “好点了吧?”赵捷飞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老周,“能不能作笔录。”   “可以了。”老周勉强点点头。   “甄亮,你给他做笔录。”赵捷飞说罢便走过去翻那个黑胶袋,老周一想起那胶袋里的东西,恶心的感觉不住地往上涌。   “小乔,给我手套。”赵捷飞蹲在黑胶袋前,一滩污水渗了出来,死老鼠腐烂的味混合着污水淤泥散发的臭豆腐味儿。   “接着。”   赵捷飞接过乔烈儿抛过来的橡胶医用手套,“谢了!”   两人打开黑胶袋,呛人的味儿充斥着鼻腔,恶心得让人想吐。   “靠,看来你的拼图完成不了。”赵捷飞摆弄着那个估计在臭水沟泡得快一碰就烂掉的人头,“鼻子没了。”   “被割掉了。”乔烈儿指着切口,“切口整齐,手术刀。”   “但是这里。”赵捷飞把人头倒过来,臭水顺着污秽的头发滴到水泥地上幻化作一朵朵黑色的花,“这切口明显又跟鼻子的不一样。”   “不整齐。”乔烈儿抹了一圈皮肉外翻波浪型凹凸不平的切口,“砍骨刀。”   “同样的手法。”赵捷飞放下人头:“但是这次换了方式,不再快递。”   “可能知道你们盯得紧。”乔烈儿摘下手套,“帮我把头摆好,我要拍照。”   “你想怎么摆?”赵捷飞挑了一下眉,“它还能摆什么POSE?”   “最好就举着它,前后左右让我各拍一次。”乔烈儿摸出不断震动手机看了一眼走出几步,按了接听键:“在现场。”   “昨天没见你回家。”   “我给你发了短信。”   “看到了。”严靖曦用手指拨弄着电话线,“今晚回来,好吗?”   “嗯~”乔烈儿轻轻应了一声,“不过,可能得比较晚。”   “我做了汤,川芎白芷炖鱼头,给你留着。”   “好的。”乔烈儿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给搁在地上的人头拍照的赵捷飞:“我得忙了,先挂。”   “嗯~”直到电话那端传来的“嘟嘟”的忙音,严靖曦心有惴惴地放下电话。   “让我来吧。”乔烈儿从赵捷飞手中取走相机,“你先忙你的。”   “好的。”赵捷飞站了起来,“我去看看笔录做得怎么样?”   “笔录做得怎么样?”   “水上环卫工打捞垃圾,把这个捞了上来。”甄亮捂着鼻子,把笔录本交给赵捷飞:“老大,你身上好臭啊!”   赵捷飞举起左右臂嗅了嗅,“能不臭吗?”   “那是,要不要喷点香水。”   “喷个毛啊!混合起来更难闻。”赵捷飞看看连绵几公里穿城而过的臭水沟,“除非奇迹出现,到底在哪丢,什么时候丢下去的真不好查,收队!”   甄亮刚抬脚,又被他喊住:“去哪?”   甄亮停住脚步回头答道:“去帮乔法医打包人头。”   “孺子可教!”赵捷飞朝他竖起大姆指。   甄亮叹了口气,看来这打包任务在没有新人来之前是逃不掉的。   G市,检察院。   “凯冰,你的电话。”小剑搁下话筒往外喊。   黄凯冰走进来接过电话:“你好!我是黄凯冰。”   “刑警支队老黄。”   “是不是有新发现?”黄凯冰心里绷得紧紧的。   “对,有人提供了一段录音。”   “太好了,我立即过来。”黄凯冰挂了电话,跟站在旁边的小剑击了一下掌,“可以准备上诉了!”   “赶紧去吧!”小剑催促道。   黄凯冰披衣匆匆出门,一抹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照到他身上,暖洋洋的感觉让他重拾信心,铁证如山面前即使严靖曦还能力挽狂澜吗?   ☆、俱乐部   金域蓝湾,漆黑的屋子没一丝温暖,拖着疲惫的影子关上门。   乔烈儿换上布拖鞋,厨房电子瓦锅那点微弱的灯光及淡淡的川芎药香味,锅底压着一张便签纸。   “小乔   我有事要办,记得喝汤,味已调好。   靖曦即日”   几行字很潦草,看起来写得很匆忙。   秋去冬渐,乔烈儿给自己舀了一碗汤,丝丝暖意贴烫着心头。   风带起了洁白的纱质窗帘,倦缩在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碾转了几回终于有点睡意,朦胧中门外传来严靖曦脚步声,刚坐起来却依稀传来对话:“二审是终审判决,上次是险胜,这次要是有新证据就绝不可能赢。”   乔烈儿躺回去闭上眼睛用被子蒙着头装睡偷听,严靖曦压低明显不耐烦的声音:“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后面的那段因为严靖曦往洗手间方向走去,乔烈儿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别唬我!”严靖曦声调突然高了,“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乔烈儿打了激灵,相识相处相爱以来,印象中的严靖曦从没如此暴躁。   卧室外恢复到一片寂静,换过衣服的严靖曦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微凉的风随着他掀起的被子一角灌进来,冷意让背对着他的乔烈儿轻咳了两声,严靖曦躺在他身后搂住他的腰,鼻尖蹭着他的颈窝,淡淡的香水味道和温暖的触感竟让乔烈儿生出了一丝陌生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倦意再度袭来,乔烈儿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直到朝阳从窗外射进来他才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边上早已空荡荡,如果不是昨晚严靖曦回来时他还没醒过来,真以为他是一整晚没回来。   G市警局,刑警大队。   “老大,你什么时候好这口?”刘华拿起赵捷飞办公桌上的玻璃瓶子,“小白鼠标本,好像在哪里见过?”   “司法鉴证科。”李石斜眼看着刘华,“你懂的。”   “你俩有完没完,说正事。”赵捷飞眼下的黑气浓重,喝了一口咖啡强打起精神,“有收获吗?”   “一共有28位男学员。”李石把复印出来的档案,大手一抹发牌般地全摊在桌子上,“其中18位是中小学生。”   “余下10位,有5位体型和身高严重不符。”刘华从透明的文件袋取出《出入境记录》:“3位已经出国,最近一年均没有入境记录,有一个死亡,最后一个还没找着。”   “没找着?”赵捷飞抬起眼眸。   “他去台湾自由行了。”刘华继续说道,“黄施宇一旦入境,海关就立即通知我们。”   赵捷飞吩咐刘华:“黄施宇那边,你负责继续跟进。”   “老大!”郭明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根据派出所提供的失踪人口资料,又有一个吻合了。”   “哪个?”赵捷飞“嚯”一下站起来。   “第一个,烂头、左臂和左腿的那个。”郭明祥把资料交给赵捷飞:“是个健身教练。”   “任职动静俱乐部。”赵捷飞翻开资料:“李石,你跟小郭一起去,重点查一查音乐培训中心的学员和俱乐部的会员,看有没有关联的人。”   三人应声道:“知道!”   刚安排完,办公室内的铃声便此起彼伏,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SH-IT!”   “李石、刘华、郭明祥,你们按之前安排任务去做。”赵捷飞看向甄亮,“你跟我出现场。”   “我就知道。”甄亮低头小声嘀咕着:“你一定带我去打包。”   李石、刘华、郭明祥憋笑憋得肩膀都抽了。   “少废话。”赵捷飞瞪了他一眼,“赶紧出发。”   “走!”众人各奔东西。   动静俱乐部,明亮的大堂,动感的背景音乐,前台处立着身材一极棒的健身教练人型纸牌,李宁、耐克、匹克...满墙贴着各运动品牌的标志,提醒着进来的人生命在于运动,赶紧掏钱跟着帅哥美女教练一起动起来!   “先生,要健身吗?”一袭粉色上衣蓝□□球裙的服务员看见李石和郭明祥便热情地迎上来,“我们这里有专业的教练。”   “我们是警察。”郭明祥出示了一下证件。   服务员立即收敛了笑容,紧张地问道:“警官,请问...请问有什么事?”   “韦冬林,是你们这的健身教练吧?”   “稍等,我查一下。”前台服务员指尖快速地敲打着键盘:“他好久没来,他是我们这里的特约教练。”   “什么意思?”李石站在广告牌前,浏览吹嘘得天花乱坠的教练资料,展架上摆放着各种真的假的、实的虚的奖杯、奖牌、奖状。   “驻点教练就是在我们这里有固定课程的,特约教练就是客人约他们时才来的。”   郭明祥问道:“能查到韦冬林是哪几个会员的特约教练?”   “可以,请稍等。”前台服务员手执鼠标点击着屏幕,“要打印出来吗?”   “嗯。”郭明祥接过打印出来的会员资料,皱起眉头:“怎么全是女的?”   “噢,他是个混血儿。”前台服务员掩嘴一笑,花痴状地答道,“大帅哥啊!所以他的会员都是女的。”   “很帅。”郭明祥抖动着手中的相片,“长得还有几分像《生死时速》的奇洛李维B。”   “不懂就别乱说,丢脸。”李石用手臂捅了捅郭明祥,压低声音:“是奇洛李维斯,是C不是B。”(PS:普通话音译基努.里维斯,粤语音译奇洛.李维斯,“斯”粤语发单同“C”)   郭明祥尴尬地朝漂亮的前台服务员笑了笑。      ☆、私宰场   僻静荒野山间林道,没有鸟语花香,混沌腐臭的空气中只有“嗡嗡”苍蝇横冲直撞,地面一滩滩干涸的猪血,夹着尾巴的土狗叼起遗弃在路旁的变坏发臭的猪肠匆匆走入草丛——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私宰肉屠场。   “妈的,一次比一次恶心。”甄亮跟着赵捷飞往后山走去,“碎了就不能往好点地方放吗?”   “你还想他放在哪?培养箱还是恒温箱?”突然有一个念头从赵捷飞的脑海里闪过,还没等他捕足到那个念头,越来越密集的苍蝇和越来越浓烈的臭味提醒他已经到了现场。   草丛堆里垒得小山高的腐烂肉块恶臭难闻,疯狂的苍蝇在上面群魔乱舞,那个熟悉的身影与现场环境格格不入。   乔烈儿的目光从腐肉堆转向赵捷飞:“这回轮到你迟到了。”   “我没迟,是你来早了。”赵捷飞笑着戴上手套。   那神情、那态度全然不像来现场查案,甄亮正琢磨着到底像啥时,胃部一阵痉挛,酸水直往上窜,连忙捂着嘴往向跑:“老大,我先去清空一下胃部,等会再来打包。”   “他还没适应过来。”乔烈儿斜睨着甄亮夺命狂奔的身影。   “没事。”赵捷飞耸了耸肩:“多打包几次就能撑住。”   “多打包几次?”乔烈儿扶额:“那还得死几个。”   赵捷飞把人体躯干从白花花臭哄哄地腐肉堆里扒出来,滑腻腻的触感让人满身起鸡皮疙瘩,“噢,卖糕的!”   “哗!”乔烈儿凑过来,“这是要切了拿去浸酒壮阳吗?”   “太监了。”赵捷飞皱眉摇了摇头:“这得多深仇大恨啊!”   赵捷飞问道:“你说这躯干跟前三次发现是同一个身体,还是新发现的?”   “这个我肉眼是判断不出来了。”乔烈儿研究着尸块的切口边缘,“JJ是用手术刀切割掉,连接四肢和头部的都是用砍骨刀砍掉的。”   “你们俩研究完没有?”脸色有点发青的甄亮站在他们后面:“可以打包了吗?”   “等一下,我还要拍照。”乔烈儿摘下手套。   “那玩意呢?”甄亮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尸块。   “切了煲汤壮阳去了。”赵捷飞看了看头顶的烈日,再看看堆成小山的死猪肉,这是人烟稀少且极为隐秘的私宰场,要判断抛尸时间基本上没有可能。   “呕!”甄亮再次捂着胃转身跑开:“容我再去吐一吐。”   “你还有东西吐么?”赵捷飞在现场附近溜达了一圈,试图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他吐水也要吐。”乔烈儿按下快门拍了照。   外面一阵喧闹,扬起一溜烟黄土浮尘,几辆工商的执法车开了进来。   “怎么回事?”乔烈儿朝那边看去。   赵捷飞摘下手套点了根烟:“工商局,查封私宰场。”   乔烈儿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够热闹啊!”   “发现尸块后,本来场主没打算报警,想偷偷掩埋。”赵捷飞吐了一个烟圈,不时扇开直撞面门的盲头苍蝇:“工人害怕就背着他报了警。”   “看来他选择这里作为抛尸地点就是屠场主他不敢报警。”   “也许有这种想法。”赵捷飞弹了弹烟灰,“看来这人挺熟悉屠宰场的运营。”   赵捷飞蹲下来,重新戴上手套用指尖压了压尸块,“能不能查出这尸体有没有被冻过?”   “这个要问一休。”乔烈儿转身向不远处的甄亮吼:“打包!”   “来了。”甄亮深吸一口已经不太新鲜的空气后十分不情愿地走过来,在尸块被装进尸袋前他不想呼吸,但愿他的动作够快,肺活量足以支撑整个过程。   G市,中级人民法院。   黄凯冰按下播放键,里面是一对男女的对话。   *******   女:“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   男:“你们这里哪个不是出来卖的?”   女:“先生,你误会了,我真的是只做侍应的。”   男:“装什么B!”   一阵衣帛的撕裂声,女人抽泣声和男人的喘息声。   男:“五百,够不够!”   女抽泣着:“不要你的臭钱,我不是□□。”   男:“管你要不要!”   “嘣”传来关门的声音。   ******   黄凯冰按下了停止键,“我要求传召证人王贵枝女士。”   一头长卷发,烈焰红唇烟熏眼妆的女子坐到证人席上,翘起腿从深棕大衣衣摆下的穿黑蕾丝裤袜,刘宇航一眼便认出就是当天那个辣妹。   “王贵枝女士,请问你这段音频怎样得来的?”   “我跟刘宇航算是雾水鸳鸯。”女子用手往刘宇航的方向指去,贴着各种闪片的指甲分外扎眼。   “谁跟你是!”刘宇航在被告席上干瞪眼,欲站起来却被庭警压着肩膀。   “请被告保持冷静。”审判长花玲锐利的目光,看得刘宇航心里直打颤。   “他嫌弃我人老珠黄,把我轰出去后就强女干那个的侍应妹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能是他屁股还是什么地方压到了重拨键打了我的电话,然后就听到刚才那段音频。”   “我有疑问!”严靖曦站了起来,“为什么一审时你没有提供这段音频。”   “哎哟~”王贵枝剔着指甲向严靖曦边抛媚眼边发嗲道:“人家孤陋寡闻,怎么知道呢?”   “还会用‘孤陋寡闻’这词。”严靖曦冷笑了一声:“也不算太孤陋寡闻。”   王贵枝面露尴尬后,很快便冷静下来:“他们家有权有势,又没人给我撑腰,怎么敢出来作证?”   “那您的意思是现在有人给你撑腰,所以你就出来作证?”严靖曦盯看王贵枝:“怎么保证你跟李云不是合谋设计我的当事人刘宇航?”   “我...”王贵枝愣了一下:“我都不认识李云。”   “反对!”黄凯冰站了起来:“反对控方作毫无根据的假设,不管王贵枝与李云之前是否认识,李云当时已经明确了不愿意进行姓交易,刘宇航坚持要发生关系,这已经是属于强女干的行为。”   花玲宣布休庭后作出了判决:“二审终审判决被告刘宇航违背李云的意志,强行与李云发生姓交的行为,强女干罪名成立,处8年有期徒刑。”   听到判决黄凯冰松了口气,还没等他展露出笑容,原告席上的李云站了起来,“法官,我想撤诉。”   “什么?”在场的人除了用笔尖不停地戳着白纸以缓解内心不安的严靖曦外,其他人都露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云女士,我希望你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民事诉讼。”审判长花玲严肃地说道:“这是公诉的刑事案件,你确定你是诬告刘宇航,你会被控妨害司法罪。”   “我知道,也愿意承担所有法律责任。”李云不安地搓着衣角,低垂着眼,泪光莹莹。   黄凯冰走到她身边:“你到底怎么回事?妨害司法罪认定了也要被判刑的。”   “没事。”李云低下头,很勉强很艰难地摇了摇头,“真的没事。”   黄凯冰回想起休庭时李云接了一个电话,本来神色轻松的她突然面带堪忧之色,一拍脑袋就怪当时自己太大意了,没有立即跟她谈话疏导,法庭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现在已经为时以晚。      ☆、冻肉鉴定   司法鉴证科,乔烈儿站在冰冷的解剖台前,连续四次发现的尸块,已经被冻得硬绑绑的整齐地排在上面。   第一次在仓库发现的左臂、右腿和被强酸泡烂了的头跟第四次在屠宰场发现的躯体为同一人,被手术刀切去了男性生植器官,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为健身教练韦冬林。   第二次在仓库发现的右臂、右腿和躯干为同一人,被手术刀切去右手手掌,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为钢琴老师陈明敏。   第三次在臭涌发现的人头,被手术刀切去鼻子,身份尚未确认。   “一休,你能鉴定出是否被冻过吗?”乔烈儿左右摆弄拼接着尸块:“都四次了还没能拼出一个完整的人。”   “这个,当然是可以的滴!”张一脚一蹬,坐着转椅滑过来:“亲爱滴,通过对胶体性质的变化就能判断出来,冻结会使肌肉蛋白质胶体性质破坏变性。”   “具体一点。”乔烈儿下巴微微一扬。   “想考我么?小样的!结合水的冻结,肌肉纤维内的原生质系胶体状态,在该胶体中的主要分散质为蛋白质,而蛋白质分子的周围有与蛋白质亲合力很强的结合水存在。   冻结过程中,自由水先发生冻结。随着温度的继续下降,冻结的水量逐渐增加,当冻结水量超过一定范围时,即发生了结合水的冻结,结合水的冻结使胶体质点的结构遭受了机械破坏作用,减弱了蛋白质对水的亲合力。   在解冻时,这部分水不能再被蛋白质质点所吸附,而使蛋白质丧失了结合水,成为脱水型的蛋白质,这样就使蛋白质质点易于凝集沉淀,丧失其可逆性,而使细胞内原生质不能再回复到冻结前的那种胶体状态。”   张一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在肉类冻结时,随着冰结晶析出量的增加,残液部分中酸类的浓度亦即随之相应增加。这时,一方面由于盐类浓度增加而使蛋白质发生盐析作用,使溶液中可溶性蛋白质逐渐减少,另一方面,水分冻结对蛋白质引起机械的破坏作用,因而溶液中蛋白质所起的缓冲作用也就逐渐减弱,溶液中的氢离子浓度即趋增加。   所以在冻结之后,肉中酸类即使有少量增减,对氢离子浓度也有很大影响,从而促进了蛋白质的变性。大约在pH 6~7时,变性程度低而稳定,当低于6.0时,即急速增加。”   “明白,果然是一休。”乔烈儿赞赏地看了一眼张一。   “聪明,一说就明白了。”张一打了个响指,“不愧是我们家的小乔。”   “我怎么成你家的?”   “同门一家亲嘛。”张一拍了拍胸口:“放心,我不好那口,绝不打你主意,还指望着早日把你嫁出去。”   “去你的,谁要嫁了!”乔烈儿踢了他一脚,“那我怎么知道是慢冻还是急冻?”   “这样就得从另一方面去判断。”   张一的法医功底相当扎实,乔烈儿巴不得洗耳恭听,“说来听听。”   “组织结构的变化,造成组织结构变化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冰结晶的机械破坏作用。在冻结过程中,由于纤维内部水分外移,因而造成纤维的脱水和收缩,促使纤维内蛋白质质点的靠进和集合。肌肉组织内的水分冻结后,体积约增大9%左右。”   张一取出肉质肌理切片图比划着说道:“当肉被冻结后,在肉中形成的冰结晶必然要对组织产生一定的机械压力。如系快速冻结,由于生成的冻结晶较小,相对地由此所产生的单位面积压力不大,并且由于肌□□有一定的弹性,因此尚不致引起肌肉组织破坏。   但如系缓慢冻结,因形成的冻结晶体积大,且分布不均匀,因而由冰结晶所产生的单位面积上的压力很大,引起组织结构的损伤和破坏,同时,压迫纤维集结。这种由于冰结晶所引起的组织破坏是机械性的,因而是不可逆的,在解冻时会造成大量的肉汁流失。”   “什么肉汁流失?”冷不丁冒出一个非常不和谐的声音,“是西冷扒还是T骨扒?私藏着什么好吃的?”   两人转头一看,俞征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   “征征。”乔烈儿斜睨着俞征:“我们说的是人肉,不是牛肉。”   “你确定你们说的是人肉而不是牛肉。”俞征看向张一,然后再看向乔烈儿,进一步确认道:“但我听到你们在讨论什么解冻和肉汁流失,我可是知道怎么锁住冻肉的肉汁,保持出品绝不逊色于鲜肉。”   “我们说的就是它。”乔烈儿指着解剖台上发紫发臭的尸块,“你想红烧还是清炖。”   “啊?”俞征的脸拉得老长华丽丽地转过身去,“我去一下卫生间。”   “出门左拐。”张一笑道:“不送,慢走。”   看着俞征捂着嘴跑了出去,乔烈儿不解地问:“他来干吗的?”   张一耸了耸肩:“谁知道,可能闲着没事过来溜达吧!”   “脑子抽了,来这溜达?”   “也许忘了!管他呢~”张一指了指尸块和报告,“咱们继续研究。”   “嗯~”   在卫生间吐完的俞征无限悲催、无限深情地看了一眼司法鉴证科,心里想着下次是不是要立个“生人勿近”牌坊,到底他来这干吗?哎哟喂,小心肝被他们两人那么一吓,差点事儿都给忘了。   俞征摇了摇头,从裤兜里摸出在别处讨来的三张自助餐券,本来想请他们俩今晚去搓一顿大餐,现在看来是不能跟这两人一同进食,否则会恶心得他吃不下,那就亏大了。   ☆、案情分析   金碧华府刘宅,过道墙壁地面都镶嵌着打磨得精亮的大理石板,悬垂着的欧式宫廷水晶吊灯照得大堂灼灼生辉,复古的壁炉前铺上柔软的波斯地毯。   “宇航,迈过火盆和用柚子叶洗手,把倒霉事儿都甩得远远的。”满头银发的刘老太太柱着拐杖正襟危坐在大厅中。   玩世不恭刘宇航不情不愿地迈过火盆,用柚子叶煮的水洗了手,他妈从盆中拾起柚子叶沾了水洒了从头到脚洒下去,“从此厄运远离我儿。”   “哎呀,妈!”刘宇航用手抹掉头发和肩上的水:“我的发型在八佰伴找首席设计师KEN弄的,这外套也是刚买的阿玛尼,三千多。”   “我不管你是阿妈你,还是阿爸你。”刘老太太用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砖,早年从军的经历让她七老八十还硬朗得很,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你这个不孝的孙子,给我老老实实地去洗个干净。”   “别惹你奶奶不高兴。”刘宇航的妈妈催促道:“赶紧去谢谢你叔,没他你这次还真出不来。”   “我也不明白。”刘宇航小声地嘀咕着:“早找人把那女人搞定就省事儿,还让那律师折腾什么?”   “你这小屁孩懂个什么!”刘楚源厉声呵斥儿子:“能在法庭把事情处理了当然最好。”   “算了,别提这事。”刘楚滔厌烦地摆了摆手:“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用这种方法处理,容易落下什么把柄。”   “楚滔,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管好你儿子就行了!”刘楚滔走到迷你酒吧前给自己倒了杯香槟,这次最好别让人抓住把柄,不然他的政途堪忧。   G市市府,红墙绿瓦树木掩映,一段长长的阶梯显得高高在上。   刚开会回来的市长高洁拾级而上,狭窄的裙摆走起路来一步三扭,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边上石阶边按了电话的接听键:“我知道了,棋差一着。”   法庭外拐了两个弯的胡同,依旧停着上次那辆别克商务车,一身黑衣戴着墨镜的陆文柱:“是属下办事不力,没想到他最后还是用李云的家人威胁了李云。”   “你是大意了,他也是狗急跳墙了。”高洁关上办公室的门:“刘楚滔是个行事很谨慎的人,这回他侄儿的事也没少拉他后腿。”   “我们要不要?”   “你别乱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高洁摘下眼镜靠在大班椅上,“就让他多坐一会□□这个位子,拉他下来是迟早的事。”   警局,刑侦大队会议室。   “小郭,俱乐部那边有没有发现?”   “没有。”郭明祥把复印回来的会员资料交给赵捷飞:“他的学员清一色是女人。”   “那就跟乐友那几个男人没有关联。”赵捷飞转着手中的铅笔,“刘华,黄施宇回来了吗?”   刘华摇头,“还没。”   “两个死者之间不可能一点关联都没有。”赵捷飞皱起了眉头:“那个健身教练最后在哪里失踪?”   李石答道,“PAND PAND酒吧。”   “有发现吗?”   “酒保、保安、搞卫生...整个酒吧上上下下都问遍了,他每次来都是泡妞。”李石摇了摇头,按了“播放”的按钮:“失踪前的录像,一晚上身边换了五六个女人,够猛的!”   “也不怕精尽人亡。”刘华一脸坏笑。   “那个真会至死么?”甄亮好奇宝宝般地看看刘华,又看看李石:“两位前辈,给点指引。”   “我们怎么会知道。”李石跟刘华相视一笑,“还是问法医比较清楚。”   “小C是女孩子。”甄亮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开口。”   “谁叫你问小C。”刘华敲了他一记:“当然去问乔美人。”   “我跟乔法医不熟。”甄亮小声地嘀咕熟,“每次见到他,我总是被拎去打包尸体。”   “不用你熟。”李石斜睨着赵捷飞:“老大熟。”   “行了吧!”赵捷飞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言归正传,一休的鉴定结果出来了。”   “卧槽!”李石眼睛都瞪得圆圆的,“碎了还拿去急冻。”   “根据小乔提供鉴定报告,除陈明敏的右手、韦冬林的JJ,还有无名氏的鼻子是用握持式7号刀柄配24d刀片切除的,截肢常用的手术刀。”赵捷飞用指挥棒指着投影仪上的图片:“其他部位则是用砍骨刀砍的。”   “那说明了什么?”甄亮不解地问。   “屠夫。”赵捷飞捏着手指骨节:“急冻、砍骨刀、熟悉私宰肉场,其中一个屠夫。”   “为什么是其中一个?”郭明祥翻看着尸检的图片,“你认为有同案犯。”   “嗯~”赵捷飞点点头:“一个会用手术刀的屠夫,可能么?”   “如果真有同案犯。”李石摸了摸下巴:“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我还没想明白。”赵捷飞一愁莫展,屠夫跟医生,这中间会有哪种衔接,他还没琢磨出来。   “赵队。”一个民警拿着资料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又有一名死者与失踪人口DNA吻合。”   “第三个也找到了。”赵捷飞接过资料,“罗醒,模特儿?”   “要不要通知家属来认尸?”李石凑过去:“但我们只有他的头,而且还缺了鼻子。”   众人石化中。   “失踪地点是山顶公园。”赵捷飞从档案袋中取出照片分发给其他人。   “鼻子很挺。”郭明祥看着相中的帅哥:“可惜了。”   “会不会是贩卖人体器官?”甄亮刚说完便发觉周遭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李石斜眼看着他:“你真以为现在医学能发达到随便割个耳朵、鼻子、手脚就能安装上去给别人用?”   “机器人式装嵌。”刘华捂着半边嘴笑:“难怪小C看不上你,SB了吧!”   甄亮被批得一头黑线,像只鹌鹑一样缩在那里。   “陈明敏是音乐老师,弹琴的手多数都很修长漂亮。”赵捷飞思索着:“罗醒是模特儿,鼻子尤其漂亮。”   “老大,按你这个推论。”刘华倾前身子:“难道健身教练那个能力特别好,所以就切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赵捷飞交叉着手指,喃喃自语:“他在收集一些东西,一些他认为美的东西。”   “收集以后,冻起来?”甄亮想像了一下都浑身鸡皮疙瘩。   “石头和小郭去查一下罗醒失踪前跟什么接触过。”赵捷飞用笔头指着李石:“重点看看三名死者中有没有相同点或者是交集。”   “知道。”   “刘华,你跟甄亮查一下屠宰场和冷库。”赵捷飞取出纸笔写下一串手机号码:“猪肉荣,这人比较熟悉私宰肉黑市交易,你们去问问。”   “老大,你八达通啊!”刘华展开纸条:“什么线人都有,猪肉佬也不放过。”   郭明祥提醒道:“以目前的证据,我们是申请不了进入屠宰场和冷库的搜查令。”   “天无绝人这路。”赵捷飞闭目转了几下颈项,“我会找领导跟检验检疫局打个招呼,让他们那边派人协助。”   “哈哈!这招高啊!”刘华竖起了姆指,“这样一来就名正言顺地打着卫生检验检疫的名义进去了。”   “散会~”赵捷飞扬了扬手。   各自领了任务便陆续散去。      ☆、恶有恶报   深夜的临江路,岸边榕树的须根随风而荡,轰鸣的马达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宽阔的柏油路成了豪车的赛道。   一辆捷豹私家车在夜色中横冲直撞,犹如脱缰的野马,车身飞铲上了人行道,汽车的底盘刮到水泥地板发出“噼啪”的响声,黑夜中火花四溅,脱落的零件弹飞到空中再落回到地上。   低矮的石柱以铁链相连作为沿江的栏杆,高速行驶下那辆黑色的捷豹像猛虎下山“嘣”一声越过了栏杆,一头栽到江中,击起数米高的水花后,屁股朝天逐渐下沉,最后整个车子没入水中。   金域蓝湾。   “吃过饭没有?”严靖曦看见乔烈儿回来便迎了上去握着他的手,“你的手很凉。”   乔烈儿躲开严靖曦炽热的目光,抽出手:“不饿。”   “你还在生我的气。”严靖曦往前踏一步拥着他:“对不起,我答应你以后也不再接这种案子,这次我真的是逼于无奈。”   “严靖曦,你这么聪明。”乔烈儿的手垂着,并没有回抱他:“不想干的事情,又有谁能胁迫你?”   “很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严靖曦收紧的臂弯。   “那就别说了。”乔烈儿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小乔。”严靖曦被甩开的手还停在半空,很多东西他道不明说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我很累。”乔烈儿往房间走去,手机便响起,厌烦地按了接听键:“你每次找我都不是好事情。”   “那当然。”交警大队的郭子殇靠在白色的警用摩托:“咱俩非亲非故,找你能有好事情么?”   “今晚阿沈当班。”乔烈儿偏头夹着手机:“不要跟我说他又闹家变上了派出所。”   “这回没家变,是他老婆要生了,所以只能找你。”   “卧槽!”   “你少废话,赶紧过来”郭子殇吼完,随即挂了电话不让乔烈儿有回旋反击的余地。   乔烈儿刚踏出房门,客厅沙发上的严靖曦抬头看着他,“出去?”   “嗯!”   “刚回来就要出现场?”严靖曦看了一眼外面摇曳的枝丫,“夜里风大,多带件衣服。”   “没办法,当班的法医去不了。”   “别熬得太晚。”严靖曦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要我送你吗?”   “不用,局里有车接。”   乔烈儿披上外套下了楼,他没有回头,所以没看到阳台上目送他的严靖曦,更没有看到严靖曦心如刀割的表情。   临江路,警车已经停靠在边上,警员拉起的警戒线把半边路面给封闭了,三更半夜你寒风中仍有强势围观的路人,裹紧外套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块,那份坚持和执着一点都不逊色于现场的警员。   黄色吊车延伸臂往江中伸出去,铁钩勾住了绳网,“轰隆隆”的机器运转声下,那辆的捷豹私家车晃晃悠悠地被吊出水面,“哗啦啦!”水流延着流线型的车身往下倾泄。   “咚”一声沉闷的声音,车子被平放在人行道上,透过湿漉漉的玻璃依稀能看到里面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弹出的气囊上,早已没了气息。   待命的消防员拿起电锯“滋滋”三下五除二把变形的车门卸了下来,乔烈儿示意交警把尸体从私家车上搬下来,平放在铺在地上的胶布。   交警郭子殇探身进车内检查着从车厢储物柜,在里头翻出了的身份证,“竟然是他。”   “谁?”   “刘宇航。”   乔烈儿愣了一下,“人在做,天在看。”   “报应吧!”郭子殇召来拖车把那辆装成废铁般的捷豹私家车拉去做鉴定。   G市,司法鉴证科。   乔烈儿把从刘宇航身体内提取出来的血液样本放入顶空进样器的顶空瓶中,启动了气相色谱仪,分析血液中酒精含量,片刻过后连接着的打印机把图谱打印了出来。   欧阳晓斯拿起图谱:“血液中的酒精含量95mg/100mL,醉驾。”   解剖床上的尸体,表面湿冷黏稠,颜色苍白。   “面部紫绀,结膜显著淤血,可见少数结膜下瘀点。”乔烈儿翻开死者的眼睑后又用棉签抹了口鼻边上的白色泡沫。   “尸体大腿、臂、肩部有淡红色的尸斑。”他锐利的手术刀划开那具年轻的尸体:“肺出血,呈粉红色,肺膨大,可见肋骨压痕而高低不平,切面可流出多量的水。心脏扩张,心腔内含有流动性血液,受水压直接作用所致。”   “死亡原因?”欧阳晓斯拿着记录本。   “溺死。”乔烈儿摘下手套,转身坐在电脑前开始写验尸报告,这是他唯一一次带着微笑去完成这份报告。   甲级写字楼,楼道尽头是凯金保险代理公司。   “我是经侦科队长木莹。”木莹带着三名队员罗志坚、王小刚和舒敏来到向前台,向前台文员出示了证件:“麻烦通知你们总经理霍晴琳小姐,我们需要她协助调查。”   “霍总还没回公司。”前台的小姐吓得拿着电话的手都在擅抖,“手机暂时无法接通。”   陆续回来的保险职员清一色是年轻女子,几乎都是浓妆艳抹身材妖冶,抹胸短裙鱼网丝袜,经侦科的王小刚看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低声跟身边的同事罗志坚说道:“我以前在扫黄组都没见过今天这般香艳。”   “别乱说话。”罗志坚用手肘捅了捅他:“小心队长揍你。”   木莹马尾辫一甩转身朝那几位刚进门的保险员说道:“麻烦你们几位协助一下我们警方调查。”   “嘿,这位警花同志。”为首的女郎耸肩摊手:“我们只是卖保险的,犯法了么?”   “卖保险不犯法。”木莹拿出搜查令:“但是以保险产品冒充理财产品就是涉嫌经济诈骗。”   “我们哪有啊!”女郎们脸色一阵发白,身子便不自觉地往后退,却被罗志坚和王小刚两名警察挡住了退路。   “罗志坚,你给她们挨个做口供笔录。”木莹径直往财务室走去,“王小刚过来帮我把资料全部封存,带回局里调查。”   “果然是这样子!舒敏,你去通知保监会和银监会。”木莹把财务资料、档案资料翻了一遍,“王小刚,你立即请示上头,联系海关阻止霍晴琳离境。”   此时霍晴琳那辆红色的□□ART停靠在凯金保险代理公司的写字楼下,她摘下墨镜忧心忡忡地接了个电话,一踩油门便驶离公司。      ☆、霍晴琳   霍宅,高级公寓。   从浴室出来的王磊上身赤果仅围着条白色的浴巾,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你不是回公司了吗?怎么又折回来?”   “我准备出差。”霍晴琳收拾着衣物,从抽屉里翻出护照、身份证,大波浪长卷发挡住她半边脸。   “出国?”王磊坐到床上,有意无意地捡起几件准备收拾带走的冬衣,“带这么多衣服,要去很久吗?”   “嗯,给我。”霍晴琳夺过王磊拿走的衣服,忙碌地把衣服鞋袜放进拉杆箱,回头在王磊的脸上落下一吻,“亲爱的,是要去很时间。”   “等等!”王磊拉住她的手一使劲把整个人扯倒在床上,“你这婆娘别耍我。”   “哎哟!”霍晴琳揉着发疼的手腕,玉手挑开散乱遮在眼前的发丝撒娇道:“王总,我怎么敢耍你。”   “在我面前少装蒜。”王磊把她双手放在头顶,压在床上:“真以为我是你那些色鬼土豪金客户,三两句就能糊弄过去。”   霍晴琳一脸楚楚可怜,眼带泪花发嗲地拉长尾音说道:“真没有啊~”   “CAO你妈的,□□!”王磊“啪!”甩了她一巴掌:“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要跑路?”   “银行那边的熟人通知我,银监会那边要来查了。”霍晴琳捂着红肿的脸,嘴角破损处有抹嫣红。   “你卖保险的怎么跟银监会扯上关系?”王磊揪着霍晴琳的头发,“说!别想着隐瞒我。”   “放手!疼!”待王磊松开手,几撮扯断的发丝掉落在被褥上,霍晴琳悻悻地道出真相,“不就是因为鸿鑫理财计划。”   “鸿鑫理财?”王磊“嚯”一下站起来,怒视着霍晴琳:“就是你介绍给我买的那份理财计划?”   “嗯~”霍晴琳蚊子一样的声音应了,此时披头散发抱着腿坐在床上。   “TMD!”王磊一脚踹过去,“老子被你害死了!”   从床上被踹倒在地板的霍晴琳浑身哆嗦地抽泣着。   “叮咚!”门铃声响起。   王磊走到客厅警觉地透过猫眼门镜看到木莹带着一名队员站在外面,一时间猜不透对方是什么人,冷静下来的他示意霍晴琳去开门,自己谨慎地躲到房间的柜子里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请问你是霍晴琳吗?”木莹出示了一下工作证。   “是的。”霍晴琳低着头,长发挡住了她的脸,“您是?”   “经侦科队长木莹。”木莹扬了扬手中的逮捕令:“霍晴琳小姐,你涉嫌参与经济诈骗,请你跟我回局里协助调查。”   “我没有啊!”霍晴琳否认,边说边往后退。   “你的伤怎么回事?”木莹察觉到霍晴琳红肿的脸和身上的瘀伤,步步近逼。   “自己摔的。”霍晴琳捂着脸,她还对藏在柜子里头的男人心存侥幸,或许对方会念旧情搭救她。   木莹往屋里头张望了一下,指着房间内的箱子:“看来你准备出远门了。”   “出国旅行。”   “不好意思,你已经被禁止出境。”木莹朝身后王小刚扬了扬手,“带她回局里。”   “霍小姐,请合作一下。”王小刚做了个请的手势。   霍晴琳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随王小刚下楼上了警车。   看着警车驶离后,王磊才从柜子里头走出来,拨了手机:“老刘,出事儿了。”   电话那头传来刘楚滔沙哑的声音:“长话短说。”   “霍晴琳被经侦科的人抓走了。”   “你的女人,自己搞定。”刘楚滔一脸疲惫,“我侄儿出车祸了。”   “我不是心疼那个女人,我是担心...”王磊打了几个喷嚏,脑子昏沉,吸粉的后遗症出来了。   “担心什么?”刘楚滔立即警觉起来,“你不会是背着我做了些蠢事吧?”   “她推销的鸿鑫理财,我买了几份。”   “以谁的名义买?”刘楚滔的脸绷得紧紧的,“你不会是用那些黑钱去买吧?”   “嗯,是用毒资。”王磊搓了一把鼻涕,“以小混混的名义买的。”   “你脑子抽什么风!”刘楚滔一掌拍到到桌子上,“怎么不用严靖曦的办法?你竟自作主张!”   “我想着买彩票的方法太麻烦了,而且还得损失一笔不少的数目。”王磊懊恼地说道:“霍晴琳给我推销的那个理财计划利润高,刚好你之前忙着打官司,所以就...”   “这下子麻烦大了。”刘楚滔揉着眉心,“严靖曦知不知道这件事?”   王磊思索了一会:“忘了。”   “忘了?什么意思?”一向自控能力甚好的刘楚滔此时像只疯狗一样来来回回踱着步,焦躁不安地扯着衣领。   “那天我跟他和吃过饭,喝高了也记不起来说没说过这事儿。”王磊那天不仅仅喝了酒,而且还啃了药,胡言乱语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印象中那顿饭严靖曦轻捏着高脚水晶杯轻晃却没喝多少口酒,一直似笑非笑地聆听着。   “行了!我找局里的人去了解一下。”刘楚滔不奈烦地挥了挥手,然后挂断电话。   刘楚滔踱步到窗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没记错,经侦科的队长是木莹,不好办啊!”   市中心的翠苹公寓。   从台湾回来的黄施宇刚踏进屋子,门铃已经响起,“您是?”   “刘华,刑侦大队。”刘华出示了一下证件。   “阿SIR,我没犯事。”黄施宇吓得行李都掉到地上,“你干吗抓我?”   “我不是来抓你。”刘华安抚道:“只是来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哦!”黄施宇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请进来坐。”   “你最近半年是不是到乐友培训中心学钢琴?”刘华坐在屋里头的沙发上。   黄施宇给他倒了杯水:“是啊!”   “教你的老师叫陈明敏,对吧?”   “嗯。”黄施宇点点头:“不过我好久没看到陈老师,听中心的人说找不着他。”   “他死了。”   “死了?”黄施宇的手抖了抖,茶水从杯中溅了出来:“你...你不会是怀疑我杀了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例行调查一下。”刘华一边低头喝茶,一边偷瞄黄施宇的反应。   “除了上班和回家,平时就是去中心练一下琴。”黄施宇不安的抹着额头的冷汗:“我真没有杀过人。”   黄施宇看起来像只受惊的仓鼠,分分钟缩成一团,刘华不断地安抚他,以防不小心把那人给吓出心脏病来,“别紧张,不是说你杀人了。”   “我有女朋友的,她能证明我是清白的。”黄施宇把电话号码给了刘华:“除了在中心上钢琴课,我没有跟陈明敏单独接触,闲着的时间就跟女友腻在一起。”   刘华把笔录纸递给黄施宇,“大概情况我了解过,麻烦您在这签上自己的名字。”   黄施宇左手拿起笔,看了一下记录内容便签上名字。   “谢谢你的合作!”刘华跟黄施宇握手道别,“如果想起什么线索疑点,请跟我联系。”   “阿SIR,等一下。”黄施宇好像想起了什么,把刘华喊住。   “嗯?”   “我记得陈老师好像跟一个女学员挺处得来。”   刘华立即来了精神:“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那天是来试听课。”黄施宇解释道:“乐友中心定期会安排试听课吸引新学员,那妹子好像挺喜欢陈老师。”   “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黄施宇摊了摊手板:“她没有来报名上课。”   刘华瞬间像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盘冷水,“感谢你提供的线索。”   ☆、冷库的秘密(一)   G市警局,刑侦大队。   “老大,累死个人了。”从屠宰场回来的甄亮趴倒在桌子上,手上还缠着一圈绷带。   “你的手怎么伤的?”赵捷飞指了指他的手。   “勇斗歹徒。”甄亮举了举手,“算工伤么?”   “我叫你去调查案件。”赵捷飞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怎么勇斗歹徒去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遇到有人抢包包,不就是路见不平拨刀相助。”   “当大侠去了。”赵捷飞低头拢手点了根烟,“猪肉荣给你的线索,有没有什么发现?”   “他提供的屠宰场和冷库,我和检验检疫局的人挨个找遍了都没发现异常的地方。”甄亮看了一下自己受伤的手臂,“哎哟,现在的女汉子真是了不得。”   “遭遇女汉子了?”赵捷飞翻看着猪肉荣提供的冷库清单。   “是啊!”甄亮走到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跟我一起追贼的是个女的,绝对不逊于木队。”   “比小木还牛的人,我还真没过。”赵捷飞弹掉烟灰。   “我怀疑是特警。”甄亮作了个飞扑的手势,“一下子把歹徒扑倒在地上,那男的裤子都被扯了下来,牛吧?”   “这里打了‘X’是什么意思?”赵捷飞指着清单上有一处冷库被打了‘X’。   “那是个女人管理的小型冷库。”甄亮凑过来:“听猪肉荣说从运输、贩卖、冷冻、屠宰都是她们姐妹三人干的。”   “女人?女汉子?”   “嗯,我们要找的是男人。”甄亮剥着瓜子,“所以我没去看那个冷库。”   赵捷飞突然站走来往外走去,嘴里头一直念叨着“女汉子。”   “魔怔了?”甄亮追上去,“老大,去哪?”   “你去档案室把快递公司仓库的录像调出来。”赵捷飞回头跟甄亮说:“我去调查一下那个冷库。”   “啊?”甄亮丈二摸不着脑袋:“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赶紧去做!”赵捷飞结结实实地撞上迎面进来的刘华,“黄施宇,那边有发现吗?”   “没有,不过基本肯定跟他没关系。”   “嗯?”   “我认真观察了,他是个左撇子。”刘华指了指手臂:“但凶手明显是右手的,他提供了一个线索。”   “什么线索?”   “一个来试听女学员跟陈明敏关系不错。”   “女的?”赵捷飞问道:“去查了没有?”   “没有。”刘华摇摇头:“因为是女的,而且她试听后没再来上课。”   “你再去一趟乐友培训和健身中心,把资料再调出来查一遍。”赵捷飞叮嘱道:“通知石头和小郭,叫他们查被割了鼻子的模特儿罗醒时,别只查男人。”   “老大,你有什么新发现?”   还没等刘华说完,赵捷飞已经急匆匆地下了楼。   经侦科。   木莹“啪~”厚厚的一叠资料扔在桌子上,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霍晴琳,“说吧!”   “说什么?”霍晴琳避开木莹的视线,“我渴了。”   “小刚,给她一杯水。”木莹往外面喊了一句,王小刚从水机接了杯水给霍晴琳。   “清水。”霍晴琳冷冷地看了一眼杯子,心里盘算着王磊会不会想法子救她,“你们警局不是有咖啡和茶吗?”   “港剧看多了吧?”木莹拔掉笔帽准备记录,“我们没这个福利。”   选择沉默的霍晴琳垂手一言不发地坐着,手腕处带着明晃晃的不再是手镯而是手铐。   “你不说我来替你说吧!”木莹翻开资料,“你们所谓的鸿鑫理财计划其实是一个骗局。”   霍晴琳的肩轻微地抖了一下,依旧抿唇不语。   “保险公司与你们这些保险代理公司签订合作协议的手续费,一般都在首期保费的100%~120%左右,用这部分收入向消费者提供比银行存款利率更高的额外收益,把保险产品包装理财产品,以吸引更多的新保单销售或者以客户名义购买新保单。”木莹从资料袋中掏出数份协议:“这就是你们公司自销售自制的固定收益理财协议。”   “那是我们的促销手法。”霍晴琳忍不住回了一句,“只能算违规,算不上违法吧。”   “还懂点法啊!”木莹嘴角微微上扬:“你们这种利用保险公司给予的高额佣金和渠道费用来迅速提升公司规模,利用这些代理所得骗取新客户购买新保单,继续套取保险公司返还的代理费用,达到短期内扩容保费规模的目的,要求保险公司给予更多的佣金和渠道费用,如此恶性循环操作,你应该会料到这种运作方式资金链迟早会断裂。”   “我们公司的财务状况还好好的。”霍晴琳的心已经有点发虚,指尖不安地摩蹭着裙脚。   “是吗?”木莹出示了一批付汇单据:“这些都是你们公司资金汇出境外的证据,看来你早准备跑路了。”   霍晴琳像泄了气地皮球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   “你们公司不招同业,只招白板。从一开始就为她们灌输这种‘理财’理念,将她们培养成你心目中的‘销售人才’。”木莹翻出凯金保险的职员简历:“而且每个都是美女,长得比夜总会的还妖冶,能把那些色迷迷的大叔哄得昏头转向,这就是你营销策略。”   面对默不作声的霍晴琳,木莹收起所有的资料,“你说也罢,不说也罢,我们掌握的证据将会移交给检察院落案起诉。”   “至于你们那些客户,我们会逐一调查后通知他们。”木莹走到审讯室门口停了下来,“你的个人财产和凯金保险代理公司的财产已经被冻结了,用于将来客户索偿时赔付。”   对着四面是墙壁的审讯室,霍晴琳颓然的趴在桌子上。   ☆、冷库的秘密(二)   僻静的北湖路,冷库的制冷设备发出低沉轰鸣声。   “我们是检验检疫局的。”跟赵捷飞同行的检验检疫局职员李思洋出示了一下证件,“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需要对所有冷库进行突击检查。”   “冷库的钥匙在我妹妹手里。”身高至少175CM长得很壮实的女子低着头剁着肉,“她出去了。”   “那我们等她。”赵捷飞打量着这个不大的冷库,主营冻猪、冻羊。   女子挥舞着砍骨刀,力气一点也不比男人逊色,三下两除二就把手中那头羊给肢解了,“过几天。”   李思洋看了一眼赵捷飞,等着他表态,赵捷飞却像听不到女子的话一般自顾着跟李思洋说道:“你有没有看新闻,那个连环碎尸案听说又有了新发现。”   “啊?”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李思洋呆看着赵捷飞,完全跟不上他转话题的节奏:“我不爱看这些新闻。”   “啧啧,你都不关心时事!”赵捷飞虽然目光是瞧着李思洋,余光却看着正在剁肉的女子,观察着她的每一个举动和反应,“我警局里有个朋友,他说警方已经找到线索,很快就能收网。”   感到莫明其秒的李思洋只能敷衍了事:“嗯!嗯嗯!”   当赵捷飞说到“找到线索,很快就能收网”时,女子的手明显的抖了一抖,眼睛还不自觉偷瞄了一下赵捷飞,不安地吞着口水,额角也有些许汗水,这一切全都没有逃出赵捷飞的视线范围外。   “那过几天再来吧!”赵捷飞回头笑着跟女子说道:“打搅了,我们先走了。”   女子点点头,赵捷飞搭着李思洋的肩转身离去时瞥见女子明显是松了口气,一直绷紧的双肩缓了下来,赵捷飞的嘴角微微扬起。   两人走远了,李思洋挠着头:“赵队,你刚才葫芦里卖什么药啊?”   “没什么,随便聊聊。”赵捷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你们局长的帮忙,案子破了我跟俞局亲自登门拜访。”   “哈哈!”李思洋上了公务车,“好啊!祝你们早日破案,我先走了。”   目送李思洋离开后,敛起笑容的赵捷飞拿出手机:“刘华,你立即按我吩咐的去做。”   夜深人静,北湖路连个鬼影都没有,呼啸的北风把悬着的冷库招牌吹得摇曳乱晃。   初冬的寒风掠过,躲在草丛中的刘华瑟缩了一下,“老大,你确定她一定会有所行动吗?”   “会的。”赵捷飞紧了紧外套。   “凭什么呢?”刘华用手肘撞了撞他,“你掌握了什么线索?”   “凭直觉。”   “你妹啊!”刘华白了他一眼,正要说点什么时,冷库那边传来车辆的声音,赵捷飞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借着昏暗的灯光,白天剁肉的女子戴着鸭舌帽,从停靠在冷库门口的小货车下来。   刘华压低声音:“大半夜运什么?”   “耐心一点,等会就知道。”   女子掏出一串钥匙开了仓库的门,白色的冷雾从里面飘出来,库房的灯亮起,女子进了里面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老大,要进去看吗?”   “再等等。”赵捷飞屏息静气地盯着女子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女子戴着白色的针织手套把一个大箱子从冷库艰难地挪到门外,经过之处留下一滩水迹,她正准备把箱子放到小货车上。   “行动!”赵捷飞给枪上了膛冷库对的面草丛中冲出来。   刘华和他一左一右地站在女子身旁,赵捷飞快速地亮了一下□□:“刑侦大队,麻烦你配合一下。”   女子一言不发,却偷偷往后挪,眼睛不时地偷瞄着搁在门口的铁揪。   刘华“嚯”举起枪,喝斥道:“不许动,老实点!”   赵捷飞翻开纸箱的盖子,月色下一个面目狰狞的头颅,赵捷飞戴上橡胶手套搬开最顶上的人头,下面层层叠叠地放着腿、躯干等冻得硬绑绑的人体残肢,“你先把她带回去,我在这等总队派人过来。”   “走!”刘华把女子拷到车上,迅速地消失夜色中。   赵捷飞走进冷库,寒气逼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库房倒挂着一只只冷得硬绑绑的猪、羊,赵捷飞径直往里面走,角落最里头叠放着几个箱子,他扒开箱子一看,不出所料果然还藏着其他的残肢。   司法鉴证科。   “收花。”传达室的大叔飞快地在门口喊了一下便赶紧开溜,想到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总感觉里面夹着尸臭的味道,大叔的头皮就发麻。   “大叔,咱们有仨呢?”张一抠着脚指头,“你得说清楚是谁的花?”   “法医!”回廊的尽头传来大叔的声音。   “肯定是我。”欧阳晓斯美滋滋地往外走:“难道会有人送花给你这屌丝,肯定是瞎眼了。”   整幢警局大楼天井都回荡着门卫大叔中气十足的声音:“乔~法法~医医医~~~”   欧阳晓斯的肩立马塌了下来,狠狠地瞅着笑瘫在椅子上的张一还不忘踩上两脚,“小C,你自作多情了。”   “切,老娘才不稀罕。”   “傲娇了。”张一拿着玉米逗着笼子里的小白鼠,“本来还想着你下月过生日送你99支红玫瑰,现在看来可以省了。”   “真的?”欧阳晓斯非常没原则地趴在张一的后背:“师伯,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嘻嘻~”张一扭头看着欧阳晓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去你的!”欧阳晓斯凑了他后背一拳。   “花呢?”张一把小白鼠放在手心上,“我还是会送的。”   “师拍,我爱死你了。”欧阳晓斯又灿开了笑容,变脸的速度比得上川剧大师。   “不过!”   欧阳晓斯脸拉得老长了:“不过什么?”   “不过没有玫瑰了。”张一咧嘴一笑:“只有西兰花。”   “一休...我恨你!!!”欧阳晓斯咆哮的声音响彻了整幢警局大楼。   “赶紧叫你师傅去传达室收花。”在欧阳晓斯没砸东西前,张一决定抱着小白鼠赶紧溜了。   “师傅在哪?”   “他肯定在浴室,皮都快洗掉了。”   半小时后,乔烈儿才姗姗来迟,手中捧着一大束白玫瑰。   “师傅,好漂亮。”   跟小白鼠晒完太阳回来的张一走了进来:“说人还是说花?”   “当然是人美花娇。”欧阳晓斯嘴甜,“师傅生日?”   “不是。”乔烈儿摇了摇头,自顾着看卡片上的字。   “情人送的?”   欧阳晓斯刚凑过去想八卦一下,却被张一拎着衣领连拉带拖地扔出门外,顺带把小白鼠往欧阳晓斯怀里塞:“小孩子到外面玩去。”   关上门后,张一敛起笑容,“送花哄你了。”   乔烈儿捧着花束,眼神有点游离,“有时候我觉得跟他很陌生,一点也不了解他是怎么想的。”   “放手也未必是坏事。”   乔烈儿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真的能放得下吗?爱情可不是买卖。”   “感情就像穿鞋,合不合适只有自己才知道。”张一伸了个懒腰,稍短的衣服露出了肚脐眼,“如果放不下,那就好好地经营这段感情,别这么耗着,对双方都不是好事儿。”   乔烈儿拨弄着花束上的晶莹剔透的水珠。   “我这个老光棍真给不了什么意见。”张一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你自己看着办吧。”   手机铃声响起,乔烈儿低头看了一眼微信,眉头颦起。   “不打搅你打情骂俏。”张一往门外走出:“我去哄哄小C。”   乔烈儿把手机放嘴边上发出微信:“花收到了,谢谢!”   关掉手机,乔烈儿有点疲惫地趴在桌子合上眼睛。心里很烦很烦,此刻就像一个站在十字路口的人,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该前行还是转身后退,又有谁能告诉我?      ☆、审讯   刑侦大队审讯室。   “唐菲。”赵捷飞摆弄了一下台灯,照在对面的女子的脸上:“还是从实招来吧!”   女子左手被拷在椅子,右手遮挡着射进眼的强光:“那三个男人是我杀的。”   “认得倒挺爽快。”赵捷飞用手中的笔戳着记录本,“你的同伙是谁。”   “没有同伙。”唐菲低垂着眼眸:“就我自己一个人干的。”   “是吗?”   赵捷飞跟坐在旁边的李石耳语了两句,李石便走了出去,一会儿用托盘盛着数把刀具又走了进来。   “拿给她看看。”赵捷飞给李石使了个眼色。   明晃晃的手术刀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心寒的冷光,赵捷飞问道:“你用哪把切下他们的器官?”   “我不记得了。”唐菲别开脸,根本不看那些手术刀。   “真不记得,还是根本不知道?”赵捷飞倾前了身子,嘴角微微上扬:“三次都用同一型号的手术刀。”   唐菲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目不转精地看着眼前一排很相似的手术刀,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犹豫好一会儿才指着其中一把:“这个。”   赵捷飞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审讯室单向玻璃墙,他知道玻璃墙外面的人会给他最专业的意见。   “蛋定!”耳麦传来清冷的声音:“看她拿刀的手法。”   赵捷飞吩咐道:“李石,让她拿起刀子。”   “啊?”李石掏了掏耳朵,真以为自己听错,虽然就算眼前这女人持刀反抗,相信他们也能控制住场面,但也有点冒险了。   “照我说的去做。”   李石把唐菲挑出来的那把手术刀递给她,唐菲接过后一会儿整个拳头握着刀柄,一会儿又伸出食指压着前柄。   赵捷飞的耳麦又传来清冷的声音,“冒牌货。”   他虽然看不到外面的状况,依旧朝单向玻璃墙打了一个“OK”的手势。   “好了。”玻璃墙外的乔烈儿摘下耳麦,“收工。”   “你不看完我们老大审讯。”刘华啃着瓜子,“绝对比《刑事侦缉档案》好看。”   “不看。”乔烈儿闭目转了转脖子,慵懒得像只波丝猫,“人家电视剧一集不到45分钟,你们的审讯少则几个小时,多则二三十个小时,我不陪你们玩了。”   “好吧!”刘华耸了耸肩,“拜拜~”   审讯室内,赵捷飞翘着腿:“别装了,你根本不懂怎么拿手术刀。”   李石慎防意外发生,立即上前夺去唐菲手中的刀子。   赵捷飞指了指她,“像你刚才那样拿刀子,下刀绝不可能快准狠,切口也不整齐。”   唐菲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却又想不出来怎么反驳。   坐回他身边的李石凑近耳语道:“老大,跟法医混熟了果然不同凡响,说得一套套的。”   “吹呗!”赵捷飞轻声答。   “切~”李石嗤之以鼻。   “别死撑了。”赵捷飞用笔头敲着桌面:“老实说吧!”   唐菲一口咬定,“就我一个人。”   “好。”既然她铁了心要揽了所有的罪,他也不准备继续跟她在这个问题上耗下去:“你怎么认识陈明敏、韦冬林和罗醒,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那些臭男人该死。”唐菲捏着拳头。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认识他们。”   “不就是去音乐培训中心、健身中心,还有摄影俱乐部。”   “是吗?”赵捷飞转着手中的笔,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据我所知,那三样都不是你的爱好。”   唐菲面露尴尬,默不作声。   “今天先到这吧。”赵捷飞看了看腕表,“李石,你押她回拘留室。”   “走~”李石把唐菲带了出去。   赵捷飞拨通了郭明祥的手机,“小郭,唐菲的两个姐姐查得怎么样?”   “没可疑,她们平时只负责进货和销售,冷库和屠宰都是唐菲一个人弄的。”   “行吧!先回去休息。”赵捷飞挂了电话,伸了个懒腰,本来以为案子要破了,没想到唐菲的嘴硬撬不开,到底什么人值得她去包庇?似乎又陷入死胡同。   江畔,金域蓝湾。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Oh, dream maker,you heart breaker”   漆黑的客厅,吸顶星星灯投影在木地板七彩的炫幻灯光,室内响起浪漫悠扬的音乐《Moon river》。   “能赏脸跳支舞吗?”严靖曦很绅士地鞠躬向刚进门的乔烈儿伸出手。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乔烈儿环顾了一下摆满鲜花的客厅。   严靖曦从他手中拿走提包扔到身边的沙发上,贴着脸搂着他的腰,在耳边轻声道:“四周年相识纪念,你忘了?”   “对不起。”乔烈儿心里生起一丝愧疚,他确实是忘了。   “是我该说对不起,请原谅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严靖曦按了音响的遥控播放键,“我答应你再也不做那些事情。”   靖曦,我们还能继续走下去吗?风雨同路四载,让我放手,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那就让我试着原谅你。   烈儿,曾经以为我们的感情永不会被动摇,我知道是我错了,但求你能原谅我,让我再次牵着你的手一起走完人生的道路。   乔烈儿低头不语,严靖曦指天起誓:“如果你还不放心,旅游回来后把律师事务所转让了给别人,我去考检察官,跟你同一阵线,好吗?”   “真的?”乔烈儿露出一线浅笑,如果严靖曦是检察官,也许他们之间的矛盾会少很多,“你要去哪旅游?”   “Oh, dream maker,you heart breaker   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your way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随着音乐,严靖曦左手搂住他的腰,右手握着他的左手轻轻带着他旋转,“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听着这支音乐跳舞吗?”   “记得。”乔烈儿闭上眼,头靠在他肩上,“在海南岛的沙滩上。”   “我们重温旧梦,好吗?”   旋转带起来的风夹着严靖曦淡淡的香水味,乔烈儿半眯着眼:“什么?”   “船票我都买好了。”严靖曦指尖夹着两张薄薄纸片:“我们再去一趟海南,好吗?”   “你不是晕船吗?”乔烈儿如星辰般的眸子看着他。   “你不是喜欢坐在甲板上看星星吗?”严靖曦露出淡淡的笑意,“下周,能拿年假吗?”   “嗯~”乔烈儿点点头,“可以的。”   严靖曦倾前身子,淡淡地轻轻地吻着亲着,像初恋时般甜蜜,像初恋时般温柔,彼此紧贴在一起相拥着倒在沙发上。   ☆、碎尸共犯(一)   刑警大队。   皓月当空,会议室里的赵捷飞咬着铅笔头,桌面上叠着厚厚的资料,地上摆着一个个装着三名死者生前日记本、MP3、手机、相册、IPAD等资料塑料箱子,   “老大,今晚又要通宵吗?”李石把铅笔头卡在耳朵上,整理着健身教练韦冬林的资料。   “什么叫又要?”赵捷飞连眼皮也懒得抬起来,“昨晚通宵了么?前晚通宵了么?大前晚...”   “知道了,我闭嘴!”李石打断了他的讲话,从箱子里翻出一本相册,“集邮啊!”   “啥?”刘华凑了过来,吸了一下口水:“好多美女。”   “切~”甄亮不屑地看了一眼,“还没小C好看。”   “啧啧!”李石看着甄亮摇了摇手指,“情人眼里出西施。”   整理着音乐老师陈明敏资料的郭明祥,语不惊人死休地冒出一句,“可惜人家没当他是情人。”   “噗~”就连赵捷飞也忍不住跟着李石和刘华笑了起来。   甄亮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嘀咕着老大你笑个毛啊!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   “这里有好多视频。”刘华窃笑着打开模特罗醒的IPAD,“你们说会不会有□□?”   “哼!”李石冷笑了一声:“我怕你看得□□焚身时无处发泄。”   “让他上厕所自己解决呗!”郭明祥翻看着音乐老师陈明敏的日记本:“陈明敏还自己作曲。”   “老是自己解决,以后会不会不举的。”李石斜眼看着一头黑线的刘华。   “真的吗?”甄亮瞪大眼。   刘华白了他一眼,“SB!”   懂得手术刀的,除了医生还有谁呢?赵捷飞苦恼地拿起桌上的玻璃瓶,“小白,你告诉我,好不好?”   小白鼠随着瓶子水流的晃动,华丽地转了个身,依旧裂着它的嘴,瞪着它的红眼睛,很明显它没什么意见可以提供给主人。   “看你的脑残样子,问了也是白问。”赵捷飞搁下瓶子,双手放在脑后。   刘华小声在李石耳边问道:“老大抽什么风?”   “单相思。”李石压低声音:“这叫睹物思人。”   “哦!”刘华偷笑着,“思春嘛~”   “这是什么东西?”李石从健身教练韦冬林收藏的杂志《女人装》中抖出一张入场券:“非情勿扰。”   “很火的相亲节目。”刘华指尖触动罗醒的IPAD的屏幕:“哎哟喂,快来看看,那个模特罗醒也参加过《非情勿扰》”   刘华按了播放键。   “这女的有点脸熟。”甄亮指着穿红裙子那个妹子,“在哪见过?”   “你沟女的本事也太寒碜。”刘华斜睨着甄亮:“看见美女就说眼熟。”   “真好像在哪里见过?”郭明祥摸着下巴,像在思索着什么。   “不是吧?”刘华鄙视了他一眼:“老郭,你都成婚了,还学人家小样的沟女。”   “我知道了。”李石一巴掌拍到刘华大腿上。   “石头,尼妹啊!”刘华怒视着他:“拍大腿就拍大腿,咋不拍你自己,反而拍到我腿上!”   “嘻嘻~”李石笑了笑,“拍自己的疼!”   “你!”刘华抡起拳头,却被李石抓住手腕,李石说道:“想不想知道这女的为什么眼熟?”   “别卖关子了。”郭明祥催促道:“快说!”   “这张照片。”李石从健身教练的相册中抽出其中一张照片,“就是她。”   “怪不得眼熟。”众人恍然大悟。   “两个都参加过《非情勿扰》。”赵捷飞警觉地走了过来:“这些嘉宾中有当医生的吗?”   “好像没有。”刘华答道。   赵捷飞指着屏幕中穿红裙问:“刚才那女的什么职业?”   李石答道:“在生科院的研究所里做的。”(生科院:生命科学院)   小白?一个念头在赵捷飞的脑海闪过,“倒回来。”   “啥?”刘华一时没明白。   “把视频倒回来,我要看这个女的详细资料。”   “哦~”刘华有点迷茫地按了“倒退”的键:“她叫李芯。”   “标本!”赵捷飞打了个响指:“不只是医生才会做标本,不一定是医生才会用手术刀。”   “老大,你怀疑她?”甄亮挠了挠头,“这么娇弱的妹子竟然是碎尸案的同伙。”   “小郭,明天你去一趟电视台。”赵捷飞把郭明祥喊到身边吩咐道:“拿到李芯的个人资料,去一趟她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好的!”郭明祥领了任务。   “大家都累了,回去吧!”   队员全散了,赵捷飞拿起小白鼠标本,自言自语道,“你真是我的幸运之神。”      ☆、碎尸共犯(二)   赵捷飞正准备解散,一把销魂的声音响起:“Everybody,请留步。”   人没露头,那汤水的香味就飘了进来。   “征征,又给我们煲了什么靓汤?”李石搭着俞征的肩,顺带掀开了锅盖:“好香啊!”   “雪耳红枣炖鸽子。”俞征放下汤锅,“多喝点,暖和暖和!”   “有你这样的领导。”赵捷飞舀了一碗,“贴心!”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刘华学着费翔的调子唱道:“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雪耳养颜,你们熬夜的多吃点。”俞征笑得合不拢嘴,只要有人欣赏他的厨艺,让他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   “刘华,你不会是看上征征吧?”李石啃着鸽子腿。   “噗!征征,还是留着给你。”刘华几乎把汤给喷了出来,拍着李石的胸膛,“石头,虽然我知道你心里装着木队。”   “征征就免了。”李石傻笑道:“木队是不错。”   “可惜她看不上你。”郭明祥叹了口气:“自古多情空余恨。”   “此恨绵绵无绝期。”甄亮呈45度角仰天长叹:“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感同身受啊!石头哥~”   “这伙人当我是球啊!”俞征不满地别着脸:“老子才看不上你们,一群渣人。”   “人渣。”郭明祥语重深长:“俞局,你说反了。”   “渣人!”俞征一跺脚:“这是网络用语。”   “人渣。”郭明祥气定神闲:“俞局,你的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么?”   “渣...人...”   “你们少说废话,赶紧喝汤。”赵捷飞强忍着笑意扫视了一眼众人后埋头喝汤。   浓浓的汤水,一股暖意驱走冬日的寒冷。   大学城的生科院宿舍大楼,604房。   赵捷飞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回头看到走廊连接楼梯传来脚步声,一个头戴着棒球帽的年轻女跨着包往这边走过来,察觉到有人在,女子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先生,你找604?”   “嗯,请问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赵捷飞指了指紧闭的防盗门。   “不知道。”女子刻意把帽檐压低摇了摇头,又自言自语道:“手机落在办公室里。”   挎包上的饰件随着她转身离去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抛物线,赵捷飞瞥见,心里打了一个“咯噔”,立即喊住她:“等一下。”   女子好像没听见一样,反而加快了脚步往楼下跑去。   赵捷飞跑到楼梯转折处的露台朝还在车上李石喊:“石头,堵住她。”   李石闻声从车上冲出来往楼上跑,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两人在四楼把女子堵住。   “刑警大队队长赵捷飞。”赵捷飞亮了一下□□:“李芯小姐,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们调查。”   “你们搞错了,我不是李芯。”女子低着头,看不清她脸部表情。   赵捷飞指着她挎包上的饰物:“那个是标本吧?”   “神仙鱼标本耶!”李石不怀好意思地笑看着赵捷飞:“老大,她跟乔美人爱好相同,看来你下次要把小白鼠别在后腰。”   赵捷飞没好气看了一眼李石,转头严肃地看着李芯:“你再装下去也没意思。”   李芯摘下棒球帽,齐留海下长着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像人畜无害。   赵捷飞侧了侧头:“带我们上你家去。”   李石和赵捷飞一前一后夹着李芯往604房走去。   两人随李芯进了604房,屋子里头弥漫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味有点熟悉,赵捷飞想起来了,那是司法鉴证科解剖室里头特有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后的味道。   “噢,卖糕的~”李石对眼前的景象叹为观止。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把喜欢的东西都做成标本。”赵捷飞从电视柜上拿起一个玻璃瓶子,“巴西龟标本。”   “它叫小吉。”李芯木然地答道,“我的宠物。”   “石头,你在这看着她。”赵捷飞示意李石在客厅盯着李芯,他戴上手套开了卧室的门,“噢,卖糕的~”   “老大,连你也要卖糕。”李石好奇地朝卧室房间张望:“那得是多震撼的场面?”   虽然是意料之中,不过当目睹了心里还是打了个激灵,大白天也拉上窗帘的卧室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味道要比客厅的浓烈得多,四面墙壁贴着降红的墙纸,正对着大床的那面墙上钉了一个木架子,上面放了一排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其中三个里面就分别装着JJ、手掌、鼻子...   “石头,把她带回局里审讯。”赵捷飞走过去拉开厚重的窗帘布推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方才觉得房间没那么阴森压抑,让北风吹进来,吹散掉室内令人窒息的气味。   G市警局,经侦科。   “罗志坚,那些被凯金骗了的投保人都联系上了吗?”木莹埋头整理着凯金保险代理诈骗案的资料。   罗志坚答道,“有几个不太靠谱。”   “什么意思?”木莹抬起头,“哪里不妥,说来听听。”   “这几个。”队员罗志坚把几份资料摊在她面前,一手压着纸,另一只手指着表格的内容:“你看,职业写得很模糊,但投保的金额非常大。”   “咨询师,也真够模糊。”木莹托着腮,一份一份地翻阅着表格:“21岁、20岁、18岁,年纪轻轻就能拿出几百万去投资,看来一个个都是李嘉诚的儿子。”   “而且...”   “而且什么?”   “队长,你看这三人的联系电话。”   “一样。”木莹拿起表格:“你跟他们联系上了吗?”   “电话倒是能打通,只不过...”   “对方怎么说?”木莹有点急性子。   “不紧不慢,支支吾吾。”罗志坚摸着下巴,“让人的感觉好像不太想拿回那些钱。”   “心里有鬼。”木莹“啪”把三份表格扔回给罗志坚,“去把这三人的底给我翻出来,放长线钓大鱼。”   “是的。”罗志坚立即出门去找线人起底。   警局的连廊,李石和赵捷飞押着李芯往审讯走去,远远便看到披着白袍修长的身影正迎面而来。   “石头,赵队。”乔烈儿上前打了个招呼,待看清他们押着的人,呆了一下:“是你?“   “你们认识。”赵捷飞看看李芯,再看看乔烈儿。   “一面之缘。”乔烈儿打量着李芯,心里纳闷着她为何被请回来警局。   李芯冷冷地看了乔烈儿一眼:“我们相过亲。”   赵捷飞的神经不由得绷紧起来,警惕地盯着李芯。   “幸亏她没看上你哪个部位。”李石吐了吐舌头,“队长,我先带她进去。”   李芯被带走后赵捷飞松了口气,“她就是碎尸案的同犯。”   “她?”乔烈儿有点不可置信长得这么娇俏可爱的人儿竟然是杀人凶手之一,虽然知道她有做标本的爱好,不过真没想到变态得会用人体部位来做。   “嗯,不说她了,说说你吧!”赵捷飞手插在裤兜里,“听征征说你拿了年假准备去旅游。”   “海南。”乔烈儿心里没来由地有点慌,手和眼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跟他去?”话说出口了,赵捷飞又觉得后悔,眼神莫名地看向远方。   “嗯。”乔烈儿点点头,气氛徒然变得有点尴尬。   “玩得开心点。”赵捷飞收回眼神,勉强挤出点笑容:“别忘了得带手信回来。”   “这个当然。”乔烈儿扬起头笑了笑:“怎么会忘了。”   “好吧!”赵捷飞拍了拍他的手臂,“那边还等着我审讯。”   “你先忙去吧!”   两人背道而弛,连廊的尽头赵捷飞默然回首,我多么希望能伴你游历世界。      ☆、碎尸共犯(三)   审讯室,摄像机的红灯一闪一闪正在工作。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赵捷飞和李石并排坐在李芯对面。   李石压低声音,“不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赵捷飞桌底踢了他一脚:“正经一点。”   “你们不都是知道了吗?”李芯低着头,眼中毫无悔意。   “那我问你答吧!”赵捷飞打开笔录本,“怎样认识三名死者?”   “陈明敏是在乐友培训试听课程时认识的,我参加电视相亲节目《非情勿扰》时认识了韦冬林和罗醒。”   “你怎样杀了他们?”   “约出来在饮料里下迷药,然后就一刀子切下去。”李芯用没被拷着那只手比划了一下。   “你一个人,能行吗?”   李芯沉默不语。   “唐菲我们抓了。”赵捷飞按了播放键,安装在审讯室的荧屏上出现了身穿囚衣一脸憔悴的唐菲,“怎么认识她,你俩什么关系?”   “她没跟你们说吗?”李芯有意避开不看荧屏。   “她是女同,而且喜欢你。”赵捷飞说道:“我没猜错吧?”   “可我不是。”李芯答得干脆利落,冷冰冰的语气没带一丝感情。   “你利用她为你杀了人。”   “她心甘情愿的。”李芯抬起眼眸,“又不是我逼着她做的。”   “你把那几个男人分别约了出来用药物把她们迷倒后,你把你喜爱的部位切了。”赵捷飞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盯着李芯:“唐菲就替你碎尸,还打扮男人把部分尸块快递出去,以及抛尸臭涌和私宰肉场的后山,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块都在她的冷库里找到了。”   “你猜得没错。”李芯低头玩着自己手指,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与她无关。   “石头,让她签字。”   李石拿着记录本走到李芯面前,“在这里签个字,按上指模。”   “可惜了那位法医。”   李芯嘴角微微上扬,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听得李石后背脊发凉:“你什么意思啊?”   “要不是他相亲时躲我都来不及。”李芯似是回味,幽幽地说道,“他长得太漂亮了,我真想…”   “你!”赵捷飞捏紧拳头,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如果你不是女人,我一定揍你!”   “我是想啊!”李芯眼神中带着挑衅,“眼睛、鼻子、嘴,每一处我都喜欢,恨不得把他整张脸都收藏起来。”   李石长舒了一口气,“幸亏乔美人不近女色。”   “石头,把她带去拘留室。”   赵捷飞挥了挥手,让李石把她带走,他仰天长叹,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金碧华府别墅。   “老刘,那些钱真得不拿吗?”王磊急躁地来回踱着步,大冷天却汗湿了整个后背,“加起来上千万啊!”   “坐下。”刘楚滔点了一根雪茄,“晃得我心烦。”   “我就是因为烦才坐不住。”王磊刚坐下又站起来,“一停下来心就堵得慌。”   “这时候才知道慌,有屁用。”刘楚滔扶着额:“现在去认领购鸿鑫理财的款就等于撞枪头上,我找人打听了经侦科的木莹已经盯上他们仨个。”   “那不打水漂了!”王磊一拍脑袋,“我还等着钱周转。”   “不是不拿,是现在不能拿。”刘楚滔皱起眉头,“你叫他们躲一下风头,经侦科那边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刨出来。”   “都怪霍晴琳那个妖精。”王磊拿起水晶杯仰头把里面马爹尼干邑一口气喝光。   “早就跟你说过。”刘楚滔举起水晶杯晃着,冰块在琥珀色酒液中相互撞击,“色字头上一把刀。”   王磊额角“突突”地疼,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璀璨的水晶灯,“老刘,借我点钱,有批货的账我要结。”   “多少?”刘楚滔窝在低矮的黑色真皮沙发中翘着长腿。   “一千二百万。”   “这么多?”刘楚滔吐了一口烟圈,“什么时候要?”   “15号。”   “时间太短。”刘楚滔弹了弹烟灰,“一下子调不了这么多资金。”   “这个忙你一定得帮。”王磊倾前身子,“霍晴琳那个死八婆骗我说是鸿鑫是活期型灵活短期投资,随时能把资金拿出来,周转完了再放回去。”   “你真是色迷心窃!”刘楚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王磊:“这样的慌话你也能信,那婆娘就是捞钱准备卷款潜逃。”   “那货我已经订了。”   “退了。”   “道上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的。”王磊的雪茄一根接着一根抽。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刘楚滔站起来走到露台,冷风丝毫不能让他头脑保持清醒,回头用阴鹜的眼神盯着王磊,“最近风头紧,你还是收敛一下吧!”   “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钱是赚不完的。”   一个在露台,一个在客厅,彼此没有再说话,却各怀鬼胎,琢磨自己的心思。      ☆、故地重游(一)   夜幕下海天一色,船随着波浪起起伏伏,耳边只有单调枯燥的海浪声,极远处只有一丁点儿的光闪闪烁烁,那是过往的船只。   乔烈儿盘腿坐在甲板上,抬头看着繁星璀璨,却搞不清楚哪些星星是哪个星座,歪着头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古人咋能凭着几颗星就能说出一套套的占星术。   “不冷吗?”严靖曦从后给他披上外套,“这些星星,你总是看不够吗?”   “谢谢!城里头看不到。”乔烈儿紧了紧衣服,“你脸色不好。”   “刚吐了。”严靖曦脸色有点苍白,“吃多少吐多少,浪费粮食。”   “坐飞机你就不用那么难受。”乔烈儿的指尖拨了拨严靖曦的额发。   “你不是喜欢在海上看星星吗?”严靖曦仰望着星空:“况且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乔烈儿的头靠在他的肩上,闻着严靖曦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种熟悉而温暖的感觉又找回来了。   “喜欢吗?”严靖曦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铺着天鹅绒的盒子,卡地亚的Trinity系列三色戒指,用一条细细的铂金链串着,“你们法医工作时不能戴戒指,所以我用链子串起来,我替你戴上。”   “谢谢!”乔烈儿漆黑的眸子柔情似水地看着严靖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   “那天下班跟过饰品店你一直盯着橱窗看,我就知道你喜欢这款。”严靖曦替他戴上颈后系了扣子,“从那时起我一直惦记着,终有一天我会买下来亲手给你戴上。”   三个环圈和谐地交织在一起,玫瑰金代表爱情,白金代表友情,黄金代表亲情。   黑夜中两人十指紧扣,严靖曦轻轻地哼着《至少还有你》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   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   直到失去力气为了你我愿意   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   有了白雪的痕迹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   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   ......   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   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 永不分离   ......”   小乔,我真的希望我们能携手走完一生。   G市警局,毒品调查科。   任长风一袭黑衣马甲皮靴,戴着贝雷帽:“肥猫有批货准备入境。”   “任队。”骆苍接过任长风交给她的资料看了一遍,“线报没有提及具体时间和伪装货物。”   “嗯。”任长风负着手低头来回走了两圈,竖起三根手指:“唯一可靠的消息那只是三号仓的货柜。”   “三号仓的一只货柜?而且还不知道何时进仓的柜?”骆苍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要知道G市第一大港口东沙港一天有成千上百只货柜进出,每个仓都堆着像小山一样高的货柜。   “嗯,是有点难度。”   “老大,不是有点。”骆苍白了任长风一眼,“是非常十分有难度,分明让人家跳109C。”(PS:109C 向前翻腾4周半抱膝,跳水10米台高难度动作。)   任长风厚着脸皮说道,“不难也不会找你。”   “我又不是田亮。”小苍摊了摊手,“就算田亮,也跳不了109C。”   “田亮跳不了,你跳得了。”任长风把自己胸口的拍得“嘭嘭”响,“我信你一定行。”   “切~”骆苍啃着葵瓜子。“我又不是春哥,信我有毛用。”   “我的大小姐,别磨叽了。”任长风无奈地摇着头:“上头已经在三号仓为你谋了一个看仓库的职位,缉私大队也会协助你。”   “玩潜伏?”   “美女,麻烦你收敛一下女汉子的本色。”任长风上下打量着一身劲装皮靴的骆苍正“噼啪、噼啪”地拆装着枪支,“这样子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你是警察。”   “你丫的,我本女娇娥!”骆苍“嗖”一下站起来,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你以为我很想当花木兰?”   “我的女娇娥,赶紧出任务。”任长风把针孔摄录机、84式7.62mm微型□□、监听设备等交给她。   东沙深水港,运着层层叠叠货柜的轮船吃水极深,“呜~”一声长鸣,慢慢地驶进码头,数十米高的巨型吊臂缓缓地把货柜从船上吊起放到岸上,柜与柜之间,柜与地面之间的碰撞不时发出“嘭嘭”的巨响。   骆苍跟着工作人员在垒起成墙壁一样的货柜间左穿右插,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工作人员终于把她带到目的地:“这就是三号仓。”她的任务是负责登记三号仓的所有货柜进出情况,缉私大队领着缉毒犬不时进进出出检查着每一只柜。   “装淑女装得蛮像啊!”前来交换情报的任长风不再黑衣马甲贝雷帽,而是换了一身灰衣,头戴草帽,身穿带了编号的橙色荧光马甲,脸上还人模狗样地摸了点灰。   “你这身搬运工的打扮也挺靠谱。”骆苍手里拿着十字绣飞针引线,仿佛就是一个擅长女红的仓库文职人员。   “还真有两下子。”任长风拿起一副已经绣好的春暖花开,“像模像样的。”   “你以为我装的。”骆苍抢回任长风手中的十字绣,手里绣着眼睛不时观察着仓库的一事一物的情况,“如果不是用来掩饰,这么简单的画我一个小时就绣好,现在得绣上一两天。”   “那绣一个送我。”任长风压低了声音,靠在桌子上仿佛是一个忙里偷闲的搬运工在跟文职人员套近乎,“海关迅速获取了长州公司的资料,发现该公司业务经理常与境外联系,商谈大理石进口事宜。”   “大理石?”骆苍的手一刻也没停下来,边套近乎边刺绣。   “他们最近要从东南亚进口一批大理石,那种大理石质量粗糙,根本不值钱,为何要千里迢迢进口?”任长风压低了声音:“你要密切留意这间公司的货进出仓的货柜。”   “嗯,我会留意的。”骆苍打了个结,咬掉多余的线头。   “我先撤了。”任长风离开时还不忘回头眨了一下眼,“记得送我。”   “作梦!卖给你就可以。”   任长风离开后,小苍立即在电脑上查阅最近进出仓的资料,长州公司的货还未到,看来这条大鱼还没游过来。      ☆、故地重游(二)   海南岛,碧海银沙,清风送爽。   棕榈树制成的遮阳伞下,乔烈儿白色的衬衣配卡其色的长裤,颈上挂着卡地亚的Trinity系列三色戒指,戴着墨镜趴在铺着白色软垫的木制长椅上捧着个大椰青,淡色的嘴唇正嘟着用吸管吸椰汁,细腰翘臀大长腿,惹来沙滩上不少人行注目礼。   “啪!”屁股被打了一下,乔烈儿回头看见严靖曦站在他旁边,“你这是引人犯罪。”   “你放心!”乔烈儿拍了拍严靖曦的胸口,“只要我说出我的职业,立马跑掉的90%的人。”   “剩下的10%呢?”严靖曦抱着臂坐在隔壁的长椅上,“那我的对手还不少。”   “讲两个案件。”乔烈儿翻身斜躺着,“又吓跑了9%。”   严靖曦不满地竖起一根指头,“那还有1%。”   “还有你嘛~”乔烈儿的尾音有点慵懒,带着几分性感。   “净知道耍贫。”严靖曦拿他没辙,“给你买了最爱吃的抱罗粉。”   一次性泡沫饭盒里面装着牛骨熬煮的汤粉,上面铺满炒花生米、炒芝麻仁、炒笋丝、炒酸菜、特制牛肉干丝、炒猪肉丝,蒜香熟油、香菜、葱花,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那我不客气了。”乔烈儿接过筷子夹起粉条,“嗖”一声吸进嘴,还溅出一点汁液,“还是那味儿,正!”   “喜欢就好。”严靖曦宠溺地摸着他的头,仿佛所有烦恼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又回到他们初相识的时候。   “你要不要?”乔烈儿夹着粉送到他的嘴边,全然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   对啊!我们为什么要怕呢?他们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他们,不如甜甜蜜蜜地享受这一刻的温情。   严靖曦张开嘴,欣然地接受了乔烈儿的你一口我一口的喂食。   两人卷起裤脚赤着脚沿着沙滩上并排而行,如血残阳渐渐西下,快要消失在海岸线上,在天边留下一抹殷红,只剩下涛声依旧。   严靖曦牵起他的手,“小乔,跟我来。”   “去哪?”乔烈儿随他走进一片椰林,海风吹过带着咸腥味,掠过椰林“沙沙”作响。   “这棵。”严靖曦左看右看,蹲在一棵椰树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陶罐和小铁揪。   乔烈儿不解地看着他,“你在干吗?”   “挖坑。”严靖曦抡起衣袖已经开挖。   “要拉屎么?”乔烈儿一本正经地指着远处的服务中心,“那边有厕所。”   “你真是...啧啧~”严靖曦鄙视了他一眼,“亏你长得这么漂亮,说话跟那帮刑警一样粗鲁。”   乔烈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拎了一下严靖曦的耳朵,“不许说我同事的坏话。”   “好了!”严靖曦满意地看着面前的深坑。   “然后呢?”   “把这个放下去。”严靖曦要把陶罐放了进泥坑里。   乔烈儿蹲在泥坑边上,“罐子里面装着什么?”   “这叫时光罐。”严靖曦拍了拍罐子,“里面装的是爱的密语。”   “卧槽~”乔烈儿张大了嘴巴,“这种小女生的玩意你也玩?”   “什么小女生玩意?”严靖曦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叫浪漫,懂不懂!”   “爱的密语。”乔烈儿整个人趴在严靖曦的后背上,“不如放爱的密码,你把银行帐号、密码什么的全写进去。”   “小坏蛋。”严靖曦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你也写点东西放进去。”   “不写。”乔烈儿扁了扁,“太娘们了。”   “写!赶紧写。”严靖曦从背包里拿出纸和笔。   乔烈儿瞧着他的背包干瞪眼,“你是叮当猫么,包还装了些什么?”   “我要是多拉A梦,你就是大雄。”严靖曦把纸笔往他怀里一塞,“是爷们就少啰嗦,赶紧写。”   乔烈儿咬着笔头,想了半天,“写啥好呢?”   “写你有多爱我。”严靖曦抱膝坐在树下,抬头看着树顶上的椰子,“你说那些椰子会不会掉下来砸到人。”   “只砸坏人。”乔烈儿用笔头指了指树顶:“想当年江[和]青来海南门都不敢出。”   “那人渣害得我的妈上山下乡。”严靖曦狠狠地拔着身边的野草,“要不然她在城里呆着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对不起。”乔烈儿一不小心触动了严靖曦心里的坎,赶紧埋头在白纸上写了一通递给他,“写好了。”   “放进去。”严靖曦待他把纸张放进后合上盖子,用封箱胶封好放进坑了填上土埋了,“好了,我们五年后再把它挖出来,交换看看你写了什么,我又写了什么。”   “你猜猜我最想往罐里放什么?”乔烈儿坏坏地笑着。   严靖曦看他一脸坏笑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东西。   不出他所料,乔烈儿果然说道:“我想放只小白鼠,然后埋上三五年,看看在这种温度和湿度下的尸变状况。”   严靖曦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给你在这旁边挖个洞,明天你去买个罐子放小白鼠。”   乔烈儿站起来,拍拍裤管上的土,“活在当下,亲爱的,吃海鲜大餐去吧!”   “净知道吃的吃货,等等我嘛!”严靖曦赶紧铁锹放包里放,追了上去从后来了个熊抱,在乔烈儿的脸上“啵”狠狠地亲了一口。   ☆、自投罗网(一)   繁忙的东沙港船只进进出出,吊臂无休止地作业中,看似平静的三号仓已经严阵以待。   “长州公司的货柜已经入境进仓。”骆苍接到任长风的电话立即准备排查。   缉私大队的徐俊城牵着几条凶猛的缉毒犬绕着货柜来来回回嗅了好几次,不时跃上箱子顶上,上上下下还是没发现。   徐俊城面带疑惑地看着骆苍:“师姐,线报有没有错?”   骆苍神色凝重地想了好一会,“小俊,用H986机检。”   H986对集装箱货物进行扫描成像,通过分析机检图像判断实货与申报是否相符的一种新型查验手段,在成像过程中集装箱相对于X射线源(加速器)和成像装置(探测器)在进行不停地运动,X射线从一条狭缝(准直器)中射出,穿过集装箱后再经过另一条狭缝进入成像装置。   货柜缓缓通过传送带,电脑屏幕上也显示出货物的映象,海关工作人员白勇反复看了几遍:“里面确实是大理石,没有异常。”   骆苍深深不忿,走过去再看了一遍扫描,一块块未经切割的不规则形状的大理石显示在屏幕上,真不看出来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一咬牙还是作下了决定:“开箱。”   “没异常也开箱?”海关人员白勇追问道。   骆苍当场拍板,“开!抽检。”   随机抽了几只大木箱出来,三下五除二把箱子撬开,几名队员合力把黑色暗花巨型石块搬了出来。   小苍屈膝低头仔仔细细地绕着大理石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指尖抹了抹覆在石面上的灰尘,看着指尖若有所思了一会,“把这石块洗干净。”   “啊?”缉私队员徐俊城愣了一下,拎了拎自己的耳朵,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我叫你用水把它洗干净。”骆苍脸带不悦之声,“别让我再说一遍。”   片刻过后,队员打来水把这些大理石抹得一干二净,大有闪闪发亮的趋势。   小苍半蹲在大理石旁,指尖轻轻地抹着石面,平滑的切面没有一丝异样的感觉,第二块依旧找出来哪里不妥,第三块、第四块,直到第五块指尖滑过表面时感觉轻微到刮痕,指尖顺着刮痕游走,很明痕是一条裂痕:“撬开它。”   “撬开?”海关的下巴快掉到地上,要知道就算海关检查货物,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也不能随便损坏货物。   骆苍头一昂,“有事我来负责。”   “哗!”缉私队员徐俊城竖起了大姆指,“师姐果然是女中豪杰。”   几个人轮流用锤子把石头砸开,然后用刀割开内层的白纱,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透明塑料袋,装的是淡黄色粉末。   “把缉毒犬带过来。”   缉私队员牵着德国牧羊犬嗅了嗅,犬只朝队员狂吠了几声,摇着尾巴,直到队员蹲下摸着牧羊犬的头才安静下来,“毒品。”   “带回去分析。”骆苍戴上手套把装在塑料袋里的粉末收起来,“你们把石头粘合回去,控制下交付。”   “明白。”队员们对着四分五裂的石头,不由得绕起头来,要复完可不是容易的事。   城郊朱村,五层楼的旧式楼房前的马路边上,店员拍着手正卖力地吆喝着,“肥仔烧排骨,全城最美味!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两辆雪佛兰停在楼房前的空地,坐在副驾的张一叼着牙签,“赵队,你们这算不算公车私用。”   “不算~”赵捷飞很淡定地拉了手刹,“我是巡视治安,顺便填饱肚子。”   “你是替月行道,警恶惩奸。”张一抖着腿笑起来露出一口烟渍牙,“那我来干吗的?”   “蹭饭的,我不是美少女战士,不要把她们的台词安到我身上来。”赵捷飞锁了车拨出钥匙,“下车。”   李石几个刑警队员也从另一辆车下来。   “几位,楼上有位置。”店员热情地带着众人上了二楼,“二楼雅座。”   “这间吧。”赵捷飞停在走廊左面第一间名为“东吴”的包房,二楼一共有三间房,分别以三国的“北魏”、“西蜀”、“东吴”命名。   李石窃笑道:“老大,你果然对‘乔’字情有独钟。”   甄亮追问道,“什么意思?”   “历史盲。”刘华坏笑着,“东吴大小二乔。”   “这房间风景好。”被戳穿的赵捷飞支开话题,他走过去推开铝合金玻璃窗,“咔啾~”一声,如果不是他眼明手快,估计窗户已经掉了下去。   “老板,那个不能推。”店员摊了摊手,“一堆就那个...”   “赵队,你这房间果然是无敌靓景。”张一走到窗户边上,正对着空地上已经停满的各式各样的小轿车,“还可以看车展。”   “赶紧坐下点菜吧!”赵捷飞脱下呢子浅棕色短装大衣挂在衣背上,招呼着众人落座后便倒了水冲刷了一遍碗筷。   张一打量着他的举动,“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这边的人在外面吃饭总爱这样子,这样洗洗就能干净?”   “入乡随俗。”赵捷飞倒掉洗碗水。   “哟哂!”张一不屑地剔着牙,“那是心理作用。”   郭明祥给众人倒了用茶梗泡的没啥味道的茶。   “要六条烧排骨。”李石拿着用有点残旧仅仅是一张过了塑的绿色纸张菜牌,“不砍,整条上。”   “整条啃?”甄亮看着李石,“好爷们儿的吃法。”   “蠢!”刘华敲了他一记,“砍开了有可能少了一段也不知道。”   “可以让张一去拼一拼就知道有没有少。”郭明祥捡着餐前小吃碟子里的花生米,“少一段让店主赔一根。”   “那是小乔的强项。”张一夹了一块酸黄瓜,酸得牙龈都发软,“可惜他去海南HAPPYHOUR了~”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赵捷飞。   赵捷飞不自然地回看了一眼,“看我干吗?打火锅,想吃些什么?”   “猪脑、鸭血、肥牛、鹅肠、猪肉丸、牛筋丸、金针菇、生菜、西洋菜、豆腐...”李石几乎把菜牌上的火锅配菜都念了一遍,“再来一打啤酒。”   “你们刑警队一个个果然能吃不肥。”张一抿了口茶,“呸”吐掉嘴里的茶叶。   热气腾腾的锅底放桌子缕空的中央,点燃了电磁炉,食材被依次放进锅里。   “上次我跟赵队出碎尸案现场,回到饭堂净吃白米饭和青菜。”甄亮嚼着肥牛,“肉一点都吃不下,全给了赵队,老大一点事儿都没有,饭菜全扒光了。”   “切,这算得了什么。”张一拿起那碟猪脑站起来准备放锅里,“你都没见过乔烈儿一边吃猪脑一边坐在学生后面看他们开颅。”   “呕~”甄亮看着张一手中那碟猪脑,再联想乔美人一边看解剖一边吃猪脑,顿时一阵恶心,“卫生间在哪?”   “出门左拐。”刘华提醒道,“他怎么啦?”   李石一本正经答道:“孕吐。”   “你们解剖室和实验室不是不许吃东西。”郭明祥夹了一块猪脑,有点烫放在嘴边吹了几下。   “那是理论。”张一腮帮子塞满了食物,“实际嘛,饿了就吃。”   “来,干杯!”赵捷飞拿起一瓶生力,“庆贺我们破案成功!”   “砰砰碰碰~”酒瓶撞在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众人齐呼:“饮胜!”      ☆、自投罗网(二)   月上中天,酒过三巡,大家也吃得肚子浑圆,空地上的车已经走得七七八八,顿时少了热闹多了几分冷清,城郊的国道上传来喧闹声。   赵捷飞拿着酒瓶凭窗而立,“穿黑皮的是什么部门?”   “贼牛啊!大半夜查个啥子?”张一扒在窗台上。   郭明祥仔细看了一会,“像缉私大队。”   “海关的缉私大队?”赵捷飞眼里透出一丝警觉,“啥时候半夜也出来加班干活。”   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的人拦住了一辆运冻肉的车。   “下来!”板寸头粗鲁地敲着车门,“还傻愣着作什么?下来!!!”   “这?怎么回事?”司机无奈地从车上下来。   胡须佬推了司机一把,“磨磨蹭蹭的,你还配不配合检查!”   “检查什么?”司机是个老实人。   “缉私!”胡须佬扬了扬手中的证件,“怀疑你的车内藏毒。”   “警官,冤枉啊!”司机哭丧着脸,双手拍着大腿。   “冤不冤枉,我们查过便知道。”胡须佬朝板寸头吩咐道:“寿仔,带他上去。”   板寸头连拉带推把司机往这楼里面赶,一二楼是肥仔烧排骨店,三至四楼是招待所。   “有猫腻!”赵捷飞搁下酒瓶,众人都凑到窗边。   司机刚进了楼没多久,胡须佬坐到驾驶位上,一会儿板寸头急急忙忙地从楼里出来往车子跑去。   “逮住他们。”赵捷飞已经翻出窗户飞跃而下,甄亮、刘华和郭明祥接二连三跟着跳了下去。   “喂,都跑了,谁来埋单?”张一左看右看,身边都没人了。   李石半边身子已经翻出窗外,喊了一句“YOU!”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他的眼前。   “哟哂,这么高跳下去!”张一站在窗户边上往下看,“这群人属猫的,说好是请我吃饭,结果...”   张一摸出干瘪的钱包,“卧槽!”   等板寸头上了车,胡须佬踩了油门,冷冻车驶上公路,赵捷飞等人分别上了两辆雪佛兰追了上去。   “辉哥,后面有两台雪佛兰跟着我们。”板寸头寿仔不时扭头往后面看,“不会是警察。”   “别慌,大半夜的警察都下班了。”胡须佬辉哥踩着油门,冷冻车正以时速超过100公里的速度行速。   “还跑!”赵捷飞跟坐在旁边李石说道:“开警笛。”   李石侧着从窗子探出上半身,把警笛吸在车顶上,黑暗中发出红蓝色耀眼的光芒,长鸣的笛声划破夜空,城郊旷野中穿透力特别强。   “辉...辉哥!”板寸头寿仔用吓得发抖的手抓着胡须佬辉哥手臂晃,说话也变得不利索,“真是警..警察啊!”   “别摇,我在开车。”辉哥甩开寿仔的手,“你想我们翻车!”   寿仔不安地搓着手回头看后面的两辆车。   “SH-IT!鸣笛还跑!”赵捷飞深踩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他打了方向盘车子切入中间的实线。   “老大,我们现在不是执行任务,没配枪的。”李石不由得担心起来。   “蛋定!”赵捷飞的车子已经与冷冻车并排而行,朝冷冻车喊道:“警察,停车!”   冷冻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赵捷飞朝油门加深一脚,雪佛兰飞驰出去超过了冷冻车数十米时来了个飘移打横停在路面上,副驾位的李石不得不抓紧头顶上扶手来抵抗强大的离心力。   赵捷飞从车上下来,双手执枪叉开脚,微微侧着头对准冷冻车,看着迎面而来的冷冻车,站在公路边上的李石倒吸了一口气。   “妈呀!枪...有枪...”寿仔不顾一切扑到驾驶位,一脚踩到刹车上,“我不要被爆头。”   “吱~”尖锐的刹车声,冷冻车停在距离赵捷飞五米开外地方。   “下车!两手放头上。”赵捷飞一手举着枪,一手扬了扬□□,“跑你妹啊!”   辉哥和寿仔两手放在脑后从车上下来。   “阿SIR,我们是同行,缉私大队。”辉哥还想嘴硬,却看到旁边的寿仔一脸口水鼻涕,脚在抖索,“真没用!”   “缉你条毛!”赵捷飞用枪柄敲了辉哥的头,“还死撑!”   被敲了一记的辉哥安静老实下来了,悻悻地转身背向他们。   “手不许放下来,叉开双脚趴在车边。”赵捷飞给李石打了个眼色,“搜身。”   后面的那辆雪佛兰也到了,刘华他们三个赶了过来,“老大,怎么回事?”   刘华上前跟李石一人一个给辉哥和寿仔搜身。   “老大,有发现。”刘华从寿仔的裤兜里搜出一小袋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白色粉末。   “那是我们缉私时搜到的证据。”辉哥抢先说道:“就是这辆冷冻车的司机,我们是拿证据回大队。”   “继续装你妈B啊!”赵捷飞一脚踢到辉哥的屁股上。   “阿SIR,能不能给我吸两口再收去。”寿仔口水鼻涕眼泪直往下掉,浑身像被蚁咬一样,脑子进水的他转身拉着刘华:“瘾上来,好难受啊!”   “啧啧~”刘华厌恶地甩开他沾着口水鼻涕的手,举起拳头作势道,“站好,不然揍你。”   赵捷飞接过刘华交来的塑料袋,打开闻了一下,“甄亮,通知缉毒组的大壮。”   “你们两个双手放头,蹲在路边。”赵捷飞扫眼了一眼在场的队员,“全出来了,那谁埋单?”   李石无聊地踢着马路上的石子,“一休。”   “一休?”刘华“噗”一下笑了起来,“那烂人不带□□的,屌丝的钱包从来都不超过100元钱。”   “没钱买单,那不就得留下来洗碗。”甄亮挂了电话走过来,“队长,任队说他们立即安排人接手。”   “洗碗?”李石眼珠子一转,“没准一听到他是法医,直接轰出门外,还敢让他那摸过死尸的手去摸碗碟。”   “小郭,刚手搜捕都拍下来了吗?”赵捷飞从烟盒里拍出一根烟放嘴里。   “全拍了,可以转交检察院作为呈堂证供。”郭明祥回看着刚才用手机拍下的视频。   “老大,枪不是都交回枪库了吗?”李石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私藏黑枪。”   “刚才那个啊?嘿!”赵捷飞挑了一下眉,“想知道吗?”   “嗯!”李石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看着啦!”赵捷飞拿出“枪”扣到板机,火焰从枪管处喷出来点燃了香烟,朝空中吐了一个烟圈。   “我KAO~”李石嘴角都抽了,“你竟然拿打火机冒充□□。”   闻言,辉哥不忿地抬头瞪了一眼赵捷飞,不过立即被刘华给了一记暴栗,再次老实地双手抱头埋到裤裆里。      ☆、歪打正着   “老大,我怎么觉得这两人有点眼熟。”郭明祥看看视频,再看看蹲在地上的两人。   “难道是A级通缉犯?”刘华一拍手掌,“那我们就会有奖励,又有经费吃大餐。”   “吃大餐怎么够,怎么也要去一趟海南岛。”李石边说边坏笑着看赵捷飞,“对吧!老大。”   “小郭,给他们拍个大头照。”赵捷飞没有答理李石,吩咐郭明祥,“进内网比对一下。”   “抬起头啦!”郭明祥拿着手机走到两人前。   辉哥把头埋得更深,不予理睬。   “当驼鸟。”郭明祥朝甄亮扬了扬头,“搞定他。”   甄亮上前扯着辉哥的头发,逼他的头上扬拍照。   “哗,真是冤家路窄。”李石凑过去看了内网的比对结果,“他们是经侦科木队要找的人。”   “哈哈哈~”刘华大笑起来,“老大,木队一定爱死你。”   “讹她请吃大餐。”赵捷飞靠坐在车头上。   “你们一群大男人竟然让讹个女人。”李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有意思么?”   李石此言一出,所有人诧异地看着他,刘华上前摸了摸他额:“你转性了还是脑子进水了,这还是我认识的石头吗?竟然说人话了。”   “没转性也没进水,是发情了。”赵捷飞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着摁灭,“小郭、甄亮,你们跟刘华留在这等大壮那边的人来交接,石头跟我回去饭店。”   兵分两路,李石和赵捷飞开车往饭店驶去。   肥仔烧排骨店,张一正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抽着烟等他们。   “没让你洗碗吗?”李石走过去跟他并排而坐,“真把你轰出来了。”   “小样的,太小看我了。”张一指了指后面的结账台,“看看谁来了。”   李石和赵捷飞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肥美的背影不用猜都知道是谁,赵捷飞朝他竖起大姆指,“你牛,让征征来给你埋单。”   听到外面的谈话声,俞征扭转头,金丝眼镜后面的那双眼正喷火,“你们这帮兔崽子,吃饭没叫上我,却大半夜让我在被窝里爬起来给你们埋单。”   “你埋这个单值了。”李石搭上俞征的肩,另一只手掂了掂他的肥肚腩,“不叫你还不是为了成全你伟大的减肥计划。”   “滚!”俞征拍掉李石的手,“我回去睡觉,这餐费在你们工资里扣。”   “征征,你怎么能这样?”李石还想揪着俞征不放。   “石头,跟我上去看看那个司机。”赵捷飞向招待所的前台亮了一下□□。   一看到是警察,前台的服务员已经脸色发青,“你等等,我找老板。”   老板是个体型肥胖的秃顶中年男人,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外面随便套了一件大衣,小声地嘀咕着,“今晚怎么了,一会儿缉私大队,一会儿刑警大队。”   赵捷飞问道:“老板,自称缉私大队的是不是把一个司机带进了招待所。”   “是的,警官。”老板搓着手,郊区的晚上有点冷,“按他们的吩咐把他关在四楼的杂物房,等他们回来再处理。”   “带我去。”赵捷飞跟在老板的后面沿着有点油腻的楼梯上到四楼,一、二楼是餐厅,三至四楼是招待所,五楼住着老板一家子和员工。   老板掏出钥匙开了四楼杂物房的门,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借着楼道的灯光,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蹲在角落里。   “你是冷冻车的司机?”赵捷飞转头问老板,“没灯吗?”   “坏了。”老板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石头,找个有灯的房间。”赵捷飞吩咐道,“我跟他聊聊。”   “警官,我真没贩毒。”司机连爬带滚扑到赵捷飞面前,抱着他的裤管,“我上有老下有少,全家就靠我一个顶梁柱。”   “我们没说你贩毒,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看见他吓得正哆嗦,赵捷飞跟老板说:“拿条毛毯,倒一杯热茶给他。”   还在云里雾里的老板老老实实地按吩咐去做。   招待所的房间里,司机披着毛毯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床沿,手还是不住地颤抖,也许是冷,但更多的是害怕。   一番问话下来,司机并没有可疑,完全是被辉哥和寿仔两个讹了,至于招待所的老板也是被他俩给蒙骗了。   ☆、联合审讯   警局审讯室。   “大壮,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米黄色的毛衣外面套着黑色的短风衣、黑色牛仔裤配短靴的经侦科队长木莹和缉毒组队长任长风在门口不期而遇。   “反正审讯都得两个人。”任长风开了门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就一起吧!”   任长风扳起台灯,强光射向辉哥、寿仔,“报上名字。”   “张邵辉。”、“林寿。”   “年龄。”   “20。”、“18。”   问完常规资料后,任长风便切入正题:“毒品哪来的?”   两人默不作声。   任长风提高了音量,“再问你们一遍,毒品哪来的?”   林寿刚有点松口的意思就被张邵辉瞪了一眼,“他不会放过你的。”,听到张邵辉的警告林寿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又高又壮,一天到晚贝雷帽、半指手套装酷到底的任长风“噼噼啪啪”地松动着指关节,扭了扭颈脖,抬头朝摄像头使了个眼色,看到摄像头边上的红色指示灯灭了,任长风满意地笑着朝张邵辉走过去。   “你想干吗?”张邵辉看见任长风不怀好意地走过来,额头已经渗了一层薄汗。   任长风抓着张邵辉后脑勺的头发往椅子前的桌面磕下去,“砰”一声前额立马开了个口子,血沿着鼻梁流了下来。   张邵辉“呸”吐掉嘴里的血,“你们这是刑讯逼供,我要告...”话还没说完,又被任长风抓着他的头磕了第二下,这回连眼角都撞破了。   第一次被抓进局子的林寿吓得嘴唇直哆嗦,看看一脸凶相的任长风,再看看坐在审讯桌对面视他们如空气面无表情的木莹。   “告啊!你去告我啊!”任长风抓着张邵辉的头正准备磕第三次,突然看向林寿,“他嘴硬不说,那你来说吧!”   林寿看到满脸是血的张邵辉,早已被吓得脸色发青,“别打我,我说!我全都说!”   “他是怎么伤的?”任长风指着张邵辉问林寿。   林寿知情识趣地答道:“他自己撞的。”   张邵辉的头又昏又痛,“你胡说!”   木莹走了出门外吩咐了两句,便有人进来把张邵辉带出去包扎,人被走后摄像机的指示灯又再亮起,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吧!”任长风坐回到木莹旁边继续审讯。   “我是跟辉哥买的。”   “那你知不知道他又是哪里获得那毒品?”   林寿摇摇头,“我不知道。”   “仔细想想!”任长风不满地敲着桌面。   “好像叫磊...磊子哥。”林寿紧张得吞了一下口水。   “全名?”   “真不知道。”林寿恐慌地低着头。   “小喽啰。”木莹用手指弹了弹任长风的手背,“不知道也不奇怪,不过你也猜到是谁了。”   “嗯。”任长风同意了木莹的看法,便接着问下一个问题:“你们半夜三更骗走冷冻车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是这样的。”林寿不安的搓着手,“听辉哥说最近风声紧,磊子哥不让我们倒货。”   “倒什么货?”任长风扳着脸:“说清楚点。”   “毒品嘛。”林寿吸了吸鼻涕,“我们这些吸粉的,不给倒货就缺钱,缺钱人就难受。辉哥就想了法子弄了两套黑皮半夜堵冷冻车说临检,然后就把人骗到招待所里关着等我们回来处理,想着把冷冻车拿去黑市给卖了换钱。”   任长风给木莹使了个眼色,“我问完了,轮到你。”   “凯金保险,你知道吗?”   虽然表情高冷,不过对方好歹也是个美女,林寿绷紧的神经有所缓解,“不知道。”   “那鸿鑫理财计划,听说过吗?”   林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木莹非常不满地皱起眉头:“一问三不知,最近没发生特别的事,例如身份证、钱等等。”   “嗯。”林寿歪着头努力回忆,毒瘾发作期间脑子特不好使,“有一段时间辉哥拿走我们的身份证说去给磊子哥办事,说会给我们好处的。”   “哪段时间?”   “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正是有人以林寿他们的身份购买大额的鸿鑫理财计划,木莹继续追问下去:“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钱,辉哥每人给了我们五百块钱。”   木莹不由冷笑一声,钱少得连鸿利的零头都远远够不上。   “警察姐姐,你笑起来好漂亮。”林寿花痴一样看着木莹。   “咳咳~”木莹刚好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几乎喷了出来,“你粉吃多了!欠抽啊!”   突如其来的赞美反倒让木莹十分尴尬,任长风忍不住偷笑起来,木莹不满地用手肘撞了一下他,“你笑什么笑!”   这时经侦科的罗志坚匆匆忙忙地走进来,附在木莹耳边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根据罗志坚从福利彩票中心的资料查到林寿最近中过彩票,木莹问道:“你最近买过福利彩票吗?”   “嗯,有啊。”林寿点点头,“还买了几百张。”   “几百张?”木莹追问下去,“哪来的钱?”   “辉哥给的,还把要买号码给了我们,听说是个律师计算出来的。”林寿回想了一下,“彩票的存根还得全交回给辉哥,说是磊子哥要的,我也搞不懂像磊子哥这种有钱人怎么也要买彩票。”   “中了没有。”   “有啊!我还去过领钱,不过全上交了。”   “没甜头的事,你会愿意去做吗?”木莹交叠着腿。   “不就是给了点粉。”林寿的口水鼻涕又开始流出来,“好难受!”   “送他去强制戒毒所。”任长风合长记录本,“撤了!”   两人刚准备离开,林寿喊住了他们,“那位女警官,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最好能留个电话。”   “真是比傻强还傻。”任长风摇头苦笑着走了出去,“泡妞泡到警局来。”   “吃粉吃坏脑子了。”木莹瞪了林寿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围捕行动(一)   东沙港三号仓,一张大网暗暗铺开,潜藏在“水底”中等着鱼儿游过来。   “今天有货出仓。”骆苍坐在仓库入口处气定神闲地绣着十字绣,微型耳机塞在耳朵里面,“各单位注意,准备收网掉大鱼。”   “收到。”队员都应了声。   货柜车拉着从三号仓提出来的集装箱缓缓驶离货场,经过缓冲带时发出“咯噔”沉闷的响声。   坐在指挥车上的任长风打开手提电脑,装在货柜里面的追踪器在屏幕上显示着货柜车的行驶踪迹,“目标驶上青莲高速,1号车跟上。”   一辆黑色的福特小车从左面的切入跟在货柜车后面。   “下一个出口,1号车驶离青莲高速。”任长风戴着耳麦安排着负责跟踪的车辆,“2号车准备进入青莲高速。”   货柜车司机抬眼看了几次后视镜,那辆福特车好像从上高速开始就一直跟着,刚伸手拿起搁在副驾上的手机,却看见后面的车子进入黄色的减速带从出口处驶离了公路,货柜车司机松了口气又放下了电话,拍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别疑神疑鬼,没事的。”   黑色的福特车驶离后,一辆银色的雪铁龙悄悄地从右面切入跟在后面。   还有10分钟就要下高速进入G市,雪铁龙一直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2号车,你不要跟着他下高速,你在下一个出口入城。”任长风调整了一下耳麦,“3号车准备在跟上。”   货柜车穿过减速带驶进收费站,等着找零时一直警惕地回头,看到那辆银色的雪铁龙一直往前驶去没有下高速,高兴地吹了个口哨,暗暗庆幸自己今天运气不错,没撞着条子。   货柜车进城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辆巨无霸直接往生物岛驶去。   “3号车,从南面进入生物岛。”任长风的指挥车从北面进入生物岛,“1号从东面入岛,2号从西面入岛。”   四辆车分别从四个方向逐渐接近目标,悄无声息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环城西路的内环路上一辆宝马正往生物岛驶去,坐在后座的王磊摸出手机,“老刘,什么事?”   “飓风行动。”刘楚滔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如重一记重击。   “明白。”王磊立马挂了电话,拍了拍前面的司机,“老彭,驶回去。”   车子迅速调头后又往回驶去。   越江中央孤零零的生物岛,人迹罕至的废弃工地停着一辆货柜车。   两柱灯光照亮了漆黑的工地,一辆悍马驶了进来,后背纹着白虎,绰号“肥猫”的施荣叼着雪茄从车上下来。   “王磊还没到?”施荣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先去看看货。”   不远处的制高点,任长风拿着夜视望远镜观察着工地的一举一动。   “大佬荣。”货柜车司机唯唯诺诺地走到施荣面前。   “阿福,跑完这趟你就回家养老。”施荣拍着货柜车司机的肩膀,“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大佬荣,你放心!”阿福笑起来露出一口廉价的金牙,“我一路上都有留意后面的。”   施荣的手下打开了货柜车的铁门,他们并不是按顺序地把货搬下来,而是打着手电找着标记着KC的木柜,几个人合力把带有标记的木柜移到地面上。   “撬开它。”施荣叼着雪茄数着被搬下来的木柜,“齐了。”   一阵声响,施荣的手下把木柜撬开后搬出石块,铁锤子沿着大理石面裂纹敲击,“噼啪~”石块四分五裂,施荣走过去从中取出用密实袋装着的白色粉末,用随身配带瑞士军刀划了一个口子,用食指抹了一点放到嘴边舔了舔,“妈B,王磊那□□的怎么还没到,这货他还要不要。”   “你打电话催催他。”施荣吩咐手下。   手下拨完后答道,“关机了。”   “卧槽!耍老子。”施荣把烟蒂甩到地下,愣了一下,“遭了,撤!”   水塔台的制高点,缉毒组队员戴着钢盔,穿着避弹衣严阵以待。   “交易怎么还没开始?”骆苍趴在任长风旁边。   “奇怪。”任长风把夜视望远镜给了小苍,“难道有变故?”   “他们好像要撤。”任长风夺回望远镜:“怎么交易突然中止了。”   “放还是围?”骆苍焦急地等待着任长风的决定。   不能一网打尽心有不甘,如果放掉这掉大鱼那这次行动就一无所获了,任长风一咬牙:“围!”   “各小分队注意,立即围捕。”骆苍用耳麦通知另外三个小分队。   “噔~”四台车八盏远光灯分别从东南西北照射过来,突如其来的强光令施荣一行人几乎眼都睁不开,“有条子!”   随即听到机枪上膛的声音,任长风立即警觉起来:“小心,他们有枪。”   “砰砰~砰砰!”以货柜作掩体,黑夜中枪口像喷出火光一样耀眼,一轮扫射逼得任长风他们躲在自己的车后面无法靠近,虽然猜到他们会随身携带枪支,不过没想到竟然带着重型枪械。   “荣哥,我掩护你。”施荣的保镖侧身朝外面扫射一通,“你赶紧开着悍马冲出去。”   “兄弟,哥谢你了!”施荣感激地重重拍了一记保镖的肩,“这回出去,你家老少我一定不会待薄。”   骆苍眼尖看到施荣的举动,“大壮,施荣的要突围。”   “你负责这里。”任长风拿着枪,“我去堵他。”      ☆、围捕行动(二)   枪声此起彼伏,施荣冒着枪林弹雨冲上装了防弹玻璃的悍马,一踩油门车子朝工地外冲去,前方有两名警察向着他射击,“砰~”子弹未能击穿车窗,不过也裂成了蛛网状,多少影响了驾驶的视线。   施荣狂踩油门向着警察冲过去,眼见来势汹汹的悍马,两名警察连忙向两面闪开。悍马一路狂奔,任长风驾着车追了上去,论车的性能肯定比不上悍马,幸亏这里是一段土坡,他必须上公路前把施荣截下来,否则以他那辆破车的马力更不可能追得上悍马,绝对被甩出九条街。   漆黑的土路有一边是陡坡,任长风的车紧跟上去探出身子准备射击,施荣突然从车窗伸出枪连放几下冷枪,其中一枚子弹挨着他的钢盔擦边而过。等到施荣枪声一停,任长风又探出身子向着悍马的轮胎连开数枪“砰~砰~砰!”,悍马的后轮瘪了,高速行驶下的车身晃了几下有点失衡倾斜,车轮刚好碾过前方的石块,车身一下翻侧了,“轰隆隆~”连续几个侧翻滚下陡坡,车子四脚朝天地躺着。   满脸是血的施荣挣扎着想从翻转的车子里爬出来,抬头看见任长风举着枪向坡底走下来,丧心病狂的他全然听不到汽油漏出来的“滴答”声,从身下抽出枪向着任长风的方向举起扣动扳机,电光火石间引燃了泄漏出来的汽油,“嘣”一声巨响,火球窜起!如同火人一样施荣的惨叫着,雄雄的烈火让任长风完全无法靠近。   热浪滚滚逼得任长风连连后退,猎猎的北风吹拂下火势越烧越猛,任长风的灭火器如同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作用,眼睁睁看着那人烧成黑炭,那车烧成铁架。   远在南端的海岛。   乔烈儿短袖T恤外面套着卫衣,赤着脚漫步在沙滩上,“那是什么?”   夜空中一点点红色的光摇曳着向上升,严靖曦抬头看去:“孔明灯,你要放吗?”   “嗯!”乔烈儿拉起严靖曦的手,“走,我们也去放。”   两人从小贩处购了孔明灯,小贩把油性笔交给他们,“把心愿写上去。”   “写什么?”乔烈儿用笔头抵着下巴。   “我来写吧!”严靖曦接过油性笔,在灯纸上写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托起灯,严靖曦点燃了蜡烛,轻轻放开手,火红色的孔明灯徐徐升起往天上飘去。   严靖曦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人,他仰起头看着星空,夜风略过发梢扬起,笔挺的鼻梁抿着嘴唇,漆黑的眸子依旧像初相识时那般明净,而自己呢?早已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糟了。”乔烈儿突然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指向夜空,风向的改变把孔明灯吹得倾斜了,火焰烧着了孔明灯上的纸张,瞬间孔明灯就被烈焰吞噬了。   “上面写着字。”听到乔烈儿喃喃自语,严靖曦察觉到他隐隐的忧伤,搂上他的腰在耳边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放一个。”   “算了,不放。”乔烈儿垂下眼眸,“我们回酒店吧!”   乔烈儿双手插在卫衣的袋子里走在前面,看着孔明灯燃尽一刹那,他的心没来由地堵得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真的能信守曾经的誓言吗?守住了自己心,那他的人呢?他们真能长相厮守吗?自从那晚偷听到他打电话,那句“鱼死网破”总是让他莫明的担心,莫明的恐慌。   跟在后头严靖曦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何尝感觉不到他的忧伤、他的担心,即使平时总给人冷面冷心的法医形象在爱人面前还是展露出他最脆弱的一面。人生没有迈不过去坎,相信我一定会信守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高级别墅区,阳名山庄。   王磊的车刚驶入车库,其中一台手机便响起,不用看也知道谁打来的,“刚到家里。”   “施荣死了,其他人也被一网打尽。”刘楚滔的声音有点沙哑。   王磊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幸亏你及时提醒,谢了!”   “我也是为求自保。”刘楚滔叹了口气,“老朋友,保重!”   “我们是拜把子的兄弟,道上的规矩我懂。”王磊挂了电话就立即进别墅收拾行李,只怕迟了任长风从那些毒贩中把他套出来。   他的妻儿早已送出国外定居,只需收拾细软即可,必须抢在警察取得证剧围捕前离境。   戴上墨镜拎起旅行包的王磊发动了那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倒退着驶出别墅一楼配套的车库,正要打方向盘调头时,两辆黑色的福特一前一后堵住了他去路,一名扎着马尾的女子从车上下来走到他的车窗敲了敲玻璃,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让他把窗户打开。   王磊按下了车窗,不满地问道:“你们堵住我的去路是什么意思?”   “王总,大半夜的急着去哪?”女子单手按在他的车门上。   “出差。”王磊上下打量着眼前一身利落打扮的女子,“你到底是谁。”   “很抱歉,王总,你被限制出境。”女子扬了扬手中的红头文件和□□,“经侦大队的队长木莹,王磊先生,你被怀疑与一起经济案有关,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王磊看看前后两辆福特的门都打开,警察站在门边上,机车外套下隐约看到枪把,看来这次是插翅难飞,熄了火双手举起,“行,我跟回去接受调查。”   “王总,果然是爽快的人。”木莹退开两步,让王磊从车内出来。   “你高兴得太早了吧。”王磊理了理外套立起的衣领,“在律师没来之前,我是不会说任何一句话。”   “那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你的律师来。”木莹开了福特的车门,很优雅地做了一个“请”动作,王磊刚落座,一左一右两名经警坐在他身边。   ☆、东窗事发(一)   海航的飞机落地G市的机场,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说降温就降温,一场细雨后下降了十度显得格外地冷。   从温暖的地方回来,衣着单薄的乔烈儿搓着手在传输带旁等着行李,呼出来空气冷成一团白烟。   “冷?”严靖曦摘下自己围巾给他围上,“我给你买杯热饮。”   “我不要...”   “知道了,你不喜欢甜的。”没等乔烈儿说完,严靖曦用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我给买杯红茶。”   “嗯~谢谢!”畏寒的乔烈儿用围巾挡住半边脸只露出眉眼。   每次看到乔烈儿笑起来弯弯的眉眼,严靖曦总甜到了心头,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他们乘坐的是红眼航班,候机大楼空空荡荡,两人拿着热饮拉着行李箱穿过连廊,单调的脚步声在大楼里回响,寂寞清冷,让人莫明地生成一股不安的感觉。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啊!”乔烈儿摇了摇头。   严靖曦左右看看连廊几乎没人,牵起他的手,“你的手好冷。”   “尸体摸多了。”乔烈儿吐了吐舌头。   “小坏蛋,净说些恶心的事儿。”严靖曦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握紧他的手加快了脚步,“天快亮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金域蓝湾,“叮咚!”门铃响起。   “快去开门。”从睡梦中醒来的乔烈儿迷迷糊糊地拍了一下身边空空落落床褥,发觉严靖曦不在身边,转身坐了起来,掀起被子踢踏着布底的毛拖鞋走出房间。   “叮咚!”门铃又再响起。   “来了!”屋子是错层设计的,从房间到厅有一小段扶手楼梯,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严靖曦正在里面洗澡。   乔烈儿胡乱套了一件大衣走去开了大门,站在门口的两人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半晌罗志坚才反应过来:“乔法医,怎么你也...”。   没等罗志坚说完,身旁舒敏连忙踢了他一脚,“早!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早!”乔烈儿裹紧外套尴尬地动了动嘴皮,“你们经侦科的怎么来了?”   “哦!”罗志坚用手肘捅了捅舒敏,小声说道:“你说吧!”   舒敏目不斜视地说道,“还是你说吧!”   罗志坚瞪了舒敏一眼,清了清喉咙,“那个严靖曦先生是住这吧?”   “嗯。”乔烈儿点点头,“你们要找他?”   “是的。”罗志坚不安地搓了搓鼻子,“想找他...那个...”   “有个案子想请他协助一下调查。”舒敏看见罗志坚吞吞吐吐,实在忍不住就吱了声。   “对,就是这事。”罗志坚立即附和道。   “他在洗澡。”乔烈儿把他们领进客厅,“你们先坐一下,我去沏茶。”   罗志坚刚坐到沙发又立即站起来,“乔法医,不用客气。”   “过门便是客,应该的。”乔烈儿已经往厨房走去。   “你们这房子挺不错的。”舒敏没有落座,而是四处张望,“我能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乔烈儿正在厨房里煮水沏茶。   舒敏给罗志坚使了个眼色,两人看似漫不目的地在屋子里头左看看右看看。   不时闲聊两句,“这房子的间隔不错。”、“哎,这叫错层。”   “谁来了?”洗过澡的严靖曦黑色高领毛衣配西裤,外面套着一个棕色的大衣,低着头微湿的头发稍长刘海挡住斜飞入鬓的眉毛,抹了点香水在手腕和颈窝处。   乔烈儿拿着茶壶和杯子从厨房出来,“经侦科的,说找你协助调查。”   严靖曦脸色立即一沉,“他们人呢?”   乔烈儿看见客厅没人,便喊了一声,“小罗。”   “哎~”罗志坚和舒敏从阳台走了进来,扬了扬手中的烟,“我们怕把房子弄得一股烟味,所以到外面抽。”   严靖曦松了口气,绷紧的双肩就自然垂了下来,交叠着腿坐在单人沙发上,漂亮的桃花眼依旧警剔地看着对方:“请坐,两位找我有事?”   “华言的总栽王磊涉嫌洗黑钱已经被捕了。”罗志坚坐在严靖曦对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严靖曦拿起茶几的陶瓷杯子,抿了一口茶。   “账面交易显示他最近支付给你580万款项。”舒敏交叉着手指,“所以我们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我是他的律师顾问。”严靖曦冷笑一声,放下杯子,“那是我应得的律师款,他付给我的咨询费。”   “挺贵啊!”罗志坚笑了笑。   “还得看是律师是谁。”严靖曦嘴角微微上扬,“不过我没什么能协助你们。”   舒敏突然站起往书房走去,严靖曦立即从椅子弹起来,“你这是私闯民宅,《宪法》第三十九条的规定,禁止非法搜查或者非法侵害公民的住宅。”   “少安毋躁。”罗志坚拉住了严靖曦。   乔烈儿一直隐隐不安地站着,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意料之外,愁眉深锁的看着他们。   严靖曦使劲想挣脱罗志坚的手时,舒敏拎着一个黑色的袋子从书房走出来,“严律师,请问你能解释一下吗?”   打开的袋口露出一堆彩票存根,上一周利用购福利彩票把黑钱洗白后,这袋废票本来要被碎纸机碎了,刚好碎纸机坏了就搁在旁边,等从海南回来再处理掉,没想到刚回来经侦科的人已经找上门,还趁着他洗澡时利用乔烈儿的信任,偷偷地查了一遍,难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严靖曦脸容淡定,“我喜欢买福彩也不行吗?”   “王磊的手下林寿和张邵辉已经被我们抓了。”舒敏继续说道,“而且他们已经同意转做污点证人。”   严靖曦的身躯微微一震,乔烈儿走到他身后,微凉的手放在他肩上轻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别担心。”严靖曦覆上他手,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没事的。”   “严律师,我们有理由相信你涉嫌参与一起经济犯罪案。”舒敏把福利彩票的存根收起来,以及严靖曦计算彩票概率的本子一并带走,“还是请你合作一下跟我们回去调查。”   “这是一场误会。”乔烈儿挡在严靖曦和舒敏之间。   “对不起,乔法医。”罗志坚立即打圆场道,“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如果我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恰当,您可以找我们领导。”   “放心,难道你不相信我吗?”严靖曦拉了拉乔烈儿的衣袖,“不会有事的。”   乔烈儿转身看着严靖曦,眼里写满了担忧和恐慌,“你不会骗我的,是吧?”   “当然不会。”严靖曦轻轻一带把他拉入怀中,也不顾有其他人在场,紧紧地拥着他,“相信我。”   乔烈儿回抱着他,头埋在他肩上,“我信你。”   “可以走了吗?”舒敏催促道。   严靖曦理了理大衣,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狼狈,跟随舒敏和罗志坚下楼去警局,乔烈儿回房间更衣洗漱后立即出了门。   ☆、东窗事发(二)   G市警局。   乔烈儿匆匆穿过连廊敲开局长室的门,“俞局。”   “乔美人,你不是还在休假吗?”坐在电脑后面玩《一起来找茬》的俞征探出头来,“找我有事?”   背对门坐着三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来。   “任队、木队、赵队。”乔烈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想不到三个队长都在,为自己的冒失平添了几分尴尬。   “我们正在开会。”俞征嘴里“咔嚓、咔嚓”嚼着品客薯片,顺手把薯片筒往前递,“要不?烧烤味。”   “不用,谢谢!”乔烈儿神色黯然地退了出去,“那我等会再来。”   “我去看看他。”赵捷飞从椅子上起来追了过去,“你们先聊。”   木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赵捷飞的身影,直至任长风碰了碰她的手背,“你不是也想着追出去吧?”   “我没犯二。”木莹杏眼一瞪,“反正跟判官的关系也不大,我们继续。”   “刚才说到哪?”俞征把薯片筒反过来,仰起头把碎成渣渣薯片往嘴倒。   “并案。”任长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征征,你不是说要减肥吗?”   “吃完再减。”俞征随手把空荡荡的薯片筒扔进垃圾筒里,“那你俩把材料归集在一起,整理好再送检察院提出公诉,这事你们谁负责?”   “大壮吧!待会我让罗志坚把材料送过来。”木莹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颈部,“我还得去会一会严靖曦。”   “行,你让他把资料交给小苍。”任长风戴上贝雷帽,“我也得去提审施荣的手下。”   “还没死吗?”木莹甩了一下马尾辫,“我以为上次枪战,你们把他们全灭。”   “你太小看我们了。”任长风冷哼了一声,“不过小苍出手也是非死即残,那几个真是半死不活地还躺在医院里。”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送走了所有人,俞征又拿出一盒“奥利奥”,摸了摸浑圆的肚子,薯片都吃了也不差这个,吃完再减吧!   过道的尽头,赵捷飞追上了乔烈儿,“我知道你担心他。”   “我想见他。”乔烈儿停住了脚步盯着赵捷飞,“我想知道事实的真相。”   赵捷飞低下头,“现在恐怕还不行。”   “为什么?”   “小木要提审他。”赵捷飞避开他的目光。   “我想旁听。”   “你知道这是不允许的。”   “所以我才找俞征。”乔烈儿眼中流露出的恳求和担忧让他心生不忍。   赵捷飞沉默了一会,吸了口气,“行吧,我带你去。”   “谢谢!”乔烈儿随着赵捷飞往审讯室走去。   审讯室。   “赵队。”坐在监控室的经侦科队员王小刚看见赵捷飞立即站起来,“木队在里面,要通知她吗?”   “不用。”赵捷飞摆了摆手。   看见他身旁的乔烈儿,王小刚小心翼翼地说道,“赵队,好像不太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赵捷飞瞥了他一眼,“要是小木有意见,让她找我。”   “你坐着。”赵捷飞拉开一把椅子让乔烈儿坐着看审讯室的监控。   ******   木莹和罗志坚并排坐在严靖曦对面。   “严先生,希望你跟我们警方合作。”木莹率先开腔。   “合作?”严靖曦冷笑一声,“我又没犯事,谈何合作。”   “你真认为我们掌握的证剧不足以落案起诉你吗?”   “我愿洗耳恭听。”严靖曦调整了一下坐姿。   “林寿和张邵辉已经供认了他们以买福利彩票的方式来洗黑钱。”   “他们买彩票,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指认你就是那个计算彩票概率的律师。”木莹把玩着手中的笔,“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呢?”   “仅凭这份口供,你认为足够证剧起诉我吗?”严靖曦半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我只是王磊律师团中的一员。”   “我们在你的笔记本里发现计算概率的数据记录,还有前几期彩票的中奖号码。”木莹托着腮看向严靖曦,“这个你怎么解释?”   “没事算算数据不犯法吧?”严靖曦清了清喉咙,“口渴,能来杯水吗?”   “可以。”木莹目光转向身边做笔录的罗志坚,“给他倒杯水。”   严靖曦接过水杯,边喝水心里边盘算着。   “那这个呢?”木莹把那袋在严靖曦家里发现的福利彩票存根拎上桌面,“又怎么解释?”   “哈哈~”严靖曦嘴角微微上扬,“如果我说王总让我把这些当废纸卖掉,你信不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关键是法庭审判长信不信?”木莹耸了耸肩,“我们还有你跟王磊的账面交易数据,你认为要是起诉,羸的概率有多大?”   “不大。”严靖曦略带挑衅地看着木莹。   “好吧!那我们先谈到这。”木莹从位置上站来,“这次的检控官是你的老对手黄凯冰。”   “哦?”严靖曦微微侧起头,“可惜,他没羸过我。”   “谁胜谁负,现在言之尚早。”木莹收起笔录本,“目前已经正式移交检察院提出公诉,在这段期间你会被拘留。”   “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木莹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说道:“这起经济案会与贩毒案,缉毒组装在毒贩的窃听器收录了王磊和施荣的通话,里面很不幸地提及到你。”   木莹和罗志坚走后,严靖曦低下头双手捂脸,唇边淡青色须根显得一脸憔悴,这一次他能否全身而退?   ******   站在监控室的乔烈儿把一切尽收眼中,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烈儿,对不起!我很想安慰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带你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赵捷飞回头对上从审讯室出来的木莹,四目双对片刻,木莹也没说什么,转身便离开。   跟随在她身后的罗志坚追了上去,“老大,我怎么没听缉毒组的任队提过什么通话记录?”   “是没有。”木莹径直往前走。   罗志坚指着审讯室方向,“那刚才?”   “大他!”   “你这是玩牌吗?”   “可以这么说。”木莹停下来侧头看着罗志坚,“准确地来说叫‘心战’,希望他肯配合我们,说不定还能钓到大鱼。”   “你怎么知道还有大鱼?”   “直觉。”   “直觉?”罗志坚张大了嘴巴。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哦~”罗志坚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那个风一样的女子已经走远了。   ☆、意料之外(一)   冬季的雨纷纷扬扬,乔烈儿双手插在衣袋失魂落魄地走出警局,全然不顾落在身上的冷雨。   “我送你回去。”赵捷飞打着伞追了上来。   “不用。”乔烈儿摇摇头,“我没事。”   看见赵捷飞没有离开的意思,乔烈儿抿了抿嘴唇,“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可以。”赵捷飞把伞塞到他手里,“但也别淋雨,会着凉生病的。”   “谢谢!”乔烈儿接过伞,“我还得回去给他收拾一些衣物。”   赵捷飞看着雨中落寞瘦削的背影,烈儿,你的痛我无法帮你分担,所以我更痛,因为你而心疼。   市局。   秘书敲了敲门,“刘书记,请问那些文件批了吗?”   “催什么!”刘楚滔怒瞪了秘书一眼,摁灭了手中的烟:“没看到我正忙着吗?”   “省厅那边...”对上刘楚滔的眼睛,秘书没敢说下去,赶紧带上门离去。   烟灰缸里满满的一堆烟头,他依然一支接着一支抽,他堤防了缉毒队的任长风,却没料到经侦科的木莹先下手为强把王磊和严靖曦给抓了进去,唇亡齿寒,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拿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然后又删掉,下一步该怎么做,按兵不动还是先下手为强?那又会不会打草惊蛇?   刘楚滔心里烦得像火烧一样,一群窝囊废!怒火攻心的他把桌面上的一切全扫到地上,烟灰缸、水杯、笔筒摔得支离破碎。   拘留所,探访室。   严靖曦摸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对面的身着黑色西裤配A字裙,盘着发髻的中年女人,“高市长,想不到你也会大驾光临这个地方。”   “呵呵!”高洁皮笑肉不笑地托了托黑框眼镜,“我是来看望严律师的。”   “你这是猫哭老鼠假慈悲。”严靖曦后仰靠在椅背上。   “明里人不说暗话。”高洁挥了挥手,站在身后的守卫撤了出去,监控摄像头的灯也灭了。   “那就开门见山。”   “我们合作。”高洁靠前身子,两人隔着一张桌子。   “你想扳倒他?”严靖曦摸了一下鼻子。   “聪明。”高洁竖起大姆指,“不愧为金牌律师。”   严靖曦挑眉,“但凭什么要帮你?”   “凭你现在深陷泥潭。”高洁把玩着手指上的鸽子蛋钻戒,“我可以拉你一把。”   “你怎么确定我深陷泥潭?”严靖曦扬了扬下巴,“说不定我能全身而退。”   “是吗?还是这么自信。”高洁不急不躁地说道,“别说我乌鸦嘴,要是你不幸栽了,即使出来了你的律师牌还是会被吊销。”   严靖曦没有答话,因为高洁说的是事实。   “像你这么骄傲的人。”高洁指着他,“怎么甘心呢?”   “还没翻牌,你怎么就确定我输了。”严靖曦微微一笑,两人交峰,他绝不会让自己落在下风。   “我就知道像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会留了一手。”高洁抱着臂靠在椅背上,“但你确定王磊和刘楚滔没有底牌。”   严靖曦收敛了笑容,“那还得比一比谁的底牌更重要。”   “咱们就像打牌的,你拿着牌,他们也拿着牌。”高洁摊了摊手,“大家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牌是什么,谁胜谁负怎么知道呢?你别指望刘楚滔会帮你,他只会划清界线落井下石。”   严靖曦再度沉默,静静地坐在那里。   高洁知道他有点动摇,趁热打钱游说道:“只要是你跟我合作,我可以把不利于你的底牌给换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帮我?”严靖曦琢磨着,“万一你过河拆桥...”   “那我害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高洁的嘴角微微勾起:“化敌为友,得到一个金牌律师不是更好么?”   “哈哈哈~”严靖曦冷笑了几声。   “相信我,很快就能在外面替你接风洗尘。”高洁倾前身子伸出手。   严靖曦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站起来跟高洁握了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   金域蓝湾。   听到门铃响起,正在替严靖曦收拾衣物乔烈儿开了门,“哥,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卢毅儿揉了揉他的头发,“所以来看看。”   “我没事。”乔烈儿低下头,“谁跟你说的。”   “一休给我打了电话。”卢毅儿搂上他瘦削的肩膀,“他出事了?”   乔烈儿木然地点点头,“哥,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放心,他是常胜将军。”卢毅儿坐到沙发上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此时此刻他的弟弟很脆弱,这恐怕是个善意的谎言。   乔烈儿疲惫地合上眼睛,“我好害怕。”   卢毅儿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子搂着他安慰,“你要相信他。”   “我要把衣物送去拘留所。”乔烈儿挣开带着迷朦水气的眼睛,“哥,你陪我去,好吗?”   “好,哥陪你去。”卢毅儿点点头。   拘留所,同母异父的哥哥卢毅儿选择了在外面等候。   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乔烈儿握着严靖曦的手,“靖曦。”   “你别担心。”严靖曦抚上他的脸,“我没事。”   “告诉我,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乔烈儿抿着唇看着严靖曦,“无论你出了什么事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会等你。”   “小傻瓜,当然不是。”严靖曦捏了捏他脸,“别这样扁着嘴,一点都不漂亮。”   乔烈儿对上严靖曦的眼睛,“靖曦...”   “我很快就能出去了。”严靖曦笑着安慰道,“你知道我喜欢漂漂亮亮的烈儿,笑一下,好吗?”   乔烈儿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但是,木队那些证据...”   “烈儿,你要信我。”严靖曦紧握着他的双手,“那都是误会,我只是当法律顾问而已。”   “我可以不管你过去做了些什么。”乔烈儿一字一顿,很认真地说道:“我不要你再做什么顾问,好不好?”   “行!”严靖曦很坚决地点了头,“要是我当不了检察官,那我去教书也行,我不会再跟你站在对立面,我们不要再有任何误会。”   “探访时间到了。”看守催促着。   两人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严靖曦目送着乔烈儿离去,“烈儿,你要相信我,你要等我。”   走到门口的乔烈儿转身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市局。   “严靖曦见过高洁?”刘楚滔不安地握着杯,热水烫人的温度,他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想扳倒我,没那么容易。”   “刘书记,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手下郑海毕恭毕敬地站在他面前。   “严靖曦是个极其聪明且心思重的人,他手里肯定有底牌才敢向高洁叫板。”刘楚滔摸着下巴,想起上次王磊提起跟严靖曦喝多了几杯,说了什么也记不清楚,依稀中账本还给他看过两眼,以严靖曦的为人处事方式,一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留一手。   “那我们要不要?”郑海做了一个手刀的动作。   “不!我只想知道底牌的下落。”刘楚滔摆了摆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要再节外生枝。”   “属下明白。”郑海退了出去。   一场风暴即将开始,最终鹿死谁手?孰胜孰负?      ☆、意料之外(二)   金域蓝湾。   冬雨越下越大,乔烈儿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睡,闹钟已经指向凌晨两点,最终还是忍不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拨了手机号码,焦躁地等待长鸣音后终于有人接听。   “我的好师弟,出什么事了?我半夜不开诊。”萧珍雨支起身子拿起床头话筒,她是乔烈儿还没转专业前的临床医学的师姐。   “师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休息。”乔烈儿语带歉意的说道,“我想找冰哥问点事。”   “哦,你稍等。”萧珍雨踹了两记还在旁边裹着被子昏睡的人,“肥冰,找你。”   “谁啊?”黄凯冰坐了起来接过电话,“喂~”   “冰哥,对不起,打扰你了。”   “没关系,你说吧。”黄凯冰睡眼惺忪。   “严靖曦的案子,听说是你负责。”   “是的,你们警局已经移交给我们检察院提出公诉。”   “卷宗你看过了。”   “嗯,看了。”   乔烈儿明知道这么问不合适,还是不死心试探着问道:“你认为赢面有多大?”   “小乔。”黄凯冰停顿了一下,“你知道这个我不能答你的,不要令我难做,好吗?”   “对不起。”乔烈儿失望地垂下眼眸,焦虑让他失去理智才会这么问。   “如果我们胜诉,他不仅仅会被判刑,律师资格也会保不住。”黄凯冰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冰哥,谢谢你!那不打扰您了。”   乔烈儿挂了电话抱着膝坐在床上,一审严靖曦选择自辩,万一输了就提出上诉,他就给靖曦找全国最好的律师来打这个官司,如果自己的积蓄不够,乔烈儿仰起头环顾了一眼房子,大不了就把这房子卖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回来,房子没了可以再买,买不起就租。   无论终审判决怎么样,他都会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严靖曦,即使他将来不能再当律师也没关系,哪怕要等上几年他都也心甘情愿,换了以前乔烈儿一定不会愿意放弃法医的工作,现在只要他们还能在一起,无论是让他打工转行还是做点小生意他都乐意,假如有一天他要离开这个城市去走南闯北,他也愿意伴他左右,即将失去才更懂得珍惜。   天渐渐亮了,金色的光茫从白纱窗帘透进来落在他白色被褥上,他的年假也休完了。   G市警局,冷飕飕穿堂风让郭明祥紧了紧外套,匆匆走过连廊。   乔烈儿黑色的高领毛衣配黑色铅笔裤,一条蓝色的围巾简单地缠的脖子上,拧着包往司法鉴定科走去,“小郭,早!”   “早!”迎面碰到刑警队的郭明祥一脸神色凝重,欲言又止:“乔法医...”   “嗯?”乔烈儿停下脚步,“还有事?”   “没,没有。”郭明祥摇了摇头,   “那我先走了。”乔烈儿的心情低落,也懒得深究。   郭明祥看着乔烈儿远去的身影叹息道:“还是让老大来说吧。”   司法鉴定科。   “捷飞,你怎么在这?”乔烈儿一进门便看到赵捷飞跟张一坐在一起,“又有案子?”   张一没有像以往那样看见他就调侃,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看他,又看看赵捷飞,“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乔烈儿隐隐感到气氛的不对劲,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等会无论我说什么,你可以答应我保持冷静吗?”赵捷飞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搭上乔烈儿的双肩。   “到底出什么事了?”乔烈儿颦着眉,“快告诉我!”   “严靖曦他...”赵捷飞回头看了一眼张一,张一朝他做了个“说吧”的口型,对上乔烈儿担忧又着急的眼神,赵捷飞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走了。”   “走了?”乔烈儿带着疑惑的眼光,迫使自己努力往好的方面去想:“他转看守所了。”   “死了。”张一终于忍不住开了腔,长痛不如短痛,他迟早得知道的。   乔烈儿有点恍惚地后退了一步,“咣当”一下子后腰撞到了桌子,试管烧杯“乒乒乓乓”掉地上碎玻璃渣,完全感觉不到后腰的疼,因为没有任何疼痛比他的心还疼。   赵捷飞赶紧上前扶着他,“张一,椅子。”   张一把转椅推过来让脸色发青的乔烈儿坐下,却被他紧抓右手着不放:“一休,你骗我的,是不是?”   “不是。”张一蹲下来的左手覆上他冰冷微微颤抖的手,“小乔,我知道你很难接受。”   “他怎么死的?”乔烈儿低下头,刘海挡住了眼睛,泪水顺着脸庞下颊滴落到张一的手背上。   “看守说他跟囚室的人玩躲猫猫,头不幸撞到墙。”赵捷飞答道,“颅内出血,抢救无效。”   “躲猫猫撞墙。”乔烈儿一双水雾迷朦的眼睛看着赵捷飞,两颊泪渍斑斑,让人看得心疼,“这么荒唐的事情,你信吗?”   “现在轮不到我们说信不信。”张一揉着额角,安慰人实在不是他强项,“那是鉴定结果。”   “我要去验尸。”乔烈儿“嚯”一下从椅子站起来想往门外走去。   “你冷静点。”赵捷飞拉住他,力度太猛以至于乔烈儿差点撞进他怀里,“已经安排了其他法医验尸,死因没可疑。”   “我不信!”乔烈儿咬着下唇,整个状态近乎歇斯底里,“我找俞局,要求重新验尸。”   “你冷静点!”赵捷飞大吼了一声,“你先听我说!”   赵捷飞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脾气,甚至连声音大一点也没有,这一吼反倒令乔烈儿安静下来。   “对不起。”赵捷飞很想抱着他那脆弱的身体给予安慰和温暖,“这事由不得我们公安局来管,就算越级报上去,我们重新尸检也不可能让你来做,因为你跟他的关系是不允许的。”   “那就这样子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吗?”乔烈儿抬起头看着赵捷飞,“我不甘心。”   “严靖曦的死必定有蹊跷,也就是后面还有一条大鳄。”赵捷飞双手搭上他的肩,“难道你不想把那个害死他却逍遥法外的人抓住吗?”   “怎么抓?”乔烈儿有点迷茫,情急之下揪住赵捷飞的衣领,“你告诉我!”   赵捷飞轻声安慰眼前脆弱的人,“给点时间我,好吗?”   “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乔烈儿低垂着眼眸。   “这个俞征同意了。”赵捷飞理了理乔烈儿的围巾,“我陪你去。”   乔烈儿点点头默许了,因为他不知道面对严靖曦那一刻自己是否还能撑得住。   张一拉住走在后头的赵捷飞轻声道,“看好他。”   赵捷飞给他打了个“OK”的手势便陪着乔烈儿去殓房认尸。   殓房,这个地方对法医来说一点都不陌生,但这一次,每走一步乔烈儿都感到很沉重,仿佛穿了一双铅鞋,走廊好像长得一直走不到尽头。   雾气萦绕着整个殓房,一排排冰冷的不锈钢柜,让乔烈儿生出一阵眩晕的感觉。   “A18柜。”工作人员把对应编号的不锈钢柜拉开,掀起盖在上面的白布。   严靖曦苍白的脸上还着青紫瘀伤,头颅右侧的伤口结痂,上面残存着暗黑色的血污,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紧紧地闭着,乔烈儿指尖抚上微微有点歪了的鼻梁骨,“鼻骨折了。”   手指顺着严靖曦冰冷的尸体从胸口到腹部摸下去,还在腹部上按压了几下,“至少两条肋骨折了,脾脏和胰脏破裂。”   乔烈儿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直往下掉,“这叫死因无可疑,这些法医的职业操守都TMD□□去了!”   他哽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殓房回响,显得分外凄惨哀怨,此时此刻赵捷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许应该让他痛哭一场。   乔烈儿靠着不锈钢柜边慢慢滑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泪水像缺堤一样,自己到底有多爱他?如果他多能关心一下严靖曦的工作,如果多了解一下严靖曦的在做些什么,是不是结果就会改变?明知道他可能陷入麻烦,还遵守当初不干涉对方工作的破约定,一切都追悔莫及,如今他死了,永远不会再抱着他、亲吻他、陪着他。   赵捷飞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我会在你身边守着你、陪着你、等着你...   ☆、危机   市局书记办公室,刘楚滔甩手关上门,烦燥地扯松领带。   “我叫你们去查底牌。”刘楚滔对着手机咆哮道,“你倒好,把人给整死了。”   “对不起,刘书记。”手下郑海说道,“严靖曦嘴硬,套不出话来,看守所那帮兄弟下手不知轻重。”   “幸亏那边的人有把柄在我手里。”刘楚滔愤怒地挥着手比划着,“要不然这事情还压不下去,尼玛的让你办点事,还让我给你擦屁股。”   “刘书记,这是我的疏忽,我向你道歉。”   “道歉有屁用,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把底牌找出来,否则就别回来见我!”刘楚滔挂了电话,他以暗中照顾王磊在国外的家人为条件把贩毒判死刑的跟他关系很铁的王磊给稳住了,暂时不会东窗事发牵连到他身上。但是严靖曦的底牌一天找不到,一天他的心就不安稳,仿佛装了个□□在身边,以严靖曦的聪明才智,凡事都会留证据,本来以为叫看守所的人吓一吓他,软硬兼施让他把证据交出来,没想到那帮脑残竟把人给打死了。   刘楚滔拿出火机想点着嘴里的雪茄,连按了好几下都没点着,火冒三尺一下把打火机摔出去撞上墙壁碎成两半,他靠在大班椅上扶着额,头突突地痛得快发疯。   乔烈儿拒绝了赵捷飞送他回家,早已过了上班高峰时间的公交车没什么人,头靠在窗边发呆。   窗外略过景物就像飞逝的时光,记得那一年他在小区的道路撞上了严靖曦,两人为了抢的士纠结在一起...   车子经过路口,记得那一年在这他扶老人家反被讹了,严靖曦替他解了围...   交通岗,公交车静静地停着等绿灯,每逢春节前这里就封路搭棚办花市,记得那一年他们一起逛花市,一起在警局过除夕,一起在顶楼看烟花...   车子拐了弯进入沿江大道,记得严靖曦曾经告诉他,情人节在这里卖用胶管折叠的塑料花赚了不少钱,其中心型那束留起来送了给他,如今折塑料花的王健仁失踪多年生死未卜,严靖曦也与他天人永隔...   一切一切历历在目,挥之不去,越想越痛,直至痛入骨髓,生不如死。   “总站到了,你怎么还不下车?”司机把车停在公交车总站。   “不好意思。”乔烈儿方才醒悟过来,早已错过了站,站错过了还可以坐回去,那人生错过了还能倒回去吗?   倒了一次车回到金域蓝湾,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楼下徘徊。   “你怎么在这?”乔烈儿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我不放心,打你电话你没接。”赵捷飞看到他,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对不起,按了静音。”乔烈儿拿出手机,“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赵捷飞不安地搓着手,“都到楼下了,还是送你上楼吧,这样我会安心一点。”   乔烈儿默许了,他忘不了严靖曦,所以他不能够接受赵捷飞,但是赵捷飞对他的担心也令他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叮~”电梯停在他所住楼层,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楼道,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整幢楼异常地安静。   乔烈儿掏出钥匙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赵捷飞立即把他拉到身后,把食指放在唇上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赵捷飞轻轻推开门,屋内一片凌乱,打开的窗户把桌面上的文件吹得满地翻飞,所有柜子都被撬开,衣服、被子扔了一地。   “被盗窃了。”乔烈儿呆呆地站在玄关处,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赵捷飞每处都巡视一遍,乔烈儿默默地蹲下捡起地上被摔裂的相架,照片上严靖曦从后搂着他,他们曾经笑得那么开心,他们曾经过得那么幸福,谁又能想到转眼间便天人永隔。   赵捷飞站在大床边上,弯下腰掀起破损的床罩发现床垫被划开了几个口子,“不是为了盗窃。”   “嗯?”乔烈儿听到他的话,便走了过来,“那为了什么?”   “像是为了找某样东西。”赵捷飞环顾一下房间,“也许认为严靖曦藏着不利于他们的东西。”   “他们到底是谁?”乔烈儿咬着贝齿。   “目前还不知道。”赵捷飞摇摇头,“但肯定跟王磊的毒品案和经济案有关。”   “那就是害死靖曦的人。”乔烈儿暗暗握拳。   “你别住这了。”赵捷飞不由得担心起来,“他们要是找不到,怕会对你不利。”   “我不怕他们!”乔烈儿眼中多了一抹愤恨。   “现在不是拯能的时候。”赵捷飞扳过他的肩,“烈儿,只有你最了解严靖曦,也是唯一可能猜到他收藏证据的地方。”   “我明白。”   “听我说,先申请入住公安宿舍,那里会比较安全。”赵捷飞其实最希望他跟自己在一起,不要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只有这样他才放心,不过他也知道乔烈儿绝对不会同意,再三权衡住进警局大院后座公安单人宿舍相对比较安全。   “好吧!”乔烈儿同意了他的决定,赵捷飞说的没错,保住自己才能找出真凶,才能把凶手绳之于法,告慰严靖曦的在天之灵。      ☆、保护   公安局宿舍,10平方的单间配了独立洗手间,一日三餐可以到警局的饭堂解决。   东南角的单人床上铺着淡蓝色的被褥,手提电脑摆放着枫木色的书桌上。   乔烈儿倦缩在床角,手指摩挲着已经被摔裂的相架,乔母坐到床边哽咽着:“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事。”乔烈儿没有抬起眼眸,低垂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照片上。   “我知道你失去好朋友很伤心。”   乔母欲取走他手中的相架,乔烈儿却抓得更紧,“他是我的男朋友。”   “你...”乔母欲言又止,看见乔烈儿眼下黑气浓重,又不好再说些什么。   “家门不幸。”一头白发的乔父摇头叹气。   “爸妈,哎呀!”卢毅儿把乔母、乔父拉到公共走廊,顺手带上单间的门,“都这时候,你们怎么还说那些话?”   “看到小乔这样子,你以为我当妈的不心疼。”乔母捂着心口,“但是我真不想他走这条路。”   “妈,这个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且你们也改变不了。”卢毅儿斜靠在走廊的围栏上,“他们在一起都四年了。”   “你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乔父急得正跺脚,“这是病,得治。”   “爸,这不是病!”卢毅儿急得脖子的青筋都现出来了,本想着他们能安慰一下弟弟,没想到弄巧成拙。   “哥,都别说了。”冷不丁乔烈儿打开了门。   “小乔。”消瘦的面庞让乔母心疼不已,“你看你瘦得像猴子,腮帮子都凸出来了。”   乔烈儿侧身越过父母。   “上哪去?”乔母喊住他。   “到饭堂填肚子。”乔烈儿走到梯口又回过头来,“你不是说我瘦吗?那就去撑肥。”   乔父叹息道:“孩子,你这是在赌气。”   “我是喜欢严靖曦,你们没办法体会到我失去恋人的心情。”乔烈儿嘴唇微微发抖,“爸,还有喜欢男人不是病。”   乔烈儿说罢加快脚步下了楼,乔母担忧地催促卢毅儿,“快去看看你弟弟。”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警局里头都是他的同事。”卢毅儿皱起眉头,“你们实在不放心,我打电话让一休多担待着,你们先回去休息。”   “这也好。”乔母往楼下看着乔烈儿的身影消失在天井处,“老头子,我们走吧!”   两老相互搀扶着往楼梯走去,卢毅儿仰望着头顶那片天,但愿他弟弟能迈过这个坎。   警局食堂。   “你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吗?”张一拿着托盘坐到乔烈儿对面。   “嗯?”乔烈儿默默地往嘴里扒着饭,“吃什么不重要,关键是没饿死。”   “我怎么说你才好?”张一挠着头,头屑像冬季的雪花一样直往下掉,以他电缆一样大条的神经,从未恋过的人哪里知道失去恋人滋味,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乔烈儿。   “小乔。”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张一恍如看到救兵,“赵队,你们慢慢聊,我去给小C打饭。”   “捷飞。”乔烈儿急切地问道:“有没有新发现?”   看着乔烈儿期盼的眼神,赵捷飞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说:“对不起,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或许严靖曦根本没留下什么证据。”   “不会的,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靖曦。”乔烈儿反驳道,“他是律师,事事留证据是他的职业习惯。”   赵捷飞无奈地看着他,我当然不了解,我喜欢的又不是他,心里是这么想,但嘴里终究说道:“你想想严靖曦出事前那段时间有没有蛛丝马迹?”   “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乔烈儿双手捂着脸。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坐在他身边的赵捷飞心疼得想把他搂进怀里亲吻他、安慰他,可是现在的他是不允许这么做。   食堂悬挂着的大电视正在播《我的野蛮女友》,车太炫和全智贤正在山上埋时间蛋,搞笑剧情不时让警局的人捧腹大笑。   “时间蛋?”乔烈儿像想起了什么,仰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视。   “你想到了什么?”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能抓住赵捷飞的心。   “我们之前去海南岛埋了一个陶罐。”   “你认为里面可能有线索。”   “也许吧!”乔烈儿摇摇头,“我不确定。”   “要不?”赵捷飞知道也许这么做有点残忍,但这也又如救命稻草般唯一的希望,“我陪你再去一趟。”   乔烈儿尴尬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也许让郭明祥陪你去合适一点。”赵捷飞猜到了他的心思,自己何尝不想陪在他身边,既然那么做让他感到不适,那不如退一步让乔烈儿有透气的空间,“小郭的心思慎密,相信任何蛛丝马迹也跑不出他的眼睛。”   “嗯~”乔烈儿点头同意,准备离去时赵捷飞喊住了他。   “小乔,等一下。”赵捷飞停顿了一下,“他是个好人,只是不小心迷路了。”   乔烈儿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住了,“你在说他?”   “严靖曦。”赵捷飞的手插在裤兜里,“小木查他的经济往来时,查到他的银行帐号交易,给很多不同的人汇了款。”   不明所以的乔烈儿眉头轻颦。   “原以为是洗黑钱的证据。”赵捷飞低下了头,“结果发现收款人全都是需要捐助的重病儿童的家属。”   乔烈儿转身背对着赵捷飞,他咬着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一直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看着他的背影,赵捷飞仰起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曾经自私地认为不应该把这些告诉你,甚至想着要是你知道了,会不会因此而自责,会不会因此而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会不会令我们更难走近,不过最终我还是觉得这是你应该知道,所以我选择告诉你,不管后果如何,但求无悔今生。   ☆、寻找线索   海南岛,云龙湾。   想不到再次踏足这片沙滩竟已物是人非,潮水依旧涨了又落,落了又涨,心中酸楚又有谁能懂?   郭明祥不紧不慢地慢慢跟在他身边,他是个言语贫乏的人,也怕说多错多。   一片茂密的椰林树影映入眼帘,乔烈儿走进树丛挨个找着记号,“我记得大概在这附近。”   “有标记不?”郭明祥跟随在他身后。   “刻着YQ。”乔烈儿弓着腰仔细地看每一棵树。   “是这棵吗?”   乔烈儿闻声走到郭明祥身边的那棵快折弯的椰树,大概前段时间的台风把树给吹折了,一下子倒认不出来,摸着树干上凹进去的“YQ”,他的心如琉璃碎片般,“Y”代表严,“Q”代表乔,一个心型把两个字母紧紧地圈在一起。   “是这里。”乔烈儿的声音有点哽咽。   “乔法医。”觉察到他的不安,郭明祥立即说道,“你在那边歇着,我来挖。”   郭明祥用铲子把泥一点点刨开,没多久就感觉到戳到硬物,小心翼翼地抹走上面的泥土便能看到陶罐的顶部。   拆开陶罐的封口,里面只有两张信纸,半蹲在地上的郭明祥取出纸张,“乔法医,你自己看,还是?”   “你看他那张吧。”乔烈儿知道此时此刻没办法静下心来面对,更别说能看出什么线索来。   郭明祥展开其中一张纸,里面是一首小诗,口中念了起来:   “电光影里宾主分   线蹊密密度金针   合欢却笑千年事   内相声华中外闻”   很俗、很白,写得很糟糕的诗。   “他写了诗?”乔烈儿侧耳倾听着,当时严靖曦没把内容给他看,非得说要将来故地重游才让他看里面的内容。   “严律师以前没写诗的习惯吧?”   “他只懂法律条文。”乔烈儿回想起那时严靖曦天天抱着厚得像砖头的法律书藉啃,张口闭口都是《刑法》第几条。   “那就有蹊跷。”郭明祥反反复复仔细地看了几遍,一拍大腿:“是藏头诗。”   “什么?”乔烈儿凑过来。   “看第一列。”   “‘电’、‘线’、‘合’、‘内’。”乔烈儿用指尖顺着首列的字点下去。   郭明祥问道,“他的意思是证据藏在电线盒内?”   “嗯~”乔烈儿指尖放在唇上,他记得书柜旁墙角的电插座形同虚设,曾经想在那充电却充不进去,“有可能。”   “那行,我们立即回G市。”郭明祥把东西都收到背包里去,警觉地看着周围,来之前赵捷飞已经对他千叮万嘱要注意安全,因为没足够的证据证明乔烈儿会被伤害,所以他们申请不了警队24小时保护。   那片沙滩是属于四季酒店,五星级酒店的保安系统还算严密,大白天要下手倒不容易,到了晚上就难说了。   郭明祥除了用他们两人身证开了房间,还用了三个不同的身份证分别再开了三间房。   电梯按了6楼、18楼、22楼、23楼。   “叮~”、“叮~”、“叮~”,电梯停了三次,郭明祥都没动,直到楼层数字显示23楼时,他才带着乔烈儿走出电梯。   “我们走下去。”两人沿走火楼梯到了18楼。   “滴~”郭明祥掏出门禁卡刷开那间不是用他们身份证登记的1809房间,“你在门口等我。”   郭明祥自己先进去把卧室和浴室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异常,才向乔烈儿招了招手,“进来吧。”   乔烈儿把行李放下坐到床上,脸色带着疲惫和憔悴。   “你今晚哪都别去,呆在房间里。”郭明祥叮嘱道,“晚上的机票买不到了,这里的支队队长是赵队的老同学,他明天会派车送我们到机场。”   “我明白。”乔烈儿翻出衣物往浴室走去。   “难为一下你,我们晚餐就吃泡面。”郭明祥从背包拿出两桶□□方便面,“你要什么口味?”   “随便。”乔烈儿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莲蓬头里的热水把皮肤烫得微微发红发疼,似乎这样子才能减轻他心中的痛楚。   郭明祥连洗澡都不敢去,从拿回那张纸条开始,感觉附近一直有双眼睛盯着他们,他的神经崩得紧紧的,一刻都没放松过,坐在沙发上的他视线从没离开乔烈儿,实在累了就到阳台抽根烟提神。      ☆、落网   凌晨四点,通常这个时间人睡得最沉,一直闹腾的酒店也安静了下来。   “海哥,他们登记的是2306房。”两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人鬼鬼祟祟地走在楼道上。   郑海拿出装了消声器的□□,“老蔡,这次一定要活的,刘书记说了没拿到证据前别再弄出人命来。”   两人一步步靠近2306房,突然电梯附近一阵喧哗的声音,郑海拉着老蔡赶紧退后藏身茶水间。   “警察临检。”一阵杂乱的腿步声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五星级的度假村也会遇到临检。”郑海纳闷起来。   他哪里知道这里的支队队长早就收到了赵捷飞暗示,自从“海天盛会”的丑闻后,即使五星级宾馆也逃不了被临检的命运,支队队长把握这难能可贵的机会搜查一回四季酒店,没准真像赵捷飞所说的能抓到大鱼,即使没有他也没什么损失。   “咯咯~”警察挨个房间敲门检查,脚步声越来越近,郑海和老蔡的心都悬起来,老蔡用口型问道:“怎么办?”   郑海悄悄地给枪上了膛,倒吸了一口气藏在门后,隔着薄薄的木板门能听到外面的警察的对话。   “这是茶水间。”   “要进去看看吗?”   “要啊,队长说了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这么紧张?”   “‘海天盛会’爆出了□□派对和私藏毒品,最近整个市都严查。”   门上的球锁转动,“吱”一下开了,看见两个穿黑风衣的人,警察立即警觉起来,“你俩在干什么?”   “茶水间,我们当然是来打水。”郑海执枪的手放在身后。   “你们是住客吗?”   “是啊,房间没开水了。”   “怎么不叫服务员?”   “没找着。”   “拿身份证给我看看。”   “好啊!”郑海的手轻微碰了一下老蔡,两人的稍微对视了一会,突然从抽出枪“砰、砰”就当胸给了两名警察两枪后夺门而逃。   中枪后的警察匍匐爬到楼道上,幸亏穿了避弹衣,不过近距离的枪击带来的冲击力还是让他几乎踹不过气,艰难地朝对讲机喊,“各单位注意,23楼歹徒有枪进了2号客梯。”   “呜~”楼下的警笛响起。   “轰~”一声,2号客梯停在15楼。   “海哥,怎么停了?”老蔡拼命按电梯的键,电梯仍旧一动不动。   “一定是条子把梯给锁住了。”郑海暗自不妙,这次看来不仅仅是普通的临检。   正在发难之际,电梯门徐徐打开,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穿着避弹衣戴着头盔站在门口,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俩,只把他们没发一枪就被这群警察打成筛子。   “放下枪,举起双手走出来。”为首的队长喊道,“别耍花样,否则把你当靶子射。”   郑海和老蔡眼见大势而去,老老实实地弯腰放下□□。   “把枪踢过来。”   两人按照警察的指示把枪踢了出去,举起双手走出电梯。   “队长,你老同学放的料挺准嘛,临检竟然抓到持枪歹徒。”副队长裂嘴笑道,“这回指不定还能帮助我们平步青云!”   “判官的名字不是盖的。”队长示意把人押上车,“你去看看楼上中枪的两位同事。”   18楼,郭明祥听到枪响一直把乔烈儿护在身边,捏紧的手心都冒出了汗,直至看到警察把那两人押上车离去,他才松了口气。   天已经泛起鱼肚白,看了一下腕表,马上就可以乘车去机场了。   G市市府,刘楚滔一身笔挺的西服站在台上滔滔不绝地演讲。   “对不起!”赵捷飞拿着逮捕令走了进来,“刘书记,你涉嫌与毒品交易案、洗黑钱案、恐吓案、持械劫持未遂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刘楚滔停止演讲,淡定地扫视了一眼台下,有人惊愕、有人兴灾、有人乐祸、有人迷糊、有人慌张...   “行,我跟你们走。”刘楚滔理了理西服,穿上秘书递过来的大衣。   审讯室,刑侦的赵捷飞、经侦的木莹和缉毒的任长风并排坐在刘楚滔对面。   “这是在严靖曦家里发现的优盘。”赵捷飞把它□□USB口,里面有多段记录了他和王磊之间交易、谈话的录音和视频,还有拍了不少账簿的数据的照片。   刘楚滔眉头皱得越来越深,那些东西想必是严靖曦趁着他们喝高了的时候偷拍的,如果这些东西落在高洁手里,不但严靖曦能全身而退,还能把他置于死地永不翻身。可是严靖曦死了,他本来没想要他的命,只是想他交出证据,想不到严靖曦却被看守所的牢头错手打死了,我刘楚滔这回死了也拉上个垫背的,没亏!我没亏!真的没亏!想到这里刘楚滔仰天长笑。   “你笑什么?”任长风瞪了刘楚滔一眼,“你的手下郑海两人已经在海南岛落网了,他们愿意转做污点证人指证你。”   “再加上刚才的证据。”赵捷飞拨出优盘,“王磊贩毒肯定判死刑,你也好不了多少,至少也要判无期徒刑。”   “我觉得无期徒刑比死刑还痛苦,是吧?”木莹托着腮看向赵捷飞。   “那当然,牢头狱霸又不是吃素的,你慢慢熬吧!”赵捷飞略带嘲笑的表情看着刘楚滔,“我们撤了。”   三人离去,留下脸色发青,一声不哼的刘楚滔。   ☆、心结难解   一个月后,冬去春渐,判决结果也下来了,刘楚滔被判无期徒刑,王磊被判死刑,霍晴琳、郑海、林寿都被判相应的有期徒刑。   乔烈儿独自打着伞走在清凉的墓园,领了严靖曦的骨灰盒放在拜祭桌上,点燃香烛,这天是他的生忌。   “还记得吗?这是我写给你放在罐里头的纸条,‘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纸张的一张碰到烛火,纸角渐渐焦黑成灰,一缕青烟升起,呆呆地看跳跃的火焰,直至纸张燃尽灼到他的手时才惊觉。   手机铃声打破了墓园的寂静。   “妈~”乔烈儿轻声答道,仿佛不愿打扰此刻的宁静,指腹抹过还挂在脸上的泪珠。   母子连心,他的情绪乔母亲何尝会感觉不到,“你在哪?”   “南国墓园。”   乔母缄默片刻,“今晚回家吃饭,我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嗯。”乔烈儿挂掉了电话,结案后乔烈儿仍然住在公安的单身宿舍,金域蓝湾是回不去了,待在那里过去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放映,完全无法入睡,眼泪不停地流,根本不受控制,作为医生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是情绪失控,迟早会得抑郁症。   一天一天   叠成陌生与悔恨   终于终于   默然遥远难再近   烟雨凄迷伴我独行   迷糊地世界已渐暗   而寒雨纷飞湿透身   细雨如断线的泪珠,滴在伞面上沿着黑色的纤维布上无声地滑落。我们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相识、相知、相恋,而今却天人永隔。   云苑新村,乔宅。   “小乔,回来了。”刚开门卢毅儿便迎了上去,“你怎么穿这么少,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谢谢!”乔烈儿接过卢毅儿给他的暖宝宝电热水袋,跟挺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的李翼打了招呼,“嫂子,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五月。”李翼在剥着合桃吃,“孕妇是不是多吃坚果有好处?”   “坚果含蛋白质、油脂、矿物质和维生素。”乔烈儿换上毛绒布拖鞋,“有助胎儿脑部发育。”   “人齐了,开饭。”乔母从厨房里端出菜肴。   一家子围坐在饭桌,中间放着热气腾腾的支竹羊肉煲。   “小乔,今天有人看中了你的房子。”在房产中介做李翼嘴里嚼着羊排,“价钱也觉得合适。”   “那就卖了吧!”乔烈儿扒着白米饭,“中介费、佣金什么的,你就在房款上扣。”   毫不知情的卢毅儿问道:“你要卖了他留给你的金域蓝湾?”   “嗯~”乔烈儿嘴里嚼着米饭,“卖了的钱都捐给福利院,我相信他也希望这么做。”   “这也好,多吃点!”乔母给他夹了一块羊腩,“既然那边的房子要卖了,案子也结了,不如搬回家里住吧。”   “在宿舍住得挺好的。”乔烈儿盯着碗里的饭。   “哪里好?”身为资深中医师的乔父摇着头说道:“眼下黑气浓重,皮肤暗黄毫无光泽,唇色浅淡,让爸抓几味中药给你调理一下好了。”   “爸,你不用担心我。”乔烈儿斜眼看着李翼,赶紧把矛头指向她,“你应该给嫂子好好调理一下,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想起乔父用各式中药煲的粘糊糊黑漆漆的十全大补汤,李翼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趁着乔父没注意狠狠地剐了乔烈儿一眼,小声说道:“小叔子,别绕到我那里去了。”   “都住回来,一起调理。”乔母最乐于看见一大家子乐融融。   乔母唠叨的功力绝对不逊于当年的唐三藏,李翼求救般的眼神看向自己老公,卢毅儿赶紧说道:“这里住我们上班不方便,小翼顶着肚子,打的上班又太贵,这里又挤不上公交,我们还是周末回来小住就好了。”   “我工作不定时。”乔烈儿继续说道,“一起住,你们会不习惯的。”   “小乔,我知道你怕我们念叨找媳妇的事。”乔母搁下碗筷,“自从那事后,小一给我们找了这方面的资料,我跟你爸都看了,也明白这事儿勉强不来,你将来交什么伴我们也认了。”   “娶妻求淑女,将来你找伴儿也得找个合适的。”乔父叹了口气,“不要像...”   “你们不了解严靖曦,他是个好人,只是走上了岔路。”乔烈儿抿着唇压抑着内心的酸楚,“如果我跟他多点沟通,结局也许不会这样子,到底我也有责任。”   “你别太自责。”卢毅儿安慰他,“相信他在天之灵也不想你这样子。”   “听小一说,你们局里有个队长在追你。”乔母看向乔父,“老头子,同一个系统的我觉得靠谱。”   “那是。”乔父点头表示同意,“至少将来不会因为阵线不同而闹矛盾,而且是铁饭碗有保障。”   “爸、妈,你们别听张一胡说八道,而且我现在也不打算找伴儿。”乔烈儿咬着牙心中暗骂了张一七七四十九次,回到局里一定把一休的后背插满所有的手术刀,再扔起冷藏室冻上一个晚上。   “是啊!”卢毅儿说道,“爸妈,这事也不急于一时。”   李翼笑着说,“又不用担心会成高龄产妇。”   话语一出,众人顿时黑线,李翼赶紧埋头吃饭,“我好像说错话了。”   手机在茶几上“突突”地震动,乔烈儿放下碗筷,用抽纸擦了擦嘴,“指挥中心的电话,我要出现场了。”   “吃完再去吧!”乔母想喊住他,乔烈儿已经披上外套走到门口换鞋。      ☆、人生的坎   南屏村,大冷天风瑟瑟地吹着,村民三五成群围着一间村屋,红蓝闪烁的警车头灯光打在墙上。   “乔法医,你来了。”郭明祥把他引进村屋,“尸体在里面。”   乔烈儿越过警界线进入案发现场,一名老太太躺在卧室的红砖地上,两个眼窝空洞洞的,大滩的血迹染红了半边身子:“真残忍。”   “嗯~”郭明祥用□□笔沿尸体画下轨迹,“独居老人。”   乔烈儿用探针□□死者的肝部量度肝温,“初部估计死亡时间是下午四点。”   郭明祥扫视了一眼凌乱的房间,“刘华,有发现吗?”   “死者的现金、存折、金饰,全部都被没了。”刘华戴着手套翻找死者的柜子、箱子,根据村民回忆死者王阿娣生前有戴金饰,家中存着一定量的现金。   “劫杀案。”郭明祥走出房间吩咐甄亮,“你跟石头去给村民做笔录,看看下午四点左右,死者家中有没有什么异常。”   “知道,队长。”甄亮马上转身出门准备挨家挨户做笔录。   “队长?”乔烈儿有点诧异地看向郭明祥。   “哦,其实只是代理队长。”郭明祥摘下医用手套,“他没跟你说吗?赵队他家里好像出了点事,申请探亲假去美国了。”   “嗯,他有跟我说过,是我自己休假把事情给忘了。”乔烈儿检查了死者的颈部,“至死原因初步断定割喉失血性休克死亡,最终定论要等我出了尸检报告。”   郭明祥一边在现场套指模一边说道,“其实队长挺担心你的。”   “放心吧!我没事。”乔烈儿举起相机给尸体拍照。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郭明祥安慰道,“凡事向前看。”   “知道了,谢谢!”乔烈儿收起工具,“等会麻烦你安排把尸体送回局里做尸检。”   “嗯,没问题。”郭明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生悔恨;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金玉良缘;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声叹息。   G市警局,司法鉴定科。   “亲爱滴,欢迎回归。”一进门张一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啵”亲了一下他的脸。   乔烈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别疯了,小心你们家小C吃醋,罚你跪键盘。”   “不是跪洗衣板吗?怎么成键盘了?”   “这年头洗衣板不好找。”乔烈儿已经换上手术剖。   “我们家是男权主义,女人靠边站。”张一坐到转椅上,“我倒担心判官吃醋。”   “你就得瑟吧!上次谁被小C揪着耳朵。”   “别提那丑事。”张一凑近他,“他都走了,你就不考虑一下判官?”   “我忘不了严靖曦。”乔烈儿打开了无影灯,走到解剖台。   “我知道你一时半刻忘不了他,这也是人之常情。”张一坐在转椅晃悠,“不过我担心你苏州过后没船坐。”   “什么意思?”乔烈儿瞄了他一眼。   “判官可能会辞职移民。”张一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乔烈儿下刀的手微微一颤。   乔烈儿调整了一下握刀的手势,稳定下来用刀子把尸体腹腔拉开,“你说那些为什么这么恨,杀死了还把眼睛挖掉。”   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张一便顺着他说:“这年头丧心病狂的人多的是。”   乔烈儿量度了死者颈部的伤口,“应该是水果刀造成的。”   “昨天大夜,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张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先走了。”   “对了,一休。”乔烈儿搁下刀子,“你给我爸妈看了什么资料,两老突然来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嘻嘻~”张一诡异的笑声让乔烈儿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真想知道?”   “嗯~”乔烈儿点点头,“说吧!”   “不就跟档案科借了几份案例。”张一摊了摊手板,“03年张某得不到家人理解,得了抑郁症在英伦大厦跳楼自杀;07年,被家人认为是病的陈某,在强制送去精神病院治疗时,用藏在身上的刀砍杀了几名医护人员;09年,王某与男友跳河殉情;12年...”   “等等~”乔烈儿打断了张一的讲话,“如果我没记错,这几位都是同性恋者。”   “中!”张一打了个响指,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顺带拿了几张比较震撼的现场照片给你家两老观摩了一下。”   有多震撼当法医的乔烈儿心里清楚得很,跳楼的张某血和脑浆溢了一地,抱团跳河王某和他男友被打捞上来时身体肿得大了好几码...   乔烈儿的嘴惊讶得张成“O”型,久久都合不上来,“你咋能把案件卷宗带出去?”   “两条‘双喜’烟就搞定了。”张一不屑地摆了摆手,“借出去一下又不会死人的。”   乔烈儿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几下,真心无法想像当时两老有啥反应。   “这回真闪了,我不是为你好才这么做。”张一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淡定!你家两老顶得住。”   张一离去后,乔烈儿双臂叉在解剖台上,呆呆地看着冰冷的尸体,他不是不喜欢赵捷飞,只是他需要时间,因为时间可以忘记一切、也可以磨平一切,包括伤痛和爱恋,至于将来?见一步走一步吧!      ☆、辞职   刑侦大队,会议室。   郭明祥把验尸报告分发给队员,“根据法医提供的尸检结果,死因是颈部主动脉被割破失血致死,死亡时间是12日下午四点左右。”   “据多位村民的口供,12日下午三点多,开电器维修店的陈武城曾经到王阿娣家中维修电视机。”甄亮把整理好的口供记录交给郭明祥。   “我们尝试去找陈武城,目前失踪了。”李石指着投影屏幕上的照片,“这就是他的相片。”   “陈武城,男,41岁。”郭明祥调出了资料,“根据当地派出所提供的户藉资料,他是地级市SW市人,五年前来到南屏村开电器维修铺,好酒嗜赌。”   “具备杀人动机,作案时间吻合。”刘华摸着下巴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挖掉老人的眼睛。”   “这个应该是迷信有关。”郭明祥解析道:“SW市那边有种说法,死者的眼睛会把生前的东西记录下来带到地府告知阎王。”   “你连这个都知道?”甄亮竖起大姆指,“配服。”   “老大说的书不怕看得杂,但看得广泛,说不定哪天能用得上。”郭明祥合上卷宗,“我估计陈武城会潜逃回他老家,刘华你通知SW市的警方配合追捕。”   “知道。”刘华转着手中的笔,“说起老大,是不是下周要回来?”   “要下下周,听说他家老爷子手术不顺利。”李石挠了挠头,“可能活不了几年。”   “石头,你哪来的下水道消息?”郭明祥半信半疑。   “在征征那套的料,真实性没十成,也有七八成。”   甄亮问道,“那老大是不是要辞职?”   众人默不作声,虽然赵捷飞平时对他们比较严格,在他的带领下加班也是家常便饭,不过真心配服他,不仅仅是一个出色的刑警,更是一个出色的领导。   “可能。”李石良久才说了一句,“都舍不得吧?”   “嗯~”大家点头表示认同后,情绪有点低落地散了会。   一周半后,警局食堂。   “Everybody,我又来了!”销魂的声音让大家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征征,每当我们人齐在食堂吃饭时你出现总是没好消息。”李石一把搂住俞征的脖子,   “这次又要说什么坏消息。”   “去!!!勒死我了。”俞征从李石强劲的臂弯中挣脱出来,“SW市已经围捕了陈武城,他也招认在王阿娣家修电视时顺手牵羊时被老人家发现,随手拿起水果刀把人给杀了,眼睛是他挖的,因为迷信说怕死者看到他的样子告诉阎王。”   “这些人渣,打靶便宜了他们。”刘华愤愤不平,“应该把他弄瞎、割舌,还有让他聋了,手脚残废才解恨。”   “满清十大酷刑?”乔烈儿夹了一撮红烧茄子,“好咸。”   “整成废人,还得用纳税人的钱养着。”郭明祥拿起紫菜蛋花汤咕隆咕隆地喝着,“不如早死早下地狱。”   “郭队!”俞征打了个响指,“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郭明祥愣头愣脑地看着他,“我婚结了,娃也生了。”   “恭喜你成为刑警大队正式队长。”俞征拍了拍郭明祥的后背,“得请大家吃饭。”   一桌子人鸦雀无声,满脸失落的表情,张一率先开腔,“判官不回来了?”   “嗯~”俞征点点头,“他已经递交了辞职信,上头也批了,小郭当队长也是他推荐的。”   李石问道:“他爸?”   “手术失败了。”俞征幽幽地说道:“现在只能保守治疗,估计活不了几年,他们家人希望他也移民过去,能陪老人家多久就多久吧!”   众人都偷瞄了乔烈儿一眼,他默默地收起碗筷,“我吃完了。”   看着他往食堂外走去的背影,李石叹了口气,“麦兜不是说有情人终成扣肉吗?”   “我打算给小飞办个欢送会。”俞征一拍手掌,“说不定有质的飞跃。”   “估计这次悬了。”张一摇摇头,一副不看好的表情。   “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悬了?”刘华拍了一记张一的胸口,“给点信心。”   “胸袭,告你非礼。”张一拍掉刘华的咸猪手,“那是你不了解乔烈儿,那货闷骚又固执。”   “唉~”众人连连叹气摇头。   “出啥事了?”欧阳晓斯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崩出来。   “商量着怎么把你师傅嫁出去。”张一吐掉嘴里的牙签。   “师傅要嫁?”欧阳晓斯一脸兴奋雀跃,“嫁谁去了?”   “散吧~”李石端起碗筷,众人也跟着散去。   “喂?嫁谁了?”欧阳晓斯嘟起嘴,“都不说,吊人家胃口。”   一桌子都走光了,只剩下欧阳晓斯一个人在跟午饭战斗,继续苦思冥想师傅嫁谁去了。   ☆、赌一把   两周后,一起森巴舞烤肉自助餐厅。   “一起森巴舞拨走不满   发泄发泄你苦闷   一起森巴舞弹开不满   让痛快与困恼交换   ”   节奏强劲的音乐,变幻莫测的舞台灯光,台中央的森巴女郎草裙胸衣随着音乐扭腰甩臀肚皮颤抖,侍应举着用八十公分长的铁柱插着的各式烤肉,顺着桌子给客人切肉。   这次小聚除了郭明祥因为休了探亲家夫妻双双把家还,刑警队和司法鉴定科的都来了。   “干杯!”众人举起啤酒杯。   “这次聚会,一是庆祝我们破案,二是欢送赵队。”俞征站起来率先拍起了手掌,“请我们的赵队说两句,大家鼓掌!”   “征征,别搞这些。”赵捷飞把俞征按下来,“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说两句。”   赵捷飞双手合十,真诚地说道:“我来的时间不长,很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对我工作上支持和配合,在大家的努力下破不了不少案子,我不仅仅当你们是我的好同事,你们还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在这里我再次谢谢大家!”   “愿这份友谊天长地久。”赵捷飞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杯是我敬大家的。”   “啪啪~”大家都鼓起了掌,刘华给赵捷飞添了酒,“老大,真的要走?”   “嗯~”赵捷飞点点头。   “你就舍得我们?”虽然每次都被发配去打包尸体,甄亮对赵捷飞还是由衷地配服。   “舍不得也没办法。”赵捷飞眼神在乔烈儿身上停留了片刻,“老爷子的事,你们都知道。”   “将来还会回来吗?”欧阳晓斯眨巴着眼睛。   赵捷飞选择了沉默,“赶紧,烤肉要热着吃!”   不是他不想回来,而是有些事情容不得他自己决定,人一生中除了爱情、友情,还有亲情,大洋彼岸有他割舍不下的血缘。   酒足饭饱,乔烈儿从座位上起来,“洗手间在哪?”   “下楼穿过小庭园就是。”张一学着台上的森巴女郎抖胸。   “脂肪不够,就别学人家去抖!”,身边的刘华给了当胸一记,“要抖也得征征那个级别!”   “混球!”俞征朝刘华竖起中指。   “俞局这回霸气侧漏。”李石搭上俞征的肩,“牛B!”   乔烈儿前脚出门,赵捷飞后脚便跟了出去。   “YEAH,老大是不是要行动。”甄亮激动地搓着手掌,激动地趴在落地玻璃窗朝下看。   “我赌一碟盐焗鸡肾,老大能搞定。”刘华很霸气地把满满一碟鸡肾放面前一方,“COME ON!BABY,都来下赌注!”   甄亮吞了一下口水,尼妹啊!吃完那碟鸡肾,今晚能把水机的五升水全喝光。   “一碗雪糕,押小飞成功。”俞征刚说完便后悔了,欧阳晓斯已经使劲往那碗里舀雪糕,哪里是一碗,分明就是一锅,大冷天吃完了准拉肚子。   “一只西瓜。”话音刚落,甄亮面前已经多了一只全场最大的西瓜,“小C,你就不能挑一只小的吗?”   “不吃白不吃,当然要挑大。”欧阳晓斯挑了一下眉,“不然亏了。”   “我怕吃了变白痴。”甄亮沮丧着脸,“我押老大成功。”   “其他人呢?”刘华催促道。   “我押一块蛋糕,赵队成功。”欧阳晓斯端来一块三角切件蛋糕。   “那么一丢丢。”刘华鄙视地看着那块蛋糕,“没诚意。”   欧阳晓斯撒娇道:“人家女孩子要减肥。”   “减你个毛啊!再减连工具箱都扛不动。”张一很吊的样子向服务员招手,“帮拿两只烤小牛腿,要大一点的。”   服务员作了一个“OK”的手势,马上帮他们从自助区端来两只成人手臂般粗的小牛腿。   “我跟石头的。”张一把其中一只往李石面前一放,“我押判官搞不定那个死脑筋。”   “就算我参赌你也犯不着给我找这么欠揍的赌注。”   “赌就赌大点才有意思嘛!”   李石翘起二郎腿摸着下巴,一脸坏笑得瑟的小贱样,“不过我希望老大成功,这样我跟木队就有机会,嘻嘻!”   “有没有说你笑得很欠揍?”   “你才欠揍!”李石环顾一下众人面前的食材,“大家记住了,拿了东西吃不完,餐厅要额外加收费用的。”   “五比一,一休你输了会撑死的。”刘华笑得直拍大腿,“要不要CALL 120等待。”   “不用,撑死了我直接在这做尸检。”欧阳晓斯拿起餐刀向着张一磨刀霍霍。   “谁输还不知道。”张一指了指楼下的小庭园,“看直播。”   众人趴在窗户躲在窗帘后朝下看。      ☆、离愁别绪   小庭院,青青草地石砌台阶,从竹编绿化棚架中垂落的攀爬植物随着晚风轻摆。   “你也上洗手间。”乔烈儿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赵捷飞坐在廊桥下的石椅上。   “不是,出来抽根烟。”赵捷飞取出火机“啪”点燃了香烟,黑夜中烟的末端闪烁着红色火焰,“坐这,聊聊好吗?”   “嗯~”乔烈儿与他并排坐在一起。   “很抱歉,前段时间没能在你身边,我挺担心你的。”赵捷飞吸了一口烟,“老爷子的病突然恶化,所以急急忙忙赶回去。”   “谢谢你的关心,我是个爷们儿,不用像女人那样需要一个怀抱哭哭啼啼寻求安慰,这事我扛得住。”乔烈儿交叠双腿,夜风略过吹起他的留海,“况且我是个医生,虽然也会情绪低落,不过我会懂得控制,不会让自己陷入情绪问题得抑郁症。”   “那我就放心。”赵捷飞吐了一个烟圈。   这次从美国回来,赵捷飞明显瘦了、憔悴了,嘴边淡青的胡须根透着一股沧桑感,乔烈儿看着有点心疼,“你爸身体怎么样?”   “手术失败了。”赵捷飞别过头,眼神飘向远方,“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上三五年,以前总觉得他烦,离家越远越好,现在倒希望时间能过得慢点,多待他在身边,哪怕只是多一分钟也好。”   “吉人自有天相。”乔烈儿总感觉他安慰人的词语是那么苍白无力,“说不定过两年医学有了突破,能治好你爸的病。”   “但愿如此。”赵捷飞抬头看着夜空中如星辰的飞机,“你能接受我吗?”   “对不起。”乔烈儿摇摇头。   “我不是黄毛小子,我不敢轻易许下等你一辈子,爱你一生一世的诺言。”赵捷飞很认真地看着他,“我爱你,也愿意等你,不管在国内还是在美国。”   乔烈儿手不自觉地抚上颈项挂着的三色指环,“我忘不了他。”   “你不仅仅是因为忘不了他,还有因为自责吧!”赵捷飞弹了弹烟灰,“你觉得你没有尽到一个恋人的责任,没有觉察到他走上歧途,或者说觉察得太迟。”   “你...”他不否认赵捷飞的话戳中他内心最软弱最敏感的位置,别过脸:“请给我时间。”   “我们回去吧,站久会着凉。”赵捷飞摁灭了烟蒂。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心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还没等到他们上来,楼上的人已经开始毛躁了。   “吊!”刘华一拍脑袋,“黄了~”   “尼妹啊!”李石用手捶着玻璃,“老大,你真菜!亏我还下了重注赌你成功。”   “噢,卖糕的。”甄亮一头栽在西瓜上。   俞征看着那一锅雪糕,心里揣摩着要不要先吞几颗腹可安止泻药以防万一。   欧阳晓斯托着下巴,“明天开始节食。”   “哇~”赵捷飞回来看见满桌子食物,“吃不完要加收钱的。”   “哟西!”张一把他面前的小牛腿往桌子中间一放,然后坐回去用牙签剔着牙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记得把这个也解掉。”   “老大!”李石把小牛腿端到他俩面前,“这个归你。”   “归我?”赵捷飞看着那只成人手臂一样粗,油腻腻的小牛腿,已经完全没食欲,“你让我一个人把它解决了?”   “你可...可...以...以找小...小乔。”已经被雪糕冻得牙关上下打颤的俞征忿忿不平地看了两人一眼,“拜你...你俩...所赐...赐。”   “征征,要不要给你倒杯热水。”赵捷飞用怜悯的目光的看着俞征,不用猜也知道这群赌徒拿他跟乔烈儿开盘,输了也是活该,“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还喝热水?”俞征摸着撑得浑圆的肚子,“你觉得我这样还能喝得下么?”   乔烈儿上下打量着俞征的肚子,“很有十月怀胎的气势。”   “都怪你!”李石、俞征、刘华和甄亮齐声说道,欧阳晓斯不是不想说而不是敢说,要知道师傅发飙师伯也保不住她。   快到打烊的时间,服务员非常有礼貌走过来,“请问可以结账了吗?”   “没看到我们还在吃吗?”刘华一边吃盐焗鸡肾,一边喝水冲淡口中的咸味。   服务员扫视了一眼满桌子的食物和那群嘴里塞满东西的SB,“吃不完也没关系,加收费用就行了。”   “妹子,你放心~”张一拍了拍服务员的手臂,“他们很能吃的。”   “结账吧!”赵捷飞不想继续丢人现眼,拿出信用卡,“加收就加收。”   “哈哈哈~”李石立即放下小牛腿,“还是老大豪爽。”   “下次再这样浪费食物。”赵捷飞瞪了他一眼,“全送去索马尼饿上一年半栽。”   “我看最适合送征征去。”刘华用水漱了好几次,那股盐焗味儿怎么也散不去。   “丫的,咸死你!”俞征踹了刘华一脚,回头跟赵捷飞说道:“刚才刷了多少钱,我给你里报销。”   “不用,这餐我请。”赵捷飞靠在椅背上。   “这怎么行?”俞征连忙掏出钱包:“说好是用局里的经费。”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赵捷飞摁住俞征的手不让他掏钱,“以后要请你们也不容易。”   冷不丁的一句话,仿佛穿过热炕的寒风,各人的心里酸得难受。   “老大,别这么说。”李石继续说道:“山水有相逢。”   甄亮流露出不舍,“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们。”   气氛有点凝重,赵捷飞连忙打趣道,“那得让征征给我报销来回机票,吃住就蹭大家的。”   “我看行!”张一搭上俞征的肩,“征征,对吧?”   “行,一定行。”俞征笑道,“不过吃住你还是去蹭小乔吧!”   乔烈儿微微一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到时候我就不客气了。”赵捷飞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很晚了,我们走吧!”   酒足饭饱,三三两两陆续离开。   “我送你吧!”赵捷飞从车库取车后,开到乔烈儿面前。   “谢谢!”乔烈儿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寂静的夜、寂静的车厢。   赵捷飞按了CD播放键,悠扬伤感的英文歌在车内回荡: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无论你在何地,无论你做何事,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就在这里等候你。   Whatever it takes,不管怎么样,   Or how my heart breaks,不管我多哀伤,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我就在这里等候你。   彼此心中却泛起了酸楚。   乔儿,我的伤痛你可知道?   捷飞,我的苦楚你可知道?   车子驶进宿舍楼前的空地,楼层大部分灯都灭了,深夜静得只听到单调虫鸣的声音,偶有野猫无声地从高处窗台跳落地面。   “我到了。”乔烈儿半只脚已经踏出车外,“你要保重。”   “你也一样。”赵捷飞伸手拉住他,“那天会来送我吗?”   “会的。”乔烈儿点点头。      ☆、送机   G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   身披白袍的乔烈儿急匆匆地走向化验室,楼道的三男一女激烈的争吵引起他的侧目。   顶着火红色莫西干头的年轻男子跟旁边的说道:“肯定是你的种。”   地中海啤酒肚中年男:“我要是有那个能力,老子家的媳妇早生了娃。”   满脸痘印瘦得跟猴子似的男人:“我只搞过一次,哪有那么容易中。”   少女染了一头黄发,右耳打了4个耳洞,左耳还戴了2个耳钉,搂着娃低头扳着涂了黑色甲油的指甲,“等结果出来,你们就别想着赖账。”   化验室,诺大的双层玻璃把内外隔绝,里头的人正忙碌地拿着化玻仪器做着分析。   “不好意思!”头发花白的陆教授迎了上来,握着乔烈儿的手,“刚好我们医院人手不够,这DNA亲子鉴定没法做,才不得已让你过来帮忙。”   对于经常做DNA司法鉴定的乔烈儿来说,可以算是驾轻就熟。   “甭客气,就是外面那几个?”乔烈儿透过隔音玻璃往外看,少女正抽着烟,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嗯~”陆教授捶着老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哪个是孩子的爹都搞不清楚,心里还有‘廉耻’两个字吗?”   “这些人胡搞也不懂戴个套子,咋不怕染上HIV。”换了无菌衣的乔烈儿从三男一女及小孩的血样细胞核中所含有DNA提取出来,先进行纯化,化除样本中的杂质后放进PCR仪上进行大量复制,放大到通过仪器可以看到的程度。   “为了图个爽字连命不要了。”陆教授指着对面楼的妇科,“上月有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在黑诊所流产都不下五次,最后那次刮宫大出血送到咱们医院来抢救,总算捡回了性命,不过全宫切除,以后不能再生孩子了。”   乔烈儿透过仪器将双链的DNA打开,加一些检测用的的内标,标记检测用的片段长度后再用毛细管测序仪进行检测,由于DNA带有电荷,通过毛细管电泳的方法,不同片段DNA长度的电泳速度不同,在同样的电压,同样的电泳时间下,泳动的距离不同,这些长短不同距离可以通过前期加入的内标测量分辨出来。   “这是男人不负责任,女人不自爱的行为。”他一边操作着仪器一边说道:“前几天,我们局里接了一宗命案,女的事后虽然吃了紧急避孕药,不知道因为是买了假药还是药品失效,一开始不知道自己怀上了,喉咙发炎吃了环丙沙星消炎药导致胎儿畸形,生出来接受不了两人用枕头把婴儿给闷死了。”   “真是作孽啊!”陆教授叹了口气。   “摊上这样的人渣父母,一条鲜活的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就那么几小时便匆匆地离开了。”乔烈儿的眼眸暗了下来,顺顺!他想起了严靖曦助养的孤儿,顺顺的心脏问题就她的母亲怀孕期间错误用药所致,幸运是她的母亲只是抛弃了她,不幸的她来不及接受治疗便撒手人寰。   “老说现在的人性知识贫乏,我看是道德观念沦丧和责任心薄弱。”陆教授换下无菌衣,“我先去一趟住院部。”   “你放心,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乔烈儿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做亲子鉴定大约需要六小时,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去送赵捷飞的机。   数据显示在连接检测仪的电脑屏幕上,乔烈儿坐在电脑前一边看数据一边写着分析报告,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   “弄好了?”从住院部回来的陆教授负着手走进来。   “是好了,不过...”乔烈儿把报告往陆教授手上一放。   陆教授戴上老花眼镜看了一眼报告惊得假牙都快掉下来,“啊?三个男人都不是孩子的生父。”   “嗯~”乔烈儿戴下医用手套,“报警!”   “什么?”陆教授一时反应不过来,“找不到生父也不用报案吧?”   “根据她孩子的年龄推算,发生关系时不满14岁。”乔烈儿继续说道:“与十四岁以下的幼女发生性关系的,触犯刑法,以强女干罪论,从重处罚。”   陆教授拿出手机赶紧拨打110,没想到做个亲子鉴定还弄出案子来。   乔烈儿换过衣服立即冲出医院,扬手打了出租车,看看腕表应该还来得及。   候机大楼,悬在穹顶下的大型液晶显示屏不间断地滚动播放着航班信息。   “老大,不多等一会。”郭明祥挽留他,希望乔烈儿能赶得及,连续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   赵捷飞把大件行李托运后,抬头看见显示屏提醒他乘坐航班已经开始办理登机手续,“不等了,你们多保重。”   “老大,你也要保重。”刘华上前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记得回来看我们。”   “嗯!一定。”赵捷飞给每个前来送行刑警队队员一个结结实实的大拥抱。   甄亮眼圈有点发红,赵捷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像个娘们,不再跟着我打包尸体是好事!该高兴才对,而且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也可以来美国找我玩。”   “老大,我还想跟着你打包尸体。”   “要乘飞机,都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李石叮嘱道,“赶紧秽一口,重新再说。”   “知道了,不乱说。”赵捷飞拍拍他的肩,“放心,一定平安到达。”   赵捷飞朝众人挥挥手,转身挽着随身行李包转身向着国际航班通道走去,快到通道尽头默默回首却依旧看不到他的身影。   前方交通事故,乔烈儿乘坐的出租车正堵在离机场不远的云城快速道上,想打电话把身上和提包都摸遍了都找不着手机,想必是落在医院里了。   “司机,都堵死了。”坐在后座的乔烈儿趋前身子,“能绕道吗?”   “帅哥,绕不了。”司机慢条斯理地说道,“离下一个出口还有五百米。”   堵车堵得无聊的出租机司机开了收音机,音乐台正播着老歌《今宵多珍重》   “愁绪如何自控 悲哀都一样同   情意如能互通相分不必相送   放下愁绪今宵请你多珍重   那日重见只恐想见亦匆匆”   乔烈儿透过车窗仰头看着划破天际翱翔夜空的飞机。   捷飞,那你是吗?对不起,我赶不及送你。   并不是不爱你,只是我还忘不了他,你要的我给不了!   烈儿,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选择等你,等时间慢慢抚平你心里的伤痛,我会为你把裂缝深埋心中。   你说要我给你时间,我便不再等你送机,怕看到你就想不顾一切的拥抱你。   我给你时间,但愿别是一辈子!   ☆、微信传情(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乔烈儿给自己泡了一杯花茶,淡淡的花香配上甘涩的绿茶,赶跑晨起的倦意。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微信,赵捷飞很喜欢把他在国外生活的点点滴滴拍下来发给乔烈儿,每次看到他的微信时嘴角总会微微上扬,也许连乔烈儿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   雪后的西雅图银装素裹,覆着白雪的圣诞树挂满了铃铛和饰物。室外露天冰场,人们穿着色彩艳丽的羽绒服在冰面上滑行。   赵捷飞靠在栏杆上,对着手机屏幕说道,“我读大学时来到南方就没再过白色的圣诞。”   举起手机360度转了一圈,纷纷絮絮的雪花落了下来,“美不美?真想和你再溜一次冰。”   “不过不要再有冰刀谋杀案。”赵捷飞朝镜头做了个鬼脸,“明天要参加FBI的体能考试,祝我走狗屎运吧!88~”   ******   不要再有冰刀谋杀案,乔烈儿嘴角微微上扬,对着屏幕轻声说道,“祝你好运!你一定能行。”   “叮~”微信发了出去,他闭上眼睛,作了一个梦。   梦景中...   “FBI!”赵捷飞一手举着联邦密探的证件,一手拿枪指着犯罪嫌疑人,用流利的英语说道:“You have the right to remain silent and refuse to answer questions.Anything you do say may be used against you in a court of law.”(PS: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做为成堂供词。)   ******   印第安纳波利斯,康赛克球场,NBA步行者队的主场。   “Defence!Defence!”,声浪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观众手拿白色棒棒汽球满场摇曳。   “现场好HIGH!”赵捷飞不得不一只手捂住耳朵,一只手把手机拿到嘴边,“我们在印第安纳波利斯执行任务,忙里偷闲跟大伙一起来看球。”   “你猜猜我看到谁了?”赵捷飞故作神秘地说道:“小乔,你的偶像三分王Reggie Miller,他当评述员了,我还找了他要签名,回头寄给你。”   “我们还合照呢?”赵捷飞把合照发了给乔烈儿,“还记得当年我刚加入你们的队伍,破了第一单案子咱们一起打篮球吃烧烤,结果东西还没吃上又要下现场,但愿今天不要...”   话还没说完,一个壮实的黑人男子在赵捷飞耳边说了几句。   “WHAT?”赵捷飞拍了一下额头,“小乔,话真得不能乱说,我的球还没看完又要出任务了,88~”   ******   已经搬回父母家住的乔烈儿托着腮看着他发过来的合照,赵捷飞很SB地做着“V”手势站在前NBA球员Reggie Miller的身边。   “噗~”一下笑了起来,“傻瓜,你还能再二一点吗?”   “在笑什么?”卢毅儿走了进来,“这不是你出了国的同事。”   “嗯~”乔烈儿把手机调至黑屏,“你不用带娃了?”   “吊颈也要透气。”被九个月大的女儿晴晴的哭功整得快疯掉的卢毅儿倒卧在乔烈儿的床上,“给你嫂子先带着,我得歇歇。”   “准备放开单独二胎。”乔烈儿调侃道:“晴晴未出生前,你不是扬言要多生一个吗?”   “一个够了。”卢烈儿揉着额角说道:“两个非得整死我,还是像你这样好。”   “我哪里好了?”乔烈儿盘起腿坐在单人沙发上。   “爸妈都不反对了。”卢毅儿坐起来搭上他的肩,“都过了这么久,你就别老放不下。”   乔烈儿趴到卢毅儿身上,“哥,明天借你的车用一下。”   “行,要去哪?”   “明天是他的忌日,想去看看他。”   卢毅儿把从衣兜里取出车钥交了给他。   南国墓园。   乔烈儿用纸巾把骨灰盒擦拭干净,陶瓷相片中的严靖曦一双桃花眼,神采飞扬。   “你在那里过得好吗?”乔烈儿用火机点燃了香烛,“我搬回爸妈家住了,他们收拾东西时,你猜找到了什么?”   “当年你写给我的情信。”   乔烈掏出已经发黄的信件念道:   “久不闻你的消息,我内心痛楚不已。   久不见你昔日的身影,我不知道你的面容是否又憔悴了许多   从来不顾伦理纲常的约束,哪怕自己会粉身碎骨   从来不嫌弃我的俗气与无助,哪怕自己会辛禄吃苦。   总说我们的情虽没有钻石般纯净之真,却也有湖水般清澈之真。   总说我们的意虽没有钢铁般之坚韧,却也有利刀锋利之切。   风很狂,却风化不了我们彼此相爱的执着。   雨很大,却淋不失我们彼此最深的回忆。   雷很暴,却震不倒我们彼此永恒的诺言。   电很响,却摧不跨我们彼此相拥相依。   你穿越在我茫茫的星河之中,辗转于我失落的角落,给予我生命的快乐。   不能忘你徜徉于我阴霾的身旁,唤醒我失意的脸庞,给予我自信的力量。   存情何惧无相逢,会朝一时比翼飞,我愿陪你一起消褪容颜...”   虽然他知道严靖曦没有文学细胞,这首诗很明显是从百度上找来的,但是切切实实地反映了他的心思。从开始的平静都中间的哽咽,读到最后,乔烈儿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泪珠滑过面庞无声无息地掉落在地上溶入泥土,留在嘴边的只有苦涩,留在心上的只有伤疤,留在脑中的只有记忆。   ☆、微信传情(二)   *****   西雅图华盛顿大学,白色和粉色樱花遍开与哥德式建筑风格的校园相映成趣,700英亩大的校园位於美丽的华盛顿湖及联合湖边,赵捷飞悠闲地躺在草地上,不时会有松鼠出现在身边。   “小乔,漂亮不?”海风吹过,粉白色的樱花落了一身,赵捷飞双手放在脑后看着蓝天白云,“你知道吗?这是西雅图有名的情侣圣地。”   两只鸟儿在枝桠上欢快地跳跃嬉戏,赵捷飞叹了口气,“连鸟儿都是成双成对,我呢?形单只影。”   “还记得香辣小龙虾吗?我到美国快两年了,每到一处新地方执行任务,我第一时间就去唐人街找小龙虾,可是这里只有波士顿大龙虾。”   “我很想念那个味道。”赵捷飞舔了舔嘴唇,“不仅仅是小龙虾的味道。”   烈儿,你何知道,我怀念的是跟你一起的味道。   那你呢?你会想我吗?还是心里还惦记着他?   *****   江风习习,乔烈儿来到香辣小龙虾档。   “老板娘!”乔烈儿坐到最边上的那桌子,“一斤小龙虾、一瓶生力。”   “帅哥,你都好久没来了。”老板娘拿着油腻腻的抹布意思意思地抹了两下桌子,“那个喜欢跟你聊人体器官的朋友呢?没看到他。”   乔烈儿往玻璃杯里倒了点水,把筷子放里面洗刷了两下泼掉,“他出国了。”   “你一个人就不用坐这边上,又不会影响我做生意。”自来熟的老板娘堆着满脸笑容拉了拉乔烈儿的衣袖,“里面坐得舒服点。”   “不了,我喜欢这里。”乔烈儿拒绝了她的好意。   “那好吧!”老板娘用油渍斑斑的围裙抹了抹手,“你稍等一下,菜马上给你送来。”   乔烈力一边吹着啤酒一边吃小龙虾,总感觉味道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埋单~”   “32元。”老板娘给乔烈儿找了零钞,“帅哥,记得下次再来啊!”   “老板娘,你是不是换了调料?”乔烈儿用纸巾抹了抹嘴,“味道好像跟以前差了一点。”   “不会吧,我们还是那个厨子。”老板娘板起脸往用帆布搭成的临时厨房吆喝道,“老江,客人说味道差了点,你是不是又偷工减料,下次再这样我就炒了你!”   “嘿,别这样。”乔烈儿连忙拉住老板娘,“是我自己上火了,味觉有点重,别怪江厨师。”   “顾客是上帝嘛!”老板娘一转身,刚刚还板着的脸立马笑着满脸褶子,“帅哥,慢走啊!”   乔烈儿双手在裤袋里,月色下独自沿着江边慢慢地走着,对面高楼的射灯影在水中波光粼粼,不是因为小龙虾的不新鲜,更不是因为江师傅的手艺退步了,而是他不知道一个吃怎么能吃出两个人吃的味道呢?   ******   白白嫩嫩粉嘟嘟莲藕般的两只小手臂一前一后地挪动着爬到镜头前,“吧唧~”嚷了一句,口水“哗”一下从小嘴里涌出来,大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势。   黑漆漆的瞳孔好奇地盯着镜头,微微挑起的眉眼跟赵捷飞有几分相似,一边用小手擢着屏幕,一边“吧唧、吧唧!”地喊着。   ******   一股酸酸楚楚地味道在心中蔓延开来,坐在解剖室里看手机的乔烈儿嘟起嘴,自言自语道,“还说一个人,没见一段时间连娃都生出来,这节奏也真够快的。”   “这是你哥的娃?”张一进门便抢过手机,“不对,毅儿的应该都快三岁了,这个才刚会爬,也就七八个月左右,而且瞳孔头发怎么有点像棕色,你们家可没有混血儿。”   “关你屁事。”乔烈儿想抢回手机,张一左闪右躲。   “哟哂~”张一看了微信上显示的名字,“竟然是判官的。”   “是啊!”乔烈儿与张一隔着解剖台相对而立叫嚣着,“那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张一一脸坏笑。   “你笑什么笑!”乔烈儿一挪步子,张一马上跟着挪,两人不远不近地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我没笑,只是抽了。”张一努力绷着脸,“某人吃醋后悔了吧?”   “谁吃醋?谁后悔了?”乔烈儿抄起一把手术刀,大有准备庖丁解牛的架势,“你给我说清楚!”   “啧啧~”张一白了他一眼,“你咋不看完就开始炸毛呢?”   乔烈儿接过张一抛回来的手机,从视频镜头的角度可以看出拍摄用手机已经被固定在桌面上。   ******   “哎呀,我的小祖宗。”赵捷飞走过来把婴儿抱起来,“拜托,你的口水别把我手机给灭了。”   赵捷飞跟小BB脸贴脸凑近镜头,“我俩长得像不像?”   “外甥像舅舅。”赵捷飞“啵”亲了一下小外甥胖乎乎的脸蛋,“我姐的小儿子,长得跟我一样帅。”   赵捷飞面对面地举着小BB,贼溜溜的大眼睛盯他,鼓着腮帮子,嘴巴动了两下,“哇~”散发着酸臭味的奶排山倒海地喷涌出来。   “小祖宗,你居然吐奶。”赵捷飞十分无奈看着湿漉漉的衣服,“哎呀、哎呀呀~”   赵捷飞的姐姐赵捷妤接过孩子,“赶紧换衣服去。”   吐完感觉通体舒畅的小外甥“咯咯”地朝赵捷飞笑。   ******   “好可爱的小BB。”看着赵捷飞狼狈的样子,乔烈儿还是忍不住被逗笑了。   “领养一个。”张一用手肘撞了撞他。   乔烈儿斜睨着他,扳着手指头说道:“第一,根据《收养法》规定夫妻共同收养必须双方都年满30周岁,我没老婆;第二,还规定了无配偶的男性收养女性的,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年龄应当相差四十周岁以上,我还得等好多年;第三,被遗弃的男婴通常有先天疾病,像我这种收入只够一人吃饱,全家饿死的单身汉是有心无力。”   “谁让你在这收养。”张一食指往西边的天空指了指,“‘啾’飞过去跟他结婚,美国允许同性恋□□。”   “你胡说什么。”乔烈儿别过头。   “我说出你心中的话,别扭受!”张一递上一张大红请贴,“记得给我准备一个大红包。”   “恭喜!”乔烈儿接过喜帖,“要跟小C进围城了?”   “女孩子的青春耗不起,喜欢人家就得给个交待,总不能拖着。”张一拍了拍乔烈儿胸口,“兄弟,不像你跟判官,两光棍都耗了多少年,赶紧啊!啧啧~”   “干吗又扯到我那去!”乔烈儿拍掉张一的咸猪手,“对了,别扭受是什么意思?”   “小白!”张一白了他一眼,“就是你现在这副屌样。”   “你才别扭,你全家都别扭!”   “你继续别扭,我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张一摇了摇头往门外走去,“不鸟你,我去刑警队那边派贴去了。”   “恭送张公公~”   走到门口的张一回头朝乔烈儿竖了中指。   ☆、婚宴   希斯顿假日酒店,宴会厅。   一身笔挺的西装内衬小马甲,油光可鉴的大背头取代了以往的鸡窝头,穿着踢死兔的皮鞋张一与华丽抹胸长裙、蕾丝头纱的欧阳晓斯站在大厅门口迎宾。   明显西服小了一个码的俞征不得不挺胸收腹地站着,生怕一不小心把衣服给撑爆了,“一休,还以为你会找小乔,没想到你找我当伴郎,真当是我好哥们了。”   “其实...那个...你先别激动。”张一凑近俞征小声说道,“那时你还没调来,自从支队的法医阿沈结婚那次请了咱家小乔当伴郎后,整个系统没人再敢请他。”   “啊!”俞征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为啥?”   “他长得太漂亮,成为全场焦点。”兄弟团之一的刘华走过来,“新郎新娘惨被炮灰。”   “嗯,就是那样子。”张一摸着下巴,“所以我结婚发誓在局里找一个比我逊的,你知道这个多不容易。”   “原来这样子。”俞征愣了愣,怒视着张一,“你是觉得我丑,才让我当伴郎。”   “很有自知之明嘛。”张一搭上他的肩,“别生气,我是王渤,你是王宝强,咱们是彼此彼此。”   “我局长肚里能撑船。”俞征头颅一昂傲娇地说道,“今天又是你大喜日子,我就不跟你计较。”   按G市的风俗,新郎、伴郎和兄弟团要给酒席上每个桌子逐一敬酒。   浩浩荡荡来到警局同事那桌子,“满上!满上!”乔烈儿给张一添了酒,“不许代喝,不许造假,咱家的一定要喝完。”   “你敬的,我怎敢不喝。”脸红得像关公的张一很豪气地一饮而尽,再把杯子翻转。   “趁着人齐。”俞征拍了拍手掌,“我顺便说个事情。”   刘华笑着说,“征征,你今天好像不是主角。”   “嘿!借个场子说几句嘛。”俞征清了清叫喉咙,“第一件事,我们局里得到一个到美国UCLA为期进修一年的法医名额。”(PS: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简称UCLA)是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西木区(Westwood)的一所公立研究大学,是美国最顶尖的综合大学之一。)   “一休,征征送你结婚大礼了。”乔烈儿嚼着酥炸乳猪皮。   “卧槽,你忍心让我跟小C新婚就两地分居?”张一搭上乔烈儿的肩膀,“当然是派你去。”   “就这么定了,小乔去。”俞征打了个响指,“第二件事...”   “征征,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有完没完。”李石打断了他的话,坏笑着说道:“小乔,记得找赵队带你游遍美国东西岸。”   “石头,别打断我的讲话,跟你有关的。”俞征竖起三根指头,“不多,就三件事。第二件就是我们郭队因为他家夫人要调到北方的C市,所以他也申请了调动,下个月就随夫人去大东北了。”   “那谁当头?”甄亮左看右看。   “恭喜我们李队长。”俞征带头鼓起掌,“文件已经下来了,李石当队长。”   众人也跟着鼓掌。   “谢谢!”李石假装抹了把泪,“俺守得云开见月明,我终于当上队长。”   刘华笑道,“石头,要不要来一段奥斯卡获奖感言?”   “感谢国家、感谢党、感谢爹妈、感谢征征...”李石深情地说道,“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众人好奇。   李石眼神坚定地说,紧握拳头:“我要追上得厅堂下得现场的木队。”   “赵队都出国这么久,怎么没见你追?”郭明祥摸着下巴,“现在咋突然要追了。”   “自从她升了队长,级别比我高,女强男弱,你们说我怎么好意思去追。”李石骄傲地头一仰,慷慨激昂地说道,“现在我们终于平起平坐,男女平等,所以我决定重拾当年的劲头一追到底!”   “咳咳~”俞征拍了拍兴奋的李石,“石头,第三件事对我来说是好事,对你来说就不是好事。”   “啊?”李石瞪大眼睛,下巴快掉到地下,“你这是要让我先甜后苦!”   “各位,我已经申请辞职了,上头也批了。”俞征心花怒放地说着,“我开了一家私房菜,欢迎各位以后来品尝。”   “征征终于得偿所愿。”刘华问道,“你爸同意了。”   “是啊,经过我多年来的软磨硬泡,老头子终于松口。”俞征摸了摸胸口,“我的小心肝,终于不用再当这个窝囊的局长,整天被你们欺负!”   “你不当局长对我来说是坏消息?”李石有点迷糊,“难道新上任的局比当年的判官还严格。”   “那就不是地狱刑警。”甄亮震惊了,“而是地狱局长。”   “到底谁是新任的局长?”刘华催促道:“征征别卖关子了。”   “木莹,经侦科的老大。”俞征斜眼看着李石,最终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哈哈~哇哈哈~”   众人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李石的脸拉得老长...老长...,比那个演员于震的脸还长。   “石头,看来你又得多奋斗几年。”乔烈儿笑得肩都抽了。   “不对!”张一摇了摇手指头,“我怕石头熬到局长这个位置时,木局长已经升级为木厅长。”   “这爱情得多伟大。”刘华作出情深款款状,两眼快要冒出心型的泡泡,“事业上你追我赶,永无休止直到退休。”   一言不发的李石唯有自斟自饮,自个儿喝着闷酒。   “新郎子抛花球了!”   众女警一哄而上,花球不偏不倚地落下缉毒组的骆苍的怀里。   “大壮,看来你好事近了!”、“任队,赶紧求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众人起哄着、打闹着、欢笑着,彩纸礼花洒了一地,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空难   蓝航的波音777客机从G市的国际机场起飞,大约15小时后抵达美国洛城。   乔烈儿坐在靠近舷窗的位置,旁边是一对70多岁的老夫妻。   飞机进入白令海峡时突然颠簸了一下,老太太问道:“是不是遇到气流?”   老爷爷摘下老花眼镜,“别担心,就算遇到气流也是很平常的事。”   话音刚落,飞机再度大幅度的颠簸。   双语广播反复地提示着:“各位乘客,飞机遇到强气流,请各位系好安全带。”,空姐神色凝重地从服务间走出来并检查每一个人的安全带是否系好。   机舱内隐隐透着一股不安的气息,有人交头接耳窃耳,恐惧的情绪悄悄蔓延开去。   乔烈儿刚系上安全带的金属扣子,舱内的灯“嚓嚓!”响了两下暗了下来,旋即飞机像过山车一样来了一个360度翻滚。   一片尖叫声、哭喊声,“啪”氧气罩自动掉落下来在他面前晃啊晃,顶上行李架的门经过这次冲击后不少被撞开了,行李背包“哗啦啦!”散落一地,其中不少还砸到坐在下面的乘客。   “空姐,有人受伤了!”   飞机稍微稳定了一点,空姐提着急救药箱扶着椅背艰难地走过去为被行李砸破头的乘客包扎。   经过这次360度大翻转后,大家都知道不是什么气流问题,气流不至于能让这只空中巨大霸波音777客机来一个360度的大空翻,肯定是飞机自身出了故障。   乔烈儿沮丧地看着舷窗外的云朵,这回也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公费出一趟国,没想到遇到飞机故障。   广播再次响起,“各位乘客,我们的飞机在一个半小时后将迫降Aleutian Islands。”(PS: 阿留申群岛,位于白令海与北太平洋之间,自阿拉斯加半岛向西伸延至堪察加半岛。)   机舱内有人叹气、有人抽泣、有人颂经祈祷...   空姐的上衣已经染了血,依旧一个个的给乘客派纸张和笔,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片愁云惨雾,这纸和笔用来作什么的,不用说大家也猜到了。   迫降意味着什么?九死一生?幸运女神会不会眷顾他们,让他们死里逃生?   乔烈儿用颤抖着的手接过纸笔,强忍着刚才飞机翻滚带来的心悸,笔尖停在白纸,脑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无从下笔。   写下存折密码?好像不用,家属出具死亡证就能提钱。   写下爸妈、哥,我舍不得你们,他们看了会不会更伤心?   ......   心乱如麻的他瞥见隔壁的那对老夫妻把一个字都没写的白纸折叠好放在前面书报刊的袋子里。   乔烈儿有点好奇地,“你们什么都不写?”   老太太没有答话,只是淡淡一笑,回眸看着身边的老爷爷。   老爷爷轻拍了一下老太太的手背,“老伴,我们在一起也有五十年了吧?”   “是啊,想当年你为了多见我一面,还天天来我家面店吃面条。”老太太眼神飘向远方,回忆着久远的事情,因白内障混沌的眼睛此时好像清明了许多。   旁边的两个老人家布满纵横交错皱纹干枯的手交叠在一起,平静的闭上眼睛。   不远处的一对小情侣相依相偎,年青妈妈把孩子紧紧地拥在怀里。   乔烈儿看向舷窗外变幻万千的云朵,“捷飞...我们还能见上一面吗?”   短短的近一小时的飞行,像过了半个世纪般,期间飞机又再颠簸了几次,巨大的离心力让乔烈儿觉得心脏都快被呛出来的感觉,不时传来伤员的□□声和女人的抽泣声。   “有战机。”有乘客指着左翼舷窗。   眼尖的看到机尾的星条旗,“那边也有,是美军的。”   乔烈儿坐在右翼舷窗,往外看去果然出现了一架银灰色单座战机。   不知道谁突然冒出一句,“怎么会有战机?不会是要炮轰我们吧?”   机舱立即骚动起来,人人自危。   “啊?那怎么办?”   “我不想被炸死。”   “这是客机,怎么可能炸我们。”   “美军误炸客机也不是第一回。”   “我们进了美军的航空识别区。”(PS:防空识别区,指的是一国基于空防、需要所划定的空域。目的在于为军方及早发现、识别和实施空军拦截行动提供条件。)   “F22战斗机。”有人认出了战机的型号。   空姐连忙解释道:“别担心,他们只是在领航。”   两架F22一左一右的伴随着客机飞行了约十五分钟便以Y字型路线飞离,预视着即将着陆,心又再悬了起来,客机也从相对稳定的平流层进入接近地面的对流层。   “噼啪!”北太平洋的深夜正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迫降的天气。   乘客都穿上了橙红色的马甲型救生衣,风雨中的客机像大洋中小船般左右摇曳,腿底下是浩瀚的太平洋。   最前方的屏幕上飞机下降的高度:“2000米...1500米...1000米...”,风雨飘摇中的波音777如同一只折翼小鸟战战兢兢中逐渐下降迫近地面。   乔烈儿透过舷窗,下方的小岛隐约看到了灯光,要知道阿留申群岛是美军的基地,跑道仅够战机起落,长度和灯光都不足以降落波音777这类大型客机。   负责运送重伤员的阿帕奇直升机已经在机场候命,救护车和消防车的也都停在边上。   屏幕上飞机下降的高度:“300米...200米...100米...”   所有人的都弯腰把头埋在膝盖中抱成一团,没有人知道这次着陆飞机的起落架能不能正常打开、会不会冲出跑道、会不会断开、会不会爆炸...   灯光“嚓嚓”响了两声后全灭了,一遍漆黑的机舱仿佛步入死亡般寂静,引擎的轰鸣声让人胆颤心惊。   用停机坪临时充当延长跑道两旁,美军的士兵手一个个笔挺地站着,风雨中高高地举着大型火炬灯为随时有可能冲出跑道的客机照明导航,哪怕是用我的生命换你的平安。   “50米...10米...0米...”   飞机明显震动了一下,“轰隆隆”起落架触及地面擦起了耀眼的火花,滑行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在临时跑道的尽头处停了下来。   几乎要蹦出喉咙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死里逃生的机舱内一片欢呼雀跃,负责运送伤员的美国大兵一身防火服,戴着防火面具走进舱内。   “Are you OK?”   惊魂未定的乔烈儿打了一个“OK”的手势,大兵便示意从紧急通道的下去。   乔烈儿刚滑下去,便有军医上前替他大致检查了一下,只是额角和手臂有点擦伤并无大碍,便给他披上毛毯。   开着暖气的休息室,桌子摆放着热茶、咖啡、面包和热狗,虽然不是什么精品美食,对于经历过一场生死浩劫的人来说已经是幸福最美味的。   外面的风雨渐渐停了下来,乘客们非常有秩序地一个挨着一个排队打电话。   天际泛起了鱼肚,一线金色的光芒努力从厚厚的云层中穿透出来,带着新一天希望。   “到你了。”跟在后面的人推了推乔烈儿。   乔烈儿拿起话筒,手指快速地按下几个号码,“嘟嘟~”长鸣音后,没睡醒的声音迷迷糊糊带点慵懒,“喂。”   看看腕表,美国时间应该还在睡梦中,估计那人还不知道飞机迫降,“捷飞,是我。”   “啊?”赵捷飞一骨碌爬起来,被子掉到床下,半//裸着精壮上身,仅穿着一条底裤,“你下飞机了?”   “嗯~”   赵捷飞半眯着眼睛看看手机,明明是半夜,难道手机坏了?再看看床头的闹钟,没错啊!还没天亮,飞机到达时间应该是上午八点,“你在哪啊?”   “阿留申空军基地。”   “什么?”赵捷飞一边夹着电话,一边从被窝里翻出IPAD上网,头条便写着飞机迫降阿留申群岛,“你有没有受伤?”   “一点点擦伤,没事。”乔烈儿抚着经过简单包扎过的伤口,“我想问你在美国当法医要什么资格?”   赵捷飞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啥?”   “我问你在美国当法医要什么资格?”乔烈儿又再重复了一遍,“别让我说第三遍了!”   “哈哈!”赵捷飞开心得整个人在床垫上蹦起来,“小乔,这个问题等你来了我们再促膝详谈。”   乔烈儿挂掉电话走到户外,从海上升起来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大衣的衣角随风扬起,经历过黑暗的生命因你重新燃亮。      ☆、梦中人   乔烈儿一路小跑着穿过小区的花园,“啪”一声给人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对方是个长着一双深隧桃花眼的帅哥,向左走向右走,他们缘分就是从那一刻开始。   扶老人反被讹诈,正当他在想要不要去跳海猪脚才能把自己洗白时,严靖曦档在他前面护着他,视频为证加上一通法律条文终于把无赖给震住了,那天严靖曦告诉他自己是一名律师,而他却选择了隐瞒,谎称自己是一名医生。烈焰吞噬了906那间房中房,冷雨纷飞的晚上严靖曦无家可归,他又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把哥哥卢毅儿衣服说成政府救济一轱辘给了严靖曦,当他以为严靖曦会介意他的职业和以前的刻意隐瞒,没想到严靖曦道出了他的心声、他的顾虑,一杯热茶从指尖暖进心房。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心,他在江边啃着虾蛄时,短短的三个字“我想你”在屏幕上显现出来,他的脸红了,到底是酒精作用还是从那时起他已经动心了?   火灾过后他在哥哥上班的银行与严靖曦重逢,举手之劳帮了他打赢了官司,蒙罗丽莎西餐厅开始了他们第一次约会。他送的那条浅蓝色斜纹真丝领带静静地躺在衣柜里,自从严靖曦走了后他一直珍藏着,那是他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永远占据他心灵的一隅,也许对赵捷飞不公平,但爱情不是代表法律的正义女神手中的天平,他相信捷飞能理解他、原谅他和包容他的一切。   当他再次偷偷伸出援手帮了严靖曦一把讨回了债,也许是同情他的遭遇,也许是敬佩他的坚韧,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那份情悄悄的植入彼此的心房,偷偷地抽芽、成长、开花结果。   情人节,风雨亭。   一束心型的用塑料管折的玫瑰花放在他的手心中,严靖曦说把心交给他,问他愿不愿意接受?怎么可能不愿意,严靖曦不知道是他自己是多么优秀!多么帅气!多么坚韧!强龙过江,不知道从何时起吸引了他这个地头蛇,他愿意与他结伴同行在生活的激流中闯荡。   解剖中他扎破了手指,看着那一池血水,他第一次直面死亡,他却害怕了!因为心里更多的牵挂和不舍,当他庆幸上天的宽容,却没料到上天的残忍,最终夺走他的挚爱。   哥哥的婚礼,那是严靖曦跟他的家唯一的合照,谁料到物是人非,照片还在却天人永隔。在严靖曦离世后的那段日子,他每日指尖摩挲着照片泪如雨下,他告诉自己他是一名法医,而且是一名出色的法医,怎么能轻易地被自己的情绪打败,他要振作,只要活着才能把那伙人绳之于法。   除夕的烟花下,他们抱团仰着头趴在警局顶楼的栏杆上看,印象中一直觉得那一年的烟火最美最灿烂,两人相拥而眠,寒冷的夜不再寒冷...严靖曦离去的那夜,无论他盖了多少张被子,总是冷进骨子里头,怎么也暖不起来。   还记得那天他们吵架了,回想起来竟带着几分讽刺,吵架的原因正是赵捷飞的案子,他不明白为什么严靖曦要去掺和那个案子,曾经有一天他问了赵捷飞,如果不是这个契机他会不会调来G市,赵捷飞的答案是“不会调来”,乔烈儿如梗在咽。   每每想到这乔烈儿如饮胆汁,谁都没料到那案子像多米诺骨牌效应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他得到了人生的幸福,然而严靖曦掉进罪恶的深渊,可惜重生只出现在小说中,现实中错过了便无法回头,一切皆成定局。   短短的几年相处,闹得最凶的是因为严靖曦接了强女干的官司,严靖曦违背了他母亲的意愿,触犯了底线,那一次他动了分手的念头,为什么他当初没察觉严靖曦端倪,要知道那时的他身陷其中,乔烈儿一定会倾力相助把他拉出泥潭,一次又一次地掩耳盗铃盲目相信终酿成苦果。   冰冷的库房,幽暗的通道,他曾经走过无数次,只是过去他都以主检法医的身份进去,从没想到有一天他是进去认尸。覆着冷霜的躯体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桃花眼一片青肿,笔挺的鼻梁塌陷,验尸报告却以掩饰了一切真相,他恨!他恨自己身为法医却无法为挚爱昭雪,泣不成声,那一段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光。   碧蓝的海浅白的沙,以为一辈子能结伴同行,却没想到第三次重踏故地竟形单只影,树干的刻字,陶罐的情书,如果他不守着那份承诺,严靖曦是不是就能避免走上绝路?   “先生、先生!”温柔悦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感觉有人轻轻地推了推他。   乔烈儿睁开眼稍微适应了机舱内的视线,挂着职业微笑的空姐半弯腰站在面前,“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切回忆都潜藏在梦中,刚才他紧蹙的眉毛,痛苦的表情让路过的空姐误以为他不适。   幸亏舱内的灯光调暗了,他眼角的泪光没有被发现,乔烈儿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不知道是出于职业素养,还是因为帅哥魅力,空姐贴心地问道:“我给您倒杯水。”   “谢谢!”乔烈儿颔首谢过,内里白衬衣领口翻在深色的针织毛衣外,简洁而   隔壁座位的男人斜躺着,戴着眼罩半仰着头,微张的嘴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空姐端来一杯温水奉上,乔烈儿露出一丝浅笑,看得空姐心花荡漾,可惜那笑容如昙花般展现后瞬间敛去。   醒过来后乔烈儿睡意全没,捧着空姐送来的温水看着灰白色的舱顶,机舱安静得能只听到引擎的声音,从高领毛衣内抽出用链子栓着交叠相套的三色指环,这是严靖曦送给他最后的一份礼物,戴上去后乔烈儿就再没有摘下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指环,透过指尖感受那份冰冷的金属质感,有时他会很羡慕那些有信仰的人,因为他们相信死去的人在另一个国度等待着,死亡不是灰飞烟灭,不是代表着结束,如果有天堂终有一天他们会重逢,如果有来生他们会再相遇相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作为过渡理顺一下,让大家回忆前文剧情,以防忘得太多了,因为有部分内容会跟第一卷SIN衔接上。   ☆、回家   晨光从档在窗户塑板缝隙中透中来,还有三小时就要着陆了,即将回到他阔别了一年的G市。   大概老妈已经熬了老火靓汤等着他,她在身边时总嫌她唠叨,清静了一年又有点想她的碎碎念念;   不知道老爸的盆栽死光了没有,会不会又被小孙子浇热水?   算算岁数,侄儿该上了幼儿园,不知道适不适应...   亲情的牵挂冲淡了忧伤的回忆,随着进入城区,久违的灰霾天气让他的喉咙有几分不适轻咳了两声。   在楼梯已经闻道浓郁的川芎味道,乔烈儿敲开了家门。   头发花白年迈的乔父放下手中的报纸,想着接过乔烈儿的行李,被他按住了手,“爸,我自己来。”   无论他多大了,在父亲的眼中他永远是孩子,总是不自觉地想伸出手去帮助他、照顾他。   “妈!”   乔妈从厨房里出来摸着他的脸,激动地说:“好儿子,让我看看。”   “没胖没瘦刚刚好。”乔烈儿搂上老妈肩,“我才去了那么一年,咋整得好样十来年没见着的样子。”   当妈的心儿子未必能体会到,乔烈儿由小到大除了旅游、出差从未远离家乡,就连大学也是在G市读的,远隔重洋整整一年,乔妈可念想了。   “我给你舀碗汤,川芎白芷炖鱼头。”乔妈唠叨着,“把行李箱的衣服翻出来放洗衣机里头,待会妈帮你洗。”   “祛风活血。”乔父看着外头浓得化不开的雾气,“这种鬼天气最适合。”   快到午饭时间,一阵锁匙的旋动声音,卢毅儿踏进了门。   “这才回来,还让你接烈儿。”乔妈不满地瞥了眼,“他都到家了。”   “哥。”乔烈儿从房间里走出来,“没事,坐地铁挺方便的。”   卢毅儿拍了拍他肩,“处理点事,来迟了。”   “又吵架了?”乔妈边上菜边埋怨,“都快半年了,还闹!”   乔烈儿这才发现哥哥憔悴了很多,唇边的胡子没刮干净,发尾长得该去修剪,衣领有点泛黄,往日整洁的小资形象没了影,没看到嫂子和侄儿身影,“哥,他们呢?”   “回娘家去了。”卢毅儿揽上他的肩往餐桌走,“别管他们,咱们先吃饭。”   乔烈儿不安的瞄了眼卢毅儿,隐隐透着不安。   “还以为你在那天天吃肉扒,一年会至少大了一个码。”卢毅儿打量着他,支开了话题,“没想到还是这么瘦。”   “我这种体质是喝油也胖不了。”乔烈儿喝着老妈熬得汤,一股暖流沁入心悱。   “多喝点。”乔妈知道他喜欢喝这汤,“锅里还有。”   乔烈儿看了眼老爸,再瞄了眼老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卢毅儿察觉到他不自在,“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反正迟早都得说,乔烈儿选择先说为快,“嗯!”   乔父、乔母定睛看着他,等待他说话。   “我准备搞技术移民。”乔烈儿简明扼要地说道,“去美国。”   话音刚落乔母放下筷子,“这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移民?”   乔烈儿郑重地答道:“我想跟他在一起。”   “他是谁?”乔父一时反应不过来。   卢毅儿大致猜到,“是赵警官吧,以前跟烈儿是同事,刑警队长。”   “哦!原来是他。”乔父依稀记得张一提起过,“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是为什么要移民去美国?”   “对啊!”乔母不解道,“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   乔烈儿不知道该怎么向父母解释,为难之时卢毅儿替他说话,“美国对待同性恋比咱们□□宽容,在那边他们会幸福点。”   “哥!”乔烈儿感激地看向他。   “别这样看我。”卢毅儿用手背碰了碰他的手,“吃饭。”   “怎么也不比正正经经娶妻生娃幸福。”乔母蹙眉,常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说不定过了几年腻又分手,没儿没女来去匆匆,到时候你独自一人在美国让我们怎么放得下心。”   “有儿有女不也一样想走就走。”卢毅儿苦笑了一下,“感情这事不是婚姻和儿女能绑住的。”   “哥,你跟嫂子怎么了?”乔烈儿察觉到气氛不妥。   “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乔父叹了口气,“我跟你妈嗑嗑碰碰这么年来还不是一路走过来。”   卢毅儿埋头吃饭,婚姻的事冷暖自知,自从他竞聘副行长失败以来老婆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两人渐行渐远。   “多吃点。”乔妈给烈儿夹了花蟹的钳子,虽然不是秋蟹肥美的季节,但这是乔烈儿最爱吃的菜,“想不想妈做的菜?在美国吃不上家常便饭。”   “想,当然想。”提起家常便饭,乔烈儿思绪飘回半年前,他过了一个不一样平安夜。   ☆、西雅图(一)   ******   冷雪纷飞,乘坐联合航空的飞机从相对温暖的洛杉矶抵达严寒的西雅图。   极力压低帽檐依旧抵档不住扑面的冷,人冻得快面瘫了,从机场出来小跑着钻进赵捷飞车内,冻得直呵气搓手,“好冷。”   赵捷飞调大了一档暖风,“你土生土长在终年无雪的南方,肯定不习惯这种天气。”   “确实不习惯。”外头白茫茫一片,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仿佛进入了黑白默片世界,乔烈儿眼波流转被雪景深深地吸引住,“不过好美。”   尽管扫雪车把雪推到路两旁,柏油路仍然蒙上薄薄的一层雪粉,车子在茫茫的白雾中驶往西雅图城郊的住宅区。   一栋栋外型差不多的别墅像童话世界里的房子,车子呼啸而过,不时有狗只从白色栏栅处探出头来,抖动长毛甩掉落在身上的雪粉。   透过巨幅的玻璃窗,家家户户都置了一颗圣诞树,塔型的树身上绕着闪烁的彩灯,针叶上挂满了饰品,地面上堆了不少礼物,金发的小女孩伸长小胳膊正努力地把一只金属小球挂上去,此情此景让乔烈儿想起家乡的春节:“以前我们春节都爱买桃花,桃枝上也是绕着彩灯,每年都是我负责把红色的利是封挂在枝桠,等以后春节也买一棵让我的大侄儿挂红封。”   以前在他眼里桃树很高,挂利是封是件很困难的事,随着他一年一年长大长高,那已经不再是一件既困难又满足的事,直到成年后这个习俗逐渐被淡忘了。   “我听说桃树是旺桃花运的。”赵捷飞指尖敲打着方向盘,“你还是别买了。”   “你是对我没信心。”乔烈儿用手肘捅了捅他,“还是对自己的没信心?”   刚说完这句话乔烈儿心里就堵了,曾几何时他跟严靖曦之间也说过这些话。   赵捷飞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怎么呢?”   “没事。”乔烈儿摇了摇头,挤出点笑容。   赵捷飞把车子驶进一栋别墅的车库,在乔烈儿眼里每栋都差不多,要是把他独自扔在街区里,也许连哪个是家都找不着。   屋顶上覆着厚厚的雪,透过玻璃鹅黄的灯光让人温暖恬静,室内外是冰火两重天。   赵捷飞牵起他的手,“手这么冷,衣服可穿得不少啊!”   “紧张。”乔烈儿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你又不是丑妇,怕个啥?”赵捷飞紧握他的手推门进了屋里头。   一冷一热鼻涕就不争气地冒出来,没有见到传说中“家翁”,却有个两岁还系着尿布的棕发小男孩把自己的小毛巾递给他。   “谢谢!叔叔用这个就好了。”乔烈儿想拿桌面上的抽纸,小男孩抱着他大腿不让走。   长长的睫毛眨巴着眼,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中文正想换英文说,赵捷飞走过来一把抱起小男孩,戳着他圆圆的脸,“Kelly,人家一进门你就抱大腿成何体统。”   “他能听懂中文?”乔烈儿打量着这个小屁孩,觉得眉眼有点熟悉,方才想起以前在赵捷飞微信见过,那时倒不太像混血儿,现在长开了反而能看出来,“你姐的儿子。”   “嗯,我姐说不能忘本。”赵捷飞把小男孩放下,“中文教得一点都不含糊,居然还教他珠算。”   乔烈儿瞥了眼盘腿坐在地上闲得玩脚指丫的小Kelly,对学习珠算这事深表怀疑,大概那一颗颗大珠子在他眼里头更像糖果。   枫木楼梯传来脚步声,乔烈儿仰头往上看,盘着发髻的老妇人穿着素色高领毛衣,白金项链悬着一枚十字架垂落在胸前,她扶着栏杆拾级而下。   无框眼镜下眼神清明,狭长而微微上挑的眼角跟赵捷飞如出一撤,乔烈儿醒悟过来连忙打招呼,掂量一下该怎么称呼,最后还是喊了声“老师。”,毕竟赵妈妈是大学的教授,也是法医界的前辈。   赵妈妈颔首微笑,上前跟乔烈儿握过手:“小乔,欢迎你来我们家作客。”   离得近的时候,乔烈儿闻到她身上让人觉得很淡很舒服的味道,不像大多数洋人那样浓郁呛鼻,只有移动时风带起才能依稀捕捉到那一丝稍纵即逝的淡如幽兰的香味。   “妈,姐和姐夫去哪了?”赵捷飞把他俩脱掉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还有妞妞呢?”   “一家三口去超市买东西。”赵妈妈抱起坐在地上的小男孩,“Kelly不愿意去。”   “爸,还好吗?”   “油尽灯枯的日子还能怎么样。”赵妈妈叹了口气,“刚醒了,你们上去看看他吧。”   赵捷飞牵着乔烈儿上了二楼的卧室,推开门房间里弥漫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头发花白稀疏的老者合眼着半躺在床上,行将就木的姿态多少冲淡了节日的喜庆。   “爸。”赵捷飞坐到床边轻唤,老者微微颤动着眼帘睁开混沌的眼睛,目光在赵捷飞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转移到他身边的乔烈儿,“烈儿也来了。”   血管凸现枯如老柴的手颤抖着想抓乔烈儿的手却落空,乔烈儿猜到赵父眼睛已经看不清,主动握着那双冰冷的手,“叔叔好。”   生命如风中之烛随时熄灭,赵父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糖尿病引起的肾衰竭,即使口渴也得控制一天水的摄入量,赵捷飞扶起他用调羹喂了一小口水,生命在疾病面前显得如此脆弱无助,死神随时收回他们的性命。   赵父疲惫地合上眼睛,刚才短暂的对话几乎耗了他大半的能量,赵捷飞让父亲平躺回床上,掖好被角两人捏手捏脚地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两人的心情变得沉重,乔烈儿正想着说点什么安慰他时,楼下传来喧闹声,原来是赵捷飞的姐姐一家三口回来了。      ☆、西雅图(二)   在一楼门口处,长卷发的女子脱掉浅棕色的大衣,扫掉落在肩发上的碎雪,扭头与正在下楼梯的乔烈儿对上眼,额发下细长的凤眸,化着淡妆在红毛衣的映衬下显得流动溢彩、明艳动人,如果说赵妈妈是白玉兰般的高知分子,那么赵姐姐是火玫瑰般的女强人。   赵捷妤略高傲的眼神透出她的精明能干,把卷发捋到耳后,还没等弟弟介绍已经给了乔烈儿一个热情的大拥抱,“欢迎!”   她退后一步端祥了他一番,乔烈儿被看得怪不好意思,赵捷妤回头把刚进门牵着6岁小女孩的高大白人男子介绍给他,“MY husband and daughter.”   “WELCOME!”白人男子上前跟乔烈儿握过手,女孩儿怯怯地躲父亲身后不愿意出来。   “妞妞,长大了反而害羞了。”赵捷飞拿出准备好的礼物给小女孩,“这是舅舅和叔叔送给你的礼物。”   “Thank you!”女孩儿羞羞地接过礼物满怀期待地拆包装纸,当看到里头飘亮的芭比娃娃时一扫刚才的矜持乐得满屋子尖叫。   水晶吊灯,枫木长桌铺上洁白的桌布,青花陶瓷碟、顶上镶着金箔的象牙筷子、薄得透过的骨瓷杯、银质的刀叉、精致的水晶高脚酒杯整齐地排列着。   巨型的大火鸡被烤得金黄,鸡肉混合着黑胡椒、大蒜、迷迭香、洋葱的香味,话说在美国呆上一段时间对这肉腾腾的烤物真的没多少食欲。   桌子上热腾腾的肉包子和蒸饺更吸引他,乔烈儿是南方人,一直以白米饭作为主粮,本来对包子、饺子没多大兴趣,来了美国半年每天都肉扒汉堡包,即使去唐人街找吃,那些香蕉人做的中国菜都是改良版,大多把国菜的精粹不是丢了就是忘了。   传统的肉包子和蒸饺已经让他食指大动,一股熟悉的香辣味儿飘来,当他看到赵妈妈手里的菜碟时差点感动得落下泪。   怎么也没想在这里能吃到G省的传统菜式煎酿三宝,鱼肉剁成肉蓉用盐糖、胡椒、料酒、食粉调味拌均匀后嵌进切开缕空的茄子、尖椒、圆椒中,再用高火煎熟,香气四溢。   “这是你们的家乡菜吧?我在网上查了做法,也不知道正不正宗。”赵妈妈特意多夹了几块尖椒酿肉给乔烈儿,他们按西式采用分餐的模式,“小飞说你喜欢吃辣。”   “谢谢!”乔烈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虽然味道不如他妈妈做的好吃,但那份心意却浓得化不安。   “别不好意思!”赵捷妤爽朗地笑道,“一家人,喜欢就多吃点。”   两个小朋友已经一手一个包子啃起来,肉汁顺着嘴角滴落。   香喷喷的焦溜肉段配上青瓜和红萝卜,卖相已经相当吸引,还有炸得金黄的罾蹦鲤鱼,当滚烫卤汁浇在鱼身上发出“滋啦”声后,热气蒸腾,香味四溢,让人从视觉到听觉再到味觉瞬间被调动起来,除了肉食外还有一碟清炒生菜,要知道在美国生菜除了生吃还是生吃,伴着蒜蓉热腾腾的炒青菜久违了。   除了丰盛的主菜外,还有饭后甜品冰糖葫芦,不过这是改良版,美国常见的草莓取代了传统的山楂,心型饱满的草莓用竹签串起裹上热糖浆,酸酸甜甜勾起了他们姐弟对儿时的回忆,冬日里头能蹭上一串冰糖葫芦分着吃是件幸福的事。   赵父也来到饭桌边,病入膏肓的他已经无法与儿孙同食,仍希望在这仅存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感受一下家的温馨气氛,虽然他说不了多少话也看不见,嘴角却一直微微向上扬起,尽管不舍却更懂珍惜。   调皮的Kelly抓起火鸡腿要塞给姥爷吃,赵父伸出手摸着外孙的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乖。”   晚餐后他们照了一张全家福,包括乔烈儿在内一家八口对着镜头“茄子”,闪光灯一闪而过把幸福停格了下来。   他的生命结束在圣诞后一个月,很遗憾未能等到传统的春节再次团圆,赵妈妈说他临去前唯一要求就是那张全家福拿给他,虽然看不到仍紧紧地拽在手里,最后带着微笑平静地离去。   平安夜的夜晚,外面絮絮地下着雪,窗台上积上厚厚的一层。   赵捷妤两个孩子睡了,刚才还很热闹的家安静下来,乔烈儿打横躺在床上仰头隔着玻璃看窗外的风雪,像极了小时候水晶球里的泡沫雪。   “咯咯~”有人敲了敲门,他以为是赵捷飞洗完澡回来,正想奚落他装模作样进来还敲门,谁知道打开门看到的是赵妈妈。   “老师。”棉布睡衣外面只套了件圆领毛衣,趿着布拖鞋的乔烈儿有点不好意思,感觉在端庄的赵母前自己穿得太随意。   “叫阿姨吧!”赵妈妈转身往楼下走去,“陪我聊聊。”   “哦!”乔烈儿忐忑不安地跟着,心里头骂着赵捷飞洗澡咋洗这么久,他琢磨不透赵妈妈要跟他说什么。      ☆、西雅图(三)   赵妈妈把他带进书房,乔烈儿拘谨地坐到沙发上,两杯红茶上漂一片薄薄的柠檬。   “大餐有点肥腻,喝杯茶有助消化。”赵妈妈抬手向乔烈儿做了个“请”的手势,她捧起杯子啜了一口,“你也喝。”   乔烈儿捧着杯,淡淡的柠檬香在茶水的热力下沁人心肺。   “你别紧张,虽然我只有这么个儿子。”赵妈妈放下陶瓷杯子,浅笑道:“但我不是那种对传宗接代有着根深蒂固的人,只要他幸福我就安心。”   乔烈儿舒了口气,其实他也猜到赵家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但毕竟赵母正式表态让他更踏实。   “同性恋其实跟左撇子差不多。”赵妈妈看着自己手背上浅淡的疤痕,那是小时候因为她自己是个左撇子,被家长硬是打成右撇子而留下的印迹,“大多数人都是右撇子,在过去的年代人们总认为左撇子是个错误,家长用打骂的手段逼着左撇子改成右撇子。”   “直到现在,几乎没有人再认为左撇子是不正常的。”赵妈妈拉起乔烈儿的左手,“相信越来越多人也会觉得同性恋跟左撇子一样,那是人类的如生惧来,跟异性恋没什么不同。”   乔烈儿听完她的一番话,心里暖暖的。赵妈妈松开乔烈儿的手,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包装好的礼物,“希望这份薄礼对你有用。”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接过,“谢谢阿姨!”   “不拆开看看吗?”赵妈妈提醒他。   乔烈儿还是不太习惯西方的当面拆包,被赵妈妈提醒方才撕开包装纸,木质的盒子里头躺着厚薄不同封面发黄的硬皮抄,他拿起其中一本,娟秀的蝇头小字记载着解剖中各种疑难问题和解决方法,这是法医的笔记,而且是一名资深法医教授日积月累记录下来。   “这些都是给我的?”乔烈儿有点难以置信。   “嗯!”赵妈妈点点头,“其实这些我多年前已经整理成电子文档,之所以把手稿送给你,希望你能看作一种传承,因为我感受到你对这个职业的热诚。”   他诚恳地答道:“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小飞应该洗完澡了。”赵妈妈笑道,“赶紧回去吧!”   乔烈儿别过赵母返回他们的卧室。   “去哪了?”洗完澡的赵捷飞正在整理床铺,瞥见乔烈儿捧着硬皮抄,“你手上的是什么?”   “你妈妈的笔记。”   “她居然把自己的珍藏给了你。”赵捷飞拉着他坐到床边,拿起深绿色封面那本翻开内页,“这是我小时候涂鸦,被我妈用钢尺打手板。”   “噗!”乔烈儿看着内页上一只寒武大进化巨型的牛蛙咧嘴傻笑,赵捷飞的画画水平真的不咋样。   “这是她对我们的祝福。”赵捷飞从背后环着他,在颈窝落下一吻,“我也有礼物送你。”   乔烈儿接过礼盒拆开,顿时愣住了。   “怎么啦?”赵捷飞对他的反应有点诧异,“是不是不喜欢?”   他摇了摇头,把准备送给赵捷飞的礼物拿了出来。   赵捷飞不明所以,稀里糊涂地拆了包装,当场大笑起来,乔烈儿的礼盒里躺着跟他一模一样的礼物,“真没想到!”   “我看你那个破损得厉害才买的,你怎么也送这个?”乔烈儿撇了撇嘴,“反正都一样,不用送了,留着自己用。”   “那不行。”赵捷飞从盒子里头拿出小牛皮□□套放在乔烈儿的手心上,“知道我为什么要送枪套吗?”   乔烈儿抬起眼眸静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我希望你能用得上它,有一天我们持枪并肩作战。”赵捷飞握着他双手凝视着他,“明白我的意思吗?”   乔烈儿轻声问道:“你想我移民来美国。”   “嗯,也许这么做有点自私。”赵捷飞继续说道,“但这里的环境更适合我们。”   赵捷飞说得没错,对于同性恋这边的接受程度比较高,即使公开了也不会影响职场生涯。一辈子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在飞机迫降那时他已经决定了,不管将来的日子是长还是短,但愿彼此能相守。   乔烈儿勾起嘴角浅笑着拿起枪套当作枪指着赵捷飞,单起一只眼道:“我要跟你当神枪侠侣。”   “好啊!”赵捷飞把他扑倒在床上,捏着下巴调笑道,“乔姑姑。”   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薄唇微启露出贝齿如同魔鬼的诱惑,赵捷飞热炽唇贴了出去,乔烈儿闭上眼沉沦于缠绵热吻中。   火辣辣的热吻如同星星之火燎原,瞬间席卷全身,彼此急不可待地互解对方的钮扣,乔烈儿衣襟敞开,赵捷飞的裤子半褪之际,房门不合时宜地发出“咯咯”声,像是有人在敲门,却更像有人用东西暴力砸门。   箭在弦上却被迫停下来,赵捷飞骂骂咧咧地提起裤子,“SH-IT!”   乔烈儿边扣钮边走去开门,传说中已经睡觉的Kelly站在他面前,小手勾骷髅头的眼睛,昏暗的楼道里他的糊了一脸红色,白色的开襟毛衫和米色萝卜裤上大片大片的血红,仰起小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乔烈儿。   刚才砸门的骷髅头前额裂了一道痕,光滑的后脑勺上错综复杂还有几条的血杠杠,场面凶残、诡异,让人不寒而颤。   “Kelly,你不是已经睡了,怎么又跑出?”国外的孩子年纪很小就开始独自睡一个房间,赵捷妤在楼道另一头跑过来抱起小男孩,满脸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乔烈儿一脸尴尬,用力吸了吸鼻子,还好没有血腥味,疑惑地指着小男孩的脸问道,“他这是?”   “哦!”赵捷妤用指尖抹了抹他的脸上涂料,“Kelly又偷拿了我的唇膏玩。”   小男孩若无其事地开合着骷髅头的嘴巴,待赵捷妤把儿子抱走,赵捷飞赤着上身斜靠在门边,“那是我妈的教学用具。”   拿骷髅教具当玩具?乔烈儿还没回过神来,赵捷飞轻轻地推了推他,“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小时候打架抡起骷髅教具的腿骨追出去,不用打已经把小伙伴们吓得落荒而逃,我姐更绝,她曾经试过把骷髅头当球踢,结果第二天我妈上课时发现教具被踢烂,罚我姐面壁思过。”   赵家真不是一般人随便能进的,乔烈儿庆幸自己是当法医的,什么惊悚场面没见过,不然刚才早被吓晕。   “你不想继续吗?我可等不及了。”赵捷飞将乔烈儿拉进房关上门把人压在门板辗转亲吻。   外面风雪交加,里面却烈火焚身,生命之火再次燃起照亮他们的人生航程,漆黑的夜中恍如海面上的灯塔指引着他们前行...   ******   ☆、移民   G市,乔宅。   从平安夜的回忆抽离出来,吃过晚饭乔烈儿窝在房间里,指尖抹过小牛皮枪套感受着那份冷硬的皮质感。   卢毅儿从门缝探进头,“我能进来跟你聊聊吗?”   乔烈儿蜷曲起长腿,腾出床尾的位置,“哥,坐。”   “这本子很有来头。”卢毅儿随手拿起一本硬皮抄,“不是你的字。”   “他妈妈的,以前也是一名法医,现在是大学的教授。”乔烈儿把玩着手中的枪套,“这是她作为礼物送我的。”   “看来他们家已经完全接纳了你。”卢毅儿放下本子,“你别把妈的话放在心上。”   乔烈儿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可是...”   “虽然他们接受了同性恋的事实,但是你一直生活在他们身边从未远离,出国这一年你不知道妈在家唠叨了多少回,一会儿怕你吃不惯,一会儿怕你衣服不够,三天两头让我给你寄这个寄那个。”卢毅儿的手按在乔烈儿的肩上,“有他们家的照顾,我知道你在美国肯定不用吃苦,希望能体谅妈她一时接受不了你要移民的事,给点时间她,她会想明白美国更适合你们。”   “谢谢哥,我会理解爸妈的。”乔烈儿盘腿坐在床头,“等我站稳了脚跟,也把他们申请移民过去。”   “算了吧!我想他们也未必愿意跟你走,老人家在这里根深蒂固,去了怕是不适应那边的生活。”卢毅儿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倒是你要常回家看看,别有了情郎忘了爹妈。”   “知道了。”乔烈儿嫣然一笑,眉眼弯弯。   “你终于能走出来。”卢毅儿吁了口气,“哥也替你高兴。”   “趁着还没上班,我想明天去看看他。”乔烈儿侧头看着哥哥,“你和嫂子?”   “没事的,她爱闹就让她闹去吧!”卢毅儿从裤兜里掏出车匙,“开我的车去,天气预报说明天雷暴,注意安全。”   乔烈儿接过抛过来的车匙,卢毅儿拍拍屁股离开房间。   --------------------------------------------------------------------------   阳光透过布帘间的空隙照进来,时差还没倒过来,乔烈儿昨天很晚才睡着,勉强睁开眼拉开窗帘一室阳光,心想还好天气预报不准。   车子驶到位于G市郊区的永久墓园,乔烈儿的领出严靖曦的骨灰盒放到拜祭台上,点上香烛合掌拜了三下。   “靖曦,我回来了。”乔烈儿殿上三杯严靖曦爱喝的凤凰单枞,“去的时候遇到飞机故障,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浓浓的茶水渗入泥土中留下一摊水渍,狂风卷过枯叶翻飞絮絮地落在祭台的铁皮顶棚上发出“沙沙”的响声,香烛随风晃动忽明忽暗,乔烈儿不得不拢起手档着风防止吹灭,“所以我接受了他。”   尽管身为法医的他是无神论者,世上根本没有灵魂的存在,人死后就灰飞烟灭回归尘土中,但此时却唯心地觉得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严靖曦还是能听到的,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失望?   “我可能要移民。”乔烈儿哽咽着说道,“以后也许不能经常来看你,你会原谅我吗?”   木质骨灰盒瓷画像上严靖曦那双令人难以忘怀的桃花眼依旧张扬跋扈,可惜他再也无法回答乔烈儿。   天际黑压压的云团越积越厚,仿佛要塌下来的感觉让人透不过气,白昼如同黑夜,乔烈儿把骨灰盒送回存放楼中。   墓园正大肆翻新修缮,到处都拆拆建建,主道路被挖得坑坑洼洼,乔烈儿不得不绕远路去停车场,顺着山坡穿小路走过去。   “噼噼啪啪”下起了冰雹,乔烈儿打着伞在雨幕中艰难前行,雨夹着豆大冰颗粒从伞顶滑落铺满一地,寒气从打湿了衣服透进来,乔烈儿冷得打了个激灵。   土坡上方传来轻微的响声,乔烈儿停住了脚步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被暴雨冲散的泥土顺着水流滚下来。   随着滚落的黑泥越来越多,松软的土层被彻底冲垮露出一个深坑,乔烈儿隐约看到深坑中藏着的东西,黑土中露出一抹惨白,泥土的流失让那抹惨白越来越清晰,乔烈儿的瞳孔因惊愕而不断地扩大,手中的伞倾侧了也没发觉,直到冰雹落在肩上砸得生疼才回过神来。   ☆、骸骨(一)   半小时后,警车驶进墓园。   领头的李石问墓园的工作人员,“谁是最先发现骸骨的人?”   “还在山上。”工作人员指了指北坡,“我带你们去。”   外面雷声滚滚倾盆大雨,李石皱了皱眉头,“怎么能让人待在那里。”   “我们劝过。”工作人员摊了摊表示很无奈,“可他不听。”   随行的还有张一、甄亮,两人面面相觑,搞不懂那人还呆在山上干吗?   “会不会是贼喊捉贼?”   甄亮话音刚落,李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难怪小C当年宁愿要屌丝也不挑你。”   “石头哥,别小看屌丝。”张一抬了抬下巴,“这年头屌丝都能逆袭。”   三人穿上雨衣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往北坡走去。   绿林中一人撑着伞蹲在土坡上,深坑中骸骨半露出来。   李石嚷嚷着:“那谁,现场不能乱动。”   雨声掩盖了他的声音,喊了好几遍坑边的人才缓缓站起转过头来。   “乔烈儿。”李石抹掉在脸上的雨水才看清坡上的人,“你怎么在这?”   “案子是我报的。”乔烈儿大半身子都湿透了,那把伞根本档不住风雨,“我还以为是Z市他们管。”   “以前是的。”甄亮解释道,“现在划到我们市了。”   “哟哂!那谁啊!”提着箱子落在后头的张一跟了上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乔烈儿撇了撇嘴,“本来打算明天上班,看来提前了。”   张一斜眼看着他,“滚筒洗衣机。”   “什么意思?”甄亮反射弧比较长,迷茫看着张一。   李石瞄了眼黑着脸的乔烈儿,还是忍不住说了,“走到哪死(洗)到哪。”   “一群死扑街,别想着要手信。”乔烈儿接过医用橡胶手套,把骸骨从泥土中取出来,“石头,这里是不是乱葬岗?”   “不是。”甄亮已经核实了,“根据墓园提供的资料,这篇绿化林至少种植了十年。”   李石往坡顶走去,边走边用腿踏脚下的泥土,眉头紧锁。   “一年没见,石头脱胎换骨。”在乔烈儿印象中李石得过且过,完全没有现在这股较真的劲儿,“蛮拼的。”   “人家是女为悦己者容。”张一向李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嘛!男为悦已者...”   “我看这里不止一个坑。”李石用脚尖踮了踮黑土,“甄亮,挖开。”   甄亮借来铲挥臂挖坑,乔烈儿把骸骨全放进证物箱中,底下黑泥中有东西反着光,“那是什么?”   张一半跪着用小铲拨开泥土,反光的是薄薄一小片金属,他用摄子把夹起金属片放进证明袋。   “有发现。”甄亮扔掉手中的铁铲,为免破坏骸骨,只能戴上手套徒手挖掘。   张一甩了一下酸疼的胳膊,“应该找蓝翔的来。”   “一副不够,还来两副。”乔烈儿叉着腰看着被挖了出来的第二副骸骨,“不会还有吧?”   “有可能。”李石铲子探了探右上方的土堆,“这里有点松软。”   “我先回去做分析,你们慢慢挖。”乔烈儿直了直酸疼的腰,“一休,咱们走。”   领着工具箱两人先行下坡回局子里头,李石和甄亮继续在雨中挖掘。   ------------------------------------------------------------------------   G市,警局。   乔烈儿刚踏进司法鉴证科就踢掉脚上湿透的鞋子,“小C,赶紧来帮忙。”   应声从实验室走出来却不是欧阳晓斯,而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个子不高单眼皮八字眉,乔烈儿扭头看张一,“这这谁啊?”   “你一定是传说中的师叔。”男子激动地上前拉着乔烈儿的手,“我叫刘星,刘德华的刘,周星驰的星。”   乔烈儿抽回手,虽然他是同志,但不代表他喜欢被陌生人亲昵地握着小手,“那你到底是谁?”   “Z市借来的。”张一搁下金属工具箱,“你师兄光头强的徒弟。”   “哦!”乔烈儿终于知道来者何人,“你老婆呢?”   张一得瑟地说道,“小C怀上了,徐强搭了关系让她去逸仙医大的实验室工作。”   “恭喜!恭喜!喜当...”乔烈儿赶紧把“爹”字咽了下去,岔开话题道:“我希望小C生男孩。”   张一剐了他一眼,“重男轻女。”   “可不是那个意思。”乔烈儿鄙视着张一,“男孩像妈,女孩像爸,你这副模样还是不要祸害下一代。”   “我现在是内在美。”张一臭着脸,“况且爷以前也是帅哥一枚。”   一直被两人晾在一边的刘星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着张一说道,“真看不出来。”   乔烈儿掩嘴笑得直不起腰,穿堂风吹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赶紧去换衣服。”张一知道乔烈儿在雨中呆的时间最长,大半边身子都湿了,又吩咐刘星,“给他搞点姜汤驱寒。”   刘星不知所措地站着,“上哪搞?”   “征征的小厨房有。”乔烈儿边走边脱掉湿衣服,俞征的办公室就是叮当的百宝箱,只要关于吃的就一定有。   “征征是谁?”刘星求助地看向张一。   “现在是木局。”张一给刘星指引道,“你到楼下饭堂要。”   乔烈儿才想起俞征在他出国后不久就离职了,现在局长是木莹,突然有点怀念俞征办公室小灶。   “征征听说你回来了。”张一递给他干毛巾,“要给你接风洗尘。”   “不过今天肯定来不及。”乔烈儿用毛巾揉干湿发,瞥了眼解剖台上的两副骸骨。   “干活吧!”张一伸了懒腰,“谁叫你是滚筒洗衣机。”      ☆、骸骨(二)   换过衣服的乔烈儿喝了碗姜汤把身子暖和了,套上白大褂开始进行骸骨DNA提取。   他取了股骨用水洗净骨骼表面,然后晾干。在解剖台上锯成小块,再锉打磨内外表面,去离子水、乙醇和5%bleach浸泡后再晾干,最后磨成粉末。   称了5g骨粉,加入0.5mon/L EDTA(pH8.0)溶液,搅拌均匀置于摇床上脱钙,去离子水洗两遍,去上清,如是重复4次。交给张一沉渣,加入裂解液于56摄氏度放还要加DTT、PK至浓度100ng/mg,以12000r/min离上清液按硅珠法才能从陈旧骨骼中提取DNA。   刘星负责第二副骸骨清洗、晾干、磨粉,整个实验室静得只听到砍斩、研磨的声音,还夹杂着烧瓶、试管碰撞的清脆响声。   冷光灯下冰冷的金属解剖台,陈旧的骨骼拼凑出一个人型置躺在上面,闯进来的甄亮虽然已经不是当年的菜鸟,看到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新丁,大半夜跑来干吗?”乔烈儿摘下口罩,尽管甄亮早已不是新人,他还是习惯性地喊他“新丁”。   “我们发现了第三具,而且...”甄亮按着绞疼的胃部,不是他不想吃饭,而是一想起那坨东西他就恶心得想吐。   “你胃疼?”乔烈儿看见甄亮疼得的额角冒着冷汗,“还没吃饭?”   “忙,没时间吃。”甄亮逞能,继续把前面没说完的话,“而且半身蜡化。”   “送上来吧!”乔烈儿撇了撇嘴,转身手插在白大袿的衣兜里对刘星说,“把排风开到最大。”   刘星跟了徐强这么长时间还没遇到过尸体皂化,没想到即将调回Z市前碰上这等“幸事”。   甄亮卸掉了当年打包尸体的光荣任务,两名脸色惨的警员拎着尸袋往解剖台上一丢,留下那包散发着腐败奶酪样特殊恶臭的东西,头也不回就赶紧溜了。   乔烈儿重新戴上口罩,拉开尸袋的链子,一股腥臭味喷涌出来直呛呼吸道,跟当年粪池捞尸不相上下,连他也被熏得蹙起眉。   强排风开到最大,在实验室最里头做DNA分析的张一还是闻到浓郁的味道,摇了摇头,“乔乔,你跟皂化也太有缘分了吧!”   “这种缘分我才不要。”乔烈儿按压了一下尸体湿润腐臭的上半身,下半身的肌肉已经基本完全脱离腐烂,只剩下两条森森的白骨,“尸体发现的地方是不是潮湿密闭?”   “山坡的黑土掩埋了个已经荒废封闭了的水窑,里面积了很深的水,如果不砸开真没发现里头还有尸体。”甄亮用纸巾塞住鼻孔,“上半身在水深的地方,下半身在水浅的地方。”   尸蜡的形成,尸体停放在水中或潮湿的土中与空气断绝体内脂肪发生变性变成灰黄色蜡样物(尸体皂化)。   乔烈儿执稳手术刀在滑腻的软如黏土的尸表以Y字开腔,几乎吃惊得手术刀都掉到地上,“噢,卖糕的。”   “怎么啦?”甄亮壮着胆子往前一步,还是看得不太真切。   “五脏六腑全没了。”蜡黄的皮层突出一小截线头,乔烈儿用指尖勾着慢慢引出一小段,“缝合线。”   甄亮还是不敢走得太近,远远地站在外头问道,“会不会是腐烂了?”   “不可能外面皂化了,里面完全腐烂掉。”乔烈儿戴着手套抹过连接心脏、肝脏等器官的边缘,“很整齐的切口。”   刘星放下手中的活,径直走过来看着尸体向外翻开的皮层和胸骨架下空荡荡的胸腔和腹腔,“怎么会这样子,难道...”   三人异口同声说道,“你碰过这种情况?”   “8年前,红树林的女尸也是这样子。”刘星跟师傅徐强一起解剖女尸时不仅仅是胸腔、腹腔被掏空,甚至连□□和皮肤都不放过,至今还记忆犹新,“器官全被盗了。”   “当年是判官负责的案子。”甄亮堵着鼻子说话也难受,“不是已经结案了吗?那这些尸体到底是当年的还是模仿作案。”   “这个还得等DNA比对的结果才能知道,希望能找到匹配者确定失踪时间。”乔烈儿胸中悠然生起不安,他拿起一截胸骨,“单凭尸体腐化程度来判断不可能精准到6年前、7年前还是8年前,天气、环境影响的因素实在太多。”   “咱们先把这具尸体和两具骸骨的DNA提取出来送去作比对。”张一扭了扭酸胀的脖子。   挖了一天坟的甄亮先行离去,实验室又回归到原来的静谥,冷冽的白炽灯把三人忙碌的剪影投在窗上。      ☆、私房菜   贰沙岛,江心的浮丘,树木环绕别墅林立。   悬着的木质挂牌写着“肥仔私房菜”,恶俗的名字与复古小楼格格不入,一盏琉璃灯在缕花铁门侧发出莹莹的光,紫荆树的枝桠从墙内探出来,夜风吹过落樱缤纷。   张一把摩托车停在门前,“下车。”   乔烈儿从车尾下来摘掉头盔,“不是说开餐馆吗?怎么到他家来。”   “这就是他的餐厅,私人定制。”张一推开的缕花铁门,“高端大气上档次。”   俞征把自己的别墅改成了饭店,只承接高档次的宴会,没有固定的菜单,根据客人的口味和时令提供专供菜式。有他爸的省厅关系,一周接上四五个私伙局绝对没问题,而且他的厨艺杠杠的,一来二往回头客还真不少,订单已经排到下个月。   鹅卵碎石路曲曲折折,站在石拱桥上的李石把手中的干面包掰着碎扔进鱼池里,“你俩来了,刘华、甄亮、刘星还没到。”   “路上堵车。”张一把头盔顺手扔到摇椅上,“我老婆呢?”   “逸帆早把她载来了。”李石指了指别墅里头,两人放眼看去,欧阳晓斯正抱着一碗果仁跟陈逸帆边吃边聊。   欧阳晓斯怀孕后剪了妹妹头显得更年轻,乔烈儿斜睨着不修边幅的张一,“大爷,麻烦你收拾一下自己,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抱孙子。”   “我这不是老是成熟。”张一用爪子捋了捋油腻腻的头发,“小C说沧桑的味道特适合我。”   “不叫沧桑叫肮脏。”乔烈儿瞥了他一眼径直推开玻璃门进客厅。   一楼客厅嵌着苏绣梅兰菊竹四君子的木制屏风把三张大桌子间隔开,花梨枝扶手椅上铺着红色坐垫,靠墙壁深棕色的酸枝木制上放着玉古瓷器工艺品。   “师傅!”欧阳晓斯看见乔烈儿进来马上站起来,几乎打翻果仁罐,“一天不见如隔三秋,这一年不见,那...”   “再算下去,你老公会吃醋的。”乔烈儿打断了还在计算一年不见该隔多少秋的欧阳晓斯,难怪都说生一个蠢三年,怀孕后DHA不够用脑子果然转得慢。   张一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我一向都自己很有信心。”   “逸帆,小乔归队,刘星明天就要调回Z市。”张一揽过乔烈儿道,“其实你们之前见过面。”   新来的刑警陈逸帆长着一副娃娃脸,看上去还像个高中生,走在马路上绝对没办法把他跟警察两个字联系起来。   见过面?乔烈儿思前想后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他们啥时候见过。   “那天把那条皂化的尸体扛进解剖室,其中一个是我。”陈逸帆尴尬地笑了笑,“你可能没留意。”   他来了以后打包尸体的任务就落在他身上,第一次碰上尸体皂化,熏得他快晕倒赶紧扔下尸体离开解剖室。   “哦。”乔烈儿如梦初醒,难怪毫无没印象,根本连脸都没看清人就跑了。   如果没亲眼看过乔烈儿剖尸,陈逸帆也很难相信眼前这名眉眼清秀的帅哥是法医,“以后多多关照。”   “你还是别求我罩,除非你特喜欢搬尸体。”乔烈儿打趣地看了一眼新人,转身往书架走去,拿起来一只内画鼻烟壶迎着光看,内壁的波斯猫画得栩栩如生,“这是赝品吧!”   “我的祖宗!”二楼厨房下来的俞征一手抢过鼻烟壶放回原处,“这可是大师的作品。”   一年不见俞征又横向生长了一个码,乔烈儿被他托在手中的菜香得嘴馋,“征征,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荷叶蒸水鱼裙边。”俞征用筷子夹了一块放乔烈儿嘴,“小心烫着。”   乔烈儿舔了舔残留在嘴角的汁,朝俞征竖起大姆指,“好吃!”   “等会还有大闸蟹、龙虾刺身、人参炖土鸡汤、铁板烧雪花牛扒、北海道元贝扒节瓜...”   还没等俞征数完,乔烈儿抱着他,“征征,我爱死你。”   “爱我?我可怕了你家捷飞哥哥。”俞征笑了起来双下巴呈三下巴的趋势发展,“我今天特意停业就是为了招呼你们这伙人。”   等甄亮、刘华到齐后,众人围坐一起开怀敞饮品赏菜肴,席间乔烈儿送出了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   “乔乔,恭喜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李石向坐在圆桌对面的乔烈儿举了举杯,“先饮为敬。”   “谢谢!你也要早点抱得美人归。”乔烈儿一口喝完杯中的酒,“干了!”   “唉~”想起美人李石就掩面,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是追不上木莹的步伐,惆怅之际手机铃声响起,拿起电话离席到花园外接听。   李石边听边在花园踱步,神色凝重地推开玻璃门盯着乔烈儿,“小乔,DNA的比对结果出来了。”   这种宣判的眼神熟悉得让他坐立不安,乔烈儿心里头“咯噔”了一下隐隐不安,“怎么啦?”   “其中一副骸骨找到匹配结果,另外的两个没找到对得上的。”感觉到李石话中有话,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   乔烈儿焦急问道:“匹配结果的是什么?”   “王健仁。”   这三个字如同雷击,乔烈儿筷子夹着的龙虾刺身松开掉到碗里头也浑然不知,不了解当年案子的甄亮、陈逸帆和欧阳晓斯三人面面相觑。   ☆、接机(一)   难道是冥冥中注定吗?那个老实巴交的送水工是严靖曦的好兄弟,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失踪多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也没想到当他返回国内拜祭严靖曦时那场冰雹豪雨引发山泥倾泄让尸骨重现,如果真有灵魂之说,一定相信是严靖曦让王健仁来找他帮忙缉拿真凶、寻冤得雪。   “王健仁也是8年前失踪的。”乔烈儿回想起当年跟严靖曦跑派出所寻找王健仁的线索,谁知道竟然跟杀人盗器官有关,王健仁虽憨直但也不至于是智障,为什么会成了犯罪的目标?   杀人盗器官的主检法医是徐强,当时刘星是他的助手,对案子多少也有点了解,“这三具尸体骸骨极有可能是当年判官案子遗留下来的,由于当年被害的都是流浪者和智障人事,受害者到底有多少人一直没有确切地统计出来。”   “那就没必要再追查下去。”刘华看向李石,“案子可以结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李石长吁了口气,如果是模仿作案或者另有隐情,恐怕就不容易破了。   “好了!好了!吃饭时别想案子了。”俞征向虚空中举了举杯,“干杯!一起来!”   众人举杯互碰仰头畅饮,品尝美味佳肴暂时忘却了烦劳,只有乔烈儿一人眉宇间隐隐透着不安,事情是不是如此简单?   -------------------------------------------------------------------------------------------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一眨眼就过了三个月。   深秋的北风吹走了灰霾,他仰头看向窗外的天空蓝得像块宝石,想起三个月前王健仁父母、弟弟从湘西赶来认领骸骨,华发早生的老夫妇面对骸骨跪地抱团痛哭,哀嚎声响彻整个停尸间,王健仁的弟弟王健义因为没了哥哥的经济来源,虽然严靖曦资助了他们一段时间,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他们非亲非故,王健义最终还是选择技校,毕业后打工用单薄的身体肩负了这个芨芨可危的家。   王健义搀扶着父母,捧着哥哥骸骨火化后的骨灰踏上回乡的路,乔烈儿远远看着这一家子,他们悲恸的哭声敲击他脆弱的心,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吃火锅王健仁说他笑起来像只狐狸,当时他不太高兴,现在想想这憨憨的小伙子虽然心直口快、说话经不过脑子,其实人还是蛮好的,为什么好人没有好的结局?   唯一能冲淡这份哀伤就是赵捷飞一个月后会回国,乔烈儿对久别重逢还是满心期待,每天拿着台历在数字上打圈圈,恰好最近不忙,更感觉到日子过得太慢了。   局长办公室。   翻阅资料的木莹抬头看了眼李石,“坐。”   “找我什么事?”李石拉开椅子坐到木莹对面。   木莹把一份密封的卷宗隔着桌子交给他,“你看看这个。”   李石拆封取出里头的资料,被封面上几个字震住了,“这案子不是结了吗?”   “把内容看完再说。”木莹靠在椅背,从抽屉里摸出烟点上。   “你少抽点。”李石嗅到烟味儿,想了想还是劝道,“对皮肤不好。”   其实他是想说对健康不好,不过换成这句话更受用,因为任何女人都会在意自己的外表,木莹烟放到嘴边停顿了一下,垂手往烟灰缸里摁灭。   李石满意地笑了笑,继续看牛皮袋里的资料,“这案子涉外?”   “嗯。”木莹一双凤眸盯着李石,“上头很重视。”   李石翻到最末一页,“联合调查是什么意思?”   “他们会派人来。”   “我不会说英文啊!”李石抓脑袋,除了HI、HELLO外,其他早还给老师,“这怎么沟通。”   木莹拿起杯放嘴边吹了吹,冷眼看着他,“平时叫你们提高素质都当耳边风。”   “忙嘛~”李石声音低了下来,也不敢正眼瞧木莹。   “忙个屁!”木莹给了他一记眼刀,“你还是祈祷他们能派个会说中文的,否则你天天离不开快译通。”   李石泄气地耸拉着肩正准备去找找有没有能同声翻译的东西,又被木莹喊住,“他下午六点就到,你马上去接机。”   “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李石心里纳闷下班了还得干活,嘴里嘟嚷着,“外国人样子都差不多,俺认不出来。”   “Noelmeehan。”木莹挥了挥手,“候机大楼21号门,赶紧去。”   “你好歹也告诉黑的是白的,男的还是女的。”话没说完李石就被木莹踢出门。   经过司法鉴证科,乔烈儿瞥见李石匆匆从楼道走过便喊住他,“石头,去哪?”   正头痛没时间下载个“快译通”软件的李石灵机一动,这不是现成的翻译机器吗?   李石赶紧拉上他,“马上走,有紧急任务。”   “我还在蒸馏。”乔烈儿回头看向实验室冒着烟的装着紫红色水样的烧瓶,担心再蒸下去会不会爆炸。   “交给一休解决。”李石卡着他的脖子连拉带扯把人“挟持”上车直奔机场。   车上李石让他从怡宝水纸皮箱撕下一块纸皮,用油性笔写上“Noelmeehan”。   副架位上的乔烈儿咬着笔头,“名字好熟。”   “英文名来来去去都那24个字母。”李石瞥了眼那串长长英文,头疼!   “石头哥,是26个。”乔烈儿笑道,“你吃了两个?”   他厚颜无耻地说道:“我是考核一下你的水平。”   “切,什么狗屁紧急任务。”乔烈儿不屑地说道,“你是怕应付不来找我去当翻译。”   李石抽搐了一下嘴角,“亲,不要太真相嘛。”   两人来到候机大楼21号门栏杆,乔烈儿懒懒散散地举着写上“Noelmeehan”的纸皮板,“咱们像不像那些等明星的脑残粉。”   “还是差了点,样子不够花痴。”李石斜睨着他,“等会记得尖叫。”   “要是出来的是个2米高的黑人汉子。”乔烈儿侧头看向他,“那人家会怎么看我们?”   “说不定是金发碧眼的美女。”李石幻想着魔鬼身材天使面孔像维多利亚秘密般的可人儿。   “霹雳娇娃看多了?”乔烈儿看到色迷迷的样子,使劲泼冷水道,“瞧瞧咱们局的哪个女警不是太平公主。”      ☆、接机(二)   李石幻想的肥皂泡被捅破,没劲地趴在栏杆上发呆,眼角的余光瞄到一个戴着墨镜的高挑男子拉着行李箱往他们的方向走来,“烈儿,那谁!”   “谁?”乔烈儿刚好背对着候机大楼出闸口,靠在栏杆上无聊地拿纸皮板扇着风欣赏幕墙外的风景,慵懒的姿态倒吸引了一些无知少女灼热的目光。   还没等他来得及回过身来,男子已经快步走到身后抽掉乔烈儿手中的纸板。   乔烈儿惊讶地转过身看清来人,“赵捷飞!你不是要下个月才回来吗?”   “小飞哥,别闹。”李石想取回纸板却被挡开,“我们在接人。”   赵捷飞摘下墨镜,顺手把纸板扔进垃圾筒,动作快得一气呵成。   “你!你怎么能这样。”李石刚想扒垃圾筒捡回纸板,那股劲儿堪比捡垃圾的大叔,幸亏乔烈儿死死地把人拉住才不至于在机场丢了咱警局的脸。   “他就是Noelmeehan。”乔烈儿撇了撇嘴,难怪名字很熟,那是赵捷飞英文名,竟然思维短路想不起来。   “真的?”李石激动地熊抱着赵捷飞,“卧槽,太好了!不用说英文。”   “原本是安排同事来的,因为我手头上还有案子在跟踪。”赵捷飞解释道,“始料不及缉拿多年的是案犯主动自首,顺水退舟临时决定由我代替,小木没跟你们说吗?”   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向很正经木莹也有故弄玄虚耍弄他们的时候。   李石好奇地追问道,“你同事长啥样?”   “7尺1寸,325磅。”赵捷飞搂着乔烈儿肩往前走。   “那到底是多少?”李石捏指一算还没能把英寸换算成M,磅换算成公斤,他的脑子CPU转速太慢。   “2.16M,147.4kg。”乔烈儿窃笑,“跟NBA退役中锋Shaquille O'Neal一样大只。”   “对!”赵捷飞补上一句,“光头,黑人。”   李石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追去责备道,“你俩合起来耍我。”   机场回城正值高峰时间,一路上堵得像个停车场,三人凑合在外面就餐后李石把他俩送到赵捷飞以前住的楼盘倾城山庄。   倾城山庄,赵宅。   乔烈儿环视一周窗明几净的房子,“我还以为都长蛛网了。”   “又不是盘丝洞。”赵捷飞走到身后帮他脱掉外套,“出国后一直借给远亲暂住,我这次回来她才搬走。”   两室一厅的小户型,乔烈儿的手□□卫衣袋里好奇地晃悠,探头往主卧里头看。   赵捷飞把他拉进怀里,欺身将人压在门板上,凑近时赵捷飞微凉的鼻尖碰触到乔烈儿的脸颊,两瓣唇贴在一起,久违的悸动让人心生□□。   “被褥是全新的。”赵捷飞在耳边轻声说道,“今晚别走。”   乔烈儿双手环着赵捷飞的颈,眉眼中尽是妩媚,“好啊!”   床褥散发着洗净淡淡的香味,俯在他身上的赵捷飞一只手托着乔烈儿的后脑,另一只手顺着他的眉眼、鼻梁、锁骨细细描绘,缠绵拥吻、水乳交融,两人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身体里化为一体永不分离。   微凉的月色撒落在洁白的被面上,赵捷飞压着手臂侧身卧着,背对着他的乔烈儿微微颤动着眼帘,也许是不习惯新床垫睡得并不是十分安稳,翻了个身子被褥落下露出赤果着的肩膀,夜风吹过轻咳了两声,赵捷飞赶紧替他掖好被子。   轻微的触动让乔烈儿迷糊地睁开了眼,“你怎么还不睡?”   “时差没倒过来。”赵捷飞撩起乔烈儿的额发,指尖摩挲着那道浅浅的疤痕,“去不掉了。”   “那就一直留着。”乔烈儿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它让我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   前额的疤痕是遇上空难时撞伤的,伤口不深但痕迹却一直还在,幸亏刘海档住了平时看不出来。   “但它差点让我失去了你。”赵捷飞想起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乔烈儿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彼此相拥而眠。   晨风卷起窗帘,难得在没有风的日子依旧能看到蔚蓝的天空,心情也分外舒畅。   赵捷飞翻身感觉到旁边空空落落,半果着上身坐起来,虚掩着房门外有个忙碌身形。   “叮”微波炉清脆的响声,里头热腾腾的食物烫得乔烈儿直甩手。   枫木餐桌上几只陶瓷碟,晶莹的虾饺白里透粉,夹起来颤颤兢兢让人馋涎欲滴;扁圆的晶饼半透明的皮包着内里黑色的芝麻蓉,甜而不腻;精致的烧卖顶尖上点缀着红色胡萝卜碎,半个拳头大牛肉丸混合着陈皮的香味,肠粉薄皮下依稀能看到裹在里头的肉沫...   丰盛的广式点心散发着诱人香味,赵捷飞吞了一下口水。   “赶紧洗脸刷牙。”乔烈儿放好碗筷,“我起得早,这些速冻点心在楼下的便利店买的。”   虽然不如茶楼里现蒸现卖的点心好吃,但是方便快捷,不用一大早去排队等位置。赵捷飞拿起一个流沙包咬下去,金黄的奶黄陷料如同他们之间的爱情甜蜜,恨不得一口能吃完。   ☆、会议   G市警局,会议室。   张一打了个哈欠,“咋这么早开会。”   “一哥,你昨晚干吗去了?”甄亮指了指张一的眼下,“有眼袋。”   “哥这不是眼袋是卧蚕。”张一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懂不懂!”   “卧蚕不会时有时无吧!”刘华靠在窗边手里拿着烟吞云吐雾,“你不会是老婆怀孕寂寞难耐,出去鬼混了?”   “口胡!我告你诽谤。”张一不服气地昂首挺胸走到刘华面前,腰板挺得再直比起1米86的刘华气势上还是逊了点,泄气地说道,“老婆缺钙腿抽筋,让我替她按摩了一晚上,累得老腰都直不起来。”   “那是福气。”刘华哪壶不开提哪壶,“甄亮想要都要不来。”   甄亮一脸尴尬,赶紧转移话题,“一休,你们家乔乔呢?”   “对哦。”张一正好看见李石进来,“石头,看见咱家乔乔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李石走到会议桌尽头坐下,“怕是舍不得起来。”   “想不到乔法医已经结婚了,嫁给他的女孩一定很幸福。”今年才加入刑警队的陈逸凡对刚从国外进修回来的乔烈儿仅知道他有个外号叫“乔美人”,一度还以为是名女法医,后来见面了才知道是警草。   甄亮捧腹笑道,“他结不了婚。”   “哪里!”刘华给了他一肘,“国外可以。”   “石头,他跟谁滚春宵去了?”张一摸着下巴,“他敢给判官带绿帽吗?”   陈逸凡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   李石张嘴想答时乔烈儿推门进来,当张一、甄亮和刘华看清跟在他身后的人都惊呆了,异口同声说道:“判官!”   赵捷飞上前跟甄亮、刘华来了个大拥抱,甄亮激动地捶着他的背问道,“老大,你回来了!是不是想我们了?”   张一斜睨着乔烈儿,促狭地笑道:“他想也是想着乔乔。”   “判官代表FBI过来跟我们联合查案。”李石敲了敲桌子,“不过假公济私会情人是必须的。”   赵捷飞毫无顾忌地搂上乔烈儿的肩,“少废话,开会。”   角落里的陈逸凡沉默地把一切看进眼里,他怎么也想不到乔烈儿是同志,突然心生出一阵厌恶感,其他人都沉浸在重聚喜悦中,就连乔烈儿也没察觉陈逸凡投在他身上目光带着不屑与鄙视。   “老大。”李石嘻笑着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还是你来主持。”   赵捷飞也不遑多让,一如既往的老大作风,落座后把资料交甄亮分发给每个人。   “跨国联合调查,高端大气上档次。”张一沾了点口水翻开书页,婚后丝毫没改变他的吊丝行为,反而变本加厉了。   “嗯。”赵捷飞把所掌握的情况大致讲述了一下,“西雅图最近有一起凶杀案,被害的是一名华裔男子康华均,法医解剖发现他的肾脏进行了移植手术,他的妻子坚称他并未接受器官移植,根据他在美国的医疗记录他在五年前开始接受肾脏透析治疗,一年前他跟入境中国,逗留了三个月返回美国后停止了透析治疗。”   “关于一年前的入境。”李石问道,“有没有更详细的情况?”   “康华均的妻子说他回国接受中医治疗,因为语言不通她没跟着前往。”赵捷飞拿出那名男子的照片,“回来后就奇迹般好了,直到现在他的妻子仍然深信中医的博大精深能起死回生。”   “我以为只有落后地方才会有愚昧的人。”张一叼着牙签,“中医再神也逆转不了器官衰竭。”   “康华均的妻子是越南人,对中国文化不是十分了解。”赵捷飞解释道,“她本人的文化程度也不高,康华均已经快五十岁,她才二十出头,纯粹就图她美貌,巴不得她笨一些。”   刘华提出了疑问:“那你们根据什么锁定我们G市?”   “因为这个。”赵捷飞指着卷宗上关于银行刷卡交易记录的复印件,“他从西雅图直飞G市,当天航班因台风误了机,抵达的时间已经深夜,他在机场附近的7天酒店住了一个晚上。”   “他来了三个月。”李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怎么只有一笔交易记录?”   “对!”赵捷飞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正因为这样才引起我们的注意,其实除了G市,Z市、S市,还K城我们都纳入调查范围。”   “给人一种隐瞒什么的感觉。”刘华摸着下巴思考,“入境后他的消费谁来负责?”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为什么要跨国联合办案,也许这跟G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赵捷飞习惯性地摸出烟点上,“说说你们最近在墓园的调查情况。”   “一具在封闭的废弃水窑发发现,半身呈尸蜡状。”乔烈儿提起王健仁的尸体难免想起严靖曦,心里总有种戚戚的感觉,“另外两具骸骨埋于泥下,根据腐败的情况推算出至少五年以上,其中一具DNA比对显示属于8年前的一名失踪者。”   “如果不是因为蜡化,大概也不会发现尸体的器官被掏空。”赵捷飞不知道该不该说庆幸,蜡化如同木乃伊一样把现状保存下来。   “老大。”甄亮有种错觉仿佛时间停滞了又回到了从前被赵捷飞天天逼着去打包尸体的日子,“那是不是你当年案子遗留的尸骸?”   赵捷飞弹了弹烟灰,“不排除。”   “那起案子已经结了,罪犯也绳之于法。”当年还是学生的陈逸凡对轰动G省的杀人盗取器官还有很深的印象,“那么这三具尸体骸骨就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   “我从来都没认为那起案子结了。”赵捷飞眯起狭长的眸子,论长相他不如严靖曦怒放张扬的帅,但是那股狠劲儿总让人禁不住肃然起敬。   “你是案件的主办。”李石满腹狐疑,“没你签名能结吗?”   张一搭腔道,“他被局长冒了签名。”   “你怎么知道。”刘华斜眼看着他,“又是下水道消息?”   “当然。”张一抖着二郎腿,“他们Z市的罗局被秘书给卖了,全抖出来。”   “一休是渠王。”乔烈儿白了张一一眼,“没有他不知道的,只有他不想知道的。”   “中!”张一给乔烈儿竖了大姆指,“知我者小乔也。”      ☆、工业园   “言归正传。”李石把歪了的楼扶正,“判官,你认为案子没结到底是什么原因?跟康华均案件有关联吗?是模仿作案还是另有状况?”   李石抛出一系列问题,赵捷飞逐个解答,“我当年不同意结案,虽然主犯抓了但还有共犯。不能说跟康华均的案件没有必然的联系,是不是模仿作案暂时不能定夺。”   没有接触过判官的陈逸凡抱怨道,“说来说去也没有明确的方案。”   李石白了他一眼,陈逸凡便不再吱声,当然赵捷飞不会把这些放在心想,“除尸体和骸骨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有。”刘华拿出证物袋,里面放着一枚小小的金属碎片,映着窗外照入来的阳光灼灼发光。   赵捷飞接过证明袋,“在哪发现的?”   “第一具骸骨的泥坑里。”碎片是乔烈儿发现的,这片金属缺了角,他们研究了半边也看不出来原来是什么东西。   到底是来自死者的还是凶手的?赵捷飞掐着证物袋,这也许是唯一的线索,即使是线索那又跟康华均的案件有没有关联呢?   为了避免误入岔路,赵捷飞还是决定从其他方面入手,“石头,你看能不能查到康华均离开七天酒店后上哪去。”   “这个有点困难。”李石抓脑袋,“大半年前,视频一般只保留一个月左右的数据,我试试吧!”   “嗯。”赵捷飞站了起来,“先散会吧!有进一步消息再聚首。”   还在位置上的乔烈儿感觉到手机震动,“师兄,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电话那头传来徐强的声音,“怎么可能,听说你回来了。”   “嗯,捷飞也在。”   赵捷飞低头问道,“谁?”   “我师兄。”乔烈儿捂着话筒说道,“光头强。”   “他不是去东北猎熊吗?”赵捷飞调去G市后不久,徐强也调走了,“什么时候又南下了。”   “不要让我看到捷小飞那只死扑街。”徐强想起以前跟赵捷飞合作被催得鸡飞狗跳的日子就恨得牙痒痒。   乔烈儿掩嘴窃笑,“师兄,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下周咱们的校友要办慈善宴会。”徐强叮嘱道,“你记得来啊!不能丢咱们法医系的脸。”   “知道了。”法医系还有脸面让他们丢吗?反正整个医学院最穷、最没地位就数他们。   刚挂了电话,会议室手机声此起彼复,不用说又有案子了。   乔烈儿越过赵捷飞不忘轻声提醒道,“今晚可别忘了。”   兵分两路,赵捷飞向李石借了甄亮去查康华均的案子,李石则带着其他人直奔另一案子的现场。   -----------------------------------------------------------------------   大朗镇工业园,因为金融环境不景气,曾经繁华的工业园已经萧条了。   几只土狗在矮墙后面探头探脑,厂房的窗户缺了半边玻璃,风吹动系在铁枝上的破布,铁皮屋顶上积着厚厚地灰尘,竟还有一两株野草在夹缝中抽芽吐叶。   “这里。”厂长陆加成把他们领进位于东侧车间。   李石远远看到有人把守车间的大门,“是谁最先发现尸体?”   “大头的女儿。”陆加成指着躲在工人萧郝身后的女孩,“萧潇,警察叔叔找你。”   女孩子轧着两条麻花辫子,怯怯地揪着父亲的衣脚。   “我先进现场看看。”乔烈儿拎着工具箱越过李石,“你们慢慢哄孩子。”   张一也跟着他进了现场,新丁陈逸凡有点看不惯乔烈儿这种不放领导在眼内我行我素的作风,嘟嚷着:“这法医怎么这样子。”   不过刘华他们对乔烈儿早习惯了也没放心上,一笑置之。   空荡荡的厂房中央一名中年的男性耸拉着脑袋用绳子蜷缩在地上,工业排气扇在风的带动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阳光透过扇叶的空隙漏进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照在死者的身上,浮尘在光柱中飞舞若隐若现,忽明忽暗说不出的诡异与惊悚。   乔烈儿和张一穿上鞋套、戴上一次性手套走近尸体先拍照再进行检查。   “尸僵遍及全身。”乔烈儿解开绑在死者身上的绳索交给张一,“看能不能套取指纹。”   “可以试试喷硝酸银溶液。”张一把绳索放进证明袋,硝酸银能使指纹上的NaCl就会转变为白色AgCl ,经日光照射分解为Ag的细小颗粒而显示指纹。   乔烈儿指压死者皮肤上的尸斑,尸斑稍有褪色,变更尸体的位置后原有尸斑未消失,新的尸斑也未形成,“尸斑扩散期。”   “尸斑发展到扩散期一般需要12小时,进展快的也需要8~10小时。”张一推断道,“结合你刚才测的肝温,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在12小时前,大概是昨晚21点。”   “女孩子说她跟小伙伴玩躲猫猫,想藏起来却误闯这里发现了尸体。”李石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刘华。   “看见这种情景也吓得够呛的。”张一伸了个懒身,“估计要安排心理辅导。”   “这里没剩下几家工厂,大部分厂房空置,陆加成的印花厂位于工业园在西侧,工人的家属也住在那边。”李石指着西面,“家长没空管他们,这些小屁孩到处溜达跑这来了。”   乔烈儿把尸体转移到地上,瞥见陈逸凡没跟进来,“石头,叫新丁进来帮忙打包。”   “他在安慰妹子,小姑娘吓得现在脚还是抖的。”刘华捋起袖子,“我来帮你吧!那小子长着一副娃娃脸,亲和力比咱们这等糙汉强,刚才也是他去问,那女娃子才肯说。”   在法医界混迹多年乔烈儿不知道从何时起少了几分昔日的热血,多了几分今日的冷静,他也渐渐理解徐强尸检以外的案情都漠不关心,人生到了一个阶段有时只求做好本分,工作的压力让你无瑕顾及其他,生活的无奈让你看透世态炎凉。   张一斜眼看着他,“感觉新丁跟乔乔不太对付。”   “我用不着讨每个人喜欢。”乔烈儿撇了撇嘴,在刘华的协助下把尸体装进尸袋。   “乔乔。”张一搭上他的肩揶揄道,“你的坏脾气是从来都没讨过人喜欢。”   嘴贱的后果就是换来一个字,“滚!”。   “只有一组脚印?”安慰完小女孩的新人陈逸凡蹲下身子盯着印在浮尘上的鞋印。   “新丁。”李石侧头看向他,“死者一个人进来不可以么。”   “一个人绑着自己跑进来滚到地上死了。”陈逸凡回道,“石头哥,这合理么?”   李石蹙眉地看着脚印,打包完尸体的刘华折返回来,塞给李石一张潮湿洗烂了的名片,“张一他们在死者衣袋发现的。”   依稀拼凑能看出“刘泽天”三个字,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见家长(一)   司法鉴定科。   冰冷无影灯投射在钢质解剖床上,尸僵已经被强行松开,尸体直挺挺赤果地躺在上面。乔烈儿首先检查尸表,表皮细微於伤外,还有挣脱拉扯的伤痕,基本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检查四肢并无发现骨折。   剃刀光滑的表面出折射他帅气的容貌,手起刀落头发一绥绥地掉到瓷砖地板上,乔烈儿戴着护目镜和口罩,手中的电钻发出“滋滋”的响声,伴随焦糊的味道骨屑在灯光下飞舞。   “颅脑有损伤吗?”张一用穿刺针□□胸骨间,穿透的肌肉组织直达心房,抽取了死者心包血准备拿去化验。   乔烈儿切开椰壳一样的颅骨取下来,检查是否有血块和积水,他向张一摇了摇头,“没有。”   手术刀切开扩散期尸斑处的皮肤,则在切开的血管断处渐渐流出血滴,从组织中有少量淡红色液体溢出。   死者的皮肤干燥,乔烈儿指压发现皮肤缺少弹性,有轻微皮疹,眼球及两颊下陷,“脱水?”   以Y字型打开胸腔、腹腔,肝脏偏大,其他内脏没有器质性病变。   拉开胃部把里头糊成一团的内容物夹出来放进U型盘中上,“一休,没有任何外伤和内伤,这回靠你了。”   “你猜是吃了□□还是啃毒蘑菇?”张一把血液分离准备进行提取DNA及毒物分析实难。   解剖完乔烈儿把尸体进行简单的缝合,“不是应该口吐白沫才对。”   “结果一时半刻是出不来的。”张一取走胃容物,“我的小乖乖先回家去吧,捷小飞等不及啦!”   张一把样品采用乙腈浸泡,经二氯甲烷进行液-液萃取、净化、浓缩后,再用气相色谱-质谱联仪检测。   “卧槽!”乔烈儿一不心碰掉了手术剪,金属碰触到地砖发出清脆的响声。   “宝贝,你不会又砸手指吧?”张一想起多年前乔烈儿解剖时不慎被手术刀划伤吓个半死。   “没有。”乔烈儿弯腰拾起地上的手术剪,“差点忘了今天回家吃饭。”   “哟哂!”张一笑起来顶上那撮鸡窝般翘起毛发一抖一抖,“终于见家长了。”   乔烈儿笑而不语,高冷的外表如同面具一样逐渐分崩离析,露出热恋中甜蜜的真容。   夜幕降临,两人肩并肩走着,昏黄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一辆辆满载的士呼啸而过,好不容易拦住一部却被以交班为由拒载,赵捷飞无奈地站在路边等了二十分钟提议道,“坐地铁吧。”   “但愿能挤得上。”乔烈儿抬腕看了眼手表,正值下班高峰时间。   “走。”赵捷飞的长腿已经迈开大步子。   地铁口人流如鲫,工作员已经架起铁马分流人群,几乎被推行着进入站厅。   一辆白色的列车驶进站台,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满人,乔烈儿和赵捷飞对视了一眼,其实容不得他们考虑挤不挤进去,后头的人潮已经把他们推进车里。   “叮咚!叮咚!”地铁门关了几遍还是合不上,地铁工作人员不得不在外头往里使劲推一把,密闭的车厢人与人像打桩一样紧贴着。   赵捷飞挪了挪位置,用自己身体为乔烈儿挡出些许空间,让他站得稍微舒服一点。   乔烈儿凑近赵捷飞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让他心生安全感的味道,如果是在美国他会把头靠到赵捷飞的肩上,可惜这里是□□,要这么做说不定明天就上渣浪微博头条。   “很累?”赵捷飞伸手轻轻捏他的肩。   这个略带暧昧的动作已经让旁人侧目,乔烈儿转动了一下脖颈,“还行,你那边有进展吗?”   “没有。”赵捷飞摇了摇头,“视频最多也就保存三个月时间。”   乔烈儿安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几分钟一个站,人潮像工蜂一样上上下下,不管怎么推来挤去赵捷飞始终为他腾出一片空间。地铁虽然很挤但是不堵车,列车在地下隧道中疾行很快就到了云苑新村站。   ☆、见家长(二)   乔宅。   乔妈老早就煲好了汤做好了的菜,翘首以盼他们归来吃饭。   一进门乔烈儿就落落大方地牵起赵捷飞的手,没看到哥哥,问道:“爸,哥和嫂子呢?”   “在闹离婚。”头发花白的乔父叹气,“你哥今晚找律师去了。”   提到律师乔烈儿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严靖曦,难免心里悲戚,这种情绪他隐藏得很深,不愿意表露出来。   原本以为一大家子聚餐,却没料到只有他们四人。   围着一席,五杯鸭、腐乳通菜、清炒黄沙蚬、姜葱焗鲤鱼、猴头菇煲鸡。   “尝尝这个。”乔烈儿夹了一块鸭肉,“五杯鸭。”   “这名字很特别。”赵捷飞嚼下去酸酸甜甜味道不错,“阿姨,你的厨艺真好。”   乔妈向乔父的抬了抬下巴,“老头子做的。”   “难怪,我还以为老妈上了什么烹饪速成班。”乔烈儿很没仪态地扯着鸭腿,乔父的厨艺其实不错,只是不轻易出手,没想到这餐他亲自下厨了。   赵捷飞捡起乔烈儿粘在衣领上的饭粒,“留着宵夜么?”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不修边幅。”乔妈席间打听了赵捷飞的家庭背景,从舒展开的眉可以猜到她对赵家还是比较满意。   想着乔烈儿去了他们家也不用担心吃亏,想到这乔妈皱了一下眉,怎么自己有种嫁女的心态,赶紧甩了甩头把念头驱走。   “你咋了?一会展眉,一会蹙眉。”乔父完全搞不到乔妈风云变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还甩头。”   乔妈没有搭理老头子继续她的盘问,“你在那边的工作是?”   “阿姨,是FBI。”赵捷飞看到乔妈很迷茫,连忙解释道:“联邦密探,其实跟这里的警察差不多。”   “哦!”乔妈总算明白,目光停留在去舀汤乔烈儿背影上流露出几分不舍,叹了口气:“乔乔也要移民,唉~”   赵捷飞察觉到她的思绪:“我在倾城山庄的那套房子不打算再出租,留着回国时住,我们会经常回来了。”   “老妈,你以为是昭君还是文成公主,出去了就一辈子再见不着。”乔烈儿端来两碗热汤,“现在有飞机这种东西,想念就飞过去或飞回来。”   “是啊。”赵捷飞抿了一口热汤,“叔叔阿姨,随时欢迎你们过来住。”   乔烈儿提醒他,“小心烫。”   “这汤暖胃,多喝点。”乔父关心道,“你们查起案子就忙连饭都忘了吃。”   “我会注意的。”赵捷飞握紧乔烈儿的手,“谢谢叔叔。”   饭后,赵捷飞和乔烈儿主动要求洗碗。   狭窄的厨房,鹅黄的日光灯下,两人挤在水槽边上一个洗、一个涮。   乔烈儿动作太猛,洗洁精的泡沫溅到脸上,赵捷飞轻轻用手背帮他擦掉,“别动,我来。”   “好了?”乔烈儿的眼神总让觉得他是无辜的。   “嗯~”赵捷飞继续冲洗碗筷,“小心点,再高一点就溅到眼睛上。”   “洗洁精成分AES、磺酸、片碱、6501、638、盐、香精、防腐剂、水。”乔烈儿捏起姆指和食指,“那一丢丢进了眼睛也不会有事。”   “别抖书包了。”赵捷飞捏了一下他的腰,“我的法医。”   乔烈儿怕痒笑着躲开。   客厅里表面上乔父翻阅着报纸,乔母在看电视,实际上厨房里的两个人一举一动他们都看见眼里。   “你还懂股票?”乔父摘掉老花眼镜,盯着屏幕那道上坡下坡红红绿绿的线条。   “啊?”乔母才发现电视里正播着财经新闻报道深沪指数大幅下跌。   “别装了,你哪里是在看电视。”乔父放下报纸,“是不是很像咱们年轻的时候。”   “嗯,确实像。”乔母回头白了他一眼,“老头子你不也在装吗?什么时候看起娱乐版?CP你懂吗?”   乔父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拿起了从来不看的娱乐版那页报纸,赶紧扔到一边去,拿起国际大事版装作一本正经地看起来。   ☆、游船   冷空气南下吹走了迷雾对岸的灯火格外清晰,吃过饭从云苑新村乔家出来,两人也不急着回自己的小窝,干脆去散散步。   乔烈儿戴上兜帽,手插在衣袋里提议道:“到江边走走。”   “好啊!”赵捷飞与他并他并肩而行。   河岸两旁悬着璀璨的灯饰在黑夜如同火树银花,大叶榕垂落到地面的须根随风摆动宛如女子的长发,冷冷空气吸进鼻里让人格外清醒。   一股透人的香味远远飘来,赵捷飞皱了皱鼻子,“是烤红薯吗?”   “吃么?”乔烈儿已经寻味走到红薯摊子前。   守摊的老伯掀开盖在铁箱子上面的白布,里头的红薯热气腾腾,“小哥,要多少?”   看见乔烈儿伸手去挑红薯,赵捷飞赶紧拉住,“刚吃过饭。”   “挑个小的。”乔烈儿乐滋滋地挑着红薯,不时烫得直甩手。   “两位爷,我们家的红薯好消化,放个屁就没了。”老伯把乔烈儿挑好的红薯放进塑料袋里,伸出两根指头,“2块钱。”   乔烈儿掰开红薯分了一半给赵捷飞,“听到么,放个屁就没了。”   赵捷飞笑着无奈地接过,虽然他不饿,但初冬的冷风中吃着滚烫香甜的红薯也是件温暖的事儿。   堤岸边排了一圈子人,浮动的临时码头停靠着张灯结彩、装饰得美伦美焕的游轮,透过船舱玻璃幕墙里面摆着放了茶点的圆桌和沙发。   乔烈儿巡着赵捷飞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盯着那条船,舔掉粘在指头上红薯块,用手肘捅了捅他,“越江夜游,你想坐?”   “反正还早。”赵捷飞看了看腕表,“要不咱们也坐一回。”   他正想往夜游售票处走,乔烈儿硬把他拉走。   乔烈儿走到另一边的水巴售票处,“买这个,航线一样的。”   穿行越江停靠多个码头的水巴确实比夜游的游轮便宜,其实他们没必要这么省,但是比起在游轮闹哄哄边吃边看风景,渡轮却别有一番风味。   小小马甲上迎着冷风,头顶是黑压压的拱型钢制大桥,灰色的桥身古朴又庄严。   “这条是海猪桥,解放前已经建了,现存最老的横跨越江两岸的大桥,经常有人爬上去要跳桥抗议。”乔烈儿说罢突然想起当年他扶老人被讹,严靖曦出手相助,两人结下不解之缘,可惜而今他们天人永隔。   赵捷飞看到乔烈儿的眼神黯了下去,搭上他的肩问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乔烈儿摇了摇头,仰头看向永远只看到飞机看不到星星的夜空,不知道靖曦在那里还好吗?想想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他又能在哪里?早已灰飞烟灭物是人非。   赵捷飞觉得他的表情千变万化中,一时哀伤、一时惆怅、一时苦笑,“你怎么啦?”   “嘿!河印大桥,像不像竖琴。”乔烈儿抖擞了一下精神,把自己拉回到现实中,指着前面那条白色的斜拉索大桥,钢索像琴弦一样,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流淌的音符。   “不错,挺美的。”赵捷飞很煞风景地说道,“这条不好爬,应该不会有在上面玩跳桥SHOW。”   “谁说的。”乔烈儿嘟起嘴,“上个月就有人爬上去呆了两天被迫封桥。”   “吃喝拉撒怎么解决?”   “消防员架云梯把水瓶抛给他。”乔烈儿蹙眉,想起高空落下溅了一地的排泄物,“拉撒直接往桥下。”   赵捷飞盯着那光溜溜的主轴,这人能爬上去蜷缩在那连腰都直不起来的疙瘩空间不眠不休呆上两天很有特警潜质,要是进警队必成大器。   奇葩的思维别人难以捕捉,但同样是奇葩的人就能神同步,乔烈儿推了推神游中的赵捷飞,“你别想着吸纳‘人才’,那人是个疯子,下桥行政拘留后的精神鉴定是我给他做的。”   乘风破浪,渡轮如一叶轻舟往G市的地标驶去。   四周平地突兀地有一座铁塔拨地而起穿入云宵,塔上下两个椭圆扭转在腰部收缩变细活像小蛮腰,七彩的变幻灯光盛装一样裹在它身上,仿如纤纤少女月下起舞。   赵捷飞想西雅图的太空针塔,“还记得那个顶端像UFO一样的塔吗?”   “记得。”乔烈儿在美国进修时跟赵捷飞去过一次,到西雅图没到过太空针塔就像到巴黎没看过巴黎铁塔一样的扫兴,那是必游景点。   “知道美国人怎么说的吗?”赵捷飞想起当地百姓常说的笑话。   “怎么说的?”乔烈儿眨巴着眼看着赵捷飞,带着疑问和好奇的黑瞳像银河的星空让人入迷、让人沉沦。   赵捷飞看得晃了神,被他推搡了两下才反应过来,“那是地球发生大劫难时,美国总统逃往宇宙的专用飞船。”   “哈哈!荷里活的片子看多了吧。”   夜晚坐渡轮的人不多,乔烈儿俯身手肘压在栏杆上,外面套着一件短夹克,看起来身材略显单薄,纤细腰肢下一双大长腿,凛冽的江风吹得发丝凌乱也掩不住他一笑百媚生的风华。   ☆、玉扣   倾城山庄。   漆黑的发丝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他拥着米色暗纹的被褥,享受着那份淡淡的干净的香味,桔黄的壁灯让本来五官比较柔和的乔烈儿更添一份妩媚,他睡不着翻了个身眼神落在床头柜与床之间的空隙处露出一截红色的末端,好奇心驱使他下床移开了柜子。   ******   很多年前   花市,银柳摊前。   束着长马尾的女子手里旁拿着两根银柳,腾出另一手还在挑,不时抬头问询着身边扛着桃花高高瘦瘦背对着他们的男子。   她浅笑的侧面,少了几分干练,多了几分柔情,男子背对着他,手腕处那一抹...   ******   乔烈儿弯腰掀起裤管,肌肉紧致的小腿没有留下疤痕,好像曾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是车祸后那种痛入骨髓、天旋地转的感觉事隔多年还记忆犹新,那人的手腕处...   这辈子他第一回住院,每天重复着检查、换药、打点滴,刺鼻的消毒水味天天充斥着鼻腔,等待上庭前圈养的日子让他备受煎熬,药物的副作用让他睡得迷迷糊糊,探望他的人留下一个背影,印象最深是送来的果篮里有他最爱的芒果,还有那人的手腕处...   除了雷雨天外身为刑警的赵捷飞习惯了无论寒暑晚上都要到户外跑上800至1000米发一下汗后洗个澡才睡得安稳,从浴室出来的赵捷飞旋开卧室的房门看见乔烈儿坐在床边,没在意被子落在地面,手里拿着那截红色栓着一个玉扣在灯光下透着盈润的光泽。   “你在哪里找到的?”   神游中乔烈儿被推门带进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手中一滑玉扣掉在柚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赵捷飞走过来弯腰拾起玉扣,“我以为丢了,没想到还在。”   “这是你的?”乔烈儿仰起头看着他,单薄的睡衣领口顶端钮扣松开露出锁骨,不经意间透着性感与妩媚。   “嗯。”赵捷飞掀起被子覆在他肩上,“小心着凉。”   “你...”乔烈儿低头交握着手,“以前跟木莹在一起。”   赵捷飞半蹲下来覆上乔烈儿微凉的手,“你想到哪去了?”   即使他们曾经在一起也应该是过去式,乔烈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个玉扣,到底是懊恼赵捷飞隐瞒过去还是对他们的未来没有信心,种种迹象告诉乔烈儿如果没有他的出现,赵捷飞会跟木莹在一起,“她也有同款的玉扣。”   “我们一起长大情同兄妹,玉扣是我妈送给她保平安的。”赵捷飞回想起来当年误食毒菇挟持妻女后袭警的案件,“还记得枪杀犯罪嫌疑人而被要求接受听证的事吗?”   那起案件乔烈儿怎么会不记得,严靖曦从中插了一脚才举办了听证会,他俩为此还吵过一架,毕竟严靖曦已死,现在赵捷飞提前这事他理想当然地认为赵捷飞还介意当年的事,乔烈儿心里多少有点不快。   “执行任务那天我的玉扣刚好掉了,曾经觉得丢失了那枚扣子是个倒霉的开始。”赵捷飞双手放在脑后躺倒床上看着天花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让我遇上你。”   “但是差点被停职。”乔烈儿侧卧在他身边,枕着手臂试探问道,“你会怪他吗?”   “我跟他立场不同,而且事情都过了这么久。”赵捷飞摇了摇头两人十指紧扣,翻了个身侧卧四目相对,“这回该没有什么疑惑的吧?”   乔烈儿用手肘挣起半边身子,“还有。”   “还有?”赵捷飞坐起来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哪来这么多问题,说吧!”   乔烈儿凑前身子揪着他的衣领,“原来撞我的是你。”   “那个真不是我。”赵捷飞双手举起做投降状。   “真的?”乔烈儿松开手斜睨着他,“但我怎么记得在医院见过这个玉扣。”   “撞你的是我同事,当时我坐在副驾位上。”赵捷飞揉了揉头发,“你住院期间我去看望过,可是你睡得像只小猪一样。”   “我不管。”乔烈儿戳着他胸前,“你也有责任。”   “好吧!”赵捷飞轻抚着他的腰,“想怎么补偿?”   乔烈儿翻身扑倒赵捷飞,压在他身上,“让我反攻一回。”   “得了吧!就你那小身板还想压倒我。”赵捷飞一挺身轻而易举就把人反压过来吻下去。   如果不是被赵捷飞的车撞倒,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砍死或者把他砍至重伤,那他以后还能不能当法医?有些事情好像冥冥中注定,祸焉?福焉?借着窗外的路灯透进来光,被窝里的乔烈儿看着睡梦中的赵捷飞,他弄不懂也不想弄懂,失去了曾经挚爱更让他珍惜现在的一切。   ☆、抬扛   G市警局,会议室。   “血酮体>4mmol/L。尿酮体阳性,血浆CO2结合力降低30%容积,或90%以下,血浆pH值16,死者身上有轻微皮疹,肝脏偏大。”李石翻开尸检结果,他最怕这些化学名词,“你们就不能写人话吗?净是些鸟语!”   “DKA。”张一懒洋洋地答道,“酮症酸中毒。”   李石问乔烈儿,“酮症酸中毒是怎么回事?”   “糖尿病酮症酸中毒(DKA)指糖尿病患者在各种诱因的作用下,胰岛素明显不足,生糖激素不适当升高,造成的高血糖、高血酮、酮尿、脱水、电解质紊乱、代谢性酸中毒等病理改变的征候群。”乔烈儿发挥他的最强大脑一口气说出来。   前面一大堆术语李石选择性忽略,他一直都搞不懂乔烈儿的脑袋是怎么构造,一大串的XXYY什么巴什么胺作用他是怎么记得住还能像电脑搜索一样随时随地说出来,不过他也不想懂,要弄懂也是该判官去弄懂,反正最后他能听明白的就是跟糖尿病有关,“刘华,尸源找到没有?”   “没有。”刘华颓废地垂着肩,“张一提供的DNA,技术科比对后没有配匹的失踪人口。”   “现场只发现一个人的脚印。”陈逸凡说道,“这是一起事件而非案件。”   “分析得有道理。”李石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把案件转为事件处理。   “你们这么肯定是事件?”   乔烈儿突然发话,引起众人侧目,陈逸凡反驳道,“不是你说他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难道这还能是谋杀?”   “为什么不能?”乔烈儿挑了一下眉,两人明显扛上了。   出身于军人家庭的陈逸凡对同性恋有着抵触情绪,年纪轻轻思想守旧得像电视上孙某某夫妇,“那你凭什么认为他是被谋杀?”   “手腕处有广泛性软组织损伤,他自己吃药后捆着自己?”乔烈儿盯着陈逸凡,“这里存在疑点。”   “他就不能玩S//M吗?”陈逸凡回击道,“被捆也不能证明他是被害。”   “我有责任是提醒你们不要这么快认定为事件。”乔烈儿眸子里隐隐看到怒火,“至于他为什么被捆?被谁捆,捆绑是否与案件有关联,那是你们的事。”   “我觉得你会误导我们破案的方向。”陈逸凡不依不饶,“法医做好份内事就好了,案情还是我们刑警来分析。”   “够了!”李石看见双方剑拨弩张的架势,恼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案子还没破就开始内讧,小乔也是好心提醒我们。”   “乔乔,说话婉转点。”张一打圆场道,“新人不适应,多担带着。”   李石转而对刘华说道,“刘华,你去医院查一下,如果刘泽天去看病,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听完李石的安排,大家陆续离开,会议不欢而散。   “他是兵哥哥出身。”张一在楼道追上乔烈儿揽着他的肩,装出一脸严肃劲儿,“家里红色背景,难免对你有点抵触。”   “我是同那又怎么样,哪里招惹他了?我又没看上他!又没骚扰他!”毕竟乔烈儿资历老,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在这个论资排辈的环境中被新人呛还是头一回,当然深深不忿。   陈逸凡在远处轻蔑地看着两人勾肩搭背,静下心来他对自己推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刚才只是为了抬扛死撑着,回头想想底气不足还是有点虚。   楼道的那头,张一搭着乔烈儿的肩边慢悠悠地走着。   “乖,别气了。”看见乔烈儿依然鼓鼓的腮帮,张一继续哄道,“你明天不是要去参加慈善晚宴,正好散散心。”   “对哦!”乔烈儿才想起跟他的老同学徐正淳举办慈善晚宴,邀请了逸仙医大同届的同学,虽然过去的事情让他们之间结下梁子,不过他既然邀请所有同学,自己也没必有再傲骄,杀医案毕竟过去了这么久,时间能冲淡一切,也许他已经放下他的女友耳鼻喉科医生童晓岚的死。   -------------------------------------------------------------------------------------   数量大巴穿峻于郁郁葱葱山峦中,微冷的空气中含着极丰富的负离子,让人吸入后神清气爽。   车子绕着盘山公路往上驶,错落有致的山庄屋顶掩映在半山腰的密林里,麻石砌成的罗马喷水池中央立着大理石雕成的天使。   大门两旁的咨客齐刷刷地深鞠躬,“欢迎光临云起山庄。”   逸仙医大的校友们陆陆续续从大巴上下来,大理石的地砖,奢华的水晶灯,悠扬的琴声回荡在大堂中,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徐强坐在宽大的欧式沙发上,拍了拍边上示意乔烈儿坐过来,“挺气派的。”   身穿旗袍婀娜多姿的服务员用木托盘盛着两盏茶屈膝奉上,装着不经意地向乔烈儿抛媚眼,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心,身为吃货的乔烈儿只关注手中那盏茶。   他端着茶盏,用杯盖抹开漂浮在上面的菊花、枸杞子,“不伦不类。”   徐强瞥了眼服务员嘟着嘴不满地走开,“你把人骂跑了。”   “我没骂人。”乔烈儿看了眼走起路来一扭一扭骨子里透着风骚的服务员背影,再看了眼手中的茶盏,“我是说这八宝茶。”   “八宝茶咋了。”徐强抿了一口甜中带涩的茶水,“味道还行。”   “不是说专注于始未病养生理疗吗?”乔烈儿指了指头顶的水晶灯和欧式尖顶,“中医的理念却搭上欧风,有没有一种洋鬼子给你把脉的感觉。”   “噗~”徐强笑得差点喷茶,“多年没见,嘴巴还是这么毒。”   “徐正淳只邀请了跟他同一届的。”乔烈儿打量着徐强,“师兄,你怎么来了?”   徐强双手搭在乔烈儿的肩上,“你怎么能忘了我老婆是跟你们同界的。”   “不对哦!”乔烈儿拨开徐强的手,“那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来也该是你老婆来。”   “我代表我老婆来行不行。”徐强左右看看附近没人,用手掩嘴说道,“免费吃喝玩乐,当然来瞧瞧。”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逸仙医大的老同学徐正淳穿着一身高级定制的阿玛尼西装从旋转楼梯下来,“让各位久等了,自罚一杯。”   服务员知情识趣地送上一杯红酒,徐正淳指尖捏着水晶杯的杯底轻晃两下,酒红液体挂在杯沿顺着内侧缓缓往下流,徐正淳向虚空中举了一下后把杯中的酒喝完。   ☆、云起山庄(一)   这座山庄据说是海外投资,离开康乐医院的徐正淳负责整个山庄的运营,主要是针对两大项目,第一个是治未病养生,“上医治未病”最早源自于《黄帝内经》所说:“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此之谓也”。“治”,为治理管理的意思,“治未病”即采取相应的措施,防止疾病的发生发展。其在中医中的主要思想是:未病先防和既病防变。第二个是术后、病后理疗恢复。   徐正淳引领着众人参观他的山庄,内里的花园小桥流水,鹅卵石小路曲径通幽,烟雾袅袅热气腾腾,假山绿树间隔出数个微型温泉池。   “这是红酒池,功效是活血养颜。”徐正淳向跟在身后的学妹推荐道,“特适合女性。”   学妹惊讶道,“真的,等会要去泡一下。”   “那是天麻姜汤池。”徐正淳介绍着,“谁有头疼宿疾,这池最合适。”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人跃跃欲试,“我等会去泡一下这个。”   咖啡池、硫磺池、花茶池...反正就是往温泉水里添加进各种各样的东西,混合后到底能不能起养生的化学作用谁都不知道,还有所谓的按摩池就是利用水流速度和压力速进人体血液循环缓解疲劳。   除了温泉池和桑拿室,还有针灸、艾灸、穴位按摩、足疗,物理治疗室、红外线理疗室、高压氧舱、负离子舱,围绕着养生、康复林林种种中医结合的疗法,总体来说就是遵循有病治病、没病防病。   “大家先泡一下温泉,这边是男宾部,那边是女宾部。”从温泉区蒸腾出来的徐正淳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等会还有丰盛健康的晚宴等着各位,我先去为你们准备。”   “出钱又出力。”乔烈儿走去男宾更衣,“你说他图什么?”   “你是真不懂人情世故。”正在脱衣的徐强翻了翻白眼,“还是在装呢?”   “不懂。”换上泳裤的乔烈儿外头披了件白色的浴袍,“也用不着懂。”   “啧啧!装清高。”徐强抖开浴袍,对他来说袍子有点长,“你以为人人都像咱们在清水衙门混,这个山庄的卖点是治未病和术后康复,当医生少不了接触这类病人,晚宴是给他打了广告,让大家帮忙像病人宣传推荐一下。”   乔烈儿双手插在衣兜往温泉池走去,人长好看就能把浴衣穿得像风衣一样拉风,“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晚餐。”   “要是他资金够,我猜他把全部校友都请过来。”徐强边说边跟着他来到红酒池。   乔烈儿已经脱掉浴袍合上眼仰面靠在池边,散发着淡淡酒香的池水刚好没过他的肩膀露出修长的颈项,在温泉的高温下脸色红润,五官更显秀气,侧颜近乎完美,引来隔壁池的几名女性忍不住偷看他两眼。   泡了两个小时的温泉,整个人都精神奕奕,消耗了能量感觉肚子空空,餐厅已经准备好了丰富的晚宴。   清一色绿色琉璃,拐角处摆绿色盆栽,身穿白底淡花旗袍的女侍应奉上龙井茶,玻璃转盘上摆着宫保鸡丁、扣肉、糖醋排骨、春卷...   乔烈儿用条羹肴了几块鸡丁,嚼了一块便侧头蹙眉,口感怪怪地,再看卖相无疑是鸡丁啊!   脸上永远挂着职业式皮笑肉不笑的侍应猜到他的疑惑,“蘑菇做的。”   “哦~”乔烈儿咽下鸡丁,再夹了块肥美的扣肉,入口即化却丝豪不像扣肉,眼神儿刚瞄向侍应,她便知情识趣地答道,“冬瓜做的。”   “素食宴。”这回徐强明白了,指着糖醋排骨,“那个也素的吧?”   “对!豆皮做的。”侍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素食健康,这是我们山庄的饮食概念。”   八菜一汤,乔烈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没肉也就忍了,还不让放辣椒,清淡饮食也是山庄的理念之一。   红地毯一路延伸到主席台,西装革履的徐正淳在台上侃侃而谈他的养生理念。   乔烈儿托着腮,指尖无聊地敲着桌面,“他不是学西医的吗?”   “别少看中医。”徐强饱吃一顿后叹着清茶,“SARS还不是靠钟南山搞定。”   “没有呼吸机。”乔烈儿撇了撇嘴,“钟南山也搞不定。”   “哎,我的妈呀!”徐强坐直了身子,“我说你爸也是中医,咋...”   没等徐强说完,一个箱子斜□□来,笑容可鞠的美女小师妹看着他俩,“两位师兄,慈善夜为逸仙医大困难学子们捐个款呗。”   无论是校庆还是晚宴,年年月月捐款箱无时无刻无处不在,也不知道逸仙医大是不是真有那么多学子等着扶贫,更不好意思让美女学妹继续保持那僵化的笑容。   最低消费200元,透明的捐款箱已经被百元大钞塞了大半满,两人还是乖乖地掏了钱,校友美女收到捐款后分别送给他们那枚样式恒久不变一颗永留传的襟章。   宴会吃到八成饱,酒席间开始相互敬酒,杯盏错落,琉璃灯影,美其名若的红酒保健,实质上是贪杯的借口。不知道哪个二货还举着水晶杯吟了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宴会厅内的暖气调得有点高,乔烈儿解开了顶上的扣子还是觉得有点闷,徐强被别人围着敬酒,他便趁机溜出外面吸点负离子换换气。      ☆、云起山庄(二)   推开落地玻璃门,大堂的温度明显低了几度,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爱吃素菜的乔烈儿摸了摸空空落落的腹部,在大堂的小超市转了一圈除了方便面和饼干外没有什么能顶肚子,饼干又硬又干,方便面加班时经常吃,闻到那个味儿就想吐。   乔烈儿往山庄的后方走去,通常温泉酒店、度假山庄附近都有大排档,说不定能找家店炒一碟河粉垫肚子,最好来一海碗辣椒炒田螺,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偏偏室外又比大堂低上几度,真后悔没披上大衣就出来,乔烈儿紧了紧单薄的外套抱着臂低头急行,心想着快点找家店躲躲风填饱肚子。   直到衣服刮蹭到树枝抬头才发现鹅卵石小路走到了尽头,前方的铁栏栅拦住了去路,乔烈儿隔着栏栅往里张望,黑咕隆咚的房子发出低沉的轰鸣声,里头微弱的灯光把人像剪影般投在窗户上,山风略过便把顶上烟囱的黑烟吹散,他搞不懂到底是什么地方,但肯定不能找到吃的。   “先生。”   正当他纳闷之际,漆黑的夜后头突然响起男声吓了他一跳,幸亏是当法医,他的胆子特别肥,转身已经摆出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   回头定盯仔细看了喊他男子,穿着山庄的制服,外头披了件军大衣,双手放在衣兜里问道:“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喝多了出来走走。”乔烈儿半掩着嘴装着有点熏醉的样子,回头指着栏栅里头的房子,“那是什么地方。”   男子不情不愿答道,“焚化炉。”   “这不是山庄么?”乔烈儿疑惑地打量着里头那所房子,“怎么还装这个?”   “焚烧医疗垃圾。”男子看见乔烈儿赖着不走,碍于不清楚他的身份,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山庄提供康复治疗,因为这交通不太方便,所以医疗垃圾没有往外送,而是在这里直接用高温焚烧。”   “环境都被你污染了。”乔烈儿嗔笑道,“还谈什么养生。”   “不会的,我们这是经过环境检测公司检测后,提交省环保厅经认可烟气是符合排放标准,绝不会污染环境。”男子跟乔烈儿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不可能砸自己的招牌,先生还是先回去吧,这儿风大小心着凉。”   他既然那么说,乔烈儿也没表示什么疑问,揉着额角装傻问道,“你瞧我都迷路了,该往哪个方向走。”   男子往东南面指着道,“这边,我送你回去吧。”   当他俩消失在铁栏栅前,那幢房子里头走出一个壮汉,用无线电联络道,“人走了,没事啦!”   无线电另一头,“你们当心点。”   “老招,你放心。”壮汉挥了挥手答道,“喝多了随便逛的主。”   “阿权怎么守地儿的?”无线电那头的老招骂骂咧咧,“咋能让人靠近那头。”   壮汉当然不敢说那个叫阿权的人因为把妹子去了,随口编了谎话,“他拉肚子刚好走开了,没想到徐老板的宾客就跑到这来了。”   “你们好自为之,别再犯同样的错误!”老招唠叨道,“要是徐老板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嗯~”壮汉把无线电拿得离耳朵稍微远点,用小指掏了一下耳,像唐僧一样的老招让人听到耳朵起茧。   在晨光的照耀下驱散了山涧的浓雾,乔烈儿瞥了眼隔壁床昨晚喝多了被架着回来的徐强,像只死狗一样很没品地穿着条裤叉烂醉在床上,幸亏没吐不然一定把他踹出房间。   吃过早餐,大巴已经早早在外面等候把他们送回G市,回程的路上听说徐正淳这回收获颇丰,几个在医院当领导干部的拍了板跟他的山庄合作,重病康复、安乐终老、治未病疗养的病人患者都推荐到他们这来,这内里回扣乾坤就不用多说,双方得益一拍即合。   车厢内的人夸夸其谈,徐强宿醉后头还是有点疼,摘下金丝眼镜揉着额角,无意间发觉乔烈儿屏蔽了其他人的谈话,出神地看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用手肘捅了捅他,“不会一天没见就开想你家那位吧?”   “嗯?”乔烈儿反应慢了半怕,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哪里像小言玛丽苏女主。”   “不是玛丽苏,是当汤姆苏。”徐强重新戴回眼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在想事情。”乔烈儿摸着下巴,昨晚的垃圾焚烧站总有种说不出的很奇怪的感觉,也许是当法医的职业病,什么都会怀疑一番。   徐强看他又陷入思考也懒得管,头还是“突突”的疼,干脆阖眼小眠。   ☆、傻十   第十人民医院,G市的精神病院,民间戏称“傻十”。   刘华有点疑惑地驻足在门前仰头看着外墙的红十字,他们几个排查了将近两周,怎么也没想到能对得上“刘泽天”这个名字,年龄性别匹配的竟然是这家医院,在一个时髦女郎擦身而过,她扭动着水蛇腰边走边唱,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   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   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还不忘向刘华抛了个媚眼,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初冬季节女郎还穿着件夏装的吊带衫配短至大腿根的热裤,真没看出是个神经病。   后头的老汉大概是她爹吧,手里拿着一件大衣追上来,“闺女,天冷快穿上。”   女郎卸肩躲开,从热裤的裤兜里抽出一次性口罩戴上,捋开披发左瞄右看,“有狗仔队。”   刘华警觉地环顾四周,有个毛线记者啊!这胡同巷子里人影都没一个,他斜眼看着女郎。   “今天没化妆,合照不行。”女郎走近几步神秘兮兮地跟他说道,“签名可以。”   刘华抽搐了一下嘴角,尼玛遇到一个想当明星想疯了的女人,赶紧开溜。   院长办公室。   戴着玻璃瓶底厚眼镜的郑院长从大砖头显示器后面探出头,“刘警官,坐。”   身材壮硕的黑着脸的护士给刘华倒了杯水重重地放下,因为力度太大以至于水溢了些许到桌面上。   “郑院长,我们排查发现你收治的病人有一名叫刘泽天的跟我们一起案子有关。”   “你稍等,我查一下。”郑院长用他的一指禅在键盘上缓慢地敲击。   刘华抖着腿等了大半个小时,实在不耐烦催促道,“好了么?”   “慢慢来,莫急。”郑院长托一下从鼻梁上滑落瓶底一样厚的眼镜,期间还不忘叹了杯茶。   慢条斯理地查了半天终于查到刘泽天的资料,破破烂烂的打印机在打印过程中还卡了纸,郑院长挠着脸一副搞不定等着IT部门派人上来清理卡纸的模样,刘华忍无可忍卷起袖子三两下子把卡纸给清除了。   根据资料的显示,刘华抽起那份病历资料,“我能见一下他们的主治医生吗?”   “他的主治医生是冯医生。”   刘华跟着郑院长一路走来楼道上有唱的、跳的、嚎哭的、怒骂的、自言自语的,心里头想着精神病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看看走在前头的郑院长已经一副百毒不侵、唯我独尊的样子,完全把那些傻的、疯的、忧郁的视为空气,径直往医生的诊室走去。   敲开6号诊室,顶着爱因斯坦式爆炸头的冯医生正在给患者看病,刘华心里揣摩着果然精神病院的每个医生都不同凡响。   披着外套的患者回头看向他,卧槽!不正是刚才唱“小苹果”的女郎,香肩小露现出了小背心的带子,女郎也认出了他扭头跟冯医生掩嘴说道,“瞧,我都说我有粉丝,你又不信。”   粉丝?粉你毛球啊!刘华打了个激灵。   “哎哟喂。”女郎用兰花指指着刘华嗲声嗲气地说道,“给他签名又不要,非得跟人家合影。”   这妹子傻得很匀称!刘华发觉再待下去迟早被同化,赶紧抖开人像复原图给冯医生辨认。   冯医生眯着眼想了半天,“脸熟,那谁...”   “咦!”女郎半趴在桌面上盯着人像图,“这不就是自称大腕儿的人吗?”   “对!”冯医生一拍脑袋,“每次都喊我小刚,喊你姚大嘴的那个。”   偶然间刘华有种错觉,冯医生到底是不是正常的?幸亏说起病情冯医生又回复到一本正经的状态,不然刘华真得怀疑这佐证口供的可信性。   “他叫章泽天,噢!不是,是刘泽天。”冯医生调出刘泽天的病历,“他有幻觉、妄想症,老觉得自己是大BOSS。”   冯医生瞥了眼拿着化妆镜顾影自怜的姚女郎,小声说道:“跟她差不多的症状。”   “哦!”刘华明白了,一个幻想成为明星,另一个幻想成为大腕。   “我给他开了氯氮平,好久没看到他来复诊。”冯医生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刘泽天距离前一次诊疗的时间,“我明明有提醒他家人要按时带他来复诊。”   刘华没耐性等他捏指一算,追问道:“有他的联系地址吗?”   冯医生调出病历资料,地址栏竟然瞎写着“G市深南北路88号。”,本市根本没这条路,电话号码拨过去也是空号。   刘华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有用医保卡吗?”   “没有哦!”冯医生指着屏幕,“自费的。”   刘华追问:“收费处有没有刷卡记录?”   “这个你得让院长带你去财务处查。”冯医生表示爱莫能助。   结果郑院长带回一个让他更沮丧的消息,刘泽天是现金交费的,线头刚刚牵出来又给捏断了。      ☆、碎片   倾城山庄。   赵捷飞距离卧室不到三米已经闻到一股肉香味,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乔烈儿窝在懒骨头软沙发上一只手拿着罐青岛啤酒,另一只手抓着烧鹅腿很没仪态地撕扯啃咬着。   他一手叉腰,一手撑着门框往里看,“你昨天不是去参加慈善晚宴,回来怎么一副索马里饥民的样子?”   “别提了。”乔烈儿摆了摆油爪子,“没肉,不幸福。”   “难怪。”打完球回来的赵捷飞甩了甩发尖上的汗水,鞋柜上一片小金属射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一闪一烁很耀眼。   一枚小小的襟章,赵捷飞拿起放在手心上,“哪来的?”   “慈善勋章。”乔烈儿手里的烧鹅腿只剩下光秃秃的骨头还舍不得放下,“价值两百元。”   “真贵。”正想放下襟章,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飞闪而过,目光再次停留在襟章上。   乔烈儿扔掉光秃秃腿骨,走来他身边蹭了蹭,“有啥好看?年年都一个屌样,丑爆了!”   “这字母...”赵捷飞侧起头,“可是颜色不对。”   “我们是医学院,选用‘X’和‘Y’两个字母,是因为XY代表染色体,而YX正好又是逸仙的缩写。”乔烈儿用纸巾抹了抹嘴,拿过小襟章解释道:“底色他们每年都换,为了区分不同时期的筹款。”   “觉不觉得眼熟?”   “你是用肺来说话吗?”乔烈儿真怀疑这种白痴一样的话怎么能出自赵捷飞的嘴里,“废话,我们学校的襟章能不熟!”   赵捷飞没有反驳他,而是用指尖遮掩了襟章的半边,“这样呢?”   乔烈儿的瞳孔因为吃惊而逐渐放大,睁得圆圆的眼睛充满了惊讶和不可思义,“怎么可能!”   “立即回警局。”赵捷飞拿起外套,拉起乔烈儿就走。   -------------------------------------------------------------------------------   G市,警局。   赵捷飞拿出墓园骸骨案的卷宗,抽出内里的照片,“瞧!”   金属碎片看到半个大写的“Y”字,还有小半截与“Y”交叠的大写“X”,乔烈儿把襟章放到照片旁边对比,食指的指尖遮住襟章的右下角,除了襟章的底色不一样外,两者正好重合。   “叮咚”襟章掉落到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怎么也没料到这起令人发指的案件竟然与他们逸仙医大有关,他们的校训是“笃学精术、修德济人”,医者父母心,没想到竟有人把所学的不是用于救人而是杀人。   刑警甄亮已经从证物存放室把那枚在泥土中发现的金属碎片调出来,赵捷飞拾起乔烈儿掉落在地上的襟章,掂了掂透明证物袋中的金属碎片,乔烈儿那一枚是底色是红色,另一枚是虽然已经掉色了,从斑驳的颜色残留来判断底色是紫色,“烈儿,你知不知道紫色底是哪次的?”   乔烈儿摇摇头,每年都不同他哪里记得,“不过我可以联系学校,他们应该能查到这是哪年的襟章。”   “那拜托你了解一下。”赵捷飞叮嘱道,“尽量低调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老大,我们查这个有意义吗?”甄亮提出疑问,“可能这是当年的案犯留下的。”   “主犯康乐医院的院长曹锦全虽然落网了,但是几个共犯相继被害。”赵捷飞回忆起当年的案子,“到底是谁杀害了这些人?”   “卷宗里写着他们因利益纠纷,曹锦全杀害了他们后病死。”甄亮从开始跟这宗案子以来,就把以前卷宗翻了一遍,里面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上头为了结案改成这样的。”赵捷飞想起被当年的局长罗辉扬冒签名结案心里就来气,“那里还是有疑点,我认为还有共犯,这个人可能是最终的受益者。”   “如果是他,难道潜伏了这么多年又出来作案?”甄亮扳着指头算了算也有八年了,“要是模仿作案,那咱们的侦查方向就全错了。”   “在没有新的线索前,暂时还是从这个方向查。”赵捷飞吩咐道,“甄亮,你查一下有哪些人是从逸仙医大毕业后去康乐医院工作,重点查外科医生。”   “知道,我马上去。”甄亮正准备出门,楼下传来大声嚷嚷的声音,“作啥子?”   三人走到过道俯身往下看,正值冷空气南下,北风吹得呼呼作响,露出难得的蓝天。   天清气朗,阳光灿烂下一妙龄女郎十分不和谐地穿着抹胸超短裙,脚蹬着10CM的高跟凉鞋。   如果不是冬天,这□□的造型绝对是入目三分,但是现在看来就是脑子进水,门卫大爷理所当然把她拦了下来。   女郎摘下墨镜,一甩长发,“我要找警官。”   “你找哪个警官?”门卫大爷用身躯档住她的去路,“这里不是你想进就进。”   “你不让我进。”女郞较劲道,“我偏要进。”   ☆、刘泽天(一)   闪烁的数字显示电梯正在下行,电梯里头李石听完刘华的调查结果后,瞥了眼身边壮如牛的刘华,“挨个查一定能查到。”   “上千万人口的城市,有多少个‘刘泽天’。”刘华手背拍着手心抱怨道,“要是他户口不在这,也没办理暂住证,全国人口普查挖地三尺也未必能扒来。”   刘华想起刘泽天没有用医保卡、□□,说不定是名农民工,单凭名字去找真是大海捞针,李石踢了他一脚,“哪来那么多废话!”   “叮~”刘华正想还击之际电梯门开了,刚步出大堂远远已经看到那个大冷天还一身清凉的女郎正与门卫阿伯交战。   刘华扭头大步流星往回走,陈逸凡不明所以,喊他:“华哥,怎么又走回去?”   他不嚷嚷还好,这么一喊女郎便往这个方向看过来,脚踏10CM高跟鞋依旧健步如飞,完全甩掉门卫阿伯一条街速度直奔大堂而来。   好死不活,跟工程部投诉了几十次这破电梯该修了,他们偏要磨磨唧唧的,电梯门怎么按也合不上。   女郎一手按在半开半合的钢质电梯门,“警官,我找你。”   “卧槽!”刘华见逃不掉侧身越过女郎从电梯里出来,“我都说不要你的签名。”   “我知道你不要签名。”女郎用手甩拨一记瀑布般的长发,“你想跟我合照。”   刘华哭笑不得双手合十求饶道,“我的姑奶,合照也不用了,你打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陈逸凡看着这滑稽的场面偷偷窃笑,李石实在看不下去,挪到尴尬的刘华边上,“你哪惹来的桃花劫?”   “我没惹她。”刘华举臂卡住李石的脖子,“不就是去了趟‘傻十’,她就找上门来了。”   女郎歪着头看了一会李石,如梦初醒道,“你不是RUN BOY里那个‘黑牛’吗?”   “美女,你认错人了。”李石抽了一下嘴角,“我虽然长得黑,但属马,是‘黑马’不是‘黑牛’。”   “哦,是吗?”女郎将信将疑地扫视着两人。   正当他们仨谋划着怎么打发她,沉寂了一会的女郎又发话了,“你不是要找刘大腕儿吗?”   “刘大腕儿。”李石凑近刘华问,“这货又是谁?”   “刘泽天,自称大腕儿。”刘华跟李石解释完,转向女郎说道,“我是在找他的家属。”   尼玛刘泽天说不定已经过了奈何桥到阎王那投胎去了,现在成了个小BB,还找个鬼啊!   “他之前老说介绍个导演给我认识。”想起刘泽天,女郎就一脸鄙视,“不就是想我上去他家里,早知道他就是那点坏心思。”   三人同时捕抓到敏感点,异口同声问道:“你去过他家?”   “我没去。”女郎抱臂跺脚,冷风冻得她手臂起鸡皮疙瘩,让人看着怪恶心,“我才不会上他贱人的当。”   李石适时地给女郎倒了杯热水,“那你有他家的地址吗?”   “有啊!”女郎从小挎包里取出皱巴巴的小纸条,“这就是他写给我的地址。”   刘华突然有种雨过天晴,阳光仿佛穿透云层照进他心窝的感觉,太暖太幸福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想抱着这傻妞转上三圈。   “逸凡,出发。”李石拿了地址喊上陈逸凡。   刘华正准备跟上去,李石回头给他使了个眼色,“我俩去就行了,妹子你搞定。”   两人撇下去正奔停车场,刘华无奈地斜眼看着那个从挎包里掏出廉价粉盒补妆的女郎。   甄亮刚好从电梯出来促狭地笑道,“刘华,这是你女朋友?”   还没等刘华回答,女郎抢白道,“他是我的粉丝。”   甄亮用看傻B的眼神看了两人好一会,好不容易忍到出了门放声大笑。   警车驶出市局,李石坐在副驾位上展开女郎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大学城北路9号602。”   “老大,那女人疯疯癫癫的。”陈逸凡握着方向盘,“这地址靠谱吗?”   “靠不靠谱去了就知道。”李石折起纸条放衣兜里,“乔烈儿不是刑警,毕竟他工作多年,吃盐比你吃饭要多,经验比你丰富,少跟他置气。”   陈逸凡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却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赵捷飞是他男朋友,这个你看出来了吧!”李石碎碎念念道,“我不管你的榆木脑袋对他们有什么看法,但别扰乱了我们的团队精神。”   “知道。”陈逸凡搞不懂为什么会讨厌同性恋,也许是受身为军官古板严肃的父亲影响,又也许是在兵营厕格一不小心听到隔壁男男喘息的声音,至今想起来还是觉得恶心,嘴上应付道:“我会以大局为重。”   车子沿环城公路很快便驶到大学城。   高校毗邻,树木环绕的回迁房住着改建前的村民,李石按图索骥找到9号602。   开门的老人满脸皱纹,顶着一头花白的卷发,“找谁?”   看到男人的相貌,李石笃定没找错地方,他亮了□□,“刘泽天。”   “不知道他去哪了。”男人目无表情正要关门之际被陈逸凡顶住。   “他死了。”李石前脚已经踏进门硬是挤进去,“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死了?”老汉眼里流露出些许伤感后马上又恢复原先的冷漠和平静,抿着唇一言不发。   桌面上几瓶东歪西倒的药罐子,李石吩咐陈逸凡,“你留在这,等他们过来取证。”   李石转头跟老汉说道,“你是他父亲吧?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老汉表情木僵地穿上鞋袜,坐上警车跟李石回警局。   ☆、刘泽天(二)   审讯室。   刘华终于跟女郎合照后才得以脱身,都不知道到底谁是谁的粉丝,两人跟老汉面对面而坐。   李石侧头在刘华耳边低语道,“把乔烈儿叫来。”   待乔烈儿到了,他们才开始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李石问道,“跟刘泽天什么关系?”   “刘贵生。”刘老汉搓着手,“父子。”   “他有精神病,而且捆绑他的绳索上发现你指纹。”李石坐直了身子,翻开记录本,“我想听听你解释。”   他们身后摄录机的指示灯一闪一闪,显示正在工作中,整个审讯过程会被记录下来。   “绳子是我绑的,他到外乱跑。”刘贵生抽了抽鼻子,“有烟么?”   李石使了个眼色,刘华给点上一根烟塞进刘老汉嘴里,“你儿子这么大只,你是怎么绑住他的。”   “脑子不好。”刘贵生吸了口烟,眼神混沌不清,“给他吃了点药。”   “是这个吗?”李石把空药瓶抛给刘贵生。   “嗯。”刘贵生拿起药瓶,“吃了好睡觉。”   “除了这个。”一直坐在边上的乔烈儿突然发问,“吃了是不是还有别的异常情况?”   这位漂亮得不像警察的男子,刘贵生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吃了这药食欲减退、恶心、呕吐,前段时间还腹疼腹泻,拉得人都脱型了,药房的人说再拉下去会脱水的,我买了两包生理盐水给他喝。”   李石问道:“为什么不去医院看?”   “医院,贼贵!我哪里有钱给他治。”刘贵生的外套又旧又破,还打上几个补丁,戳着自己脑袋说道,“治他的精神病都花光了积蓄。”   乔烈儿边听边记录着,偶然抬起眸子看向刘老汉,“还有呢?”   “呼吸有股难闻的味。”刘贵生想着怎么形容这股味道,“像那个...”   “烂苹果味。”   乔烈儿一语中的,刘贵生点头道,“对,就是这个味,我也觉得怪,明明没吃苹果怎么会有这个味道。”   “这些都是酮症酸中毒的症状。”乔烈儿如数家珍地说道:   “1.胃肠道症状,DKA代偿期,患者表现为原如多尿、口渴,明显乏力,体重减轻;随DKA病情进展,逐渐出现食欲减退、恶心、呕吐。少数患者可有广泛性急性腹痛,伴腹肌紧张及肠鸣音减弱而易误诊为急腹症。   2.酸中毒大呼吸和酮臭味,表现为呼吸频率增快,呼吸深大,由酸中毒所致,重度DKA,部分患者呼吸中可有类似烂苹果味的酮臭味。   3.脱水和休克,重度DKA患者常有脱水症状和体征。如脱水量超过体重的15%时,则可有循环衰竭,症状包括心率加快、脉搏细弱、血压及体温下降等,严重者可危及生命。   4.意识障碍,初期表现为精神不振,头晕头痛,继而烦躁不安或嗜睡,逐渐进入昏睡,各种反射由迟钝甚而消失,终至进入昏迷。”   刘贵生听了半天似懂非懂,但乔烈儿阐述的症状他儿子刘泽天大部分都有,“你是医生?”   “刘泽天死于酮症酸中毒。”乔烈儿末了淡淡地吐住两字,“法医。”   “到底是谁毒死我儿子?”刘贵生眼底泛起红晕,虽然他被这个傻儿子年年月月折磨得不成人形,毕竟血浓于水,血缘是无法割舍的,反复地念叨着,“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刘泽天失踪前那天吃了多少氯氮平?”乔烈儿见刘老汉懵懂地看着他,便解释道,“就是精神病院开给他的那个药。”   “原来你说这个。”刘贵生握着手中的空瓶子,“半瓶。”   “半瓶?”乔烈儿翻了翻白眼,“氯氮平成年男性口服一次超过40mg/kg就会引起中毒,行为毒性表现为昏迷、血管毒性表现为血压调节能力下降,肺部、胸部或者呼吸毒性表现为呼吸抑制,并发酮症酸中毒。”   李石和刘华低头看了眼空瓶子上的每片药剂量,吃了半瓶不死才怪。   “你的意思是我...我...”刘贵生哽咽着说,“我杀死了我儿子。”   刘泽天的精神病是遗传他母亲,母子俩的病令刘家一贫如洗,刘母多年前已经去世,刘老汉随着年纪越大越无法照顾傻儿子,每次刘泽天病发闹翻天就给氯氮平他吃,吃了就睡上大半天他就省心,自己就能放心出去捡破烂换点钱过日子。没想到这次刘老汉如是给儿子喂了药,绑了他手以防醒过偷溜出去找不着人,没想到他前脚出门,刘泽天的药效还没起作用只是装昏过去,自己溜了出去,浑浑噩噩跑到工业园废弃的车间倒地昏迷,死于氯氮平急性中毒。   一个精神病儿子折腾了数年,刘老汉能接受他失踪、他流浪死于意外,却万万没想到是自己亲手杀了儿子。   乔烈儿没有回答他,堵心的事情通常选择逃避,离开审讯室时远远还能听到刘老汉的哀嚎声。   ☆、跳桥SHOW   雪佛兰从逸仙医大出来驶上畔江大道,整条柏油路像便秘一样走走停停。   “还没到下班高峰。”赵捷飞抬腕看表,“怎么堵成这样?”   “平时是小堵怡情,这回大堵伤身。”驾驶位上的甄亮从侧窗探出身子往前方看,“可能出交通事故。”   “不是有快速处理吗?交委不给力啊!”赵捷飞翻出从逸仙医大借调出来的档案资料,“这些医生都曾经或者现在在康乐医院工作过。”   “乔法医说学校回复那枚紫色的襟章是八年前那次的校友会。”甄亮把着方向盘,“根据当年的签到表,再看看这些医生当中有哪个参加过那一年的校友会。”   “这确实能缩小范围。”赵捷飞不赶抱太大的希望,“以逸仙医大的影响力,我猜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有参加校庆。”   车子蜗牛一样速度挪到海猪桥脚就再也动不了,甄亮拍了一记方向盘,“卧槽,怎么又来了。”   赵捷飞放下手中的资料也跟着往外看,整条过江的大桥被全面封闭,用手搭起凉棚往桥顶的铁架看,一名男子身手敏捷地来来回回在拱顶上晃悠,底下的消防员不停地乾坤大挪移着那张面积不大的救生垫以防万一。   云梯升上去,负责谈判的人隔空与男子喊话,男子双脚悬空坐在钢架边上完全无视谈判的人,只要云梯靠近一点他就立马站起来在悬梁上踱步,刚好昨天下了雨,有几次刚好踩到凹槽上的积水打滑差点掉下去,吓得围观的人群跟着尖叫了几回。   赵捷飞和甄亮下了车徒步走向封锁区,值勤的民警挡了他们的道,“先生,这里不能进。”   “自己人。”甄亮出示了□□。   民警接过□□看了后让他们走进禁区,“原来是师兄。”   男子在桥顶蹦哒,可苦了底下的消防员,抬着那厚重的救生垫左挪右移,累得气喘吁吁。   “隔三差五就跳一回。”甄亮叉着腰抬头看热闹,“这海猪桥迟早比金门大桥还出名。”   身旁传来快门声,赵捷飞侧头看去,一名摄影记者正举着相机拍企图跳桥的男子。   “他真跳了。”赵捷飞指了指顶上耍消防员耍得欢的得瑟男子,“你拍下来也不让放吧?”   “你说他!要是真跳我吃翔去。”摄影记者嗤之以鼻,“他是跳楼SHOW专业户。”   “看来不止一回。”赵捷飞从红双喜烟盒里拍出两根烟,给了一根记者,自己点上一根靠着护栏吐云吐雾。   “我负责拍摄都三回了。”摄影记者竖起三根指头,吸了口烟话匣子自然打开了,“反正大不了就是拘留三五天,他的底早花了也无所谓,问题不解决就不下来。”   “那还是因为政府不给力。”赵捷飞弹了弹手中的烟灰,“他也够拼了,失足摔下来不死也半残废。”   “这算什么!”摄影记者举起相机连拍两个跳桥者做的危险动作,“他大半年前还在机场附近的七天酒店顶层18楼玩跳楼SHOW。”   “大半年前。”赵捷飞追问道,“具体哪天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天是三八。”摄影记者是个话唠,“本来不是我当班的,妹子说三八要休假,结果我顶上了。”   赵捷飞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那天正是他们千辛万苦都找不着线索,“你拍的照片还在么?”   “在啊!”摄影记者问道,“怎么啦?”   赵捷飞亮了一下证件,“请你配合我们,把当天拍的照片全交出来。”   “有命案?”摄影记者凭着职业的嗅觉看出些许端倪,“我是良民,当然愿意配合警方,但你们能不能到爆些料给我?”   “放心!”赵捷飞自来熟地揽上记者的肩,“要是你拍的照片里找到线索,绝不会亏待你。”   “不过照片在报社里头。”摄影记者又举起相机对准跳桥者拍了两个照,“等这完了回头带你去拿。”   “现在就去!”赵捷飞不由分说卡着摄影记者的脖子强行拖走,“别拍了,你都说了他不会跳。”   下桥时还不忘唤上看跳桥SHOW看得津津有味的甄亮,三人直奔报社。   赵捷飞和甄亮趴在屏幕前,一桢桢照片往后翻,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摄影记者托着腮坐在旁边。   “停!”赵捷飞示意甄亮停止点击鼠标,照片上七天酒店土黄色的外墙,大门口站着个男人,一辆别克商务车停在他前方的位置,“把图片放大。”   甄亮不断点击放大,男人的脸容大致能看清,尼玛真是天开眼了!那人正是赵捷飞千里迢迢越洋追寻过来的康华均,好死不活的车牌刚好被挡住,“后面还有吗?”   甄亮连翻数张直到最末,“没有了。”   刚给了希望,瞬间又失望,赵捷飞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摔得可不轻啊!   ☆、破绽   摄影记者看见他们沮丧的样子,便问道:“你要看这车的车牌?”   “你还有其他照片?”赵捷飞挑眉,“别藏着掖着。”   “没有。”摄影记者摊开手板。   甄亮翻了翻白眼,摄影记者话峰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赵捷飞猜到记者留了一手,“要什么条件说吧!”   “到底是什么案子?”摄影记者一连串发问,眼珠子透着职业特有的敏感,“连环凶杀案?碎尸案?”   “反正是大案。”赵捷飞又给了根烟记者,“具体的我们不能透露。”   “线人也有线人费。”摄影记者给他俩使了个眼色,“你们总不能让我白干。”   “要多少钱?”赵捷飞跟甄亮对视了一眼,这年头连警察也被敲诈勒索。   “不要钱,你们懂的。”   赵捷飞应允道,“行,独家新闻。”   “飞哥,你...”甄亮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句,以赵捷飞跟木局的铁关系,这点事应该没问题,最重要是案子有线索可循。   “爽快!”摄影记者从另一个文件夹里调出视频,“你们走狗屎运了,那天刚好用新机子,试拍了一段。”   视频用慢速播放,屏幕上的人像缓慢地移动着,三分钟后那台黑色的别克从屏幕的右下角驶出来,被路过的行人档了一下车牌。   “看!”赵捷飞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美国来华做非法器官移植手术的康华均从大门的台阶上下来,他上车后别克绝尘而去一刹那,车尾的车牌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屏幕,“甄亮,赶紧去车管所查这辆车。”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意外的跳桥SHOW给他们打开了扇窗,似乎看到了希望的光柱。   ------------------------------------------------------------------------------------------------   逸仙医大,枝繁叶茂的大叶榕须根垂落到草地上,偶然有一只松鼠在枝桠跃下来越过校道。   红墙绿瓦的三层旧式楼房体现了医大的悠久历史,其中一橦红砖小楼改建成咖啡厅,命名为“光和堂”。   背景音乐是悦耳抒情的钢琴曲,情人挚友低声细语,谁也没注意到最角落的桌子上的人。   “今天警察到逸仙医大调查了。”高颧骨的男子神色紧张,“肯定是被他们发现了。”   “你别自己吓自己。”徐正淳撕开糖袋,白色的砂糖悄无声息地溶进咖啡里。   “你当时说借用一下。”男子不安地摘下眼镜用衣脚擦了又擦,“怎么能弄丢了!”   “缺那么一小块,谁知道?”徐正淳用条羹搅伴着咖啡,杯子中间开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况且你拿到的好处可不少。”   “这...早知道我就不要你钱。”他烦闷地曲起手指头敲着桌面,“下个月发年终奖我还你。”   “还我?”徐正淳冷笑着倾前身子,用手指轻敲着自己的脑袋,“然后去院长那里坦白你擅自借出危险品,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东西都干得出来!你脑子进水啦!”   “你...都是你。”男子咬牙切齿,又恨自己当时被贪念所蒙蔽,一失足成千古恨,满肚子气又无所可泄,“唉~”   “慌什么!他们不是奔着那件事而来的。”徐正淳稳住在实验室主任的高枫,“不然早请你去谈话。”   “不是就最好。”男子抹了一额汗,难怪人家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现在倒好了,落了个杯弓蛇影,见风就是雨,整个人神神叨叨的。   “你先回去吧!”徐正淳把他打发走,独自坐在角落,人心烦了就连悠扬的琴声听起来也想摔杯子。   下午的斜阳洒进来一室生晖,徐正淳掏出手机拨号,“老招,最近山庄有没有异常?”   “没有啊!”老招心里咯噔了一下,“徐总,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是室内暖气调得太高还是因为他心烦,徐正淳热得解开领口的扣子,“没事就最好,千万别让人靠近那个垃圾焚烧炉。”   “那个炉...”老招想起那晚的事情,琢磨着要不要告诉徐正淳。   “怎么啦?”徐正淳心里悬了起来,“有人靠近过焚烧炉。”   “也不算,他只是在铁栏栅外站了一会。”老招如实答道,“被阿壮发现了,让阿权把人送回去。”   “你们怎么看守的!一群窝囊废!”心里来气,徐正淳的声音也高了八度,引得站在远处的侍应侧目。   “人有三急,那天阿权吃错东西拉肚子才走开了。”老招唯唯诺诺地说道,“那人是喝多了走错路,也没看出个门道就被送回宴会厅。”   “什么时候的宴会?那人是谁?”徐正淳压低了声音,“真的喝多了?”   “您宴请校友那次。”老招答道,“我立即根据焚烧炉外监控视频的录像,对比宾客的名单,他的名字是‘乔烈儿’,事后我们有一直对他进行盯梢,但没发现任何异常,肯定是喝多走错路。徐总,您放心!”   “乔烈儿”这三个字像三记大锤给了徐正淳重击,自己真是傻不拉唧二到极点!脑子进水了竟然为了显摆自己今天的成就请了乔烈儿。   “放心个屁!”徐正淳对着电话那头咆哮道,“你们一群吃干饭的王八蛋!”   老招被徐正淳的反应震了震,“徐总,在山庄我们严密监视了他,真的直到他离开也没有别的异常。   “够了!一群SB!”徐正淳挂掉电话,如果换了是别人他倒放心,偏偏那个人是乔烈儿,让他心中隐隐不安,那人会一点端倪都没发现吗?   虽然舍不得,但是总被一窝端强,留得青山在哪怕无柴烧,他懂!他必须赶在他们进一步行动前再次隐藏起来,现在是跟时间赛跑。      ☆、搜查令   G市,警局。   赵捷飞跟磨拳擦掌要到车管所拿资料的甄亮准备一举破案的心境完全不同,他隐隐中担忧会不会跟当年那样用幽灵户口购车上牌,本以为抓住线头把罪犯揪出,结果到头来一场空。   百密必有一疏,再谨慎的人也有大意的时候,原本登记在老招私人名下的车子坏了,他急于一时直接开了另一辆车出去。   甄亮查询回来的资料让赵捷飞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竟然是公司?”   “对。”甄亮连电梯都等不及,跑着上来气喘吁吁,“我上工商红盾网查过,主营养生度假、康复理疗等项目。”   “你体能也太差了吧?”赵捷飞瞥了眼累得像狗一样的甄亮,“看来李石平时对你们太松懈了。”   甄亮心里头翻着小白眼,他已经是全队里体能最好的一个,难怪人人都说赵捷飞是地狱刑警。   “公司法人是他。”赵捷飞输入了公司的全称,目光停留在页面上的名字,“甄亮,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曾经在曹院长的医院当外科医生。”   “我看看。”甄亮不得不配服赵捷飞过目不忘的本领,把堆在桌面上小山头一样的档案翻了一遍,从中抽出其中一份档案,“你没记错,徐正淳。”   “他有参加八年前的校庆,还买了那个勋章。”这把熟悉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来看飞哥哟!”甄亮斜眼看向赵捷飞,“我是不是回避一下,不该当电灯泡。”   “别想着偷懒。”赵捷飞假装严肃地瞪了甄亮一眼,转头满眼柔情地对乔烈儿,“你这么肯定?”   明明情深深眼蒙蒙一副穷瑶痴情男男的模样,偏偏张嘴就是讨论案情,这节奏也太TMD逗死人了,甄亮忍不住“嗤”笑了出来。   “因为那年我也有参加。”乔烈儿回忆起那年还被徐正淳损了一把说当法医的穷买不起襟章,穷又怎么样?他们有骨气不作奸犯科,“别质疑我的记忆力。”   “他的公司与康华均有接触、曾在主犯曹锦全任职的健民医院担任外科医生、拥有那枚紫色底襟章。”赵捷飞基本已经锁定徐正淳,“如果他是当年的共犯,根据作案的惯性手法,若有风吹草动他极有可能像当年一样就会毁尸灭逃之夭夭。”   “这回不能再让他逃脱。”乔烈儿想起已剩下一副骸骨的王健仁,如果凶手逃脱,他觉得对不起王健仁,更对不起严靖曦,他的内心会因此过不去。   “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申请搜查令。”赵捷飞有点为难,单凭这几点吻合还是不够的,他们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才能把凶手绳之于法。   如果他们自己去暗访,估计大部区域都有人把守不让进,甄亮暗暗握拳道,“要不请示一下木局,看有没有办法弄张搜查令回来。”   赵捷飞点头同意,毕竟多一个人商量是好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况且木莹从警多年,经验十分丰富,毫不逊色于他。   木莹低垂着眼听赵捷飞他们对案情的述说,无意间转动着手腕系着红绳上的玉扣,乔烈儿看在眼里多少有点别扭,转过头看向窗外。   “那你们想搜哪里?”木莹听完了他们的推断,“山庄、墓园、家或者别的地方?有锁定目标吗?”   被戳到骨子里头,赵捷飞底气不足,他确实不能肯定徐正淳在哪里作案,“如果不能先下手为强,只怕他又像八年前一样溜了。”   “万一目标错了。”木莹也有她的顾虑,“这样贸然去搜恐怕打草惊蛇。”   乔烈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觉得山庄的很可疑。”   “对!”赵捷飞醒悟过来,“怎么忘了你去过山庄,哪里可疑?”   “宴会那天晚上我嫌室内太闷就到外面转转,没想到山庄后山的有垃圾焚烧炉。”   “为什么建垃圾焚烧炉?”木莹杏眼流转,“这会大副增加经营成本,违建吗?”   “不是,他们说经过环保局审批,符合废水废气的排放标准。”乔烈儿摇了摇头,“山庄里的人阻止了我靠近它。”   赵捷飞眯起挟长的眸子,嗅到了里面的端倪,“这里头有猫腻。”   “确实有问题。”木莹同意他们的分析。   “小木,你能搞到搜查令。”赵捷飞苦于没有进去的门路,“我们必须取得实质证据。”   “搜查令是不可能的。”木莹胆子不至于肥得敢造张假的搜查令出来,“不过是企业就好办!我让当地税局稽查科以突击检查为由去一趟,你们混进去可以大摇大摆地往里闯。”   “这办法太棒了!”甄亮擦鞋道,“没想到木局还能调动税局的人。”   “我混了这么多年经侦科,那点人脉还没有吗?”木莹胸有成竹地说道,“没有一家企业的账是清白干净的,稽查科下点功夫一定能查出问题来,最好严重一点顺带他们的银行资金冻结起来。”   听木莹说完三个人表情各异,赵捷飞见怪不怪,因为他太了解木莹的作派,这点小手段耍起来可利索;甄亮满脸惆怅,他在担心他的石头哥熬到哪一年才能镇得住木姐姐;乔烈儿震惊中带着庆幸,震惊是平时太小看女人,庆幸是他不喜欢女人。   看来这伙人要载在木莹手里,赵捷飞问乔烈儿,“你还能找到垃圾焚烧炉的位置吗?”   “可以。”乔烈儿的方向感还是不错的,何况那天他只是装醉,头脑清醒得很把来去的路记得清清楚楚。   “那你也一起去。”赵捷飞要求带上乔烈儿,当然不是因为私情,“焚烧炉有蹊跷,我们必须赶在他们有所行动前取得证据。”   木莹也同意赵捷飞的提议,大网铺开一触即发,只等税局稽查科的行动。   ☆、球场   斜阳夕照,写字楼隔着玻璃幕墙透出里面的灯光,这个夜又有多少人要加班?   咏春饼店飘着的香味引诱路人驻足,老板娘卖力地吆喝着:“又平又抵食。”(PS:便宜好食)   乔烈儿凑过去,“老板娘,来五块钱。”   “嘿,马上就好了。”老板娘用不锈钢夹子夹住整片葱油饼,用剪刀三两下子剪成几片放进塑料袋里,末了还添上两块,“帅哥,送你的。”   刚出炉隔着袋子还能感受到里头的温度,其实有煎好待售的,大妈硬是要把新鲜出炉放了最多香葱、煎得最金黄的塞给他,恨得隔壁拿了冷葱油饼的老男人牙痒痒。   赵捷飞站在不远处路灯下,不透露身份、不谈工作的乔烈儿给人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错觉,容貌温润却不显娘,三十好几外貌神情青涩得像个大学生,总让无知少女和花痴大妈一见倾心,不过基本上只有一见没有再见的份,只要接触十五分钟内被他的无时无刻不谈工作的敬业精神吓得落荒而逃。   乔烈儿喜滋滋地拎着那袋子葱油饼走到赵捷飞身旁,用竹签串起一块递给他,薄薄的一片煎得香脆,上面撒满了葱,入口咸香甘脆。   偷得浮生半日闲,乔烈儿手头的案子结了,赵捷飞那边还要等税务局安排行动,两人边吃边漫无目的地闲逛,路灯把人影拉得老长。   不知不觉走进附近的南华理工学院,荷塘月色下,学生情侣或林荫道上牵手而行,或树丛花冠中交颈缠绵热吻,或湖畔长椅上打情骂俏,或有左瞄右看寻找角落。   唯独他们两个男人并肩而行,相互对视一眼绕过这情侣聚集地方往足球场走去,拾级而上坐在看台的石阶上,小太阳一样的白炽灯下男生们挥汗如雨奔跑在草坪,脏兮兮的足球在他们之间游走,钉鞋不时踢起翻飞的泥土。   一个飞铲有人惨叫摔倒地,球员围了上去,“拉伤了。”   “老肥又赶着约会去,这个又伤了。”肌肉男叉着腰环视眼自己队,“阿丧又抽筋,短兵缺将的怎么踢。”   旁边瘦高的男人把足球踩在脚底下,“走呗!”   “瘦猴,场租都交了,这点儿走亏大。”肌肉男往看台瞥了眼,向赵捷飞招呼道,“兄弟,会踢么?”   “会!”赵捷飞耸了耸肩,“可是没带鞋。”   瘦猴用脚踮着球,歪着头问:“多少码?”   “43。”   “阿丧,你把鞋借他。”肌肉男让抽筋退下火线的阿丧把球鞋借给赵捷飞。   一直坐在赵捷飞身边的乔烈儿站起来,“为什么没我的份?”   “小帅哥。”瘦猴轻轻一掂把球掂上膝盖稳住,“你行不行?”   “你那小身板儿都行,我怎么不行?”乔烈儿说罢脱掉外套,“多借一双给我。”   随便挑了一双合脚的脚穿上,站在场边把牛仔裤一脱露出平脚裤换上球裤,接过抛来还带着汗馊味的球衣背心往脱剩的打底衫上一套就下场开踢,爷们儿就是那么野!那么不讲究!幸亏是理工学院,没几个女生。   哨声吹响左冲右突,赵捷飞的脚法不算好,身为FBI爆发力和速度是扛扛的,带着球轻松越过防守禁区前大脚抽射,可惜足球擦着上面门楣飞出,赵捷飞懊恼地向空气挥了一下拳,“SH-IT!”   轮到对方进攻,一个长传高吊球已经往禁区的方向送过去,乔烈儿打的是后防,踢球不一定只靠蛮力,乔烈儿不是选择阻截而是巧妙地给对方造了个陷井,正当皮球欢快地滚进龙门时,裁判哨声响起:“越位,这球不算。”   乔烈儿回头朝赵捷飞眨巴了一下眼,得到对方的大姆指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半场过后休息够了的阿丧换下乔烈儿,他坐回看台的石阶上,赵捷飞带球突破被对方狠狠地绊倒。   “犯规!”乔烈儿站了起来往场上大喊,“罚定位球。”   对方筑起人墙,紧贴一起密不透风,赵捷飞把球摆正位置朝乔烈儿看了眼,有一刹那他觉得如果他们不都是男人,此时此刻的乔烈儿大概就像那些学妹一样为自己的男友呐喊助威,想到这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这球要是不进真对不起场边花痴一样的乔学妹。   他后退几步助跑拉弓抽射,球像离弦的箭呈弧线不偏不移越过人墙从龙门左上角落入网中,长哨响起,全场结束!他们赢了,一球险胜!场边上的乔烈儿兴奋得高高跃起。   赵捷飞拿起一瓶水灌了几口,往手心倒了些抹到脸顿时清爽痛快,乔烈儿从看台上下来,“好样的,没丢咱们的脸。”   两人放肆地相拥,反正那是男人庆祝胜利的方式。   “踢得不错嘛!”肌肉男揽着球走过来,“宵夜,一起吧!”   “恭敬不如从命。”赵捷飞跟肌肉男相互击了一拳,“走起。”   ☆、宵夜   一行人来到校园外的大排档,肌肉男跟老板要了一碟紫苏炒田螺、一碟干炒河粉、一打烤生耗,若干烤肉串、鸡翅,半打青岛啤酒。   乔烈儿、赵捷飞、肌肉男等人围坐一起,肌肉男灌了半支啤酒,“我叫阿汉,这个是瘦猴,那个是阿丧,我们几个都是南华理工学院的,你俩叫啥名字?”   “他叫乔烈儿。”赵捷飞介绍道,“我叫赵捷飞。”   “你啊!人如其名,满场跑得挺快的。”肌肉男握着瓶身,“看你不像学生,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警察。”赵捷飞吸着田螺。   “卧槽!”瘦猴对他另眼相看,“难怪一身正气,哪个部门的?”   赵捷飞轻描淡写地说道:“FBI。”   “你在国外回来?”阿丧有点不可置信。   “嗯,好久没踢得这么爽。”赵捷飞给乔烈儿挑了串烤鱿鱼,摸着胸口心有如悸地说道,“那边的美式足球玩过一次穿着防护服也差点被撞断肋骨。”   “篮球个子不够高,棒球你不会,冰球抡不过人家。”乔烈儿轻轻撞了一下赵捷飞,“憋死你。”   “嘿,这位小哥。”瘦猴用串肉的竹签指着乔烈儿,“你是学生吧?”   乔烈儿挑了一下眉,“老子毕业好多年了。”   “手指细长。”瘦猴看他文质彬彬的样子,“你玩乐器的?”   乔烈儿摇了摇头,慢悠悠地咬着鱿鱼须,海鲜的腥味经过炭火烘烤后变成诱人的香味。   “我看他手长腿长。”阿丧斜眼看着他,“没准是跳舞的。”   在他们眼里乔烈儿笑起眉眼弯弯的样子太柔,肌肉男吐掉嘴里骨头渣,带着几分不屑说得,“现在的学妹最喜欢你这种样子,你要是参加什么真人SHOW没准能红过那个什么XO。”   “XO?”出国好几年的赵捷飞不了解当前娱乐圈风向标,“能喝吗?”   阿丧拍着大腿笑道,“大哥,你真会开玩笑。”   “唉~”肌肉男阿汉喝了口闷酒,捶着胸口说,“我这种猛男反而不受欢迎。”   “汉哥前天表白受拙。”瘦猴半掩着嘴偷偷告诉他们,“学妹说要是他能整成那个小鹿子就考虑一下。”   乔烈儿抽了抽嘴角,哟哂~要是整成小鹿子可得多大工程,磨皮削骨、抽脂瘦身、隆鼻开眼角...,赵捷飞依旧迷茫地看着其他人,小鹿子这个当红小鲜肉,他不懂!不知道!没画面感!   大伙正在胡侃海聊时有人从校门边跑出来边呼唤道,“有人要跳楼!”   “不会又是那谁求爱失败?”阿丧叼着竹签喃喃自语,“玩跳楼。”   “管他呢!”瘦猴手一挥,“走,去看看热闹。”   一行人起来往外走,店家拿着大勺追上来,“嘿!还没给钱。”   走在最末的赵捷飞塞给他两百元钱,跟乔烈儿匆匆赶上去。   教学楼下面围了一圈人,个个仰着头指指点点,此时已经晚上九点半天早黑齐,根本看不清站在12楼楼顶的到底是什么人。   校内保安手拉手筑起人墙把围观者拦在外面,赵捷飞亮了一下G市警局临时配给他的证件,“你们报警了吗?”   “报了。”保安打量了一下他的证件,“你是警察。”   “我上去看看。”赵捷飞抬头看了眼站在楼顶边缘的人,只能从身形判断像个男人。   “可以。”保安给赵捷飞让开上楼的道,却档住了跟在身后的乔烈儿,“你也是警察吗?”   “烈儿。”赵捷飞吩咐道,“你留在这。”   “嗯!”乔烈儿退后两步没跟上去。   赵捷飞看着电梯屏幕不断闪烁变动的数字,恨不得能像火箭一样直达顶着。   “叮~”两扇钢质的电梯门徐徐打开,赵捷飞前脚踏出电梯就听到楼下人潮传来惊呼的声音。   从顶层到天台电梯到达不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那截通往天台的楼梯,刚从水塔下的通道冒出头来,边缘那抹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嘣~”沉闷的响声从底下传来,夹杂着女生惊恐的尖叫声。   此时的楼下,男人头朝下俯在地上,一摊浓稠的血水在脑壳下渗出来染红了水泥地,飞出的眼镜摔得支离破碎,女生们或用手掩脸、或躲在男生后面,又惊恐又好奇。   “喂。”保安伸臂再次挡住乔烈儿,“你不能走近。”   他那么一喊,众人瞧这边看过来视线落在乔烈儿身上。   “法医。”乔烈儿亮出证件。   保安还在驱散围观的人群,有些胆子肥的大学生们走远几步又围聚过来。   “没想你是法医。”瘦猴凑了过来带着几份敬意看着乔烈儿,“怎么不早说?”   乔烈儿没空答理瘦猴,转头吩咐保安,“少干些浪费时间的事,赶紧拿几块屏风围蔽现场。”   如梦初醒的保安队长叫人搬来几面折叠布屏风把血淋淋的现场勉强遮档了起来。      ☆、跳楼   闪烁的头灯由远渐近,李石他们从警车上下来看见乔烈儿在中心区,赶紧加快了脚步,“滚筒洗衣机,你未卜先知?”   “人都跳下来了你丫才来。”乔烈儿白了李石一眼,“给我手套,通知了张一没有?”   “路上堵车。”李石回头喊新丁陈逸凡,“把你的手套给他。”   陈逸凡不情不愿的,“为什么要拿我的给他。”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李石一把夺过手套抛给乔烈儿,“通知了消防队叫他们别来,张一还在路上。”   乔烈儿戴上手套半跪在尸体旁进行初步的检查,李石问他,“你家飞哥呢?”   “天台。”乔烈儿手指朝天指,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尸体,“他在守着上面的现场。”   “汉哥。”瘦猴用肘捅了一下隔壁的肌肉男,“你说那个像不像柴老师?”   “啊?你说像就像吧!”肌肉男别过脸,其实他不敢看,只是死撑着不好意思说。   “啧啧,你压根儿没敢看,刚才还笑话人家像软妹子。”大四的阿丧知道瘦猴故意整他,“柴老师是女的,这个是男人,我看像管实验室那谁。”   “易老师?没想到‘软妹子’是法医。”瘦猴瞥了眼肌肉男,“瞧你那熊样,还是男人么?”   屏风的缝隙有点大,瘦猴他们透过缝隙还是能看到一点里头的情况,单膝点地跪着的乔烈儿脸上褪去了刚才的柔和,仿佛凝了一层冷霜,眼神冷静专注,抿紧的嘴唇透着坚毅。   天台呼啸的北风让李石赶紧戴上兜帽,“判官,有没有发现?”   “我来查不合手续。”赵捷飞跟保安守在顶楼的出入口处,“等着你。”   “一起吧!”李石摆了手示意赵捷飞跟上,“有你在我放心。”   痕迹员在天台铺上木板,众人踏着板进入现场,看着满地凌乱的脚印李石头有点大,歪头问跟在后面的保安,“这里经常有人上门?”   “拍拖圣地。”甄亮抢先答道。   陈逸凡挑了一下眉,“你怎么知道?”   “读过大学都知道。”甄亮摊了摊手板,“难道你没读过大学?”   甄亮并不是故意拆台,不过心直口快说了出来,全部门的人都知道陈逸凡是从部队直接转过来,虽然在党校“深造”过,但学历并不高,严格来说真的没读过大学。   李石赶紧化解这场尴尬,“陈逸凡,你下楼调查一下死者的身份,估计是这所大学的老师。”   等陈逸凡下楼了,李石瞪了眼甄亮,“就你多嘴,下去帮乔烈儿打包尸体。”   “这应该是陈逸凡干的事情。”甄亮不忿,“我不干这个很久了。”   “所以怕你技艺生疏了。”李石冷哼了两声,甄亮也不敢造次乖乖地去打包。   两个巨婴走了,一下子清静多了,李石和赵捷飞系上安全带翻过围栏来到悬空的飘台,厚厚的灰上只有一双鞋印。   赵捷飞俯身套了鞋印,回头调侃一脸愁容的李石,“压力山大?”   “都是些不省心的娃。”李石给现场拍了照,“而且我没你有能耐,压不住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懂不?”   “懂!补肾。”赵捷飞从护栏外翻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肾好啥都好。”   “我去!”李石白了他一眼,“连你也来逗我。”   痕迹员正准备喷粉取指模,赵捷飞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指模不用套了,太多人能上来,没有套取的价值。”   “你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李石问赵捷飞,“有第三者在场的可能性吗?”   “从时间上推断应该没有。”从12楼通上天台只有一条楼梯,按他出电梯跑上楼梯到听到楼下看见坠楼的尖叫声,短短的几秒钟不足以让一个人在他眼前溜走,天台上也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自杀,看看乔烈儿那边的情况。”   “嗯。”李石点头同意。   楼下的乔烈儿简单的尸表检查已经做完,摘下手套走出屏风。   “死因是自杀吧?”瘦猴跟上去,“你们还有什么发现?”   “我们有什么发现不能告诉你。”乔烈儿停下脚步转头眼珠子滑到眼角,然后对他说道,“要是你有线索可以来找我们。”   “我也想当法医。”瘦猴突然觉得当法医很酷,“可惜我们学校没这个系。”   “你可以选择考研。”乔烈儿继续往前走,“逸仙大学法医系永远欢迎你。”   瘦猴看着乔烈儿拎着工具箱远去的背影,抬尸袋的警察紧跟着他,瘦猴小时候想当警察,可惜因为近视没门,现在看来当法医也能完他的警察梦。      ☆、重返旧地(一)   大清早,刑警大队的桌面上已经多了几套税务局的制装。   “小木干事就是爽快。”李石拎起制服在身上比了一下,“这制服丑死了。”   赵捷飞拿了两套的制服往司法鉴证科去,其中一套给乔烈儿。   刘华在办公室大大咧咧的脱剩一条平脚裤,李石剐了他一眼,“甄亮都去厕所换了,你怎么在这换?”   “切~”刘华慢悠悠地抖开那条蓝裤子,“这里全是光棍,又没有女人。”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娇嗲的女声,“石头哥,你的快件我顺便给你拿上来了。”   卧槽!刘华心里纳闷怎么偏偏这时候竟然有女人来,赶紧穿裤子,越急就越乱、越乱就越急,两脚差点捅到一个裤管里。   李石只能站在他前面档住行政科熟女小周的视线,“周姐姐,谢谢!”   “什么姐姐,把人家都喊老了。”周熟女怪嗔道,“叫妹妹。”   “周妹妹,慢走不送。”李石心里暗骂,奔四了还你妹啊!   换好衣服的甄亮还给自己摘上平光无框眼镜,一副深藏不露资深专管员的模样,体型健壮的刘华则上衣绷紧裤子显短的滑稽模样,左看右看都不协调。   “可以走了吗?”换好赵捷飞和乔烈儿已经在门外等。   “马上来。”甄亮整整帽檐,“开我们的车去吗?”   “嗯。”李石靠在桌子边上,“到了山脚换税务局的车。”   陈逸凡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为什么不让我去。”   “都去了谁查这个案子?”李石把跳楼案的卷宗扔给陈逸凡。   “尸检已经做完了,死者没有中毒迹象、没有被捆绑的痕迹、没有殴打引起的皮外伤。”陈逸凡嘟嚷着,“不是自杀还能是他杀吗?还有什么好查的。”   “那他为什么自杀?”李石质问道,“有没有找家属调查。”   陈逸凡把卷宗卷成桶状,不情不愿地答道:“我现在就去。”   警车停在山脚下,税务局的车已经在那等候着,随着熟悉的盘山公路,掩映在林中的山庄又出现在乔烈儿眼前。   两辆车子先后进入山庄,为首的稽查科科长向迎来的服务员亮出证件,“国税稽查科,麻烦你们配合。”   附楼的顶层财务室,徐正淳正在吩咐出纳转移资金,听到通报心里敲起了锣鼓,这国税怎么不偏不移这时候来查账。   他侧身走到窗边,藏身在窗帘后看到税务局两辆车停在山庄的广场上,一行人已经走进大堂,在税务局大盖帽和深蓝制服的掩饰下徐正淳并没有注意到乔烈儿混迹在队伍当中。   徐正淳退后两步,叮嘱出纳:“要是找我就说出差去了。”   匆匆出了财务室从走火通道下楼,当他身影淹没在密林中,稽查科的人就进入财务室。   所有的账册资料通通被要求拿出来,堆成小山一样放在会议桌上,财务徨恐地站在一旁协助查账。   赵捷飞跟乔烈儿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出会议室,甄亮和刘华随后也跟着离开。   在乔烈儿的带领下赵捷飞和甄亮一起前往焚化炉,经验丰富的刘华负责其他可疑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汽油味,随着他们越靠近就越浓烈。   “快点。”赵捷飞心生不妙,三人加快了脚步,他给甄亮使了个眼色,两人给枪上了膛,这种环境下如果不是必要他们也不敢轻易开枪,除了多一条烟囱外这楼房跟其他没差别,谁也不知道里面潜藏着什么秘密。   赵捷飞把乔烈儿留在外面,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包抄房子。   透过虚掩着的窗户缝隙,一名大汉拎着油桶往房间各个角落散,满地油渍斑斑。   “阿壮,好了没有?”另一名叫阿权的男人抛接着手中的打火机,“老招催得紧。”   “差不多了。”大汉扔掉油桶,“好好的怎么要烧掉。”   “听说老板要跑路了。”阿权拍了拍鼓鼓的大衣衣袋,“不过也没算亏待我们。”   “嗯。”大汉抹了抹手,“今天以后咱们就各散东西,以后有好财路你可别忘了兄弟。”   “行!开始吧!早做完早散。”阿权话刚说完就感觉脑后有一管东西顶住,透过大汉阿壮惊恐的眼神,他也猜到那是什么,哆嗦着求绕道,“大哥,冤有头债有主,有事找我老板去,我打工的。”   “把打火机给我。”赵捷飞没收了打火机,剐了对面企图移动的大汉一眼,“你试试动一下,这样近的距离一颗子弹能贯穿你们两个。”   快吓尿的阿权语带哭腔,“阿壮,你千万别动,我不想死啊!”   爬窗上了二楼的甄亮这会从楼梯下来,“飞哥,楼上没人。”   “有其他发现吗?”赵捷飞让甄亮用手铐把阿权扣起来蹲到角落去,“老实点。”   “有,楼上就是一个屠宰场。”甄亮扬了扬手中的联苯铵试剂,“到处是血。”   大汉阿壮知道东窗事发他们是走不掉的,横竖是死,瞅着他们谈话的空档,斜跨一步抄起窗边的铁棍朝甄亮抡过去。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甄亮措手不及,手腕被击中震得松开了□□管掉了。   守在外面的乔烈儿听到里面的打斗声,看到屋内逆转局面,“嚯~”一下从草丛里站起来,迈前两步却又犹豫了,要是他贸然闯进去不但帮不上忙还极有可能沦为他们的软肋,捏紧拳头指甲快嵌入肉中,还是决定通知刘华来支援。   他们的大意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阿壮是退伍兵有两下子,飞扑过来抓地上的枪,说时迟那时快赵捷飞一脚踩在大汉的手上,另一只脚朝大汉的脸门飞踢过去。   这一踹大汉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一阵眩晕阿壮不支双手撑地跪着,张嘴吐了两只门牙和一口血沫,赵捷飞趁机再补上一脚踏着头把人踩在地上,干脆利落锁上手拷,刚才蠢蠢欲动的阿权又老实地蹲回角落,头低得快藏在裤裆里。   形势急转直下,乔烈儿未接通就挂断电话,他松了口气,大冷天后背全湿了,手心还残留着深深的甲印。   甄亮赶紧捡起枪,用手背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飞哥,幸亏有你在。”   “证据确凿,通知当地警方封锁现场。”赵捷飞推搡着把人带走,“甄亮,你看好现场。”   他迈出屋外乔烈儿就迎上来,手还按在狂跳的胸口处,“吓死我了。”   “放心,没事。”赵捷飞的笑脸让乔烈儿安了心,他朝后歪了歪头,“你去帮甄亮,里面应该有不少发现。”      ☆、重返旧地(二)   另一头的刘华逐个角落排查,由二楼往下看远处的草丛像风吹过轻微晃动,刘华抬起手却感受不到有风掠过,手撑着护拦轻身翻过逾跃到一楼地面。   “唰唰~”草丛深处再传来轻微的声音,鸟儿腾空而起穿过枝桠飞向天空,一片羽毛轻轻扬扬地落下来,刘华心里想着自己太敏感,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一抹黑影在绿叶中闪逝。   他眯起眼给枪上了膛,尽量放轻脚步朝草丛靠近,一抹黑影在他脚边掠过,那抹黑影停在距离他不到三步的位置,原来那抹黑影是只小松鼠,手里还捧着一个松果。   突然小松鼠歪头看着刘华身后,“吱~”一下闪进密林里,瞬间的变化让刘华察觉到危机的靠近,耳后生风明晃晃折射着透过绿叶间隙金色阳光的尖刀向着他的颈动脉砍过来,侧身躲开刀刃“嘶~”割裂了衣袖,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修长狭窄的叶子上。   刘华忍着痛转身举枪射击,第一枪偏了擦着对方的脸颊骨打进树干中,一个背包砸过来刘华本能地用手档开,明晃晃的大刀直朝他握枪的手砍过去,刘华后旋抬腿踢过去正中对方握刀的手,没想到对方舍刀反抓着他的脚腕把刘华拽倒在地,从短靴里抽出尖刀直插刘华的心脏,刘华左手抓起身下一把泥沙往对方脸上洒过去,趁着他措手不及后仰两人之间腾出一点距离空间时,刘华迅速举枪射击,“呯!”子弹贯穿肩颊骨,血染红了肩部。   “老实点!”刘华用枪指着对方时他才看清袭击者的真面目,原来是全国A级通缉犯招白,逃窜多年想不到在这里落网。   听闻枪声赵捷飞和当地警察都赶了过来,刘华把人犯交了出来,然后接受清创包扎,“判官,你那边怎么样?”   “逮住了两个。”赵捷飞看他手不方便,直接把烟点上放他嘴里,“顺带发现一个屠宰场,如出一撤的做法,徐正淳就是当年的老二。”   “没想衣冠楚楚的医生干出这等缺德事。”刘华瞅住赵捷飞,“你让小乔小心点。”   赵捷飞没听懂,“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刘华有点意外,烟差点从嘴里掉出来,“当年杀医案主检法医是小乔,徐正淳还因为这个揍了他。”   杀医案他怎会不知道,徐强还托他妈妈帮忙,只是他从没听乔烈儿说起被报复的事,心里戚戚的痛。   “嘿!”刘华看他想得出神,猜他担心乔烈儿,“别少看你家乔乔,打起架来可不吃亏,听张一说他反过把徐正淳压在地上揍。”   其实赵捷飞很了解乔烈儿,外表有点单薄,内里却人如其名,对于乔烈儿的反击他一点也不意外,不过这个徐正淳也不简单,这回端了他的窝,提醒一下乔烈儿是很必要。   焚化炉小楼。   痕迹员蹲在踏板上,联苯铵触及的地方几乎都变翠绿色,“妈呀,这瓶联苯安快用完了。”   “省省吧!”乔烈儿用摄子夹起碎骨放进证物袋中,“这里曾经血流成河,一油桶联苯铵倒地上保证满地绿油油。”   甄亮看到炉的进舱有绿色的痕迹,“这炉子烧的是?”   “尸体。”乔烈儿戴着手套抹了抹绿色水渍,“瞧,变绿了!血。”   “这口子也太小了吧!”甄亮用手丈量了一下入口,虽然从警多年,心里的念头还是让他有点发毛,“难道...”   “难道你以为是殡仪馆,整条尸体能塞进去烧。”乔烈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不然这一地的血哪来的!肢解!”   乔烈儿把手伸进炉子里扒拉出一块焦炭样的肉块,“切碎再烧。”   当地的负责打下手的小民警怯怯地瞥了眼乔烈儿手中那块碎肉,其实看上去跟平时烧烤残留在铁网架上的肉碎差不多,不过一想到那是人肉,小民警胃里的酸水就翻腾,头一歪往窗外就吐,秽物差点落到守一楼的同伴身上。   ☆、逃亡(一)   G市,警局会议室。   木莹、李石、赵捷飞等人依次落座,资料分发到每个人手上,木莹率先发话,“这起案子跟八年前器官盗窃案有密切关联,判官你给他们说说当年的案子。”   投影仪把当年案子的图片资料展示到幕场上,赵捷飞用金属指挥棒指着永久墓园,“这个永久墓园前身是个附带解剖室的殡仪馆,重建后他们把解剖室的制冷设备保留了下来,由地面移到地下用于摘取器官。”   “之后他们把器官送到专门负责整容的美乐医院。”美乐医院也因为这起案子停业倒闭了,赵捷飞继续说到,“主犯健民医院的前院长曹锦全利用自己的人脉请医生开飞刀给患者进行移植。”   “判官,当年涉案人员全死了。”李石示意有问题要问,“我想知道死因。”   “我们取得搜查令时永久墓园就失火了,里面发现两条焦尸,毒物分析是□□中毒。”赵捷飞用指挥捧轻敲着手心,“结案陈词上是写主犯曹锦全投毒杀害共犯,关于这点我认为证据不够充分,还有一个迷团我至今还没搞清楚。”   甄亮有点好奇:“飞哥,什么迷团把你难倒了?”   “曹锦全和他的佣人都死于血癌,死亡时间相隔不到一个月。”赵捷飞抬起眼眸,“这点很蹊跷。”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以排除遗传因素,病毒因素不至于能两人短期内得血癌。”乔烈儿分析道,“那么就剩下化学因素和放射因素,放射性元素平常接触不到。”   “你说的我们当时也考虑到了。”赵捷飞交叠着手,“做了化学污染物分析。”   “结果没异常。”刘华分析道,“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心思很慎密,在你们赶到前把污染物移除。”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赵捷飞指尖放在唇边思考,“那污染物到底是什么?”   “那只能把徐正淳抓回来问问才知道。”李石翘起二郎腿,“甄亮,你说说这两几关于徐正淳的调查结果。”   “徐正淳,逸仙医大临床医学系。”甄亮瞄了眼乔烈儿,“他跟乔法医是同学。”   “我转了专业。”乔烈儿别过脸,他才不想跟徐正淳沾上边,“跟他不熟。”   乔烈儿傲娇的脾气甄亮也是习惯了,装作没事一样继续说下去,“大学毕业后进入健民医院当外科医生,三年前离开健民医院到倾城山庄担任法人。”   “倾城山庄大股东是一家在美属岛屿成立的外资公司,徐正淳是小股东,表面上经营范围是养生、康复,实质上做什么的大家清楚。”关于经济方面在经侦科待了数年的木莹比较熟悉,“这次税务局配合我们进行突击稽查时发现徐正淳正让出纳进行资金转移,相信他已经有所察觉,幸亏这次能及时冻结他们的流动资金,固定资产也进行了封存,通知海关边境口岸阻止徐正淳离境,机场、火车站、旅馆等地方只要使用身份证或者刷卡我们都能掌握到他的位置。”   “没钱、不能刷卡、不能用身份证,无法出境。”李石握拳道,“这回他插翅难飞。”   “石头。”身为局长的木莹也关心其他案子,“校园跳楼案怎么样?”   “陈逸凡正在跟,没发现第三者在场的痕迹,根据尸检报告死因没可疑。”李石斜睨着乔烈儿,“不过...”   “看我作什么?”乔烈儿摸了摸脸,转头问赵捷飞,“脸上有灰么?”   赵捷飞摇了摇头,清清爽爽啥都没有。   “我只不过想说死者易枫也是逸仙医大毕业的。”李石看着两个闷骚眉来眼去实在受不了,“毕业后到南华理工学院管实验室工作。”   乔烈儿颦眉不再说话,心里纳闷怎么老跟逸仙医大扯上关系。   “跳楼的原因是什么,了解过吗?”木莹抱臂靠在椅背上微侧着头看向李石,一副御姐范儿。   “没有发现遗嘱,向他的家属调查过,最近一段时间易枫情绪有点低落,忐忑不安。”李石答道,“根据他同事的口供,这段时间学校在竞聘,可能压力比较大。”   “竞聘压力大,情绪无处宣泄,然后仰郁了。”刘华用手做了个向下掉的动作,“最后一跳了之,似乎合情合理。”   “如果没有进一步发现就认定为自杀。”李石合上记录本,“我看案子可以结了。”   木莹表示同意,器官案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徐正淳有所行动便一触即发。   阴暗的街道,鼠辈横行,堵塞了的水沟井盖冒着黑臭的污水。   徐正淳戴着口罩,一身风衣墨镜,拉着LV箱子格格不入地出现在这条陋巷中,站街的女郎骚手弄姿试图吸引他的注意,他却视她们为空气径直穿过直奔巷尾的招待所。   陈旧的装饰,登喜路皮鞋踩在油腻粘滑的地板上让他十分不舒服,“一晚多少钱?”   “看你要什么服务?”挑染红发的老板娘手里夹着一根烟,趋前身子往徐正淳的脸上喷了口烟雾,“全套还是半套,口的、胸的都行,玩S和M就得加价。”   “不要服务。”徐正淳用手扇开呛鼻烟气,一闻就知道是劣质香烟,“我只要开房睡一晚上。”   “哈哈哈~”老板娘夸张地笑得整个身子往后仰,“帅哥,别耍了,来我们这里还有吃素的?”   “妈妈,说不定他想要小哥。”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穿着短裙坐在吧台上春光乍泄,“瞧,他对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正淳没反应,绝不代表他爱男人,他是纯粹的直男,第一这种庸姿俗粉他看不上眼,忒脏;第二逃亡的日子吃不安睡不好,还能有欲望吗?   “你怎么老戴着墨镜?”年轻女子从吧台下来,拢着外套登着恨天高扭扭摆摆走过来打量着徐正淳,掩嘴笑道:“不会跟那个导演一样是斗鸡眼吧?”   “到底有没有房间。”徐正淳抽着三张百元大钞,“干脆点!”   这里的房间才60元一晚,老板娘拉开抽屉迅速地把钱往里一抹关上,“有。”   ☆、逃亡(二)   老板娘拿着钥匙领着徐正淳“蹬、蹬”地上二楼,黑漆漆的楼道散发着霉变的味道,花地砖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铜匙旋开了木门,阴暗的房间一张破床污迹斑斑,破窗户吹进来的风弄得悬吊着的灯光一晃一晃。   洗手间装着鬼魅般的红灯泡,镜子碎了一角,徐正淳摘下墨镜口罩合拢双手捧接了冷水抹了一把脸,昔日脸上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凹陷的脸颊和唇上的须根透着他的狼狈,眼底下的乌青掩饰不住他的疲惫。   排风极差的卫生间弥漫着一股异味,徐正淳厌恶地皱了皱鼻子回到房间仰躺在床上看着斑驳的天花板,虽然已经闻风而动,没料到警方的最行动如此迅速。   公司账上的钱还没来得及转走就被冻结了,随身携带的现金不多,不敢刷卡怕顺藤摸瓜被抓住,有家不能回怕守株待兔,住酒店要验身份证,东躲西藏只能住进这种啥都不看的小黑店。   想到这里徐正淳紧握着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床垫,“咯咯~”有人敲房门,徐正淳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戴上帽子压低帽檐遮住半边脸走到门后,压低声音警惕地问道,“谁?”   “先生。”外头的女人嗲声嗲气问道,“要服务么?”   “不要!”徐正淳摘下帽子一把甩到地上隔着门吼道,“滚!”   外头的女人被他这么一吼,愣了一下骂骂咧咧,“住这种店还不要服务,装尼玛B啊!”   徐正淳坐回床沿,烦燥地十指□□发根,没想到竟落魄到这等程度,土得掉渣的红色电话冷不丁地响起来。   “铃、铃、铃~”响到第三声,一声斜睨着电话的徐正淳颤抖着手拿起话筒贴到耳旁。   “先生,要服...”未等那头的女人说完,徐正淳“啪”摔了话筒,那头还传来“喂~喂~”的声音,他一把扯断了电话线,终归清静下来。用枕头捂着脸,徐正淳欲哭无泪,他不甘心!所有的一切他一定会讨回来!   “嗯嗯~啊啊啊~”糜烂的情和欲声夹杂着“咿呀、咿呀!”床板摇曳的声透过隔音效果极差的板间墙从隔壁的房间传过来,徐正淳用手掩耳,那声音却像魔音一样灌进来。   “受不啦!”徐正淳挥拳砸在墙上,隔壁静了片刻,正当他松了口气合上眼,那头变本加厉传来更疯狂、更糜烂、更YIN荡的声音,“咿呀、咿呀~”越发急促有种床快被摇散的感觉。正当徐正淳想着法子怎么让玛丽隔壁安静下来时外头楼道传来老板娘尖锐的嗓音,接着连串的敲砸门,“清场子!清场子!”   徐正淳迅速挪到门后开了一条缝往外看,楼道一遍混乱,男人赤着上身毛巾缠腰,女人衣不遮体边走边出,散发着狐臭味白花花的肥肉从他眼前掠过逃窜,他居然倒霉得碰上扫黄!从正门走来不及了,徐正淳立即关上门,推了把椅子堵住,这回箱子带不走,挑了几样重要的东西放背包里翻过窗台顺着管道往下爬,“嘶~”衣袖被生锈外露的铁枝勾住扯了个大口子。   隐隐听到他的房间传来踹门的声音,徐正淳手脚并用加快下行的速度,心急没抓稳快到一楼时一屁股摔到地上,忍着痛赶紧起来躲在拐角窄得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巷里,听到楼上有人喊,“有人从这里逃走了。”。   看来那些负责扫黄的警察已经砸开房门,徐正淳大气也不敢喘,忍着死老鼠散发出来的恶臭使劲把身子往巷子深处里头缩,屏息静气收腹紧贴墙壁,把自己隐藏在红砖墙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渐近,他心狂跳不止,仰起脸不敢睁眼,“吱~”湿糊糊的东西在他脚面爬过让徐正淳头皮发麻却动也不敢动,该死的沟渠老鼠还来来回回几趟。   “可能往那边去了。”巷子外头男人的声音把在他脚边徘徊恶心的老鼠吓跑了。   徐正淳的半睁开眼,余光瞄到一行警察越过窄巷,幸庆他们没有拐进来搜查。   直到脚步声来远去很久后才松了口气,他成功地躲过一劫,狼狈不堪悄悄地巷子里走出来。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徐正淳眯起眼,隐隐的怒火在眼底燃烧!你们给我等着!   ☆、照片   G市警局。   “小伙子,你到底要找谁。”门卫福伯把年轻人堵在大门前,“报案吗?”   “不是报案!我是来提供线索。”年轻人踮起脚往里头张望,“我跟你是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可不行!你又没带身份证。”福伯不依不饶,哼着《爱情买卖》的调子,“警//局不是你想来就能来。”   “不就忘了带嘛。”年轻人掂着手里的信封,“大叔,那人是警察,我真的有很重要的线索交给他。”   福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这里谁不是警察?”   年轻人扯了扯嘴角,小声嘟嚷着:“你就不是。”   福伯盯着他手中信封,“要不你放下来,我交给局长处理。”   “那可不行!”年轻人挡开福伯伸过来的手,“要是破了案子,没准不认我。”   “你这毛头小子。”福伯摆了摆手,“还怕我抢你功劳。”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年轻人护着信封,突然灵光一闪,“嘿,我还认识一个,他是法医。”   年轻人正暗自得意法医应该只有一个吧!一盆冷水扣下来,福伯不紧不慢地说道,“法医可不止一个。”   两人拉拉扯扯、唧唧歪歪期间陈逸凡正往大门走,“福伯,这谁啊?”   “陈警官,这小子说有线索,神神秘秘的偏又不把话说清楚。”福伯指着年轻人数落道,“他呢!又没带身份证,按局里的规定可不能让他进去。”   “什么线索?”陈逸凡自我介绍道,“我是刑警队的。”   “刑警队的?”年轻人打量着陈逸凡,“可我认识的不是你。”   陈逸凡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到底是不是有线索。”   年轻人思量了一下,“是这样子的,我们学校前段时间有个老师跳楼了,这是我找的线索,也许对破案子有用。”   “南华理工学院的跳楼案是我在跟进的。”   “那就太好了!”年轻人把信封递给陈逸凡。   意料之外,陈逸凡并没有接过信封,“但是案子已经结了。”   “结了?”年轻人拿着信封的手停在半空。   “死因并无可疑。”陈逸凡越过挡在他前面的年轻人,“啪~”信封被碰翻掉在地上,装在里头的几张照片露出半截。   陈逸凡弯腰拾起瞥里眼照片,几张校园风景照,当天跳楼的易枫刚好出现在镜头,“这就是你说的线索?”   “其实我也不确定,只不过想拿来给你们看看。”年轻人委屈解释道,“这是易老师跳楼前,有同学拍照时把他拍进去了。”   “别白费心了,他就是工作压力太大自//杀的。”陈逸凡一副跟你是说不清楚的表情,“其实跟你说这些不合适,你是学生吧?”   “嗯~”年轻人失望地低着头,像只鹌鹑一样。   陈逸凡把照片塞回他怀里,“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做学生该做学生的事。”   “瘦猴,你怎么来啦?”熟悉的声音让年轻人抬起头,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法...法医。”   陈逸凡回头看见乔烈儿站在他身后,“你俩认识?”   乔烈儿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浅笑,“嗯”了一声。   “我们一起踢过球。”瘦猴没看到赵捷飞,“你朋友呢?那个警察。”   “他在楼上。”乔烈儿抬了抬下巴,“什么照片?”   “易枫老师的。”瘦猴斜眼看着陈逸凡,“这位警官说没用的。”   “是吗?”乔烈儿接过照片,一张一张往后翻,几乎都是校园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照片,陈逸凡在一旁抱臂看热闹。   乔烈儿蹙眉目光停在倒数第三张易枫的背景是一间红砖小楼,指尖摩挲着照片光滑的表面,喃喃自语道,“光和堂。”   “你也知道光和堂。”瘦猴摸着后脑傻笑道,“对,差点忘了你是逸仙毕业的。”   他没有理会瘦猴,继续往后翻照片,瞳孔因为吃惊而变大,瘦猴和陈逸凡凑过去让乔烈儿神色异常的照片却看似平平无奇,跟前一张一样红砖楼前站着的依旧是易枫,区别在于离他不远处多了一个人。   乔烈儿抽出那张照片追问道,“怎么得来的?”   “当晚我在校园版里发了贴,问谁最近见过易老师,希望能从中寻找到线索,他们说在光和堂、实验室、食堂见过他,这张是摄影俱乐部的同学拍的。我很崇拜你们当警察的,一直想着能不能帮上忙。”瘦猴鄙视了陈逸凡一眼,“他除外。”   “请你立即帮我联系拍这张照片的同学,把电子版带过来。”乔烈儿拿着照片转身就大步流星走向警局大楼。   “好,我马上去。”瘦猴朝乔烈儿修长单薄的身影兴奋地喊道,“法医,我提供了线索,对吧!”   他心里期待得到对方的确认,远去乔烈儿没有回应他,心急如焚地去找赵捷飞。   ☆、关联   数小时后,警//局接待室。   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怯怯地坐在沙发上,捧着纸杯的手还在抖。   “妹子,你不用害怕。”李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能把当天的事情复述一下吗?”   赵捷飞坐在离她不远处,女生抿了一小口热茶,回忆道:“我是外语大学的学生,男友在逸仙医大学读药学,快毕业了我们相约重走这些年来约会的地点并且拍照留念,其中包括逸仙医大的光和堂。”   “当时拍了很多,这是相片的电子版。”女生开启了带来的手提电脑调出存档的照片,“晚上在论坛看到ID叫瘦猴的发布了贴子,后来挑选照片时发现易枫老师出现在镜头里。”   李石向她确认道:“你就把照片发给了瘦猴?”   “嗯~”女生不安地用指尖搅着衣脚,“他...他出现在照片里,也许是有冤情,我怎么敢不拿出来。”   赵捷飞跟李石对视了一眼,这妹子鬼片看多了,幸亏她提供了照片,怎么也没想到易枫会跟徐正淳有关联,到底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送走了学生妹子,赵捷飞和李石一同查看陈逸凡刚从光和堂咖啡馆调回来的监控录像。   安装在门口摄像拍下的镜头中易枫、徐正淳一起进入光和堂,可惜室内没有安装摄像头,一小时后易枫先行离开咖啡厅,二十分钟后徐正淳也从里头出来,两人走的方向并不一样。   赵捷飞摸着下巴问道,“易枫的家人怎么说?”   “两老常年在老家不知情。”李石答道,“他老婆说他因为竞聘压力过大才TIAO楼的。”   “查他的银行流水。”赵捷飞提醒他,“也许能找到突破口。”   谁也没想到两起看上去毫无关联的案子竟然会交织在一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定性为ZI杀的案件要推翻重审。   倾城山庄。   夜空下起了绒绒细雨,小区门口的圣诞树挂着串串彩灯的光影在雨幕中幻化开来,呼出的气在冷空中凝成一团白雾。   悬在枝桠上的金属铃在风中摇曳,乔烈儿双臂搁在阳台的栏杆上出神地看着楼下院子的绿植。   “不冷吗?”赵捷飞拉开玻璃落地门走出来,手里头拿着一杯姜茶,“喝点暖暖身子。”   入口微辣有点烫,从手心暖上心头,乔烈儿捧着杯子,“谢谢!”   赵捷飞扣着他的后脑,环上他的腰把人拉进怀,轻柔地顺着光洁的额头、轻颤的眼睑、微凉的笔尖落下连串的吻,最后停留在润泽的薄唇上辗转缠绵,细细品味嘴里还残留着姜茶的味道。   热吻过后乔烈儿靠他的肩上,碎发蹭在赵捷飞的颈窝上微痒,让人心猿意马。   赵捷飞抚着他的后背,“在想什么?”   “同窗这么多年。”乔烈儿阖上眼睛,“没想到他竟是杀人如麻的凶手。”   “很快就能把他绳之于法。”赵捷飞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你也别想太多,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知道吗?”乔烈儿仰面直视赵捷飞的眼睛,“我认识其中一名死者。”   王健仁,失踪数月后乔烈儿已经不抱着他存活的希望,只是没有想到他被那么残忍的方式杀害,虽然他傻、他呆、他蠢,但是那么善良的人却遭到如此的不幸,而且他还是严靖曦生前的挚友。   每每想起这个案子,总会触碰到心灵最深处,惦念着曾经的爱人,如今却天人永隔,心灵的痛楚让他微微的颤抖,赵捷飞温暖的怀抱也许能缓解这个一辈子无法愈合的创伤。   “我要!”、“我也要!”,小区中心广场那头传来小孩闹腾的声音。   乔烈儿循声往广场远眺过去,一群孩子绕着红衣红帽大胡子的圣诞老人要礼物,“快到圣诞了,这年头西方节日比春节还有气氛。”   “跟Z市一样。”他从后搂着乔烈儿,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贴着耳边说道:“到春节这些城市走了三份之二人,哪里有节日气氛,感觉像生化危机里面丧尸城。”   乔烈儿不满的撇了撇嘴,虽然这形容词很不好却很贴切。   诺大的城市,纵横交错的立交高架路平时堵得像个停车场,每逢春节主干道上车辆寥寥无几,高新区工业园更是半天找不到一个人影。昔日灯火通明的小区,到了春节就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住户还亮着灯,平日要争抢的车位到了这时候横着、竖着随便你怎么停,除了异常热闹的食肆外,整个城市空空落落。   “平安夜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赵捷飞的话把他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去哪凑?”   “圣心大教堂。”赵捷飞想起曾经数次路过却无缘进去的那座哥特式的宏伟石砌教堂。   “那天晚上可多人了。”乔烈儿想起曾经有一年跟同学去凑热闹,结果教堂外长龙就折了几个弯,从头看不到尾,排了个把小时最后还被告知人太多,只有jiao徒才能进。   赵捷飞打了喷嚏,他在西雅图待了几年,凛冽的风雪倒习惯了,反而对这种湿湿冷冷的天气不太适应,“咱们还是进屋子里头热乎。”   寒夜里温室,柔和的灯光下彼此赤帛相对,抚摸亲吻缠绵共赴巫山,情侣间的温存让乔烈儿暂时忘却了徐正淳带来的烦恼。      ☆、易枫   易枫的家宅。   “易太太。”李石敲开了易家的门,“很抱歉又来打扰你。”   “知道的我都说了。”易枫的妻子隔着铁门悲戚地说道,“你们这些警察怎么还是不依不挠。”   “是吗?”李石给了身旁陈逸凡一个眼色,“给她看看。”   陈逸凡展开一张纸,“请解释一下这笔钱的来历。”   易太太透过门的铁栏栅,当她看清纸上的内容惊得退后了一步。   “易太太,麻烦你开门。”李石沉声道,“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易太太垂下肩,迟疑了一会还是把门开了。   原本幸福的四口之家荡然无存,外头凄风惨雨的气氛让室内更添了几分伤感,易枫的一对儿女已经被送到祖辈家暂住了一段时间,小提琴架已经蒙上一层薄尘。   “具体的来历我也不清楚。”易太太眼神悲戚,“我宁愿这笔钱从没出现过。”   陈逸凡厉声道,“把你知道的赶紧说出来。”   李石不满地瞪了眼陈逸凡,给易太太递上纸巾,她掩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把事情的始末缓缓道来,“那年是多事之秋,我怀上了一对龙凤胎,家里的老人又得了重病,钱一下子捉襟见肘,恰好那时学校里实验室有编制的名额,老易熬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合同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怎么也得弄钱通关系进编制,同样的活福利待遇要比合同工翻倍。”   “知道这钱是谁给他的吗?”李石调整了一下录音笔的位置。   易太太摇摇头,“我没问过。”   陈逸凡追问她,“你不过问你丈夫的事吗?”   “鸵鸟心态,你懂不懂?”易太太满脸愁容,“我知道他的钱来得不干不净,但是还心存侥幸。”   八年前,从逸仙医大调动到南华理工学院实验室,合同工的他工作量和工作性质跟编制内的员工毫无差别,但是待遇福利可差远,正值那回有一个编制名额,盯着这块肥肉可不止他一个人,除了通关系还少不了送礼送钱,偏偏那回很差钱。这时有人“雪中送炭”,愿意给他一大笔钱解燃眉之急,条件是借用实验室的违禁品,人有时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易枫思前想后还是接受这笔肮脏的交易。   头两次有借有还,易枫觉得对方是个有守信的人,心里头悬着的大石放了下来,直到他顺利获得了编制后的那个月对方告诉他东西丢了。易枫得知时几乎要疯了,茶饭不思夜不能眠,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夫妻俩面对面坐了一整夜。到底向学院坦白承认失职还是隐瞒,如果选择坦白得到的一切瞬间会灰飞烟灭,而且他不能再在这行混下去,如果选择隐瞒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时间久很多东西被逐渐遗忘掩盖,况且当年的危险品管理确实有漏洞,也许能瞒天过海。   易太太只知道那个“雪中送炭”的人是易枫逸仙医大的同学,过去的事逐渐被尘封忘却,夫妻渐渐放下心头大石。在南华理工学院混得风生水起的易枫最近还准备竞聘实验室主管的位置,谁知道竞聘前夕收到风声得知有警察到逸仙医大调查,易枫吓得手中的烧杯掉在地上摔成玻璃渣。   其实那次调查并不是针对他,但总会联想到警察顺藤摸瓜,迟早查到南华理工学院,他十分焦虑不安。以前身上的污点让他害怕东窗事发,无形的压力令他寝食难安形容憔悴,直接影响平时工作,丢三拉四、错漏百出,不明就里的同事以为他太在乎竞聘上岗的事,宽慰易枫几句。   恐惧、忧心像无形的魔爪把他推向深渊,抑郁症开始困扰他,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慌神,他的妻子忙于照顾一对儿女并没有留意他的变化,直到有一晚他回到南华理工学院纵身从教学大楼跳下去。   李石听完易太太的述说,“之前为什么要隐瞒?”   “我能不隐瞒吗?”易太太抹了把泪,“现在学校给了我们补偿,要是这事情捅破了老易就身败名列,更别提补偿。”   “危险品是什么?”陈逸凡追问道,“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易太太摇了摇头,“就算他说了,那些化学名词我也不懂。”   李石跟陈逸凡对视了一眼,易枫的老婆是名小学音乐老师,不懂也不奇怪,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隐瞒,看来要去南华理工学院调查当年实验室的台账。   ☆、小旅店   G市,警局。   赵捷飞握着一杯星巴克打着哈欠走进来差点被地上的箱子绊倒,“谁的箱子到处乱放?”   “判官,没想到你也会迟到。”背对着他的刘华转过身来饶有趣味地看着赵捷飞,“晚上别太拼,小心不胜腰力。”   “我去!”赵捷飞吸了口咖啡,苦苦涩涩却很提神,“三更半夜跟美国那帮人开视频会议。”   这起跨国案子进展情况,作为美方派来联合查案的赵捷飞必须定期汇报,时差的问题三更半夜开会习已为常。   “你们CIA那边有什么进展?”   “我是FBI,我姐才是CIA。”赵捷飞亮出联邦密探的证件,“看清楚上面的英文字母。”   “有分别么?还不是都有‘I’字。”刘华一直傻傻的分不清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有什么分别,“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道门,一直以为你跟你姐是同一个部门。”   反正跟英语盲是说不清道不明,赵捷飞放弃了跟他解释FBI跟CIA的异同,“美国那边的接头人已经逮住了,他们把事实经过都交代了。”   8年前这伙人已经跟徐正淳合作,除了肝肾外其他器官都卖到境外,因为曹锦全的两名学生擅长肝肾移植,所以肥水不留别人田。水库女尸春娇被发现后,徐正淳意识到迟早东窗事发,在游说曹锦全收手未果后他迅速切断与国外器官贩子的联系,难怪当年赵捷飞他们找不到其他器官的去向,直到数年过去风平浪静,贪念又让他蠢蠢欲动,重新联系上国外的器官贩子重操旧业,并成功游说对方注资建成了云起山庄把流出去的黑钱倒回来洗白,打着养生保健的幌子去干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这徐正淳隐藏也真够深,不过总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回他是插翅难飞。”刘华弓着腰把箱子拖拉到边上去,赵捷飞留意到他戴着手套,“哪个案子的证物?”   “你的。”刘华掀开箱子,里面堆放着衣物,抽出其中一两件抖开,“名牌!徐正淳赚的黑心钱可不少。”   “这箱子是徐正淳的?”赵捷飞单膝点地半跪在箱子边上,“哪里找来的。”   “说来话长,总之就是巧合。”刘华娓娓道来,“扫黄组最近清场子踢了好些经营SE情交易的小黑店,没想到在其中一家店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箱子,住那个房的人在他们暴力闯入前已经从水管爬下去逃走了,根据店家口供这人衣冠楚楚却选择住这种黑店却又拒绝SE情服务,扫黄组的人心生疑惑,翻查了最靠近黑店的摄像头,结果发现了通缉中的徐正淳。”   赵捷飞听得热血沸腾,追问道:“箱子里有没有发现线索?”   “没有。”刘华摇了摇头,“里头都是换洗的衣服,估计重要的东西他都带走了。”   “现场还能去吗?”   “可以,小旅馆无牌经营,被停业整顿。”   没等刘华把话说完,赵捷飞第一时间拉上他往外现场赶。   车子停在马路边上,顺着九曲十八拐的巷子走到藏身在一堆旧房子里头的小旅馆。   停业整顿的旅馆乌灯黑火,掀起警戒线弯腰进了门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徐正淳住的房间,跟随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当天执行任务的扫黄组同僚。   旋开的木门发出“吱哑”的怪声,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尘螨让三人接连打喷嚏。   污迹斑斑的地板,肮脏的床褥,通风不佳散发着阵阵臭味的厕所,处处透露出与徐正淳的穿着打扮格格不入的气息。   赵捷飞走到窗边,向扫黄组的警员问道,“他当天就是从这里爬下去吗?”   “是的。”扫黄组的小周走过来,“我们进来时这窗子是打开的,水管上苔藓有被蹭掉新鲜痕迹。”   三人下楼绕到小旅馆的后面,虽然是白天,一线天的巷子里头光线依旧不足,赵捷飞举着电筒顺着水管一路往下照,最终停在距离不到地面一米多的地方,他把电筒交给刘华,自己戴上手套用摄子在水管后头扯出一小块布碎放进证物袋里。   “晚上出任务,没仔细看。”扫黄组的小周掩饰他们的疏忽大意。   赵捷飞没答理他顺着窄巷往前走,“那天往哪个方向追?”   “直走。”小周比划了一下,“但没发现他。”   昨晚下过雨地面积了一滩水,足迹都被冲走了别指望能有发现,赵捷飞走前十来步再往后瞧了眼小旅馆,眼珠子从眼角滑到眼尾,右手边上前后屋之间有条缝隙仅容一人通过,他侧身沿着潮湿滴水的红砖墙往里走,尽头泥水地上还有半个脚印没有被水冲走。   赵捷飞用电筒照着那半只脚印,“他躲在这里等你们追过去了才走。”   “我也觉得奇怪咋能跑得那么快。”小周如梦初醒,“还以为有人接应他。”   刘华察觉赵捷飞在思考,“想到了什么?”   “他现在如丧家之犬,逃不远也躲不了。”赵捷飞眯起眸子,不安的思绪萦绕着他,最后吐出四个字,“狗急跳墙。”   这四个字如一记重击,刘华皱起眉头,资产又被冻结卡不能刷,身份证不能使用,火车票、飞机票买不了,酒店住不了,更别说逃出境外,境内又面临全国通缉,逼到绝境的徐正淳到底是认命还是反击?他还没有没能力反击?      ☆、复仇者   G市,金融高新区。   耀眼的阳光照在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再折射投下来让人看得晃眼,徐正淳挽起衣袖掩饰了爬水管时被生锈铁钉撕破的地方,幸亏已经入冬了天气转冷,他抬臂闻了闻确定身上没有异味,用湿纸巾擦拭掉沾在裤管上的泥水,借着橱窗的玻璃用手理顺微乱的头发。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谁也没想到他会出现最繁华的路段,最大型的百货商场里。   一双略脏的皮鞋停在耐克专卖店的前面,店员依旧堆着职业的笑容边整理衣服边热情地招呼道,“欢迎光临!”   徐正淳指尖剔开钱包的皮夹看了眼里头所剩无几的百元大钞,深吸了口气压低帽檐走进店里头挑了一套休闲服和运动鞋快步到收银台结账。   他转身刚迈出步子,后面传来收银员甜腻腻的声音,“先生,请留步。”   徐正淳心提到嗓子上,想着要不要夺路狂奔时收银员才说道,“你的找零。”   他长吁了口气取了零钞就大步流星离开商场,徐正淳仰头看着四面的高楼大厦把他围绕在中间,竟然把人显得那么渺小,车来车往,大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谁也没有在意他,谁也没有发现他,仿佛掉进海里的一滴水。   城中心的公园一方绿地如同这个城市巨人的肺部,吸收着大量的尾气,输送出新鲜的空气,响砌云天的广场音乐让他侧目,徐正淳关心的不是那些大妈别扭的舞姿,而是室内冬泳场馆。   虽然是冬天但是在南方一天不洗澡都粘粘糊糊,要死也要死得体体面面,何况他根本不想死,小黑店他不敢再去,但是这里可以让他洗个舒服的澡,当医生的他有些许洁癖,只有干干净净的状态下才能足够冷静地去实施他的计划进行绝地反击。   徐正淳走进泳场的更衣室,挑了一个洗浴格子间拉上布帘,热腾腾的雾气中赤//条条的他双手撑着玻璃镜,长得档眼的发梢散发着廉价的洗发露味道,他撕开包装袋取出一次性的剃须刀打了泡沫刮掉唇周的须根。   “呲~”一阵锐疼,徐正淳捂着被劣质钝刀割伤的下巴,血顺着手心往下滴落到地面的瓷砖与莲蓬头撒下来的水融合汇聚一起随着小漩涡吸进地漏里。他缓缓抬起头,下巴的血结痂凝固,挥手抹去蒙在镜上的水蒸气,赤红愤怒的双目倒影在玻璃中,过去伪装出来的儒雅一扫而光,他深吸了口气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从恒温泳场出来他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其实眼角的余光扫视着高楼大厦横街窄行的每个角落,不时把背包挪到前面隔着防水布摸摸里头的宝贝方才安心。   正当徐正淳思考着该锁定哪个目标时,结结实实地被人撞得后退两步,几个穿着校服的中二生追闹着一不留神撞上人,徐正淳像只丧狗般呲牙瞪眼看着他们,原来人走到穷途末路时就会凶相毕露,中二生被他充满戾气阴郁的眼神吓得丢下东西撒队就跑。   仓促逃离时系在书包扣子的一枚小东西落在花岗岩地砖上发出清脆的铃声,徐正淳俯身拾起,原来是一只金色的小铃铛,抬眼视线停在不远处那幢石砌尖顶楼,他急迫地需要一个人群密集、戒备不严的地方。尖顶楼前人群正围着等待派发免费的小礼品,徐正淳从背包里拿出那个宝贝,这是他孤柱一掷的筹码,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筹码,一步一步穿过广场走向尖顶楼。   徐正淳慢悠悠地越过那群等候排免费礼物的人之际还不忘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过那些人注意力都放在抢礼物上全然没有在乎他,在他人眼内徐正淳看起来跟普通的游客路人没啥区别。   ——————————————————————————————————————————————   G市警局。   天眼的数据中心,数个小屏幕组成巨型电视幕墙,不断变幻闪烁的屏幕每一刻都记录着这个城市各个角落。   “还没有消息吗?”赵捷飞抱臂站在幕墙看着镜头里挤拥的主干道,井然有序的高速公路,繁忙的汽车客运站。   “高速公路口我们设置了关卡。”中心的负责人触屏放大镜头,“汽车客运站也是重点关注的地方。”   “对!”赵捷飞扬了扬下巴,“他一旦用身份证就会被发现,要逃离这个城市只有通过公路运输。”   赵捷飞点了支烟抱臂出神地看着眼花缭乱的大屏幕,不过在上千万人口的城市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现在只能寄望徐正淳露出马脚,最怕是还没等到他出岔时就孤注一掷干了出格的事。   ☆、幼儿园   侨新幼儿园,外墙贴着圣诞树、驯鹿、雪橇等图案,生活在G市的孩子在这里永远不会有白色的圣诞,却丝毫抹减不了孩子们对节日的期盼。   下午四点钟正值放学的时间,孩子们戴着红色尖顶绒球圣诞帽挨个出来由老师交到家长手中,负责接送的大多数是老人家,一大团人挤在校门口,谁也没留意不远处有个年轻的男子藏身在芒果树后眼睛一直盯着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   半小时过去,大部分的孩子都被接走了,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坐在校门传送室等待家长,这是一所小型的私立幼儿园,门卫是一名大爷,还有一名保育员阿姨负责照看孩子。两人边啃瓜子边聊天,他们身边的孩子在虚掩着的铁栏栅门边上嬉闹,小男孩乐得扯着衣服打地滚或爬到铁栏栅上使劲晃,谁也没有在意一个身影逐渐接近。   当男人贴近栏栅时,门卫的陈伯“咯嚓”啃了一颗瓜子,施施然吐出瓜子壳,“你是哪个孩子的家长?”   “有带接送证吗?”他们幼儿园是认证不认人的,保育员阿姨扭头打量着眼前男子,不到四十岁斯文清秀,眸子里却有股掩不住的戾气。   男子没有答话,他其中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居高临下扫视了几名抱团的玩耍的孩子,眼角的余光瞥到一名揪着衣角的扎着麻花辫子的小女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他。   “是兰兰吗?把证给我,你就能接走她。”保育员注意他的眼神落在那个叫马晓兰的女孩子的身上,嘴里抱怨着,“你们这些家长老迟到害我们加班,园长又不发加班费。”   那个叫马晓兰的小女孩才五岁,保育员推搡着孩子走近那名男子,她伸出手想拿接送证却发现男子纹丝不动地站在那,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听不懂我说什么吗?赶紧拿证出来!”   男子不声不响,冷不丁迈出步子揪着小女孩的外套把人扯过来,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毫无经验的保育员措手不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孩子抢走,传达室里面的陈伯拎着根铁棍跑出来。   “站住!别过来。”男人低沉的声线透着让人不寒而颤的冷酷。   那片映着斜阳光芒的柳叶刀架在女孩的颈动脉上,小不点吓得混身发抖,止不住的泪水鼻涕糊了一脸,门卫陈伯不敢轻举妄动,紧握铁棍的手渗出了汗。   陈伯给吓得六神无住的保育员使了个眼色,她才慌忙把其他孩子拉到自己身后,正当他们盘算着怎么逮住空子报警时,男人的话让他们彻底石化了,“你们赶紧报警。”   “报...报警?”两人结结巴巴地重复着那两个字。   男子用胳膊紧紧地夹起小女孩,刀锋始终没有离开过她脖子,一步一步越过门卫和保育员在两人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进入幼儿园的教学楼顶层的课室。冬天的夜黑得特别快,萧瑟的北方贯穿了教室,小女孩嚎哭过后倦怠地趴在小桌子上抽泣,泪眼肿得只剩一条线,偏偏天生八字眉,白嫩矮胖,看起来倒像只可怜的兔子。   楼下传来警笛的声音,闪烁的头灯映在窗户的玻璃上,男人一把捞起马晓兰,孩子本能地蹭腿,冷冷的刀峰贴在她脖子上,有了电视和网络现在的孩子早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蹬了两下就耸拉着头安静下来。男人挟持着孩子走到楼道冷冷地往下朝,孩子的父母仰头目不转晴直到看到孩子的小脑袋闪现了一下,孩子的母亲彻底失控了哭喊着拼命往前冲企图上楼,她的丈夫尚有理智死死地抱住她,警察在前方阻拦。   李石陪同谈判专家坐上云梯徐徐升起,直至与楼道平行李石看清挟持者的面目时惊呆了,原以为是普通的武疯子行为,想不到挟持者竟然是徐正淳,李石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通过耳麦向地面汇报了情况。   谈判专家拿出“大声公”喇叭正准备隔空朝楼道喊话时,男人朝他俩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扫视了他们一眼才缓缓开口道:“谁是负责人?”   “徐正淳,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说。”李石目光落在他臂弯里的孩子,“这孩子太小,要不换人质?”   “换谁?”徐正淳冷笑了一下,“换你们这些警察吗?让我等着一枪被打死。”   李石站在高高的云梯平台上,“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12小时内把护照和两千万准备好,确保人财顺利出境,我自然会放了她。”徐正淳锋利手术刀架在小女孩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不给就等着收尸。”   “哥们,你何必难为我们又难为自己。”李石觉得他开出这种丧病条件根本不叫谈判,“我们既不是李嘉诚又不是王健林,哪里来两千万,护照是出入境部门管理的,怎么可能立即办下来。”   “你甭给我说这不行那不行。”徐正淳布满血丝的双眼透着兽性,昔日的斯文没了只剩下败类,“我现在逃不出这个城市,钱又被你们这帮王八蛋给冻结了,反正烂命一条,大不了多拉一个陪葬。”   说罢他加重了手腕的力度以至于刀锋刮擦伤了小孩的颈部,白嫩的皮肤上多了一道血痕,疼痛让马晓兰不由自主地挣扎嚎哭,徐正淳收紧了臂弯压低声音吓唬道,“不许哭,你给我老实点!”   楼下马晓兰的父母听到孩子嚎哭,从休息室内冲出来跪在地上哀求道,“求你放过我们的孩子。”   对于一个残忍得能把活人开膛破肚挖去心肝脾肺肾的恶魔来说,对任何哀求都是无动于衷。   “现在开始计时。”徐正淳夹着孩子倒退进教室,“时间到了就别怪我拉她垫背。”   教室的木门被关上,隔绝了他们的对话。   ☆、台账   当云梯降到地面,木莹他们的警车已经依次驶进幼儿园的操场。   听完李石的汇报,木莹连连摇头,“他疯了,怎么可能满足他。”   “那现在怎么办?”李石话音刚落,脚边多了一个纸团,从身边警察向上张望的眼神就知道是徐正淳扔下来的。   陈逸凡走过去准备俯身拾起时乔烈儿阻止了他并递上医用手套和口罩,“小心为上。”   “谢谢!”经验尚浅的陈逸凡此时打心底里感激乔烈儿的细心,他展开纸团念出里头的字,“如果你们不想更多人死就按我的话去做。”   “什么意思?”甄亮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除了那个小女孩外他手上还有人质。”   “不可能。”李石立即否定,他很确定教室里头就只有徐正淳和女孩马晓兰。   陈逸凡不以为然,“也许是唬我们。”   “那不一定。”赵捷飞跟这宗案子时间最长,此前的墓园的失火、同伙离奇死亡,到院长主仆二人相继病死,再到易枫的跳楼,徐正淳敢放话死更多的人,他绝对有理由相信,“待会跟他聊一下,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刘华和张一还没回来?”李石发现少了两人。   “他们还在南华理工学院。”木莹仰头往楼上看,赵捷飞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愿下一轮谈判有所收获。   ------------------------------------------------------------------------------   南华理工学院。   诺大的实验室堆满了登记危险品的台账,张一翻查当年的记录,希望能寻找出蛛丝马迹。   易枫的死亡排除他杀,但是他ZI杀的背后与徐正淳的案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徐正淳到底借用了什么危险品,这些危险品在案子里是否有关联?如果有,那它在当中又起到什么作用?一连串的疑问要靠他们从台账里找出线索才能抽丝剥茧。   “这也太多了吧?”刘华俯身吹了一下硬皮抄封面上的浮尘,呛得握拳放在嘴边咳嗽得停不下来。   “笨!这家学院是华南区最出名的理工学院,实验设备配置是全面。”不过此时此刻这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张一侧头瞥了他一眼,刘华捋起衣袖终于把所有的账本全搬完累得倦缩在飘窗歇菜,由于腿太长只能别扭地以畸形的姿态搁着,恒温的室验里脱掉外套,大冬天里头只穿了一件短袖套头衫,手臂上凸起的键子肉非常结实,四肢确实欣长且有力,让张一一直怀疑是不是本来应该供给大脑的营养分配到四肢上去了。   被木莹点名来帮忙张一无奈地叹了口气,理由很简单这些化学名词除了乔烈儿就只有他懂,发黄的纸张上载满了一大堆化学物质的购置和领用记录,他不指望刘华除了体力活外还能帮得上别的忙,以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英文密集恐慌症,看这些分子式和化学名称就是要了他的命,不过刘华也不是一无是处,俗语说术有专攻,至少这位壮男在近身格斗技术和射击都是一流的。   看了大半天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张一累得揉了揉脖子,他没有最强大脑的“王峰”,只有这个帮不上忙还不时来骚扰他的像只嗡嗡的“马蜂”,对!是马蜂不是蜜蜂,因为刘华实在长得太大只了。   “一休,找到了么?”刘华游戏刚通了关又来催促他,从张一的表情他就猜到了结果,“那你继续,我玩下一关啦!”   警队总是缺人!缺人!上次省厅还让他们很接地气跳“最炫警察风”,拍下来作宣传MV,希望能招募人才,结果连个屁都招不到,可能人才都去参加《最强大脑》,是不是该叫技术科直接去节目组把识骨神医给挖角回来,那他们干起活肯定事半功倍,想到这不由得窃笑,猥琐的笑声偏偏被刘华听到,“你笑啥子?”   “没有。”张一正了脸色,“想起最强大脑。”   张一夹杂着浓郁西北口音的G市白话的结果就是刘华把“最强大脑”听成“最残大脑”,刘华挑眉问道,“还有‘最残大脑’这种节目,那要不要推荐征征去参加?”   气得张一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不在同一次元上的人是说不明白的,只想说要是有“最残大脑”的节目刘华也很适合参加,当然他不敢说出来,刘华手的键子肉让他心里发怵,张一还是选择继续埋头苦干。   ☆、谈判(一)   G市,幼儿园。   一小时后又一个纸团掉下来,上面草草写着“水、食物,别想着耍花样。”   木莹把盛着水、包点蛋糕的篮子交给赵捷飞,云梯把他徐徐送上七楼。   徐正淳听到动静,像拎猫一样把孩子提起来挡在自己面前,从门边的窗户往外瞧,“你别想着趁我取食物时开枪,那只会死更多人。”   最怕他不提到这个,提到了赵捷飞的心里就激动,木棍打蛇随棍上,正好是套话的机会,“别放炮,你就一个人质,怎么能杀更多人?”   “不信?哈哈~”徐正淳面容扭曲乖张地笑着,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你以为我是SB吗?一个小屁孩我敢跟你们叫板,早准备了一份大礼送给你们。”   “那份大礼你不肯透露一点消息,这对大家都没好处。”赵捷飞手指往天上指了指,“危害不够大,上头是不会批你那两千万和护照的。”   如果换了以前的徐正淳没那么容易被激怒,此时丧心病狂的他轻易就被惹毛,“告诉你,我放的那个东西会让他们一个个慢慢死去。”   放了东西!他们!逐渐死亡!赵捷飞捕捉着信息的敏感点,放了什么?放在哪?为什么会死?   他还想把话往下套时,徐正淳醒悟过来,“别想着套我的话,不信得看看死多少人!把篮子放在楼道,你跟你的云梯滚远点。   赵捷飞把东西放到楼道后退回到云梯的平台上,他不急于返回地面,云梯与阳台保持三米的距离悬空停着,他双手搭在云梯的栏杆上,点燃了一根烟看起来很悠然自得的样子。   “你怎么不下去?”徐正淳抱起小孩子,用狠毒阴鸷的目光盯着赵捷飞,反复念叨着,“别想着我拿篮子时玩偷袭,这样只会让你们死更多人。”   “放心,我没带枪。”赵捷飞脱掉外套转了一圈,腰间确实没有配枪,顺带把空荡荡的裤袋、衣袋抽出来展示给他看。   徐正淳的手术刀一直架在马晓兰的脖子上,眼睛时刻戒备着赵捷飞,马晓兰的辫子早散开了,可能是哭累了或者知道哭是打动不了这个魔头,小脸的泪痕早已干涸,她被徐正淳推着前行去拿楼道上的篮子。   他们退回到教室,徐正淳拧开一瓶纯净水,“喝。”   小女孩完全不懂她眼前这个坏叔叔,迷茫地看着她,徐正淳捏着下巴迫使她张嘴,把水一咕隆灌进她口里,呛得马晓兰直咳嗽。   赵捷飞厉声喝斥,“你怎么能虐待小孩。”   “还不是怕你们下药。”徐正淳缓缓抬起头,虚空中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她要是头晕眼花,我就杀了她。”   “吃!”徐正淳撕开蛋黄派的包装袋,有了呛水的教训马晓兰诚惶诚恐地接过,刚咬了一口就被徐正淳夺走。   徐正淳没有立即食用而是拆开所有蛋黄派包装袋,每一袋都给马晓兰咬一两口,赵捷飞知道他用小女孩来验证有没有加入安眠药,需要时间观察食物经过消化后是否释放出药效。   趁着这个空档,赵捷飞打算继续套话,“还记得八年前的永久墓园吗?”   徐正淳瞳孔紧缩了一下,隔着教室的窗户打量着赵捷飞,过去模糊的影像慢慢在脑海中明晰起来,赵捷飞到健民医院调查曹院长时,楼道阴暗处有个身影远远地盯着他,那个身影正是徐正淳。   以他的记忆力早该认出赵捷飞,为什么刚才没想起来,看来最近的逃亡的确影响了他,要摆脱这种日子只能孤柱一掷,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原来是你!”   “你不打算告诉我真相吗?”赵捷飞弹了弹烟灰,细碎的灰烬絮絮飘飘地落下去,北风吹过半途中打了几个转才落到地面上。   “真相?你不是已经查到了。”发现马晓兰进食后没有异常,徐正淳才开始吃那些被啃过一两口的蛋黄派,小女孩黑曜石般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她完全不明白这个凶残的叔叔为什么要吃她吃过的东西,一旦被徐正淳察觉她又恐慌地低下头对着小手指头。   “如果那个算真相,那你就不该待在这。”赵捷飞摁灭了烟屁股,“这回要是你又逃脱了,这‘真相’怕这辈子都烂在肚子里头;要是你逃不掉,那么‘真相’就随着火化你的尸体已灰飞烟灭。”   徐正淳垂下头没有答话,赵捷飞一字一顿违心地说道,“其实我很配服你,因为经我手的案子很少出现破不了,你是其中一个,难道不打算拿出分享一下吗?真要烂肚子里还是带进骨灰盒中?”   “哈!哈哈!”徐正淳乖张地仰天大笑,最后笑得气管呛进了冷空气直咳嗽才停下来,“绕来绕去,说到底你还是想知道答案。”   “钱和护照一时半刻到不了,还是聊聊的你的案子。”赵捷飞摸着下巴,“难得棋逢对手。”   “棋逢对手?”徐正淳冷哼道,“你只是我手下败将。”   “对手也好了,败将也罢。”赵捷飞不恼不怒,手指戳了戳胸前,“这辈子你我也许再碰不上面,藏着掖着还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秘密憋在心里舒服么?”   徐正淳抿紧嘴唇微侧着思考了一会,话峰一转说道:“你既然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愿闻其详。”赵捷飞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搭在云梯平台的金属护栏上,他按捺着内心的兴奋。   “神外科是外科中的金字塔,以我的成绩进逸仙附属医院的神外科不是个问题,可是我被刷下来。”徐正淳把手术刀从左手抛到右手,再从右手抛回左手,挑眉问到:“知道为什么吗?”   如果换了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赵捷飞的妈妈是法医,后来又当了医学院的教授,所以他比谁都了解,“你是左撇子?”   没想到赵捷飞一语中的,徐正淳打了个激灵,半眯眼紧盯着他。   “看不出来。”赵捷飞不是蒙他,而是真没看出徐正淳是左撇子。   “哼哼!连你也没看出来。”徐正淳看着自己的左手满怀仇恨,“即使把右手练成跟我的左手一样熟练,但他们还是以这个理由否决了我。”   神外科作出这个决定赵捷飞一点也不意外,神外科,主治颅骨、头皮、脑血管脑膜等结构的损伤、炎症、肿瘤、畸形和某些遗传代谢障碍或功能紊乱疾病,属于高、精、尖科室。虽然是外科医生梦寐以求的地方,但是对外科医生的要求极高,由于大多数人习惯右手,如果其中一名医生是左手,极有可能在手术过程主刀和助手出手相阻,精密的手术容不得一丁点儿差错,无论颅脑手术还是神经手术,稍有不慎患者不是残废就是死亡,尽管徐正淳能以右手握持手术刀,但是人员储备充足的情况下神外科为求保险宁愿选择习惯右手的医生。   “即使你当不成逸仙医大附属医院的神外科医生,也不至于要去健民医院当外科医生,以你的条件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赵捷飞揣测道,“曹锦全一开始就想拉你跳坑,失意的人最容易被收买,我猜得对吗?”   “你还是有点小聪明。”徐正淳转动着手术刀,灯光下金属折射着冷光让人心寒,“他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即使我当上逸仙附属医院的神外科医生也拿不到这么钱,到底都是他们逼我走上这条路。”   人总会为自己的犯错找开脱理由,习惯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了,所以徐正淳也不例外。   ☆、谈判(二)   “既然狼狈为奸,一拍即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   “为什么你不用‘志同道合’来形容。”徐正淳意识到赵捷飞在套他的话,“他是病死的。”   “死得倒挺蹊跷的。”赵捷飞还在跟他绕,“不是说告诉我真相吗?后悔了?继续憋啊!”   “谁叫老头子冥顽不灵。”徐正淳的语气带着不屑,“你们都找上门来了还舍不得收手,窝囊废不如早死早超生,省得拖累别人。”   “群姐又是怎么回事?”   “她嘛,纯粹是累及无辜。”徐正淳撇了撇嘴,“不过她也不能算‘无辜’,因为她替老曹管钱。”   “墓园那两个□□中毒,然后被人纵火焚烧成黑炭。”赵捷飞边说边观察徐正淳的表情,“也是你干的吧?”   “是啊!”徐正淳一脸无动于衷,平静得像踩死两只蝼蚁,“清场了,人留着也没用。”   “你就是老二。”赵捷飞记得书柜暗格的本本里有提到老二分成,徐正淳承认杀了他们赵捷飞不感到意外,不过当时他以为是因为利益纠纷,完全没想到徐正淳是为了杜绝他们顺藤摸瓜找上来干脆斩尽杀绝防后患,如果徐正淳不是贪得无厌,潜伏了几年又重操旧业,也许一辈子也别想抓住他,也许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说得俗点就叫“作死”。   “对!”徐正淳打了个响指,“你猜中了。”   “我还有一点想不通。”赵捷飞试探着问道,“你到底用什么方式杀了曹锦全。”   徐正淳唇角勾起,指尖抹过刀背感受着金属特有的质感,舌尖舔了舔嘴唇,“很抱歉,这个即使我带进棺材也不能告诉你。”   听到他的回答,赵捷飞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在其他问题毫不掩饰,却在这个问题上丝毫不肯透露,莫非跟他这次送的“大礼”有关。   不管怎样,赵捷飞暂时建立了这样一个恒等式,如果恒等式成立的话,他们必须尽快查到当年南华理工学院实验室管理员易枫借了什么危险品给徐正淳。   下一步他需要套取放置的地点,“我们以为你会逃窜,在通往各高速公路设卡拦截,没想到你一直呆在这里没跑。”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徐正淳把空的怡宝塑料水瓶捏得“噼啪”响,眼底黑气浓重,“你也该滚下去。”   赵捷飞刚张嘴,徐正淳不耐烦地扔掉空瓶子,把小女孩揪过来扬起手中的刀,“没听见吗?是不是要见血你才肯滚下去。”   马晓兰吓得脸色发白,嘴唇青紫,“嘤、嘤、嘤”地小声啜泣,她不敢大哭,年纪虽小也懂得不能惹毛了这个恶魔。   云梯降了下去,赵捷飞消失在他面前,徐正淳吁了口气,连日的逃亡让他疲惫不堪。   临时指挥部。   木莹和李石迎了上来,异口同声问道,“怎么样?”   “那份‘大礼’我怀疑跟与当年杀死曹锦全、冯群有关。”赵捷飞喝了口茶,刚才跟徐正淳费了不少唇舌,“其他问题都交待了,唯独对怎么杀死曹冯二人讳莫如深。”   “真想一枪毙了他。”陈逸凡是性急的人,抱臂看着上空。   “像你这样一根筋,得害死多少人。”李石不满地瞥了眼陈逸凡,“如果能通过实验的台账查到被借出的危险品,那么主导权就在我们手上,不再受徐正淳的牵制。”   李石的脑子终于不再塞满石头,对上木莹认可的目光,李石感觉整个人都精神焕华,背脊也挺得笔直。   “不过。”,刚认可又被质疑,李石像个泄气的皮球,只能老实地听木莹说下去,“即使知道‘大礼’是什么,G市这么大,短时间内我们上哪找?”   “我也曾经试图从徐正淳嘴里套出地点。”赵捷飞无奈地说道,“不知道因为是疲惫还是警觉,他把我轰了下来。”   一时间谁也没有想到突破口,木莹只能先吩咐道,“事关重大,立即通知张一和刘华,让他们尽快查出被借出的危险品。”   “要不我上去跟他聊聊。”李石自动请樱,却被木莹用眼神打住了,笨头笨脑的人没准套不出来料,反倒打草惊蛇,过于频繁的接触会让徐正淳起疑心。      ☆、细节   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隔壁间甄亮正在回看安装在云梯的摄像头拍下赵捷飞与徐正淳对话的视频,后头冷不丁有人冒出一句,“这件衣服新买的。”   吃了一惊的甄亮猛然回头看见乔烈儿负着手站在身后,摘下耳麦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   “他们在隔壁讨论。”甄亮低头看了眼乔烈儿的脚,“走路没声音,属猫的。”   “我知道。”乔烈儿不愿意对案件过多地插手干预,没死人就没他的事。   甄亮重新戴上耳麦,呆了一会又摘下来,“你刚才说谁买了新衣服?”   “徐正淳。”乔烈儿朝屏幕抬了抬下巴。   “乔乔。”甄亮挑了一下眉,“你怎么知道?”   “没拆标牌。”乔烈儿戳了戳屏幕,“倒回去。”   “哎哟喂~”甄亮回放视频徐正淳的衣脚处还悬着一块小小的纸牌忘记拆掉,朝他竖起大姆指,“好眼力,可以去参加《最强大脑》。”   “停!”乔烈儿指着屏幕,“衣摆上是什么痕迹。”   “痕迹?”甄亮按了暂停键,把图像一桢一桢地放大,“真有耶!这看起来像什么?”   乔烈儿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没搞懂衣摆处那抹灰灰暗暗的图案到底是啥,“让捷飞来看。”   “嗯!”不管这个图案与案子是否有关联,甄亮知道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他迅速把截图打印出来交到木莹他们手上。   “谁发现的?”赵捷飞把图平摊在桌面,低头指尖顺着图案抹划。   “乔法医,根据标牌还没拆掉可以推断徐正淳的衣服是新。”甄亮解释道,“衣摆却有这抹痕迹,但我们没看出来是什么图案。”   “那么这个痕迹很可能是新的。”乔烈儿补充道,“也许可以通过痕迹推断他之前到过哪些地方,说不定还能找出他存放的危险品。“   “确实。”在场的人都表示同意这个观点,可惜没人看出是啥图案,目光都聚焦到还在研究图案的赵捷飞身上。   木莹把他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能看出来吗?”   “教堂。”赵捷飞指尖顺着图案描绘,“虽然不完整,但这小块看起来像十字架一部分。”   “那为什么一定是教堂?”李石脑子CPU转速跟不上,即使那是十字架也不能笃定是教堂。   “因为今天是平安夜。”乔烈儿GET到赵捷飞的想法,“人多而管理又松懈的地方就只有教堂。”   经他提醒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赵捷飞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尽管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以目前掌握的资料这是最靠谱的。假设徐正淳选择自由进出的教堂作为下手目标,在此期间可能沾上还没干透的印油,图案恰好是十字架,那么他们只要找到这家教堂就能锁定目标排除隐患。   “不过这些都是假设。”陈逸凡不太服气,“万一错了不就浪费很多时间。”   “那你有更好的想法吗?”木莹柳眉一挑,“没有的话就先按这个方向走,全城也就十几家教堂,即使浪费一点时间,也总比在这坐瞎想好!”   木莹迅速地作出安排,李石和甄亮按图索骥去找教堂,这边继续催促张一和刘华查出危险品。   人被遣走后指挥部安静了许多,乔烈儿走到窗边仰头蹙眉看着教学楼7楼,他们的推断到底有没有错?如果印渍与案件无关,他们将被引导到一个错误的方向。   赵捷飞走过来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轻声道:“在没有更好的选择时,相信自己的直觉。”   手心传来的温度令他安心,乔烈儿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站姿如松高挑挺拔,身型不如刘华强壮,紧抿的嘴唇,坚定的眼神却偏偏让人生出安全感,信心又重拾回来,“我去帮张一他们。”   冷风敲开了窗户灌进了房间,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案件寻求不了突破的缺口,他们将陷入相当被动局面,丧心病狂的徐正淳绝对会杀死人质,甚至可能造成更多人员伤亡。      ☆、实验室   南华理工学院。   收到木莹的通知,知道他们的调查事关重大,刘华也不敢再怠慢了,他们立即借调人手帮忙查实验室的台账。   第一遍翻过没有发现异常,张一纳闷了,环顾在场的人:“你们确定看清楚,还有没有遗漏存在?”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保证没出错,有低头看脚指的、有用衣脚擦眼镜的、有左顾右盼...反正就是没有吭声的。   “再查!”张一怒吼一声,把全场都给震了,刘华也不由得向这位吊丝之王侧目。   白色墙壁、银灰色的天花板、钢制实验台,一切都散发着冷色调,密闭的空间只有“沙沙”的纸张翻页声和移动试剂溶液的瓶樽器皿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乔烈儿赶到实验室协助他们进行第二遍翻查,令人意外的是还没发现异常。   刘华不懂,但从张一和乔烈儿愁眉深锁就猜到了结果,“这易枫登记真的一点差错都没有?”   数千种的试剂和溶液,每一项购进都有根有据,每一项领用都手续齐存合情合理,张一他们确实找不到短斤缺两的地方,难道方向错了?   “老师。”正当大家愁云密布,有个学生敲开了实验室的门往内里探头探脑。   “什么事?”化学实验室高主任打算挥退这个出现得不合事宜的学生,“今天实验室不开放。”   “可是。”学生明显被这一大屋子人吓着了,弱弱地说道:“朱老师让我来犬碳-14’做实验。”   自然界中碳元素有三种同位素,即稳定同位素12C、13C和放射性同位素14C。14C的半衰期为5730年,14C的应用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在考古学中测定生物死亡年代,即放射性测年法;二是以14C标记化合物为示踪剂,探索化学和生命科学中的微观运动。   “怎么来这找。”实验室的高主任指向对面楼,“放射性同位素当然去对面楼的放射性实验室,你新来的吧?”   “哦。”学生退了出去顺带关上门,他确实是新来的大一学生。   乔烈儿和张一心有灵犀一点通,立即问道,“你们还有放射性实验室?”   高主任闻声回头,正好对上张一的鸡窝头,“你能不能离远点,太近很恶心的。”   张一知情识趣地退后与主任保持半个手臂的距离,高主任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两声,用类似演讲的调调介绍道:“我们学院是华南片区最大的理工学院,也是华南片区唯一拥有勘探专业的学院,还是华南片区唯一拥有放射性元素实验室。”   “得了,”刘华不耐烦地打断了那个戴着比酱油玻璃瓶底还厚的眼镜的高主任,“你们是华南片区最牛B的学校。”   “那当然。”高主任骄傲地托了托酱油瓶眼镜,掩不住满脸的自豪。   乔烈儿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易枫有没有管理过放射性元素?”   “是这样的。”高主任又开始细数他们学院的历史,摊开手臂声情并茂地说道,“对面的教学楼是新建的,你们要知道筹资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在大楼没建起来之前,我们没有那么多实验室。”   “说重点!”张一也没耐性听这位高主任滔滔不绝如同滚滚长江水一样的诉说他们的校史,现在可是争分夺秒。   “原本化学实验室和放射性元素实验室在一起的。”   还没等高主任说出后面的废话,张一和乔烈儿两人激动跳起来抱团,“在一起?太好了!”,那架势比王宇直和钢琴家在一起还激动,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们有一腿。   “是啊。”高主任推了一下鼻梁滑落的眼镜,“后来分开管理,一方面我们大楼建起来;另一方面是加强安全管理。”   “那么台账呢?”张一突然趋前身子,居高临下志在必得的气势吓得高主任连忙后仰差点摔倒。   高主任坐直,端正了身子施施然地答道,“分开了。”   “立即查!”乔烈儿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焰火。   一行人转战对面楼的放射性实验室,从头到脚穿上厚重的防辐射保护衣,佩戴辐射剂量卡。   张一不忘捧一下高主任的臭脚,“高主任,你们这的实验室可真牛!”   “那当然。”藏身于防护服中的高主任头颅一仰自豪地说道,“我们学院是华南片区...”   这回没等他说下去,张一和乔烈儿已经溜进去核查,他们进行分工合作,一部分人查台账放射性元素购进和领用是否存在漏洞和异常,另一部分人负责核对实物与台账登记情况。   第一遍查过,无异常。   如果不是隔着防护服,张一一定把头发都给抓掉,蹲在地上反复地念叨着:“怎么可能!”。   “一休,别气妥。”一抹白色停在他面前,张一昂起头看见全身防护服的乔烈儿俯身向他伸出手,“起来。”   张一拉着他的手借力站起来,拍拍屁股甩了甩头,要是这么轻易被打败他就不配叫“一休哥”。   再查第二遍,仍旧没有收获。   这时连乔烈儿也迷茫了,刚才还冒着汗的手心瞬间冷了下来,他颓废地滑坐在地上抱着腿,头埋在膝盖里头,到底是易枫的作案手段太隐秘还是他们摸错了方向,如果他们一无所获,该怎么向赵捷飞交待。   留守化学实验室的刘华听到这个消息后手足无措,刚打开了一扇窗却又被关上了一扇门。   ☆、教堂   临时设置的指挥中心内木莹柳眉深锁抱臂站在监控前,但愿推断没有错,他们已经没机会、也没时间重新判断一次。   “木局,马晓兰的妈妈又哭昏过去。”下属走进来请示道,“她的丈夫反复要求见你。”   “不见。”还没等木莹张嘴吭声,赵捷飞已经自作主张回绝了。   回头跟木莹对上眼,相互点头表示认同对方,其实那是她的心里话,只是赵捷飞替她说了。他们不是冷血、也不是漠视家属的诉求,而是这时容不得他们分心,每分每秒的过去,形势瞬间变幻莫测,必须专心致至去应对,安抚家属并不是首先任务。   教学楼侧面略高一点的七天酒店是唯一最近的制高点,“7INN”的巨型灯箱下一身黑衣的狙击手趴在酒店楼顶几乎融为一体,灯箱散发出的高温烘烤着他,浑身上下被汗水浸湿依旧纹丝不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的瞄准镜,随时待命。   “如果让你狙击,有多少把握?”   耳麦传来木莹的声音,狙击手单起眼,随着调整准星的十字准心左右移动,高楼楼体之间的布局是“L”型的,幼儿园左面有高楼,右面只有平房,徐正淳能猜到他们安排狙击手在左方的顶楼,刻意地把孩子挡在他左侧充当档箭牌。   楼与楼相距有点远,又有窗户的阻档,目标可射击的范围实在太少了,狙击手大气也不敢喘调整了好一会,“八成。”   木莹“嗯”了一声,然后让他继续候命。   “再等等吧!”赵捷飞轻拍她的肩,“没到最后一刻,这种没把握的狙击都有可能两败俱伤。”   木莹深吸了口气,她很清楚贸然狙击的后果,第一种情况成功射杀徐正淳救回马晓兰,在没找到隐藏起来不确定的危险品前把他击杀了,不知会引起什么后果,万一是危险品的杀伤力非比寻常;第二种情况成功射杀徐正淳,同时人质被徐正淳割喉,这是非常糟糕的结果;第三种情况击杀失败,那就是坏得不能再坏的结果。   ******   尖顶红砖外墙,嵌着古朴的木质十字架,圣诞树挂满了饰品,里面传来稚嫩悠扬的唱诗班孩子歌声。   “那抹十字架图案的油漆痕就断定是在教堂。”此前甄亮已经跑了六间,真没想到高楼临立的G市竟然有这么一间教堂,弯腰双手撑腿,“你们确定没弄错吗?”   “判官的分析也是有一定道理和依据。”李石看着源源不断涌进教堂的人潮,大多是来凑热闹的,当中只有少数是教徒。   平安夜却偏偏不平安,李石好不容易逮住一个神职人员亮了证件,“你们这有新刷漆的地方吗?”   忙乱的环境让神职人员的脑袋搞浆糊,一时犯蒙摇头,幸亏甄亮天生狗鼻子,借着风向带过来的味道嗅了嗅,“油漆味。”   “对啊!”如梦初醒的神职人员拍脑袋,“后院刚刷完,我怎么给忘了。”   “带我们去。”李石和甄亮跟随神职人员往教堂背后走去。   他们透过拱形的玻璃窗户往里瞧,一排排木质长椅坐满人,虔诚的教徒双手合十祈祷,降红漆桌面上摆着圣经,莹莹的灯光下,十字架下牧师庄严肃穆地念着祷文,唱诗班的孩子在他的侧后方安静地聆听,整个环境让人感到神圣敬畏。   “这里。”神职人员把他们领到教堂后面的铁栏栅处,突然俯身干呕,“我不太舒服失陪了,两位慢慢看。”   李石半蹲下来观察,铁栏栅做工的挺精巧,当中装饰性大于实用性,暗黑色的镂花铁枝勾勒出一个个十字架,他用指腹抹了抹铁枝,黑漆虽然干了,但味道还没散去,显然是刚刷了没多久。   “对比一下。”甄亮从兜里摸出复印的图纸搁在镂花铁十字架上方拓印,“吻合,是这里!应该没错了。”   他们立即向总部回复,接下来的问题是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危险品,危害的范围、程度、时效都无法作出预计。   ******   木莹收到李石的消息时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松了一点,“刘华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陈逸凡向在南华理工学院甄别危险品的刘华确认了一遍,那边还没结果。   抿着唇思考了几秒钟她下达命令,不管怎样先把人撤走,“通知李石他们清场。”   木莹抱臂歪头看了他一眼,“通知技术科做常规排查。”   “知道!”陈逸凡接了命令地退了出去。   ******   圣安大教堂。   高底盘通体黑色,连车窗都装上铁网的几辆防暴车停在教堂前,齐唰唰下来一队拎着枪,头摘钢盔身穿防弹背心一身黑色制服的特警。   一时间不明真相群众开始恐慌挤涌,人强马壮的特警讯速架起铁马拉起警戒线把人流分格成小方块疏散并没有造成践踏。   “阿SIR,发生了什么大事?”被动地推着往前走的小妹按捺不住好奇心,“是不是有恐怖分子?”   戴着半指手套的特警是个冷面帅哥,挥手指示她继续前行,小妹高举自拍神器,凑近特警45度角来个合拍。   “你作什么?”闪光灯的强光让他不适,催促道:“赶紧往前走。”   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脑残,不管何时何地、是否有危险都先来个自拍再放上微博扩散。   人潮渐渐散去,只剩下李石他们,空荡荡地教堂脚步声在这座石室中回响,带着七分冷清,三分诡异。   “石头哥,你家木姐姐有没有新的指示?”甄亮跟随他步进教堂,环顾这座庄严而神圣的哥德式建筑物,危险却不知隐藏在何处。   “没有。”李石颓废地蹲在神坛前,“主啊,我也想她是我家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一天没嫁,你一天还有机会。”甄亮以很没形象的萝卜蹲姿势蹲在他身旁,“唉~不像我连一点机会都没了,小C已婚已育,过两年小崽子还喊我叔呢!”   “嗤。”同是天涯沦落人,李石苦笑着仰视教堂穹顶的壁画,“你说徐正淳往这里藏了什么?”   “鬼知道那烂人藏了啥。”甄亮斜睨着他,“咱们不会被他整死在这吧?”   “老子命大。”李石拍了拍胸脯,“起来吧,技术科到了。”   技术科带着检测设备、带着搜爆犬进入教堂,领头的人跟迎上来跟李石说道,“李队,如果你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咱们漫无目的地排查花的时间会很久的。”   他说话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是炸弹还比较容易查,像当年日本松田的沙//林DU气就能杀人于无形并且很难发现,李石无奈地戴上防病毒面具跟进去逐个角落排查。   一身金毛的搜爆犬摇着尾在带着猪嘴面具的李石身边踱过,不时低头嗅嗅这里,闻闻那边,有那么一刻李石真希望它扒出炸弹来,可惜金毛嗅遍了整个教堂,也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一无所获哼啾了一声沮丧地趴着。      ☆、主导权   南华理工学院。   乔烈儿“嚯”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他不甘心!他在实验室来回踱步,诱发血液病排除掉化学物污染外,那么放射性元素是最有可能的。   时至深夜昏黄的校园路灯下连情侣都找不到,偶有鼠辈窜过,静得只有风刮过树叶沙沙的声音,枯叶枝桠落了一地。   张一合上台账揉着眉心,下垂的肩透着疲惫,“我们已经把防射性元素挨个检查了两遍。”   乔烈儿像没听到一样,其他人都疲惫地停了下来,只剩下他站在依次林立的柜子前,抱着台账继续进行第三遍检查。   他仰着头踮起脚,戴着防护手套拉开第12号柜的门把,透着冷金属质感的柜板标签上标注着“cobalt-60”,乔烈儿取出里头放着密封的铅盒。   随着铅盒的开启,活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盒,看似普普通通的金属链子让他配戴的辐射剂量卡数量不断变化。   “钴60。”高主任介绍道,“用作检测厚钢里的裂纹、气孔等,是一种无损探伤手段,操作时都要穿上铅服用作防护,如果万一不慎遭受辐射,会有致命危险。”   乔烈儿拎起链子边旋转边看,“放射性达到多少居里。”   “这么一点。”高主任用指甲比划了一下,“强度高达10居里,如果没有防护服几小时内便出现了恶心、呕吐,十几天内就能把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夺去。”   折射着白炽灯的冷光,看起来高贵冷艳的金属链子却是杀人于无形的武器,乔烈儿眯起眼看了半天,“这里是不是有缺口?”   高主任凑过来,链子是一节一节接拼而成的,他实在不确定是不是缺了一截,拿过台账翻到记载“钴60”一页,由于当时管理不够规范,台账上只记载了数量,却没有登记具体的质量。   其实张一之前检查过这条链子,可是他们一直走误区,以为完整地借出危险品一直没有归还,所以反复查了借出和归还,由于过去的漏洞以至于忽略了质量,谁也没想到易枫有可能截取了一小段放射性元素,然而恰恰这一小段就能足以致命。   不管是不是少了一段,乔烈儿指尖反复地摩挲地疑似缺口处,当他低下头犹豫不决的时候,张一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他单薄的肩,乔烈儿抬眸对上他的眼眸,多年来的合作瞬间能读懂对方的眼神,那是张一无条件的支持和相信,给予他坚定的信心。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最终乔烈儿决定把这个可能性告知指挥部,因为钴-60具有极强的辐射性,能导致脱发,会严重损害人体血液内的细胞组织,造成白血球减少,引起血液系统疾病,如再生性障碍贫血症,严重的会使人患上白血病(血癌),甚至死亡。   ---------------------------------------------------------------------------------------------------   指挥部。   “木局,徐正淳又提要求了。”陈逸凡门都来不及敲就闯了进来。   “他想怎么样?”得知张一那边有线索,木莹希望尽量拖沿时间,一旦排查成功整个作战场面将会被逆转,局面不再被徐正淳主导。   陈逸凡递上徐正淳扔下来的纸团,展开交给木莹。   “赎金提前了。”木莹颦起眉,歪头看向身后的陈逸凡,“先给一半他。”   陈逸凡震了震,赎金的一半就是1000万,他们警察局不可能凑到这么多钱,但从木莹平静的容颜看来,仿佛那一千万不是难事。   木莹径直走到桌子旁,踢了一记底下的铁箱,“你送上去,告诉他别乱来,我们很有诚意的。”   箱子被拉出来,掀开盖子一叠叠崭新的百元大钞散发着特有油墨味,陈逸凡开始以为他们惯用的手法,除了顶层是钞票外,下面是其他东西,当他半蹲着拿起铺在最上面的钞票时发觉下面还是钞票,再往下拿还是钞票,直到最底层真真切切地确定整箱子都是钞票,随意抽出一扎钞票捋过,手感无异于跟真钞票一样。   “这是真钱。”陈逸凡喃喃自语,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木莹哪里凑来的钱。   木莹吩咐道,“你负责送上去。”   当陈逸凡拎起箱子错身而过时赵捷飞提醒道,“不要轻举妄动。”   “告诉他余下的一半钱我们还在凑,护照也在申请过程中。”木莹不忘叮嘱他,“让他信守诺言。”   待陈逸凡离开后,赵捷飞朝她抬了抬下巴,“哪来的□□。”   “刚端了一个造□□的工场不到一周。”木莹露出一丝浅笑,“印刷机、晒版机、切纸机、油墨、纸张都是一流水平,做出来几乎能以假乱真。”   “这钞票还没缴上去就被你截留当‘赎金’。”赵捷飞挺佩服木莹的胆识和魄力,如果换着俞局或者罗局,可能就慌得像只无头苍蝇六神无主,一个劲往省厅报告求批示。   “那当然。”木莹指尖敲着桌面,尽管她能运筹帷幄,心里还是焦虑不安,“但愿能给我们多拖延点时间。”   钱箱被送到楼上,徐正淳非常谨慎地让小女孩去开箱,他拿起一叠崭新的钞票闻着那股油墨味,听着指尖捋过钱发出响声,嘴角勾起露出诡异,坐着矮凳子上的马晓兰缩成一团怯怯地看着眼前的恶魔,恐惧最终还是抵挡不了疲惫,头搁在小手臂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黎明前的黑暗更让人不安,赵捷飞点燃了一根烟,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夜中忽明忽暗,木莹交叠着腿靠在椅背上。   手机铃声响起,木莹抓起电话,“找到了?”   专家带着检测仪器终于在圣安大教堂唱诗班的台下发现了那一截“钴60”链子,李石想起当时领他们到后院神职人员有恶心呕吐的症状,担心可能他们健康已经受到影响,立即正安排教堂在神职人员和唱诗班的成员进行全面体检,毕竟他们被辐射的时间比较长。   “那可以通知乔烈儿他们归队。”赵捷飞把拳头捏得“噼啪”响,“不用再留在南华理工学院候命。”   危险品已经找到了,主动权回到他们手中,接下来就要步署下一步该怎么做。   “木局。”一直守着监视器的陈逸凡喊道,“有异常。”   木莹和赵捷飞立即围拢过去,屏幕上徐正淳摇了摇小女孩,马晓兰趴在桌子上依旧没动静。   “不会是?”陈逸凡胆子提到嗓子,“死了吧?”   “徐正淳要求提供‘美林’。”民警拿着纸团走进来,“小女孩发烧了。”   “立即给他。”木莹跟赵捷飞对视一眼,计划不及变化快。   赵捷飞通过耳麦跟侧面顶楼的殂击手通话,“你现在有多少把握。”   天太黑了,而且徐正淳狡猾地拉了灯,加上有窗户等障碍物,靠远程殂击要射中室内的徐正淳要害并救出人质的可能性并不大,特警调整了一下准星,“五成。”   “待命。”赵捷飞挂断通讯后跟木莹摇了摇头,等到天亮殂击的成功率会增大,他们同时担心马晓兰的身体状况能否撑到天亮,首先任务是置换人质。   换谁合适?徐正淳会否同意?能不能趁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一连串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必须好好把握这次主导权的逆转带来稍纵即逝的机会。   ☆、最佳人选   刘华、张衣、乔烈儿一行人已经归队,虽然有些疲惫,但掩不住发现危险品带来的持续兴奋,高大壮硕的刘华挺身而出,“换我去趁其不备,一枪毙了他。”   “问题是徐正淳肯同意换人吗?”木莹犹豫了,之前徐正淳已经拒绝换人。   “现在应该愿意,小女孩的身体状况不妥,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徐正淳连最后的筹码都没了。”赵捷飞对打量刘华一翻,然后摇了摇头,“换你不行。”   “咋不行?”陈逸凡打抱不平,“刘华可是局里的神枪手。”   刘华自豪仰着下巴,这个案子被徐正淳折腾得死去活来,他摩拳擦掌恨不得大展伸手一枪干掉那个烂人,为他们警队扬眉吐气。   众多刑警中刘华无疑是枪法最准的,赵捷飞拍了拍刘华发达的胸大肌,“这五大三粗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警察,换个位置想想,如果你徐正淳,你愿意吗?这跟自寻死路有分别吗?”   陈逸凡哑言,他找不到理由反驳赵捷飞,木莹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除了张一和乔烈儿外没有哪个不像警察的,包括她自己在内,心里叹了口气,一时间上哪去找个不像警察的警察。   “我去。”乔烈儿话音不轻不重,却着实让所有人吓了一跳,尤其是陈逸凡,尽管军区大院长大的他自小在被灌输出生入死舍身救人的观念,不管从军还是从警以来他还没试过独自面对丧心病狂的凶徒,更别说在他眼中弱鸡一样的法医。   木莹第一时间不是看向说话的乔烈儿,而是看向他身旁赵捷飞,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必须得到赵捷飞的认可,不仅仅是木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捷飞身上,半晌赵捷飞才缓缓说出让人意外的话,“他确实是最佳人选。”   “但是他连枪都不会用。”张一忍不住开腔,他一直视烈儿为兄弟,“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这样做太危险。”   “你知道我可以的,对吗?”乔烈儿微仰起头看着赵捷飞,额发下眼神骄傲而坚定,因为徐正淳一直对女友童晓岚因空鼻症被杀案耿耿于怀,他对乔烈儿恨之入骨,如果用乔烈儿去置换,徐正淳同意的机率很高。   赵捷飞抿着唇别过头,警恶逞奸是他们责任,可他也是人,只要是个人就有私心,打心底不希望乔烈儿去冒险。   “还有别的选择吗?”乔烈儿提醒他,“家长说小女孩曾经患先天心,虽然三岁时做了手术,但是以她的身体状况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勇当白莲花不是乔烈儿的本意,他也没有这么高尚情操,徐正淳恨他的同时,他也恨着徐正淳。作梦也没想到他昔日的同窗会变成贪婪嗜血的魔鬼,姣好的皮囊下藏如此污秽不堪的恶魔般的内心,尤其是他手刃王健仁并盗取了器官,尽管乔烈儿对王健仁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然而那是严靖曦情同手足的好友,如今却被徐正淳开膛破肚抛尸荒野化成一堆白骨,他总觉得冥冥中注定要亲手了结这个案子,令这个恶魔得到应有的惩罚。   赵捷飞手插在裤袋转身凝视乔烈儿,最终吐出一个字“行”,除了乔烈儿外谁都没料到判官会应允,就连跟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木莹也大跌眼镜,与乔烈儿擦肩而过时,赵捷飞对他说道,“等我们部署好了再行动。”   周遭漆黑一片,只剩下幼儿园操场中央塑料圣诞树的彩灯孤独地闪烁着,夜色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仿佛魔鬼一睁一闭的眼睛。   赵捷飞跟木莹商量过后从内室里面出来,跟他平时雷厉风行不同,一路走得很慢,他迟疑着伸出手停留在半空中,最终把的东西塞进乔烈儿手,“拿好,机会只有一次。”   “怎么你比我还紧张。”乔烈儿感触到赵捷飞润湿冰冷的手,他的指尖轻挠着对方的手心,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尽力压抑着因为紧张而擂动的心。   “我能不紧张吗?”赵捷飞握紧他的手舍不得松开,“宁愿去的是我。”   “可你不是合适的人选。”乔烈儿摇了摇头,“徐正淳不会让你靠近他的。”   “我当你的看盾。”赵捷飞走到身后替他穿上防弹背心,“穿上它。”   “让刘华当后盾。”乔烈儿任凭赵捷飞帮他系好扣子,发梢上熟悉的气味让他安心平静,“他的枪法是全局里最准的。”   “不行。”假手于人让赵捷飞惴惴不安,“我不放心。”   “你来控制全局。”乔烈儿用指尖轻戳自己的脑袋,“我更需要你做我的大脑,”   “他说得对。”木莹也赞同乔烈儿的想法,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她还是叮嘱道,“乔法医,你要小心。”   乔烈儿颔首应了,作为法医乔烈儿从来都站在后方,首次站在前线跟凶徒面对面,说不紧张是假的,深吸了口冷飕飕的空气,冻进肺里头让打了个激灵,人也分外清醒。   赵捷飞担忧的眼神目送他乘着云梯徐徐上行,乔烈儿靠在围栏边低着头有点冻僵的双手,升的过程感觉比上地标铁塔小蛮腰的时间还久。   徐正淳听到动静警觉的抱起孩子由里往外张望,当他看清来人时退了一步,很快就敛去惊愕的表情,女孩的健康状况出现异常他就料到警方定会派人上来要求置换人质,只是怎么也没料到他们竟然让乔烈儿来,到底出什么牌,徐正淳想不透也摸不清。   如此同时,一身黑色警服的刘华揣着枪摸黑从楼梯悄悄地逼近7楼,斜对面的顶楼广告牌下的狙击手依旧待命。   ☆、交换人质   “他们派你来是什么意思?”徐正淳把手术刀架起眼神呆滞的女孩脖子上,来人是法医倒让他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太大意,左瞄右看留意着四周有没有异常,楼道糊成一团黑。   “换人质。”乔烈儿抬了抬下巴,“她的状况很不好,你是医生,应该比我更懂。”   徐正淳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女孩马晓兰,病理方面他当然比乔烈儿要懂,“你就不怕我一刀子捅死你,同归于尽。”   “捅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乔烈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语调尽量让人听起来平和一点,“钱你拿不到,更不可能出得去。”   乔烈儿手撑在围栏上,企图翻越云梯进入楼道,却被徐正淳厉声喊停,“站住。”   他这么一吼,乔烈儿悬在半空的不敢翻越,躲在楼道尽头的刘华后背紧贴着墙壁,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发现置乔烈儿于险景,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有木莹和赵捷飞的命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时候还提问题,徐正淳搞不懂他葫芦卖什么药,板着脸说道,“省省吧!问了我也未必会答你。”   “王健仁。”乔烈儿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虽然王健仁算不上挚友亲朋,毕竟是他认识的,却被眼前这个人渣生吞活剥了死得如此残忍,“你为什么要杀他。”   “谁?我不记得。”徐正淳不以为然,杀的人太多早已经麻木,眯起眼贱贱地问道,“你认识他?智障还是流浪汉?你的亲戚还是朋友?”   “他不是流浪汉也不是智障。”   乔烈儿眼里隐隐有怒火,手不自觉地伸到后腰,耳麦传来赵捷飞的声音,“烈儿,冷静点。”   “哼~”徐正淳冷冷地鼻音,“你不会以为我针对你?别高估了自己,只是不够用了偶而顺路逮住一个落单的宰了。”   他的语气仿佛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牲畜,随随便便就给杀掉。   乔烈儿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发现徐正淳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   “把你的防弹背心脱下抛过来。”徐正淳向他勾了勾手指,早猜到他里头穿了防弹衣。   木莹侧头瞄了眼身边的赵捷飞,蹙起眉的他屏息静气盯着屏幕,紧握的拳头昭示着他的担忧,看着乔烈儿把外套脱掉,卸下防弹背心抛给徐正淳,动作都有点机械和僵硬,乔烈儿小心翼翼生怕徐正淳发现了别在后腰的东西。   徐正淳拾起抛过来的防弹背心给自己套上,轻吁了口气,甩了甩头顿时安心了不少。   “现在可以换人了吗?”   面对乔烈儿的催促,徐正淳不疾不徐拍醒孩子,脸蛋因为发烧而通红的马晓兰挣开迷糊的眼睛,四周漆黑吓得“嘤嘤”地抽泣起来。   “闭嘴!”徐正淳把孩子放到地上,不明就里的马晓兰怯怯看了眼徐正淳,又回看乔烈儿,身体如风中的落叶不自住地瑟缩打颤。   徐正淳阴着脸看着孩子,对于他来说现在的马晓兰留在身边是个累赘,其实有一瞬间他很想把刀子往乔烈儿的脖子上抹,看着他的血涌出来会让他莫明地兴奋,不管能不能逃掉这一劫,童晓岚的死让他无法释怀,加上窝点被捣毁了,新仇旧恨累积起来,拉上乔烈儿垫背徐正淳觉得没亏了。   乔烈儿听着耳麦的指示,那头传来赵捷飞的声音让他心底多了几份把握,全身而退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好好把握,指尖不着痕迹地蹭刮着裤管边上,这是他缓解焦虑紧张的方式。   拐角暗处的刘华给枪上膛随时举起待命,他的职责是乔烈儿的后盾,他弄不明白判官哪来的信心,痴傻得竟然让一个枪都不会用的法医去交换人质,要知道子弹不长眼,即使刘华自己也没把握同时兼顾乔烈儿和马晓兰的安危。   乔烈儿微微低垂着头,额发刚好档了眼使得徐正淳无法窥见他的神情,耳麦里传来倒数,“三、二...”   “一”字话音刚落,“啾~”一枚闪光弹在他身后操场上空绽放,强光照耀了整个夜空,面向闪光弹的徐正淳本能侧头抬起手臂遮挡刺眼强光。   背向闪光弹有备而来的乔烈儿视力并不受影响,他从后腰迅速抽出□□,踏前上膛、击发一气呵成,原本冰冷的枪管因为子弹摩擦而隐隐感觉到温度。   “咯噔”沉闷的着地声音,徐正淳圆瞪着眼向后仰倒下,乔烈儿赶紧伸手揽过孩子藏在怀里,他用自己的身体档住了马晓兰的视线,手脱力般松开了枪管跌落到水泥楼道上,他皱了皱鼻子,微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新鲜血腥味,与尸检陈旧的腐臭味不同,这股味道让他心跳加速,一条鲜活生命瞬间结束在手里,恐惧从心脏往全身弥漫开去,身体如风中的叶子不住地颤抖。   仰躺着的徐正淳额前一阵麻木,然后是刺痛,接着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额前多了一个不大的却很深的黑洞,徐正淳的眼神里包含有震惊和不解,浓稠的血浆从穿透后脑的枪洞中溢出来染湿他的头发,最后在地板上凝了一摊,   准备补枪的刘华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徐正淳,乔烈儿的枪法不仅仅徐正淳预料不到,就连刘华也始料不及,远处顶层楼顶上的殂击手爬起来收起装备,拍拍屁股已经没他的事,一切结束归零。      ☆、射击训练   ******   一年前,美国西雅图。   屋子内外是两个世界,抹开温差而雾化而模糊的玻璃,絮絮落下的鹅毛大雪堆积在木窗棱上。   悬在头顶吸灯的光晕投在长桌上,影子无限延伸,乔烈儿手臂伸直平举起□□对准靶心,站在他身后的赵捷飞轻揉他的肩,“放松点,绷得太紧会失准。”   赵捷飞低头贴近他时额前碎发落在脸上有点痒,让乔烈儿放松不下来反倒更紧张,深吸了口气。   薄薄的纸片中距离他30米,透过准星眯起眼击发,“咔嚓”清楚地听到板机扣动的声音,睁眼往屏幕使劲瞧,竟然没显示任何数值,脱靶?怎么可能!这不科学。   “咦~”乔烈儿不服气地把枪支翻来覆去,“怎么回事?”   赵捷飞走过来夺下枪看了眼,装着生气地用枪托轻敲他脑门一记,“笨,还没上膛。”   戴上护耳再次举枪,子弹“啾~”一声从枪管出去穿透枪靶,赵捷飞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数据,“6环,还行。”   “才还行?你的要求可真高。”乔烈儿不满地嘟了嘟嘴,“我以前可没接受过枪械训练。”   赵捷飞揉了揉他的头,笑道:“继续!”   乔烈儿不满地捋顺被弄乱的发丝,如果要求不高那就不是判官,他只能认命地举起枪继续练。   在国内法医不需要配枪,所以乔烈儿没有接受过任何枪械训练,唯一碰过枪支就要追溯到高中时短短一周务农的射击体验课,举着装了塑料弹的□□“砰、砰、砰”,破破烂烂的□□配上芨芨可危纸糊成的枪靶,连发数枪别说中环能中靶已经不错,其中还少不少脱靶打飞的和子弹卡壳的。   自从乔烈儿决定将来随赵捷飞定居美国后,课余他就被逼天天抓去练枪,其中原因之一懂得枪法是加入FBI的一项优势,尤其是美国的司法鉴证科是配枪的;原因之二是毕竟这儿枪支合法化,身为FBI一员赵捷飞无论轿车内还是屋子里都存放了枪械,赵捷飞不期求乔烈儿的枪法达到他的水平,但至少具备自保能力才让他安心。天知道哪天有个SB抡着支AK47冲进来“哒哒哒”,即使他不在身边,乔烈儿也有反击之力,不会有枪在身边也不懂用。   “啵!”赵捷飞侧头在他的嘴角落下一记浅吻,“要是中靶心请你去看球赛。”   乔烈儿反身用手扣着赵捷飞的脖子回吻,“真的?”   他一直向往去NBA赛场看球,尽管他们的收入只够买山顶位,举着望远镜也看不到球在哪,还不如在电视上看,不过漫天飞舞的彩带,齐声呐喊着“Defense”,那种人声鼎沸、热情洋溢的气氛正在他一直想感受的。   “俄克拉荷马雷霆的票都买好了。”赵捷飞指尖夹着薄薄的球票扬了扬又藏回衣袋里,他让乔烈儿稍微叉开点腿保持后射击时的平衡,“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太小看我了。”乔烈儿像只骄傲的孔雀微微仰起头,“你还得准备好大桶爆米花。”   一整天练下来,乔烈儿手的虎口处都震得发麻,终于射中一次十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球赛有着落了。   冬去春渐,雪融花开,坠满枝头厚重樱花随风掠过落了一地,室□□击已经练得差不多,赵捷飞对乔烈儿的成绩也颇满意,转战室外射击移动靶。   呼出来的鼻息在空气中凝成一团雾气,虽然戴着半指手套,露出那截手指还是冻成僵硬,乔烈儿甩了甩手再托起枪。   “Three、Two、One。”听着耳麦的口令,单向飞靶从射击场的左下方射出,墨镜后的视线紧随着飞靶移动,踏前举枪、瞄准、扣动板机,动作流畅娴熟,“砰”枪声响起,飞靶被击中化作一团红雾。   “啪啪~”赵捷飞鼓起掌,“不错!”   “Give me five.” 乔烈儿歪过头来,伸出手与戴着墨镜的赵捷飞击掌,得瑟地扬起下巴。   无论在洛杉矶还是西雅图,只要课余有空闲乔烈儿就被赵捷飞逮住练枪,直到他回国时枪法已经不错,只是刑警队无一知晓他的射击能力。   ******   孤柱一掷,除了乔烈儿外相信任何人徐正淳都不会同意置换,同时赵捷飞也很清楚交换人质后徐正淳是不会让乔烈儿活着离开,新仇乔烈儿踢了他的窝,旧恨乔烈儿负责的杀医案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他们两人交织得可够深的,这也是赵捷飞担忧之处。   鉴于乔烈儿没有任何射杀活物的经验,原计划乔烈儿只需近距离击中徐正淳就可以,刘华会趋着空档从后补枪以确保他和小女孩的安全,还有狙击手在远处作为双重保险。   楼梯自下而上传来脚步声,刘华走过去想从乔烈儿怀里接过孩子,对还没回过神的他说道,“小乔,你很捧。”   从楼下赶上来的赵捷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乔烈儿的身边,一把拉起将这个轻微颤抖的人拥进怀里,所有的一切赵捷飞和木莹都预料和计算,唯独他没料到乔烈儿对徐正淳的恨也是那么深,徐正淳夺了他的防弹衣,赵捷飞以为他会选择射击大腿,乔烈儿却正指向徐正淳的头部直接击杀。   因为关于王健仁的事乔烈儿并没有跟他提过,牵扯到严靖曦他便无法冷静下来,当他把枪口对准徐正淳,耳边仿佛听到严靖曦的柔得如沐吹风的声音,想知道他说在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楚,蹙眉想听得更真切一点,却似是而非地夹杂着王健仁两三下没心没肺的笑声,片刻耳伴传来呜咽,是风声还是王健仁的哭声?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分辨不出来。   他们在诉说什么?要杀了徐正淳吗?乔烈儿的手微微上抬,枪口对准了徐正淳的额头,在徐正淳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板机,子弹穿透了颅骨直到徐正淳仰面倒下血染地板。   乔烈儿探头想看躺在地上徐正淳,赵捷飞把人搂得更紧,让自己的肩膀档住他的视线,“别看。”   尽管法医见惯了各种死亡,但亲手开枪杀人乔烈儿还是第一次,赵捷飞至今仍然记得首次开枪杀人,死者的眼神在脑海萦绕着挥之不去,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得以摆脱它。   他知道乔烈儿的外表赢弱,内里却藏着一颗糙汉的金刚心,但他还是不希望给乔烈儿带来困扰,哪怕这个困扰并不长久,怀里的人顺从乖巧地在他胸前蹭了蹭,听着赵捷飞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之前的高度紧张到现在的彻底放松让乔烈儿疲惫地合上眼睛,赵捷飞脱下还带着体温的外套覆在他身上。   木莹远远地看着黑暗中相拥的两人,她悄悄地解下手腕处系着玉扣的红绳,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有些东西早该忘掉,无谓的等待是对生命无意义消耗。   当她转身离去时瞥见离两人不远处的,那抹笔挺的身影向相拥的他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借着课室透出来的灯光木莹认出了那人正是陈逸凡,果然是榆木脑袋傻缺的二货,表示敬意也不懂得挑时间地点。被这幕逗得嫣然一笑的木莹突然觉得心不再那么堵,她自己何尝不是榆木脑袋转不过弯,看来也该试试接受别人。      ☆、尾声   墓园。   万物萧条的冬季,落了一地枯叶,乔烈儿手捧着一束白玫瑰静静地站在骨灰盒前,瓷画上的严靖曦依旧飞扬跋扈,那么年轻、那么帅气,可是他还来不及停留就匆匆走完了一生。   “靖曦。”乔烈儿吸了吸鼻子,“杀害王健仁的凶手已经伏法了。”   阴沉的天,厚重的乌云压在天边的尽头,风掠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如同悲鸣,地面的浮尘在风的带动下旋了个转扬起再落下,站在他身后的是远在湘西大山里头王健仁的父母和他的弟弟王健义。   “严大哥,我在兰翔技工学校学了门叉车手艺。”王健义点上三柱香,“最近在城里头找了份工作,其实我哥没留下任何财产,是你一直以我哥的名义接济了我们,让我们度过了最难耗的时光。”   王健义虔诚合掌拜了三下,把香□□香炉里,不知道因为是泪还是因为寥寥的烟,他们的视线模糊了。   王家的人一开始真以为是王健仁留下的钱,直到后来严靖曦卷入案子不幸去世,警方清查账目后告知他们严靖曦那些年汇划的钱属于他个人财产。   相互搀扶着已经愁白了头王父、王母泣不成声,一身粗布麻衣用手背抹着泪水,乔烈儿别过头用指腹抹掉挂在眼角的泪水。   王母颤抖着手从竹编的食篮里取出几个快餐盒,里面有辣子鸡、麻婆豆腐、清炒野菜、剁椒鱼头,哽咽着说:“还记得吗?这是那年你跟健仁一起回来,妈给你们做的年夜饭,你们吃得可开心...”   话还没说完,王母鼻涕泪水糊了一脸,王父从大衣抖掏出手绢替她擦净。   呛人的辣椒味让乔烈儿捂脸打了几喷嚏,他知道严靖曦其实不爱吃辣,只因为那是家的味道,因为严靖曦一直渴望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他疲倦的时候可以回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他受伤的时候可以回家。   风卷起残叶如泣如诉,孤寂的坟场只有腾飞的黑鸦身影,王父、王母、王健义殿了酒,双手合十再度拜祭,尽管严靖曦误入歧途,在他们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感激之情。   最后乔烈儿殿上清茶,相比起酒严靖曦更爱茶。记得那会严靖曦隔壁的房间失火无家可归住进了招待所,他念叨着袋泡茶没味道,扼腕叹息烈火中被焚了生普洱茶饼,直到前两年偶然的机会乔烈儿品了一回生普洱,哀伤的思绪如同口中苦涩的茶液。   乔烈儿的手不自觉地覆上悬在胸前的三色指环,风声猎猎作响,王母侧耳倾听良久,“我好像听到阿仁的声音。”   被她这么一说,王父和王健义都竖起耳朵仔细地去听,乔烈儿撇了撇嘴,打心底里他不相信神鬼的存在,尘归尘、土归土,人死了早化成一堆白骨烧成灰烬。   “乔法医。”王母瘦骨嶙峋的手抓着乔烈儿的上臂,混浊的眼珠子仿佛清明了许多,“你听。”   除了风声偶而夹杂着远处几声犬吠,墓园附近连户人家都没有,乔烈儿听了半天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不就是狗叫了声。”   “严律师。”王母抓着乔烈儿上臂的手不自觉收紧力度,“他在跟阿仁说话。”   乔烈儿打了激灵,虽然理智让他否定神鬼存在,却无法控制感性对他的影响,歪头看向多年来思忆过度有点呆滞的王母,话到嘴边却变成,“他们在说什么?”   “听不清,我不知道。”王母半张着嘴摇了摇头,泪水从眼眶溢出顺着能夹死苍蝇满脸折子皱纹的脸面流下去。   乔烈儿轻按在王母的肩膀安慰道,“也许他们来向我们告别,我相信阿仁希望你们活得更好。”   王母含泪点头,凝望远方的眼睛突然一亮,她往前走了几步,数年前的中风以至步履不稳差点摔倒,幸亏王健义手急眼快扶住了她。   “阿仁!”王母手伸直手颤抖着指向前方的虚空,眼中有希冀和渴望,更多的是不舍,“他要走了。”   王父和王健义对视了一眼,默默地低头用手背抹泪,王母缓缓地回头看着乔烈儿,“严律师也跟他一起走了。”   除了婆娑的树影在风中摇曳,乔烈儿什么都看不到,泪眼模糊了视线,他心存幻想在模糊的影象中捕捉到严靖曦的身影,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是王母的幻觉,他懂、他知道,却仍旧朝远方伸出了手,仿佛这样能触摸到一直藏在心里头从没被磨灭掉的那个人,他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能再次感受到严靖曦的存在。   除了冷冷的空气,乔烈儿什么都没触摸到,最终无奈地垂下手臂,严靖曦终究是从他的生命中离开,他是无神论者,不相信轮回、不相信灵魂,那么他们确确实实没法再相见、相遇、再相爱,心酸得直抽搐,有那么一刻他很羡慕有宗教信仰的人,至少他们还有希冀和念想。   从墓园出来送走了王家的人,坐上的士往家里驶去,夜幕下昏黄的街灯不觉中刹那后退。   司机大哥回头问他,“要听音乐吗?”   “只要不是你自己唱就行了。”曾经有那么个司机也是这样问他,结果一路高歌,直到乔烈儿忍无可忍甩门下车,这回得事先声明。   后座的乔烈儿调整了一下姿势闭目养神,封闭狭小的空间里车载收音机播着《西雅图的失眠人》。   长情孤单的你太多负累   人遗失心爱后无法入睡   在远方于西雅图天空   是你孤寂和心痛   如每滴泪擦过夜空   在这方车厢里微风中   是我失落尝冰冻   是这悲哀听众内心   期望偶遇海角中   承受你的泪和梦   .....   如泣如诉的歌词穿透了他的心,抬起眼眸透过窗户看向天空,如流星般的飞机在黑得如绸的夜空中掠过,已经回到美国述职的那个西雅图失眠人一直在等着他。   乔烈儿解开栓着三色指环的项链,把还带着体温的指环放在唇边轻吻,金属的指环折射着外面街灯投射进来的光芒灿若星辰,那是他生命不可磨灭的一部分,凝视良久直到因为的士急刹乔烈儿才回过神来,合掌把指环放进贴身的衣袋。   他生命的篇章即将翻开新的一页,昔日的感情不是选择忘记而是选择珍藏,那是一辈子的珍藏,直至生命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每个人物、每个故事都用心去写,虽然写作纯粹是一种爱好,但是读者的评论和支持让我体会到写作的快乐,作为上班族,完成六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希望你们看完后能评论一下(放心!作者一直在的,不会看不到评论)当然要是长评就更好了!因为长评总能让作者打鸡血。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